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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風回 -【醜霸三國】《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03 PM     標題: 風回 -【醜霸三國】《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蝶柔 於 2010-1-22 10:21 PM 編輯

【小說書名】:醜霸三國
【小說作者】:風回
【作者簡介】:風回
  一個愛作夢的老傢伙,整日無所事事,只喜歡胡思亂想。經常以為自己生活在古時,對於一切新奇的事物,總有莫名的牴觸感。
  喜歡看書,喜歡音樂,更喜歡把所有的胡思亂想,變成文字與大家分享。
【內容簡介】:


      穿越了,重生了……
  卻成了董卓的兒子。不過記得三國中董卓沒有兒子,這算是哪門子事?
  對董卓的印象,是和猛將兄爭女人。
  雖然上了小貂,卻丟了腦袋。
  然後一家老小被猛將兄砍了頭,連白發蒼蒼的奶奶都被那個皇甫嵩砍了頭。
  我該怎麼辦?
  我不會造紙,不懂火藥,更不要說高深的蘸火技術。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護林員,穿越的時候忘記帶著百度大神一起來,而且還生在了一個奇丑無比的家伙身上。
  老爹視我為妖怪,大家把我當成洪水猛獸,除了奶奶和姐姐……
  我要活下去,為了奶奶不被砍頭,我要先殺了皇甫嵩;改變了歷史又能如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讓愛我的人活下去。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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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03 PM

第一章 重生(1)

董非驚恐的發現,他竟然變成了嬰兒。

    身旁還躺著一個女人,一個相貌很清秀的女人,不過已經沒了氣息。

    而他身處的環境也非常的陌生,所有的人都穿著古裝,並且還說著陌生的言語。

    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些人應該都是中國人,至少他能明白,那些人在說什麼。

    “這孩子可真難看!”

    說話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女人,看年紀應該有三四十的樣子,兩個字︰彪悍。

    “不僅難看,還是個喪門星……阿娟好不容易熬出來了,好日子是一天都沒有過,就被這家伙給害死了。”

    接嘴的人,看上去很像是董非村里的穩婆,可這話說出口,卻是帶著無盡的怨毒之意。董非不僅打了一個寒蟬,側耳傾聽周圍人的竊竊私語,沒一個人說他好。

    天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董非還有些莫名其妙,實在想不通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出生在新社會,不過卻是一個孤兒。靠著村里人的善良,一天天的長大,後來在村子里當上了護林員。他生活的村子,是位于湖南的武陵山。山里有很多受國家保護的動物,所以在擔任護林員的同時,董非的另一個工作就是保護那些動物。

    十天前,他發現有人偷偷入山,獵殺山中的動物。

    從小就有著無比強烈責任感的董非立刻讓村里人報警,自己帶著武器入山尋找那些偷獵者。十天奔波,他找到了偷獵者,可眼看著把偷獵者抓住,自己卻被入山的武警當成了偷獵者,一個小小的誤會,使得董非被武警的子彈所擊中。

    董非無親無故,無牽無掛。

    在臨死的一剎那,竟然感到了一種莫名的解脫。

    這世上難道真的有鬼神,真的有輪回?董非沒上過什麼學,雖然並不相信鬼神之說,可心里面對這鬼神之事,總是有一分莫名的敬畏。

    原以為死了,可沒想到竟然獲得了重生!

    不是說,走上奈何橋前要喝一碗孟婆湯嗎?為什麼還能把前塵往事記得如此清楚?

    “這孩子怎麼不哭?”

    一個健婦突然大聲的問道,話語間帶著濃濃的口音,同時還包含著一種恐懼。

    “這,這孩子不會是妖怪吧!”

    “肯定是妖怪,否則怎麼會克死阿娟?說不定,就是他殺死的阿娟!”

    一句話,引起了眾多人的恐慌。董非原本正迷茫與身外事,聽到這些人的話,不由得嚇了一跳。這些人也太能想了吧,怎麼好端端的自己就變成了吃人的妖怪?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緊跟著一個體魄魁梧,膀闊腰圓的彪形大漢出現在董非的視線當中。這大漢年紀大約有四十上下,一臉的絡腮胡子,臉龐黝黑,全身上下帶著一股風塵之氣。

    “我兒子呢,我兒子在哪里?”

    彪形大漢大聲的叫嚷,聲若洪鐘,震得董非耳朵根子嗡嗡直響。

    “老爺,這就是小公子……不過阿娟死了!”

    健婦流露出悲傷之色,回答彪形大漢的問題。



“這是我兒子?”彪形大漢喜出望外,一把抱起了已經變成嬰兒的董非,可等他看清楚董非的樣子,眉頭一皺,“這孩子怎麼這麼難看?”

    俗話說的好,骨肉相連,血脈相連。

    但凡初為人父的男人抱起自家孩兒的時候,總是會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可是這彪形大漢卻沒有這樣的感受,相反由于董非此時還正在迷茫中,所以那眼神在彪形大漢的眼中,竟變成了一種拒人與千里之外的冷漠,令他心中頗為不喜。

    “老爺,這孩子從生出來就沒有哭過!”

    一名健婦輕聲的告訴彪形大漢,讓彪形大漢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這孩子,是我的兒子?”

    彪形大漢心里面琢磨,對懷中的嬰兒更多了幾分不喜。可就在這時候,一名健婦的自言自語進入了他的耳朵里︰別是個妖怪,阿娟說不定就是被他給害死的。

    妖怪?

    彪形大漢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激靈打了一個寒蟬,手不由自主的一松。

    董非蓬的一聲掉在了床上,好在並不算太高,雖然很疼痛,可還不足以讓他放聲大哭。

    嬰兒的身體,成年人的思想。

    董非一時半會兒的還無法適應這種變化,當他掉在床上的時候,本能似的一聲不吭。

    這孩子別真的是個妖怪吧。

    殊不知,這樣的反應落在周圍人的眼里,更增添了大家的疑慮。

    彪形大漢本來這心里面就很不舒服,看到董非不哭不鬧,眼神冷漠的看著他,額頭竟然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來人啊,把這妖怪扔到荷花池里溺死!”

    “岳父,這不好吧!”

    彪形大漢的身後,站出來了一個青年,年紀大約有十七八歲,長得是孔武有力。

    他輕聲說︰“說不定只是一個啞巴……您已年近四旬,至今膝下無子,如果……”

    “牛輔,你看他的眼楮,你看他的眼神……你見過有那個剛出生的孩子,會是他這個樣子?不能留他,不能留他……他連自己的娘都能殺死,如果等他長大了,一定不會放過我。說不定到時候,整個董家都會成為他腹中的食物,殺死他!”

    彪形大漢驚恐的指著董非,大聲的叫喊。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04 PM

第一章 重生(2)

那叫做牛輔的青年眉頭微微一皺,看了看董非,眼中流露出不忍之色。

    只是,他也不敢再勸說,畢竟董非的表現實在是過于詭異,他弄不清楚這孩子究竟是人是鬼,同時也擔心,岳父的話語有朝一日會成為事實,當下閉上嘴巴。

    一名健婦上前,抱起了董非。

    一直到了這個時候,董非才反應過來。

    “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他大聲的叫喊,同時用力的掙扎。只是那叫喊聲從口中發出,卻是嬰兒的啼哭。而那掙扎,更加深了眾人的疑慮。

    這孩子莫非聽懂了?若是這樣子的話,肯定是妖怪!

    董非在健婦的手中奮力掙扎,可初生嬰兒的力量在大人的眼中,簡直不值一提。

    原以為死于非命,沒想到重獲新生。可剛獲得了新生,就又要死于非命。

    縣城里那個算命的瞎子說的還真不錯,董非的這個‘非’只怕是死于非命的‘非’啊!

    董非心灰意冷,放棄了抵抗。

    眼看著健婦抱著他就要走出房門,沒成想又停下了腳步。

    一個衣著華貴的老嫗在幾個奴婢的攙扶下攔住了健婦的路,在老嫗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子,年紀大約在十三四歲的模樣,焦慮的看著健婦懷中的董非。

    健婦看到老嫗,連忙跪在地上。

    “媛兒,是個男娃子嗎?”

    “奶奶,是個男孩兒。”

    “把孩子給我!”

    老嫗的話語中,有一種令人不敢抗拒的力量。身邊的奴婢連忙從健婦懷中接過了董非,放在了老嫗的手上。

    這老太太怎麼能這樣子!

    董非勃然大怒,大聲的抗議起來。原來,老嫗接過了董非之後,竟然用手去觸摸他的小jj。雖然是個嬰兒身,可好歹也是成年人的思想。董非上輩子是個處男,從沒有踫過女人。可沒想到這重獲新生之後,居然被一個老太太這樣子非禮。

    他越是大聲抗議,那哭聲也就越發響亮。

    老嫗的臉色本來並不好看,可摸到了董非的小JJ後,居然露出了喜色。

    當她聽到董非的啼哭聲之後,臉上的喜色就越發的濃郁,到最後居然是笑逐顏開,甚至連那彪形大漢帶著人跪在她的面前都不理睬,只是不停的點頭笑個沒完。

    “是個男娃子,是個男娃子,董家有後,董家有後了!”

    這家人也姓董嗎?還真是巧到沒邊了。

    “孩兒拜見娘親!”

    別看那彪形大漢長得凶惡無比,可是對老嫗卻是畢恭畢敬,絲毫沒有半點不快。

    “奶奶,真是個弟弟嗎?”

    “是弟弟,是弟弟……媛兒,以後你可要好生的待你這個弟弟。”

    “奶奶,讓我抱抱,讓我抱抱!”

    “小心一點,可別摔著。”

    這女娃子長得很漂亮,絲毫不像那彪形大漢。她抱著董非,咯咯的笑個沒完,嘴巴里還說著︰“叫姐姐,快叫姐姐……爹爹,媛兒有弟弟了!嘻嘻,快叫姐姐!”

    女娃子的膽子不小,雖然是紅著臉,可竟然把手放在董非的小JJ上面,一下一下的摸弄。

    是可忍孰不可忍!

    董非簡直是無地自容,被老太太非禮也就算了,居然還要被這小丫頭非禮。一怒之下,小JJ噴出一道水線,灑的女娃子一臉都是。

    “奶奶,弟弟尿我!”

    女娃子這才發現,老嫗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了。

    “是誰跪在哪里?”

    “娘親,是孩兒!”

    “孩兒?哈,原來是廣武令大人!”

    冷淡的一句話,卻讓彪形大漢冷汗淋灕,以頭觸地,竟不敢抬頭。

    “娘親,孩兒要是做錯了什麼,您打也打的,罵也罵的,您可別這麼稱呼孩兒。”

    老嫗冷笑一聲,“我一個瞎老婆子,怎麼敢打罵堂堂的廣武令大人……哼哼,有道是虎毒不食子,這孩子可是你的親生兒子,你竟然能狠下心讓人把他給溺死?”

    “娘親,這孩子是個妖怪!”

    “胡說八道,這孩子哪里像是妖怪?又是哪個高人告訴你,這孩子是個妖怪?”

    老嫗居然是個瞎子,可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周圍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牛輔,說,是誰說的他是妖怪!”

    孔武青年咽了口唾沫,顫聲回答︰“沒,沒有人……只是大家覺得這孩子不哭不鬧,長得又難看,還克死了阿娟,所以大家覺得有點害怕。”

    “不哭不鬧就是妖怪?長得難看就是妖怪?”

    老嫗的頭發灰白,發起怒來卻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殺氣,“聽聽這孩子的哭聲,多響亮,怎麼是不哭不鬧?長得難看……仲潁,你剛生下來的時候也挺難看,我沒有溺死你,可我現在不活的挺好?至于阿娟,她是怎麼死的,你心里不清楚?”

    “孩兒,孩兒知錯了!”

    “我不是要責難誰,怪只怪阿娟這丫頭的命苦。眼看著就要有好日子了,卻……也罷,這孩子你放在身邊難受,那就讓老婆子我帶著。我已經是古稀之年,活的夠久了,我不怕死。如果這孩子是個妖怪,那就讓他先殺了我,你不用瞎操心。”

    “娘親……”

    “好了,就這麼辦,大家都安心。”

    老嫗從女娃子的懷里接過董非,在奴婢的攙扶下就要離去。

    走了兩步之後,她突然又停下來,“仲潁,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的骨肉。你給他起個名吧。”

    彪形大漢一怔,抬起頭看著老嫗,嘴巴張了張之後說︰“還請娘親做主。”

    老嫗想了想,“你以為他是妖怪,是敗壞之人;你以為他殺了他娘,要將他背棄……這孩子天生是個苦命娃子,就叫他俷吧,董俷。我再給你個小名,叫阿丑。”

    董非這時候正在迷茫之中。

    原因很簡單,仲潁?牛輔?這兩個名字怎麼聽上去這麼耳熟啊!

    這是什麼時代,這里又是什麼地方?這仲潁是誰,為什麼會覺得如此耳熟呢?

    可當他聽到老嫗給他起的名字,不由得吃了一驚。

    怎麼又是‘非’?上輩子叫‘非’,結果死于非命,難不成這輩子還要死于非命?

    不,我不要叫董非,我要換名字。

    董非舞著手腳,大聲的抗議。可是那聲音傳入老嫗的耳中,卻猶如仙樂一般的悅耳。

    本是板著的面孔,此時也露出了慈祥的笑意。

    “阿丑,這世上誰都可以背棄,可你要記住,永遠也不要背棄家人,那是你的根!”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05 PM

本帖最後由 elover911 於 2009-7-11 03:23 PM 編輯

第二章 董卓幼子
俷,背棄、敗壞的意思。
古人有『毋德』的說法,總體而言,這個字可不是什麼褒義字。
不過董非並不在乎這些,在他看來只要此『俷』非彼『非』,那就已經是足夠了。更何況,他並不明白『俷』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如果還是『非』的話,實在是晦氣。

    所以,他接受了董俷這個名字,同時也接受了阿丑這個乳名。

    上輩子是個孤兒,雖然村裡的人對他很和善,但董俷總覺得缺少了什麼。現在他明白了,他缺少的是家的感覺。重生之後,雖然那個好像是他父親一樣的彪形大漢不喜歡他,母親也在他出生的時候離開人世,可他總算是有了一個家。
在這個家裡,大多數人對他是報以戒心,並不喜愛。

    但是,奶奶對他很疼愛,雖然她的眼楮瞎了,可並不影響她對董俷的疼愛。除了奶奶之外,還有個很調皮的姐姐,名字叫做董媛。已經是十二歲的小姑娘了,卻懷著強烈的好奇心。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在董俷睡著的時候,撥弄他的小JJ。

    每次董俷都會憤怒的抗議,不過在大多數人的耳朵裡,那抗議只是一陣陣嬰兒的啼哭。

    一來二去,董俷也就習慣了!

    這個小色女,天曉得將來誰敢娶她。

    ******

    臨洮董家,是當地的豪強。

    有一座非常大的宅院,養著幾百個僕人奴婢,父親董卓是廣武令,年輕時更有遊俠的稱號,能左右開弓,通曉武藝,力氣過人。就連毗鄰的羌人很敬重於他。

    慢著,董卓?

    莫非是那個三國演義中的董太師,後來被乾兒子呂布因為女人而謀害送命的董卓?

    董俷讀的書不多,可是卻喜歡聽評書,特別是袁闊成講的三國演義。

    在三國演義中,董俷最喜歡的一段就是虎牢關前三英戰呂布。而那段故事的主要背景,似乎就是和他現在這個老子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記得董卓在虎牢關大戰之後,就遷都去了長安,被封為侯,並且在築塢,號萬歲塢,也叫塢。

    董卓死後,塢被呂布攻陷,董氏一族被滅了一個乾淨。

    董俷嚇壞了,那豈不是說,將來他還是要死於非命嗎?雖然記不清楚董卓是在什麼時候丟了性命,可相信那時候,自己的年紀也不會太大。

    死過一次,董俷並不怕死。

    可讓他死後還要背著罵名,絕對是不願意。

    更何況,剛有了一個家,還有一個疼愛他的奶奶,怎麼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家人死去啊。記得評書裡說過,奶奶後來是在塢攻破後被殺死,連屍首都不能保全。

    想到這裡,董俷忍不住看了一眼他身邊正在午睡的奶奶。

    ***頭髮灰白,臉上有很多皺紋。自從她把董俷領養之後,對他就呵護至極。

    可以看得出,家裡人挺怕奶奶。

    可是董俷卻絲毫不覺得奶奶有什麼可怕的地方,幾個月的相處,他覺得奶奶很慈祥。

    雖然眼楮瞎了,可是***心卻不瞎。她知道在這個家庭裡,除了她和董媛之外,所有人都把董俷看成妖怪,所以對他的關照更是無微不至,哪怕睡著了也要讓董俷在他身邊。

    董俷咿呀咿呀的爬起來,爬到了***身邊。

    肉乎乎的小手摸著***臉,奶奶在睡夢中露出笑容,喃喃自語說︰「阿丑,小心著涼。」

    心裡有一股暖意,董俷差點哭了!

    絕不能讓奶奶受到傷害,絕不能讓家人受到傷害。這是我的家,誰也別想去踫。

    可惜,現在的董俷只是一個嬰兒,一個不會說話的嬰兒。

    他躺在奶奶身邊,仔細的想著。說實話,對於發生在三國的故事,董俷的瞭解都是來自於袁闊成所講的三國演義。至於三國誌什麼的,他沒看過,而三國中的人物,也只是記得劉關張、趙馬黃,諸葛亮、曹操,還有周瑜、孫權之類的名人。

    大多數人物,董俷只是有個印象。

    但是讓他說出誰是誰來的話,還真不太可能。畢竟,他長得是人腦袋,不是電腦。

    而什麼煉鋼之法、造紙之術,他更是不清楚。

    縣城裡的小書店不泛從網絡上盜版出來的小說,裡面有不少是關於三國的故事。

    當時看的時候也只是覺得爽,可如今當他身在其中,才知道那些主角是何等的光偉正。別的不說,就那腦袋瓜子,簡直比電腦還厲害,一個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虎軀一震,八方來透。好威風,好強大,怪不得都能混的是風生水起。

    可是他董俷呢?

    除了聽過評書版的三國演義,知道一些在將來可能會發生,但又實在不能確定的事情之外(畢竟三國演義是演義),連一首唐詩宋詞都背不完整,實在是慚愧,慚愧到了極點。早知道要重生三國的話,就去買一套大英百科全書背上一背才是。

    既然是這樣,那自己又該如何來保護家庭,保護奶奶?面對即將到來的亂世呢?

    董俷越想,越覺得心中不安。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不安又有什麼用處?他現在是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嬰兒。再說了,就算他說了,有誰會相信呢?只怕連疼愛他的奶奶也未必能相信他的話。

    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現在他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長大的那一天到來。

    ******

    在這種不安的心情中,董俷一天天的長大了。

    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奶奶好。把老太太樂得嘴巴都合不攏,笑得不知道有多開心。

    不過,他沒有叫過董卓爸爸,這一點讓董卓很不開心。

    至於這裡面的原因,誰也無法猜出來。畢竟在董俷的心裡面,董卓並不是一個好人。再加上剛出生的時候,董卓居然要把他溺死,這足以讓董俷感到非常不滿。

    奶奶試圖誘導,可沒有能成功。

    這多少讓乘興而來的董卓敗興而歸。雖然已經不再堅持董俷是妖怪的想法,可這心中還是非常不快。再加上董俷的模樣並不可愛,讓董卓的喜悅也減去了很多。

    說實話,董俷也覺得自己有點難看。

    頭髮略帶著一點枯黃的色彩,皮膚很黑,而且上面有皺皮,看著很像是魚的鱗。

    眼楮略有些顯得細長,五官也皺在一起。

    好在他很健康,如今的這個身軀,甚至比他當年的身體還要好。還不到四歲,長得好像六七歲的孩子一樣,壯的好像一頭牛。而且,董俷還發現了這幅身體的一個優點,那就是天生力氣大。細細的胳膊裡好像蘊藏著無窮的力量,四歲生日的那一天,董俷居然毫不費力的拉開了一張一石弓,讓陪他玩耍的姐姐董媛非常吃驚。

    不過,在董俷的要求下,董媛答應幫他隱瞞這件事情。

    實際年齡已經有三十歲的董俷很清楚一個道理,槍打出頭鳥。亂世即將到來,越是能不引人注意,這活命的機會也就越大,同時保護***可能性也就越大。

    這叫藏拙!

    當董俷奶聲奶氣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董媛立刻意識到,眼前這個阿丑,絕不簡單。

    相比之下,在董家當中,除了奶奶之外,就只有這個姐姐和董俷最親。同時最瞭解董俷的人,並不是疼他愛他的奶奶,而是姐姐董媛。

    董媛在董家排行第四,上面還有三個姐姐,都是董卓正妻所出。

    大姐姐董玉,董俷沒有見過。在他出生之前就嫁給了一個羌人首領,隨著那個羌人部落遠赴西域,天曉得如今是在什麼地方。反正在董俷的記憶裡,大姐姐沒有回來過。

    二姐董照還在家裡,不過也已經嫁人了。姐夫叫做牛輔,在已經擔任了西域戌巳校尉的董卓麾下做事,如今官拜北部都尉,頗有能力,非常得董卓的信任。

    三姐董鵲,非常懂事,最得董卓喜愛,可惜早夭。

    老四董媛如今也快十六歲了,據說等過了冬天,就要嫁人。對方是一個書生,叫做李儒。據說之前一直都在董卓麾下做事,心思縝密,而且非常的忠心,是董卓手下少有的智謀之士。

    關於李儒這個人,董俷有印象。

    在演義當中,李儒似乎一直伴隨著董卓,好像也是董卓的女婿。只是董俷沒有想到,這李儒居然會成為董媛的丈夫。而且聽董媛的語氣,似乎對這個人很滿意。

    董俷很失落,因為他知道,李儒的出現,預示著董卓沿著歷史的軌跡,似乎又邁了一大步。

    這一年,是熹平三年。

    距離那場轟轟烈烈的黃巾之亂,還有多久呢?

    董俷不知道,可每過一天,他就覺得身上的壓力似乎有多了一分。可他現在只有四歲,四歲的孩子又能做什麼?雖然有著快三十歲人的思想,卻只有四歲孩子的身體。董俷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心有餘而力不足。他依然只能默默等待。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10 PM

本帖最後由 elover911 於 2009-7-11 03:25 PM 編輯

第三章 天生力王(1)

熹平五年的春天,對於已經日暮西山的漢家朝廷而言,迎來了一個大好的契機。

    漢帝劉宏自十二歲登基,八年來終於有了骨血。

    極受皇帝寵愛的何美人誕下一子,名曰劉辨。這何美人本是南陽宛人,在當地也屬於一方的豪強。只是何家祖先鄙賤,屠戶出身,所以並不受當地世家所接受。

    至何美人父親何真當家後,便力求改變這種局面。

    他結交當地權貴,不惜大散家財。同時苦心培養長子何進,只是沒想到,改變何家命運的卻是他一直都不看重的女兒。正逢漢帝選秀,何真本著朝中有人好辦事的想法把女兒送去了宮中,沒成想漢帝見到何氏之後立刻喜歡上了,幾度春風之後,居然還為漢帝生了一個兒子,這何家人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漲船高。

    ******

    隴西臨洮,陽光明媚。

    這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李儒走在街上,也覺得心情大好。

    自娶了董卓的女兒之後,憑藉著翁婿的關係,再加上他本人也不是庸才,很快就得到了董卓的信任,成為董氏家族的核心成員。雖然大部分時間是在外面居住,可如果董卓有什麼事情,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

    此次前往董家,他要告訴董卓一個好消息。

    多年來苦心鑽營終於換來了成果,漢帝下詔,任命董卓為河東太守。此前董卓在戌巳校尉的位子上呆了兩年,雖然負責鎮撫羌人,手中權柄不小。可比起河東太守的職務,顯然算不得什麼。

    戌巳校尉,不過是別人的槍。

    可現在成了太守,雖然還是別人的槍,但握槍的人卻不同從前。

    李儒隱約感到,董卓飛黃騰達的日子不遠了。而作為董卓的女婿,他的前途似錦。

    越想心理越覺得開心,李儒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在董府門前下馬,他大步流星的走進了府門。身為董卓的女婿,李儒來這董府的次數可不少。家僕也不阻攔,拜見了李儒之後,就各自忙碌去了。

    「岳丈何在?」李儒來到後院,先向岳母請安。李儒的岳母是一個羌人女子,性情暴烈,比董卓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本是羌人首領豪帥的女兒,嫁給董卓之後更是一心為了董卓謀劃。在這董府之中,董卓最尊敬的人除了母親之外,就是妻子。

    董氏很精明,但卻有一點不好,就是嫉妒心太強。

    本來出身就不是很好,再加上這麼多年沒能給董卓生下一個兒子,更有一種危機感。

    董俷的母親原本是董氏的貼身婢女,沒成想竟然懷了董卓的骨血。

    害怕阿娟搶走自己地位的董氏,立刻把董俷的母親趕去了廚房,並且用各種手段折磨。只是她沒想到,阿娟死了,卻為董卓生了一個兒子。幸好董卓對那個醜鬼不喜,所以董氏也沒放在心上。

    說起來,董卓的長相也不好看。偏偏董氏的三個女兒都如花似玉,嫁了三個好男人。可惜大女兒隨丈夫去了西域,多年沒有音訊。但其他的兩個女兒也都爭氣,兩個女婿都是有本事的人,使得董氏在家中的地位越發的穩固,心也就穩了。

    李儒拜見的時候,董氏正在午休。

    她懶洋洋的回答︰「你岳丈一早和你姐夫出去了,好像是處理什麼糾紛,估計日落時分就能回來。文正,媛兒可好?好長時間沒見她回來了,我這心裡非常惦記。」

    李儒忙躬身說︰「媛兒一切都好。前些日子還和小婿說要回家看看……讓岳母惦記,實在是罪過。小婿回去之後,就讓媛兒回家。岳母,如果沒什麼吩咐,小婿就先下去了。」

    「去吧,我也有些乏了!」董氏側躺在榻上,眼楮半瞇縫著。不過當李儒要出去的時候,她突然睜開了眼楮,「對了,璜前兩天還吵著要去找你……這會兒他應該在演武場。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就去看看他。你岳丈還要等些時候才回來。」

    「小婿遵命!」

    李儒應了一聲,就退出了房間。

    璜,全名叫做董璜,是董卓長兄董擢的兒子。董卓只有一個兄長,而這個兄長對他也非常疼愛,可惜死的早,只留下了一個兒子,就是董璜。

    董卓對董璜非常溺愛,如同親生兒子一樣,對他更是百般栽培。

    李儒很清楚,要想進一步得到董卓的信任,這董璜是萬萬得罪不得。看看時間還早,他索性溜溜躂達的朝演武場走去。一邊走,一邊想著怎麼才能讓董卓對他更加信任。

    董璜現年十八歲,身高七尺,體態挺拔。

    說實話,他長得一點都不像董卓,樣貌非常清秀,面如冠玉,臉上總是帶著無害的笑容。

    可李儒知道,這個俊秀的青年心裡可一點都不像他臉上的笑容那麼無害。

    在臨洮,誰不知道這董璜是個橫行霸道的人物。搶大姑娘,吃飯不給錢,那都是很平常的事情。臨洮的地痞都奉董璜為主,仗著董卓對他的寵愛,連官府都不放在眼裡。

    董璜正在演武場練習拳腳,大汗淋灕。

    看見李儒走進來,他立刻笑呵呵的打招呼,「姐夫,有日子沒來了,忙什麼呢?」

    董媛和董璜同歲,不過比董璜早出生一個月。

    李儒淡淡一笑,「能忙什麼,還不是那些事情?阿秀,聽說你前兩天有和人打架了?」

    阿秀是董璜的乳名,由於還差兩個月才十八歲,所以也沒有字。這阿秀聽上去好像女孩子的名字,卻恰恰合了董璜的相貌。十幾年叫下來,董璜早已經習慣。

    「小事情,不過是幾個不長眼的傢伙找打而已。」

    董璜笑著從家僕手中接過一碗水,一飲而盡之後,毫不在意的回答。

    「小事情?人家已經告到官府了!」

    「官府又如何?在臨洮,我叔叔的話比官府還要管用。不說這些了,你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

    李儒在一個石鎖上坐下,笑呵呵的說︰「當然是來送信。」

    「送信?」

    「朝廷傳來消息,岳丈要高昇了!」

    「高昇?」董璜眼珠子一轉,「什麼官?」

    「河東太守,估計明後天朝廷的人就要來了。」

    董璜聞聽大喜,狠狠的一揮拳頭,「河東?那可是個好地方。叔叔當了河東太守,那我們不是都要和他一起去河東嗎?」

    「應該是!」李儒點點頭,「前些天和岳丈閑聊,聽他的意思是想要你去歷練一下。阿秀,岳丈對你可是非常看重,說不得將來這諾大的家業,可就是你的了。」

    「哪裡,哪裡!」

    董璜眼珠子轉了兩轉,「叔叔正當春秋鼎盛,將來肯定還會擢升。我恨不得早一日為叔叔做事,至於這家業,卻和我沒有關係。叔叔膝下有子,再不濟也有兩位姐夫呢。」

    李儒心中一動,「我和姐夫終究是外人,阿秀說笑了!」

    同時又想︰早就聽媛兒說過,她還有個弟弟,乳名叫做阿丑。據說阿丑並不得岳丈歡心,岳母也對他不喜。雖然老人家對阿丑寵愛,可畢竟是六十二歲的人了。他日老人家一走,這阿丑……媛兒雖然讓我照顧他,但我卻從沒有見過這人。

    如果不是董璜提起,李儒甚至把董媛的話忘記了。

    他不禁猶豫起來,將來董卓如果還能有兒子的話,那他自然效忠於董卓之子。可如果董卓沒有兒子,未來董氏一族的家業,未必會交給那個阿丑。董璜的話顯然是在試探,他李儒又該何去何從?輔佐那個阿丑嗎?這前途可有些渺茫啊。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26 PM

第三章 天生力王(2)

「姐夫,我剛學會了一路槍法,不知姐夫是否有興趣指點?」

    李儒的武力並不算強,可他年輕時遊歷天下,遇到過很多厲害的人物,這眼光非常毒辣。聽到董璜的話,李儒笑著點點頭︰「阿秀只管耍來,儒當領教高明。」

    董璜大笑一聲,轉身從兵器架上抓起一柄長槍,大約有十來斤重。

    只見董璜抖動大槍,槍影憧憧,恰如蛟龍翻騰一般,很有威勢。周圍的家人齊聲喝彩,不停的為董璜鼓勁兒。但李儒看了一會兒,清瘦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好看是好看,卻是花架子。

    如果董卓看到的話,肯定是嗤之以鼻。但他李儒不能這樣,只好下巴上的鬍鬚,微笑著點頭叫好。

    槍影突然消失,董璜朝演武場邊上看去。

    「誰在那裡偷看?」

    李儒一怔,順著董璜的目光看去,只見在演武場邊上,不知何時站著一個童子。

    這童子看上去大約有十一二歲的模樣,身高六尺。

    古銅色的肌膚,獅鼻闊口。一對濃眉,雙眸有神。只是那眼楮略顯細長,眸光冷漠,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一頭黑髮披散著,站在那裡好像一頭小獅子。

    李儒覺得很陌生,這是什麼人?

    哪知董璜看見這童子,卻笑了起來。

    他收起了長槍,看著那童子說︰「阿丑,你不在奶奶身邊呆著,跑來這裡幹什麼?」

    阿丑?

    莫非他就是媛兒口中的那個人?不對啊,媛兒說過,他還不到七歲,怎麼看著……

    李儒想起了董府中的那個傳說,阿丑本是妖怪轉世,生下來就殺了他的母親。若非是老夫人以大慈悲之力鎮住他,恐怕早就化妖成魔。莫非,他真是個妖怪?

    童子沒有理睬董璜,哼了一聲之後,轉身就走。

    「阿丑,我在問你話呢!」

    童子還是沒有理睬,逕自朝演武場外走去。

    董璜勃然大怒,當著一干下人的面,這醜小子竟然如此不給他面子。這也就罷了,可是姐夫也在這裡,如果連這個醜小子都鎮不住,將來如何讓姐夫效力呢?

    「混帳東西,真是個不知禮數的傢伙。怪不得連自己親娘都殺!」

    李儒一皺眉,覺得董璜有點過分了。

    畢竟那阿丑還不到七歲,就算沒禮數也很正常。董家不是那些世族,也沒有那麼多世族的規矩。再說,你董璜這麼大的人了,和一個小孩子叫什麼真啊?

    童子停下了腳步,扭過頭向董璜看去。

    「你再說一遍!」

    不知為何,李儒覺得這童子的話語中帶著一種陰冷的氣息。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寒蟬,仔細向童子觀察,卻發現這童子並沒有什麼異常,靜靜的站在原地不動。

    「我……」

    只有站在童子對面的董璜,才能感受到童子身上不同尋常的殺機。這小子怎麼這麼大的殺氣,即便是面對叔叔,也沒有他這種殺氣凌厲啊。不過,董璜很快就反應過來。如果連這麼一個小傢伙都對付不了,又如何讓姐夫將來為我效力?

    「我說你是個不知禮數的妖怪,今天我就代叔叔好生管教你一下!」

    董璜說著,大槍一抖,嗡的帶著一股風聲刺向了童子。

    這哪裡是管教,分明是想要殺人。李儒立刻反應過來,董璜這是要殺了阿丑。

    想想,這裡面的緣由並不難理解。

    不管這阿丑是否得寵,對董璜而言總是一個威脅。殺了阿丑,了不起被董卓責怪兩句,至於老夫人那裡,雖然會傷心,但董璜也是她的孫子,還能要他的命?

    這阿秀,好毒辣的心思!

    讓我留在這裡,好當見證人。這演武場都是他的人,定然是向著他說話。我若是不幫他,以後不會有好日子過。可我如果幫了他,那就是和他綁在了一起。

    說起動心眼兒,十個董璜也比不過一個李儒。

    可即便如此,李儒想攔也攔不住。眼楮不由得一閉,暗道一聲︰媛兒,抱歉。

    在他看來,阿醜的體型雖然看上去像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可畢竟不到七歲。就算他已經十二三歲了,想要從鐵了心要殺死他的董璜手裡活命,也是不可能的事。

    不過,李儒倒是沒有責怪董璜的意思。

    這傢伙心腸狠毒,而且思路敏捷,倒也是個做大事的人。

    他閉上眼楮,不忍看這個小舅子死於非命,同時也在想著如何向董媛解釋這件事情。

    可閉上眼楮片刻,李儒並沒有聽見他想像中的慘叫聲。

    演武場一下子變得很安靜,連那些叫囂的家人也都止息了聲音?

    怎麼回事?

    李儒忍不住睜開眼,看清楚場中的情況之後,啊的輕呼一聲。只見童子穩穩的站在原地,似乎連動都沒有動。董璜的長槍,被他一隻手緊緊的握住,任憑董璜雙手用力,臉憋得通紅,卻無法撼動半分。

    這真的只是個不到七歲的童子嗎?

    「你要教訓我嗎?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就憑你那幾招花拳繡腿,也敢說教訓人?別看你在城裡耀武揚威,那些人不是打不過你,而是怕老爹的報復。否則,就算是一百個董璜,也都被人殺了。這點本事,也拿出來丟人現眼,撒手!」

    童子說著,手上猛然發力。

    董璜只覺得手中的長槍極速旋轉,呼的從他手裡掙脫出來。

    那力道用的太猛,當長槍從董璜手中出去的一剎那,手上的皮被摩擦去一大塊,鮮血淋淋。

    董璜忍不住啊的一聲慘叫,險些被童子帶倒在地上。

    疼痛過後,董璜不由得惱羞成怒,站穩了身形手指童子大聲喊道︰「給我殺了他!」

    一旁的李儒,卻在這時暗叫一聲︰不好…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27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3-7-27 06:14 PM 編輯

第四章 殺人歌(1)

    上輩子,董俷曾聽村裡的老人說過一句話︰這老天爺對每個人都是公平,即便是給了你缺憾,也會在另一些方面給予補償。關鍵在於,你能不能發現並利用。

    想想,這句話非常有道理。

    就拿這三國演義來說,曹操、劉備還有孫權,那個不是長得稀奇古怪,卻成了一番大事業。而袁紹劉表等人,雖然儀容不凡,可最終卻落了一個淒慘的下場。

    大名鼎鼎的蔡文姬,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可是新婚不久,丈夫病死。而後流落塞外,日子過的淒苦,恐怕也不是為外人所知道。她固然創出了流傳千年的胡笳十八拍,可這流傳千古的樂曲,卻是用她一生的幸福換取。

    還有那個貂蟬,四大美女之名誰不知曉?

    可結果呢……

    曹沖聰慧,早早的就夭折;曹植才高,卻鬱鬱而終。至於那小霸王孫策,也是英年早逝。

    誰說老天爺不公平,其實公平的很呢。

    董俷在四歲的時候發現了自己這具身體的好處。

    長相的確不怎麼樣,可是天生的神力。他也曾想按照那些小說裡的情節,盜版幾首詩,然後天下聞名。但憋了一個月,愣是連一首完整的詩詞都想不起來。

    那就去發明創造!

    可是蔡倫已經發明了蔡侯紙,董俷上輩子是個護林員,又哪裡知道怎麼造紙?至於火藥,煉鋼,那想都別去想。沒上過幾年學,至少他上學的時候,老師在課堂裡可沒有說過如何蘸火。更不要說什麼飛機大炮,那東西他是一點都不懂。

    文不成,那就只有武力一途!

    評書裡面武將,但凡是有點本事的,哪個不是混的風生水起?

    可惜上輩子沒學過武,弓箭也不擅長。要是有把獵槍的話,倒也能百發百中。但又從哪兒找來獵槍呢?董俷很苦惱,甚至有一段時間很消沉,整天的悶悶不樂。

    可當他發現這具身體竟然有著天生的神力時,絕望的心又有了希望。

    不會武,我自己練不可以嗎?想當年村裡雖然沒系統的學過武術,可村長曾經教過他一套養生術。據說是正宗的五禽戲,不但能養生,還可以打熬氣力。

    至於傳說中的沙袋,董俷可不敢想。

    他現在是一個兒童,如果用那種方法來訓練,非但不能提高,相反還會限制發展。

    打熬力氣,關鍵就在那個熬字!

    五禽戲的套路,董俷倒是還能記得。似乎發明這套五禽戲的人,也是這個時代的人吧。他記不太清楚,也不知道這五禽戲究竟有沒有用。不過堅持了一年後,力氣是越來越大,能拉開兩石弓,就足以證明這套五禽戲功法不是浪得虛名。

    這幾年裡,董俷和董卓的關係並沒有改善。

    雖然在奶奶的要求下,他開口叫董卓爹,可並不是心甘情願。這一點,董卓也知道,所以對董俷依然是不聞不問。五禽戲增強了董俷的體魄,讓他能自如的使用天生的神力,可同時也讓他的體格已驚人的速度在增長。這不,還不到七歲,看上去好像十幾歲的樣子。也因為這個原因,讓董卓對他總是心懷顧忌。

    也難怪,尋常人家的孩子,誰有董俷這樣的個頭和體魄?

    自從董媛嫁出去後,董俷身邊可以說話的人就又少了一個。那個便宜老子對他放任不管,他也懶得去哀求。找不到教他練武的師父,他就天天到演武場看那些家將們練功。等到了夜裡,他就偷偷的在奶奶住的院子裡,不聲不響的練習。

    一來二去,整個董家除了董媛知道董俷的一些底細之外,竟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不平凡。而董俷也不刻意的去顯露,就像他說的那樣,隱藏的越深,就越安全。

    今天,他也是和往常一樣來演武場看人練功。

    可沒成想董璜心存惡意,竟然想要殺他。別看董俷沒殺過人,可畢竟在老林子裡當過護林員,兇猛的野獸也見了不少。董璜一槍刺出,那股子氣息他能感受到。

    董俷要低調,可並不代表他會任人宰割。

    原本他也不想太過分,可是董璜卻著實的激怒了他。演武場中的人都董璜的家將,雖然明知道董俷的身份,但想想如果他們不聽從董璜的命令,那下場……再說了,整個董家的人都知道,眼前這個醜鬼並不得主人的歡喜,天塌下來,有董璜頂著。

    ******

    李儒心裡暗叫一聲不好,隱隱覺得董璜這次可能會有危險。

    可能有什麼危險?他不知道。畢竟董俷只是個小孩子,就算力氣大一點,這演武場裡卻有十幾個董璜的家將啊。

    眼看著家將們撲過來,董俷心裡殺意大盛。

    一名家將揮刀劈砍,而董俷卻不躲不閃,雙手握槍向上一封,只聽鐺的一聲,家將手中的環手刀立刻被崩飛了出去。沒等那家將反應過來,董俷開口爆喝。大槍做棍,嗡的一聲砸下來。這本只是一招普通的力劈華山,可是在董俷的手中卻變得與眾不同。那速度快的如同閃電。噗,家將的腦袋瓜子立刻被砸的粉碎。

    這是董俷第一次殺人,事實上他也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對方未免太不經打,可人已經死了,當溫熱的血撲在他的臉上時,董俷的腦袋一片空白。

    他愣住了,那些家將何嘗不是?就連董璜也有點傻了!

    死了的家將是他的心腹,雖然不是很厲害,但兩三個等閒大漢卻不是他的對手。

    就這麼被殺了?

    不行,這小子留不得!

    董璜心一橫,反正這梁子已經結下來了,也沒有什麼退路了。他轉身跑向兵器架,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叫:「殺了那小子,殺了那小子,出了事情有我頂著。」

    叫喊聲驚醒了一干家將,立刻舞動刀槍沖向董俷。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28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3-7-28 11:41 AM 編輯

第四章 殺人歌(2)

    叫喊聲驚醒了一干家將,立刻舞動刀槍衝向董俷。

    同樣的,董璜的叫喊聲也驚醒了董俷。一直在旁邊觀察董俷的李儒,發現這醜小子臉上流露出一種猙獰的表情。那表情,他曾經在董卓臉上看到過。然後,一個近千人的羌人部落從此消失無蹤。

    這阿丑,動殺心了!

    董俷輪圓的大槍,一招橫掃千軍。

    那力氣很大,速度也很快。十幾斤重的大槍在空中劃過,槍桿微微呈現出一種弓形。

    迎面而來的家將揮刀阻擋,鐺的一聲響,百煉鋼刀被生生折斷。大槍毫無停頓的繼續掃來,把那家將一下子砸飛了出去。一口鮮血噴出,家將倒地再也起不來。

    殺一個也是殺,殺一百個還是殺!

    記得有本小說裡曾有一首詩。書名已經記不得了,可裡面的內容卻給董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

    昔有豪男兒,義氣重然諾。睚眥即殺人,身比鴻毛輕。

    又有雄與霸,殺人亂如麻。馳騁走天下,只將刀槍誇。

    今覽此類,徒然撈月影。君不見,豎儒蜂起壯士死,神州從此誇仁義。一朝虜夷亂汁,士子豕奔懦民泣。

    我古風,重振雄豪氣。名聲同糞土,不屑仁者譏。

    身配削鐵劍,一怒既殺人。割股相下酒,談笑鬼神驚。

    千里殺仇人,願費十週星。專諸田光儔,與結冥冥情。

    朝出西門去,暮提人頭回。神倦唯思睡,戰號驀然吹。

    西門別母去,母悲兒不悲。身許汗青事,男兒長不歸。

    殺斗天地間,慘烈驚陰庭。三步殺一人,心停手不停。

    血流萬里浪,屍枕千尋山。壯士征戰罷,倦枕敵屍眠。

    夢中猶殺人,笑靨映素唬兒莫相問,男兒凶何甚?

    古來仁德專害人,道義從來無一真。

    君不見,獅虎獵物獲威名,可憐麋鹿有誰憐?世間從來強食弱,縱使有理也枉然。

    君休問,男兒自有男兒行。

    男兒行,當暴戾。

    事與仁,兩不立。

    男兒事在殺鬥場,膽似熊羆目如狼。

    生若為男即殺人,不叫男軀裹心。

    男兒從闌恤身,縱死敵手笑相承。

    仇場戰場一百處,處處願與野草青。

    男兒莫戰慄,有歌與君聽。

    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屠得九百萬,即為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看破千年仁義名;但使今生逞雄風。

    名不愛愛惡名,殺人百萬心不懲。

    寧教萬人切齒恨,不教無有罵我人。放眼五千年,何處英雄不殺人?」

    要說教起來,這首詩並算不得什麼。特別是在董俷的這個時代,更顯得不倫不類。

    當初董俷看罷這首詩,只覺得熱血沸騰。他還專門請教了村裡的大學生,說是一個叫仇聖的人所作。真實與否,他並不清楚,只是一遍遍的背誦後,牢記在心中。

    歌聲起,血光現。

    大槍一抖,猶如巨蟒翻身。原本是董璜之前所練過的槍法,在李儒眼中是花拳繡腿。可在董俷手中施展出來,卻變得非同凡響。配合他那略帶童稚嗓音的歌聲,原本極為普通的槍法竟然變得淩厲無比。真真是十步殺一人,殺得家將心驚肉跳。

    李儒咽了口唾沫,也覺得那歌聲讓他熱血沸騰。

    他忍不住邁出了一步,但又生生的止住腳步。他很清楚,這一步邁出去,代表什麼。

    董璜的家將屍橫演武場。

    而董俷只覺身體中的力量好像使不完,急需找一宣洩的口子。

    他啊的爆喝一聲,展臂把大槍擲出。一個家將本來已經心寒,正朝著演武場外跑。那大槍帶著破空的厲嘯,兇狠的貫穿了家將的胸口,巨大的力量帶著他的屍體淩空飛了起來,一下子釘在了演武場的門檻上。屍體在空中晃來晃去,血滴滴答答的掉在演武場的大門口。

    此時,演武場裡除了董璜、李儒之外,只剩下一個家將。

    董俷健步如飛,沖到那家將門前,一拳把對方打倒,一腳踩著家將的腿,雙手抓住另一條腿,兩臂用力,大喝一聲之後,把那家將生生的撕成了兩半,鮮血灑得他全身濕透。

    細長的雙眸掃過,盯在了李儒身上。

    李儒打了一個寒蟬,心裡面撲通撲通的亂跳。

    「阿醜,我是姐夫,你四姐董媛的丈夫……你聽說過嗎?」

    董俷那雙發紅的眸子中,突然流露出一股暖意。他的身體鬆弛下來,剛要開口,李儒的臉色突然大變,驚恐的叫喊道:「小心!」

    本能的,董俷輕輕一閃。

    一抹寒光擦著他的肩膀掠過,利箭釘在假山之上,箭羽顫個不停。

    李儒心裡暗罵一聲:蠢貨!

    眼見著董俷殺心將要消失,那該死的董璜居然……

    董俷呼的轉過身,正好看見董璜正撚出一支利箭,張弓向他瞄準。

    兩人之間大約有二十步的距離,董俷大吼一聲道:「蠢賊,給我死來!」

    李儒沒有看清楚董俷是怎麼移動,那速度太快了。而董璜被董俷的咆哮聲嚇了一跳,手中的利箭居然掉在了地上。也就是這麼一眨眼的功夫,董俷沖到了董璜的面前。揮拳把董璜打翻,而後雙手抓住董璜的腿,竟然要生生的把他撕裂。

    就在這時,演武場外有人高喊:「阿醜,手下留情!」

    一匹戰馬沖進了演武場,向董俷沖過來。馬蹄聲如雷,令董俷心中更怒。他抬手把董璜扔出去,跨步轉身,迎著那戰馬一拳就轟了出去。

    拳帶萬鈞之力,把戰馬的腦袋轟的粉碎。

    可憐的馬兒唏溜溜一聲長嘶,不過身子卻止不住慣性沖了兩步,把馬背上的人一下子摜翻下來。

    「阿醜,那是你叔叔,別胡來!」

    李儒看清楚了馬背上的人,驚恐的大叫。馬背上的人,是董卓的弟弟董旻,也是董俷的親叔叔。李儒也不管那昏過去的董璜,快步向董俷跑去。一邊跑,李儒心裡一邊說:這算是什麼事情,亂了,全都亂了。

    不過,李儒的叫喊聲並沒有能阻止董俷。

    已經暴走的董俷才不管是什麼人,從地上撿起一把大刀就向董旻沖去。馬蹄聲響起,一隊人沖進了演武場。為首的人看到這情況臉色一變,縱馬沖出,手中大刀架住了董俷的大刀,人借馬力,把董俷撞得連連後退。

    「文才,還不把他抓住!」

    馬上人大聲命令。只見一員大將沖到還沒站穩的董俷面前,縱身下馬,一把抱住了董俷。

    「放開我,我要殺了你們!」

    「公子,冷靜、冷靜……大人回來了……」

    董俷腦袋微微清醒了一些,停止了掙扎。也就在這時候,就聽馬上人怒喝道:「孽子,還不跪下!」

    抬頭看去,董俷這才看清楚,那出手崩飛他大刀的人,赫然就是他的父親,董卓。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29 PM

第五章 欲學萬人敵

  董俷倔強的站在董府大廳中,迎著董卓的目光,絲毫沒有半點畏懼。

  他沒有跪下,雖然董卓喝令他跪下,可董俷根本不俱老爹身上散發的可怕氣息,梗著脖子,瞪著董卓大聲說:「我沒有錯,你憑什麼要我跪下認錯?我不跪!」

  董卓那張黑臉,氣得發紫。

  這大廳裡坐著不少人,演武場的殺戮,連從不露面的董氏也驚動了。

  這個出身羌族的女人怔怔的看著董俷,心裡面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為什麼他不是我的兒子?為什麼他是那個賤婢的兒子?如果我有兒子像他這樣,死都甘心。

  李儒從進了大廳之後,就一言不發。

  低著頭,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就連牛輔幾次推搡他,也恍若未覺。

  這時,董旻從大廳外走了進來。他先是神色複雜的看了董俷一眼,眼裡透出一絲恐懼。

  「叔穎,都處理妥當了?」

  董旻董叔穎,是董卓的兄弟。在董氏家族中,能力並不算特別強。不過董卓很重家庭,對兄弟姐妹非常照顧。而董旻雖然能力不強,但武力還算出眾。所以在董家當中的地位也不算太低。

  他聽到董卓的問話,沉聲道:「一共死了十八個人,董璜的腿斷了,還在搶救。」

  大廳中的人們倒吸了一口涼氣。

  十八個人,十八個壯年家將,竟然……

  他們一開始看到演武場的情況,還以為是董俷仗勢欺人。可細一打聽,居然是十九個成年人圍攻一個不足七歲的孩子。十八個人啊,這傢伙難道真是個妖怪?

  董卓看不出臉上的喜怒,瞇著眼睛凝視董俷。

  「你沒錯?小小年紀就出手殺人,而且一出手就殺了十八個人?董璜是你哥哥,就算他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該這樣大肆殺戮。你叔叔攔你,也險些被你殺死……孽子,這麼多的事情,你敢說和你沒有關係?還不給我跪下來。」

  董俷昂著頭,「我不跪,我沒錯!」

  「孽子,我殺了你!」

  董俷的態度,激怒了董卓。當著這麼多人,被自己的兒子頂撞,這臉面何存?

  「我不殺他們,就被他們殺死?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也絕不會任由人宰割。」

  「孽子,孽子……我殺了你!」

  董卓探手拔出了寶劍,大步衝上去,「我殺了你這孽子,就只當沒有你這麼個畜生。」

  「岳丈,息怒啊!」

  李儒這時候醒悟過來,和牛輔一左一右的攔住了董卓。

  董氏突然站起身,緩步走到了董俷的面前。她看著董俷,董俷也看著她。片刻後,董氏笑了起來。她伸出手撫摸董俷的臉頰,輕聲道:「阿丑,如果你是我的兒子,該多好?」

  說完,她帶著婢女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廳。

  董卓愕然僵住。董氏的那一句話,好像一個驚雷在他耳邊炸響。

  是啊,這是他的骨肉,就算千般不是,也總歸是他的骨肉啊。想當初,這孩子剛生下來,就險些被他讓人溺死。這七年來,他這個做父親的,又給了他多少關懷?

  如果阿丑是董氏的兒子,哪怕再醜,他也會呵護至極吧。

  可,可這孩子,實在是太不給面子了。哪怕是低個頭認個錯,也讓我能下臺啊。

  董卓進退兩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大廳中除了他的家人之外,就是他的心腹。可這時候,誰敢出來說話?

  「孽子,跪下!」

  老夫人拄著一根龍頭枴杖,在幾個婢女的攙扶下出現在大廳門口。那根長有七尺的龍頭枴杖,還是董俷五歲時專門為老夫人設計,並花費重金請臨洮的木匠打造。

  老夫人愛不釋手,一刻都不願意離開這龍頭枴杖。

  可在其他人的眼睛裡,這根重有十餘斤的龍頭枴杖,可不比殺人利器差多少。

  董卓一見老夫人出現,頓時如釋重負。不過,看到老夫人手裡的枴杖,又暗自心裡叫苦。老夫人出現,他休想再懲罰董俷,說不定臨了還要被老夫人懲罰一番。

  董卓跪下來,董旻等人也連忙跪下。

  「奶奶,您怎麼來了?」董俷跑到了老夫人的身邊,扶著老夫人。

  「阿丑,你沒受傷吧。」

  「沒,阿丑挺好的,沒有受傷。」

  老夫人拉著董俷的手說:「奶奶晌午頭這心裡就撲通通的亂跳……阿丑,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跟奶奶說!我這瞎老婆子倒要看看,是誰那麼大的膽子敢欺負我的阿丑!」

  董卓苦笑道:「娘,沒人要欺負阿丑,是阿丑他……殺了人!」

  老夫人冷哼一聲,「不就是十八個不中用的廢物嗎?殺了也就殺了。十八個人聯手卻打不過一個小孩子,就算是活著也白白糟蹋糧食。阿丑,殺得好,殺得好!」

  「可是他還打傷了董璜!」

  「那也是個廢物!」老夫人冷冷道:「學了兩招花拳繡腿,就在這臨洮耀武揚威。別以為老婆子眼睛瞎了就不知道他幹的那些好事。阿丑,打的好……死在自己人手裡,總比在別人手裡丟人現眼的強。阿丑,下次他還不長進,就打死他。」

  「知道了,奶奶!」

  從老夫人出現的那一刻開始,董俷就知道自己沒事了。

  不過他的目光卻盯在了一直低著頭的李儒身上,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轉。李儒,這個人好像很有名啊,至少在三國演義裡面出場過。早知道他是姐夫,可沒有真正的見過面。不過,也不像小說裡說的那樣尖嘴猴腮,看上去挺秀氣的人啊?

  李儒能感受到董俷的目光,額頭冷汗直冒。

  別是被這小魔王給盯上了吧,他一定是怪罪我沒有在演武場幫他……這下可倒霉了。

  董卓被老夫人的話憋得臉通紅,大聲說:「可是這孽子還險些殺了叔穎。」

  「哦?」

  老夫人笑了起來,只是這大廳裡人,除了董俷之外,都感受到了老夫人笑容中的怒氣。

  董旻忍不住暗自埋怨:哥哥啊,您可千萬別說了。沒看出來嗎?娘是鐵了心要保這小魔王。你扯出來的人越多,我們也就越是倒霉。哥哥啊,您還是住嘴吧。

  「叔穎!」

  董旻打了一個寒蟬,連忙跪行幾步,匍匐在老夫人的面前。

  「娘,孩兒在!」

  老夫人冷笑道:「你險些被阿丑殺死嗎?」

  董旻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是。」

  「叔穎……你今年多大了?」

  「孩兒,孩兒今年四十有一。」

  「哈哈哈,虧你還知道自己的年紀。四十多的人,險些被個孩子殺了,你還有臉在這裡嗎?我問你,阿丑有沒有偷襲你?」

  「這個,沒有!」

  老夫人掄起龍頭枴杖,唔的一聲砸下來,狠狠的砸在了董旻的背上。

  「你不要臉,我老婆子還要臉。四十二歲的人,騎著馬被個孩子打下馬來,我要是你的話,早就一頭撞死,省的在這裡丟人。董雅的兒子們可真有能耐,一個比一個有出息。」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30 PM

第五章 欲學萬人敵(2)

  董雅,是董卓和董旻的父親。

  老夫人的一番話,說的大廳中人臉發燙。董卓這心裡面憋屈的啊,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這不僅僅是因為在眾人面前丟臉,更重要的是,老夫人的話沒說錯。

  「阿丑,奶奶累了,陪我回屋去,順便把昨天的那個故事給奶奶講完。」

  老夫人說完,又看了一眼大廳中的眾人,「各位高人,如果沒什麼事情,我帶阿丑回去了。」

  「恭送老夫人!」

  目送老夫人在董俷的攙扶下離去,大廳裡的人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

  眾人又分賓主落座,董卓狠狠的一拍長案,壓低了聲音咆哮:「這孽子,這孽子……如果不是娘攔著我,我定要斬了那孽子的狗頭。」

  李儒在旁邊噗嗤笑出聲,不過他意識到了失態,連忙摀住嘴巴。

  大廳裡的大多數人還沒有真正的清醒過來,但這並不代表著沒人聽到李儒的笑聲。

  坐在他身邊的牛輔忍不住奇怪的問:「文正,你笑什麼?」

  李儒和牛輔的關係不錯,憋著笑輕聲說:「姐夫,岳丈說斬了阿醜的狗頭,可如果阿丑那是狗頭的話,岳丈豈不是……」

  牛輔噗的把一口水噴出來,又連忙憋住了笑。

  這時候,董卓也發完了火氣,對右手邊的一個男人說:「文才,剛才的事情,讓你見笑了……文正,我來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剛結識的好漢,涼州人胡軫,頗有武力,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們多親近。」

  胡軫,也就是在演武場抱住董俷的人。

  他連忙起身,「主公過獎。軫一直以為自己頗有勇力,可今日一見,才知道是小看了天下的英雄。公子勇武,且年紀幼小,他日的成就必然不同凡響,此乃主公的福氣啊。」
  董卓聞聽愕然。

  福氣嗎?那孽子的確勇武,小小年紀就能有這樣的本領,的確是了不起。不過這孩子和我並不親近,就算再勇武……娘親在的時候,我還能用他。可娘親不在了,誰能用他?
  董卓想起這事情,就有些頭疼。

  他不願意再討論這個問題,扭頭對李儒說:「你岳母說,你來找我有事?」

  「岳父,朝廷傳來消息,要岳父出任河東太守一職。儒特來告知,天使也就是這幾日抵達,還望岳父早做打算。」

  董卓聞聽,喜出望外。

  他自然分得清楚這河東太守和戌巳校尉的區別,連連點頭:「文正這消息果然是好,好的妙不可言。」

  「恭喜主公!」

  胡軫等人連忙上前道喜,但是李儒卻依然穩坐席間。

  「文正,岳父高昇,你為何不樂?」牛輔忍不住問道。

  董卓也發現了李儒的異常,連忙止住笑聲問:「文正,難不成這裡面有什麼不妥?」

  「岳父,升河東太守是好事。不過如今朝綱不振,先有黨錮之爭,如今更有宦官亂政。中原雖好,可是卻派系林立。那河東土地雖然肥美,世族卻極具影響。儒在想,我等在臨洮一地,據朝廷偏遠,還可以隨心所欲,但若是到了河東……」

  李儒的話沒有說完整,可在這大廳裡的人,卻都不是傻子。

  董旻一皺眉,「文正,有什麼話你直說好了。」

  李儒點點頭,「文正以為岳父到了河東,必然少不了要和當地世族交好。但臨洮絕不能放棄,這裡背靠羌人,是我們的根基。而且西北盛產良馬,如果我們要去河東,必須要留下一可靠之人和羌人打交道……臨洮穩,則岳父在河東立足就穩。」

  董卓點點頭,「不錯,只要我手握兵權,河東那些世族誰敢小覷我?不過,文正你必須和我一起去河東,對付那些讀書人,還是你出面為好。誰留下來好呢?」
  能離開隴西這偏僻荒涼之地,董旻等人求之不得。

  牛輔站起來說:「岳父,要不我留在這裡吧。孩兒現任北部都尉,負責羌人地區的事務,和豪帥他們也頗有交情。想一想,這裡也只有我最合適留下來。」
  董卓點點頭,「既然如此,臨洮這根基可就要交給你了。」

  說完,他站起身道:「大家都準備一下,迎接天使到來。等天使離開之後,大方隨我遍走西涼,我為你引介各部羌人首領,以方便我走後你在這裡繼續經營。」

  ******

  董卓等人在大廳中商議,老夫人帶著董俷回到住處,在門口的石墩上坐了下來。

  風很輕柔,搖曳的樹葉沙沙作響。

  老夫人抬起頭,好像在仰望天空,半晌後突然悠悠的一聲長嘆。

  「阿丑,你可有什麼志向?」

  董俷聞聽一怔,有點不明白老夫人是什麼意思。

  老夫人說:「奶奶的眼睛雖然瞎了,可心卻不瞎。你平時不愛說話,沉默寡言,可奶奶知道,阿丑不是普通人。那些人說阿丑是妖怪,其實是害怕阿丑,嫉妒阿丑。媛兒嫁出去後,阿丑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但阿丑又不想讓奶奶擔心。」

  董俷可以不跪董卓,但是對於老夫人卻是發自內心的尊重。

  他連忙在老夫人面前跪下,一言不發,聆聽老夫人的訓示。不過心裡面卻暗自讚嘆,老夫人不簡單!誰說古人思緒單純?連一個瞎老太太都能說出這樣的話,那些牛人又豈是好對付的人物?

  老夫人說:「你平時去演武場看那些人練武,每天還不停的練功。奶奶心裡明白,你在擔心,你在害怕,是不是?」

  董俷微微一顫,輕聲回答:「是!」

  「你擔心什麼?害怕什麼?」

  老夫人也不禁覺得好奇,「有奶奶在,這家裡不會有人欺負你。你爹雖然不喜歡你,可你畢竟是他的親生兒子,他又怎麼會害你?別看他咋咋呼呼喊得響亮……將來,你爹的官做的會越來越大,到時候欺負你的人更少。阿丑,告訴奶奶,你在害怕什麼?」

  董俷總不成說,老爹將來會不得好死,奶奶你也要受牽連。

  在這個時代待的越久,就越是清楚這時代人的想法。動不動對人說天下大亂,不是被人當作神經病,也是被官府通緝。奶奶很精明,又該如何向她解釋呢?

  董俷想了想,說:「奶奶,我正是害怕爹的官會越做越大。」

  老夫人愕然道:「你這孩子,說這話倒是有趣。別人都是巴不得官越做越大,你怎麼卻害怕呢?」

  董俷說:「奶奶,官越大,心越大。您說過,爹以前最大的理想就是做個戌巳校尉。可是做了戌巳校尉呢?他就想著當更大的官。將來有一天,他做到了太尉,司空,又會想做什麼?等董家風光無限的時候,恐怕也是我們大難臨頭之日。」

  老夫人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半天說不出話。

  董俷說的這些話,聽上去很可笑,但仔細一想,的確是那麼一個道理。

  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所以會不斷往上爬。終有一日你爬到了最高點,那也就危險了。

  很淺顯的道理,可很多人卻看不透。

  老夫人不得不對這個孫子另眼看待,看樣子自己還是小看了阿丑。

  但這些話,現在說出去,董卓能聽進去嗎?

  老夫人沉吟了很久,「阿丑,你說的沒錯。那告訴奶奶,你的志向是什麼?」

  「奶奶,我要做萬人敵!」

  「萬人敵?」

  董俷也不管老夫人能否看見,鄭重其事的點點頭,回答道:「沒錯,只要阿丑有了萬人敵的本事,就可以保護奶奶不受傷害,保護姐姐一輩子都能開開心心。」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31 PM

第六章 伏波遺寶(1)

  關於董俷和老夫人的這次談話,整個董家沒有人知道,當然也不會記載入史冊。

  董卓升任河東太守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董家。

  每一個人都很高興。俗話說的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主人高昇了,當家人的自然也就水裝船高。但老夫人聽到這個消息後,並沒有露出笑容。相反,她呆呆的坐在石墩上,許久之後長嘆了一口氣,拄著龍頭枴杖顫巍巍的走進了房間。

  幾天後,朝廷的天使乘興而來,高高興興的走了。

  董卓隨即宣佈了朝廷的安排,然後帶著牛輔前往羌人的聚集地,一去就是三十多天。

  從羌人部落回來之後,董卓馬不停蹄,帶著李儒、董旻等一干心腹前往河東。

  牛輔留在了臨洮;老夫人和董俷留在了臨洮,董氏和董媛也都留在了臨洮。

  董卓沒有發現,在他離開臨洮的時候,家裡多了一個人,一個始終站在董俷身邊的人。

  ******

  演武場事件過後,董俷又過上了往日的生活。

  家人們對他更加的畏懼,甚至連說話的時候都畏畏縮縮。董俷知道,在這些人的眼中,只怕他這個妖怪轉生的名號是徹底坐實了。不過沒什麼,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上輩子當護林員的時候,每次去巡視山林,不都是他一個人嗎?

  孤獨的感覺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畏懼它。

  董俷依然是每天早早的起來,打熬力氣,練習拳腳。老夫人為他請了幾個老師,教他讀書寫字。期間李儒也來過兩次,只是兩個人面對面坐了半天,沒人說話。

  董俷知道,那天在演武場中狂性大發,歌了那麼一小曲,已經引起了李儒的注意。

  不在三國,你永遠無法理解當時人的想法。

  那首詩不像詩,詞不像詞的東西裡面,所蘊藏的東西對於當時人而言,具有何等的爆炸性。自漢武獨尊儒術以來,雖不像後來時代那樣子張口子曰,閉口子曰,可在世人的眼中,儒的思想是神聖的代名詞,決不允許有人輕易的去褻瀆。

  而董俷的那首歌,恰恰是對儒的褻瀆。

  好在當時演武場中聽到這首歌的人大都死了,董璜至今仍是呆呆傻傻,估計一時半會兒清醒不來。而李儒,這個在三國演義中都有留名的人,絕不是一個墨守陳規,循規蹈矩的傢伙。他來找董俷,也就代表著那首歌裡面有吸引他的東西。

  董俷好幾次想要學那穿越小說裡的主角,先是誇誇其談,然後一句『君不見,天下將亂,漢室將亡』讓對方立刻拜倒腳下,口稱主公高明。在這個年代生活了不少日子,董俷很清楚這個時代的人是什麼想法。即便是日後可能會亂政的老爹,此刻也是一腦袋效忠漢室的想法。即便李儒很叛逆,可董俷卻不敢嘗試。

  所以,他只好用沉默來應對。

  而這種沉默,更增加了李儒對他的好奇。

  已經很不錯了,至少姐夫開始留意我,將來一旦出了什麼事,他一定會想起我。

  董俷安慰自己片刻,又捧著書簡開始學習。

  幾天後,董卓帶著牛輔去了羌人部落,董俷看罷書後,獨自一人在演武場練武。


  這時,從演武場外走來了一個年紀大約有八九歲的小女孩,穿著翠綠色的長裙,一身婢女的打扮。她有些畏懼的在演武場邊上站下來,咬著嘴唇,想要出聲。

  「綠漪,有事嗎?」

  這小丫頭是董氏讓人給董俷安排的婢女,不到十二歲,臨洮人。由於家境貧寒,早年隨母親賣身進了董家。如今她的母親已經亡故,只剩下綠漪一人在這裡生活。

  綠漪是個很聰明,很伶俐的小姑娘,很得董氏的喜愛。

  董氏讓綠漪來服侍董俷,也是給董俷了一個和解的信號。畢竟,董氏雖然不相信什麼妖怪,可董俷的勇武卻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這才不到七歲,如果等這醜小子成年了,天下英雄又有幾人是他的對手。

  出身羌人的董氏,喜歡勇武的人,對外貌並不在意。否則,她當年也不會嫁給董卓。

  對於綠漪的到來,董俷專門請教了奶奶。

  奶奶說:「既然你生在董家,不管你是否喜歡你的父親,可骨子裡都印著董家的痕跡,你無法擺脫。既然這樣,你就應該和家裡人搞好關係。你娘這是在向你示好,如果你不接受,定然會得罪她,以後的日子更難過。收了那丫頭,然後去給你娘請安……阿丑,凡事都有個尺度,一味的倔強逞強,最後肯定是慘淡收場。」

  這番話,如果是對一個不到七歲的小孩子說,肯定有如天書一般。

  可董俷能理解,而老夫人也相信,阿丑能理解。不是任何一個小孩兒都能有阿醜的見識。阿丑既然能說出那天的話語,就足以說明這孩子,絕不能以普通人視之。

  於是,綠漪就成了董俷的丫鬟。

  不過可以看得出,綠漪並不喜歡跟著董俷,甚至對董俷有些畏懼。

  無所謂,畏懼就畏懼,至少能讓這小丫頭知道,誰才是她的主人,能放端正態度。

  聽到董俷的問話,綠漪怯生生的回答:「公子,老夫人找您。」

  董俷從兵器架上抓起一塊汗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拿起衣服就朝演武場外走去。

  綠漪跟著董俷的身後,看著這個全家人都畏懼的小主人的背影。

  他不到七歲,可看上去比十二三歲的人都要魁梧壯碩。肌膚呈現出健康的古銅色,那身上墳起的肌肉看上去並不嚇人,相反給人一種很柔和的感覺。但是,在柔和之中,又有一種爆炸的力感。如果不是長相太難看,一定會吸引很多女孩子。

  綠漪不到十二歲,可是心智已經成熟。

  跟在董俷的身後,她那張俏麗的臉龐通紅,心頭的小鹿更是砰砰亂跳。

  公子長得雖然兇惡,可並不像那些家人所說的那麼可怕。相反,他待人很和氣,甚至比那些經常狐假虎威的管家們還要和氣。不知為何,綠漪想起了夫人那天對她說的話。

  
第六章 伏波遺寶(2)

  那天她正在幫夫人收拾房間,夫人坐在窗邊,突然叫她的名字。

  「綠漪!」

  「夫人,有事嗎?」

  夫人沉吟片刻說:「綠漪,我待你如何?」

  「雖非母子,但勝似母子。」綠漪怯生生的回答,低著頭,卻用眼角的餘光掃了夫人一眼。

  夫人的表情很平靜,看不出喜怒哀樂。

  「我想要你去伺候公子,你可願意?」

  綠漪當時一怔,「公子?哪個公子?」

  夫人苦笑著嘆了口氣,「這董家,還能有幾個公子?」

  「您是說侄少爺嗎?」

  綠漪以為夫人是要她去伺候董璜,連忙搖頭說:「夫人,我不要去伺候侄少爺。聽說他,他,他……好多姐妹去了之後……夫人,綠漪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情?」

  董氏搖搖頭,「果然,這府中還真沒有人把他看作公子。綠漪,我不是要你伺候董璜。那個廢物讓我非常失望,現在估計還躺在榻上半死不活,何必我去關心。」

  綠漪突然激靈打了一個寒蟬,小臉頓時沒了血色。
  「夫人……」

  「你知道是誰了?」

  「綠漪不要去,綠漪不要去……綠漪聽府裡的人說過,他是妖怪。而且前些天殺了好多人,據說連屍體都被他吃了。夫人,綠漪要是做錯了事,您打也打得,罵也罵的,只是不要讓綠漪去伺候那個妖怪。」

  董氏抬手給了綠漪一記耳光。

  「小賤婢,由得你挑三揀四,這個不伺候,那個不情願?誰告訴你說阿丑是妖怪?誰又說的阿丑把人吃了?一群不知尊卑的東西,主人家的事情也是你們拿去討論的嗎?若是傳到老太太的耳中,只怕你們這些下賤東西沒一個能活下去。」


  在綠漪的記憶中,這是夫人第一次打她。

  捂著臉,綠漪的眼中淚光閃爍,一臉的委屈。可也正是這個耳光打醒了她,她再得夫人寵愛,也只是一個奴婢。

  「這件事就這麼決定!」董氏決絕道:「莫要以為我是推你入火坑,也許將來你會感激我……記得過去以後,好好伺候少爺。如果得罪了他,連我都救不得你。」

  就這樣,綠漪當天就成了董俷的婢女。

  阿丑少爺果然很醜,不過卻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可怕。

  至少,綠漪沒有看到阿丑少爺變成妖怪,更沒有看到阿丑少爺吃人。反倒是在她成為董俷婢女之後的第二天,董夫人當著上百個家奴的面,把幾個嚼舌頭的傢伙活活的打死。那血肉橫飛的場面,讓綠漪整夜的失眠,甚至還大病了一場。

  少爺天天陪著她,給她找來了郎中。

  昏迷的時候,綠漪聽到少爺在她邊上講故事,什麼大灰狼和小白兔,什麼豬八戒背媳婦……可惜當時糊里糊塗的,也沒聽真切。病好了之後,想要讓少爺再講一次,可是卻提不起勇氣。但對綠漪而言,這已經足夠了。有那個主人好像少爺這樣對自己的婢女?至少綠漪不知道。病好之後,綠漪也就死心塌地的跟著董俷。

  雖然還是有點畏懼,但早年的那些流言卻已經不攻自破。

  ******

  小丫頭的這番心思變化,走在前面的董俷怎麼能知道?

  他大步流星的來到了老夫人的房間,垂手恭敬的說:「奶奶,阿丑來了。您找我?」

  「阿丑,進來吧!」

  董俷走進房間,發現屋子裡還有一個人。

  此人年紀大約在六十上下,看上去比老夫人還要年邁。八尺身高,跪坐於正中央,連老夫人也是坐在他的下首。

  董俷一怔,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老夫人。

  老夫人似乎感受到了董俷的目光,笑道:「阿丑,奶奶為你請來了一個老師。」

  董俷立刻明白過來,不過又覺著很疑惑。他已經有了三個老師,為何又請老師?

  「阿丑,這是奶奶的兄長成方,還不過來見禮。」

  奶奶的哥哥?董俷從沒有聽說人說過,奶奶還有一個哥哥。不過既然奶奶發話,他也不敢遲疑,連忙上前兩步叩首行禮道:「阿丑拜見爺爺。」
  「小雙,這就是你在信上所說的阿丑?」

  成方並沒有理睬董俷,向老夫人看去說:「個頭倒是很大,他真的還不到七歲?」

  「哥,難道你還不相信我說的話?」

  「不是不相信,只是覺得這麼一個孩子,怎麼可能說出那樣的話語。」成方笑著回答,又看了看董俷,突然正色道:「阿丑,你那天和你奶奶說過的話,她都已經告訴我了。你真的以為,董家會因為你爹,帶來滅頂之災嗎?」

  董俷先是愕然,旋即明白過來。

  定然是奶奶把那天他說過的話告訴了眼前這個老人。他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阿丑曾在市井中聽人說過一句俚語,叫做屁股決定腦袋。爹爹坐在戌巳校尉的位子上,考慮的是如何當河東太守。現在他坐在太守的位子上,只怕考慮的是如何更上一層樓。阿丑只是擔心,有朝一日爹爹坐在最高處,這腦袋裡會想什麼?」

  成方眉頭一皺,怔怔的看著董俷,不再說一句話。

  董俷有點緊張了,這老頭的目光好銳利,好像能看透人的心扉。但他也知道,奶奶既然請他來,定然是有理由。這個時候,萬不能露怯,只有硬著頭皮上去。

  他迎著成方的目光,一言不發。

  這一老一少就這麼靜靜的看著,老夫人閉上眼睛,好像睡著了似的。

  「哈哈哈!」

  成方突然大笑,老夫人也睜開眼。成方說:「小雙,你這個孫子,可真不簡單。」

  「多謝大哥誇獎!」

  「阿丑,你想要做什麼?」

  「阿丑沒什麼理想,只希望有朝一日爹爹真的做錯了事情,阿丑能保董家上下無憂。」

  「小雙,你真的認為,應該把那東西給他?」

  成方說話的跳躍性很大,董俷甚至有點跟不上他的思維。

  老夫人點點頭:「哥哥,我們成家守護著那些東西已經有一百多年了,再放下去,只怕那些東西都要發霉,發爛了。與其扔在那裡無人問津,為何不能給阿丑呢?」

  「阿丑,如今朝綱混亂,你可是想要取而代之?」

  成方一句話,說的董俷冷汗直冒。

  不可否認,當他剛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也曾有過這種想法。但是……如今朝綱雖然混亂,可黃巾之亂不起,皇權依然穩固,他可不敢有這樣的想法。就算是黃巾之亂過後,漢室頹敗,但天下群雄並起,他董俷算是那根蔥,和人家鬥?

  老爹亂政,天下人對他得而誅之。

  老爹不亂政,那造反之說更不可能。只怕到時候他敢說造反二字,老爹先宰了他。

  再說,亂不亂政,他又怎麼可能勸說的了?

  但凡一方豪強,那個不是心智堅定的人。一個小屁孩兒過去說你別造反,誰會聽呢?這種事情,放在任何時代,都不是別人能夠阻礙勸說,董俷自信沒那個能力。

  「爺爺這話從何說起?父親深沐皇恩,阿丑怎能輕言造反?」

  成方點點頭,「阿丑,我要你發個毒誓。」

  「什麼毒誓?」

  「此生不能背叛朝廷,更不能危害江山社稷。」


  「阿丑此生,必不負朝廷,必不危害江山社稷,有違此誓,當天誅地滅。」


  董俷心道:只怕這漢室江山不用我亂,自然會有人亂。我只要保住我董家老小,江山社稷,與我何干?

  成方點點頭,「阿丑,莫要怪爺爺逼你。我成家雖然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可這漢室江山,卻是祖先隨老主公一刀一槍的打下來,決不允許有人將之毀滅。你奶奶要我前來,就是要把老主公當年留下的遺寶送給你……只望你牢記今日誓言。」

  老夫人站起身,拄著枴杖走到門口。

  「把東西都拿過來!」

  話音未落,幾個家將趕著一輛牛車進了小院。成方揮手讓那寫家將離開,然後又讓董俷走出來。他站在牛車旁,看著蓋在車上的布,咬咬牙,伸手揭開了遮布。

  車上,是三個箱子。

  董俷疑惑的看著成方,又看看奶奶,實在是不清楚這兩位老人是什麼意思。

  「阿丑,你可知爺爺所說的老主公是什麼人?」


  董俷搖搖頭,「阿丑不知道。」

  「我成家祖先,乃是本朝開國元勛,忠誠侯伏波將軍馬援大人手下的將領。馬援大人,是趙國馬服君趙奢的後人。這箱子裡,裝的是將軍的兵器和畢生行軍的心得。將軍死後,這些東西都歸我成家保管,已經有一百多年。今日,我將它送你……」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34 PM

第七章 金城破羌(1)

  伏波將軍馬援?

  董俷聽說過這個名字。評書里不是說過,西涼錦馬超就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后人嗎?馬超是誰,就不用在這里贅述了。董俷在來到這個時代后,也聽人提起過馬援的名字,據說光武中興的時候馬援是劉秀的手下,所向無敵,是個大牛人。

  只是董俷沒想到,自己的家人會和馬援扯上關系。

  至少在三國演義的評書當中,袁闊成大師沒有提過董卓的家人和馬援有任何關聯。
  兵書戰策?聽上去似乎很誘人。

  不在三國的時代,你永遠無法知道讀書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情。先不說這時候的紙張並不普及,大部分的書都是有竹簡做成。而且書籍大都是由世族門閥所控制,作為普通人想要讀書,絕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即便董家在臨洮很有地位,家里也有些藏書,可大都不為董俷所喜愛。董俷甚至很惡心的想:早知道是這樣子的話,上輩子先背熟了武經七書再重生,總好過天天看些之乎者也。

  成方說:“老主公一生戎馬,留下的只有這部著作。當初老主公麾下有四大家將成、龐、嚴、黃。成就是我家的祖先,深得老主公青睞。老主公當年過世后,光武皇帝竟然不許老主公下葬。一怒之下,咱們的祖先就帶著這些東西來到這里。”

  “成、龐、嚴、黃?”

  又是一件新鮮事,董俷不由得更加好奇了。

  “其他三家后來都不知所蹤,我們也不清楚他們去了何處。反正,老主公當年一身絕藝,縱橫沙場無人能抵擋。槍、刀、錘,再加上他的兵法,合稱四絕。”

  成方指著車上的兩個箱子,“這里面是老主公的兵法心得。”

  “那這個箱子呢?”董俷好奇的問道。

  “當年老主公麾下四大家將,槍為馬氏后裔所留,刀被龐、嚴、黃三家所得。剩下的錘,就歸了咱家的祖先所有。這個箱子里裝的就是伏波將軍留下的金錘。”

  成方上了牛車,把三個箱子分別打開。

  其中兩個箱子里堆滿了竹簡,剩下的那個箱子里卻放了一對看上去很嚇人的大錘。

  為什么說嚇人?因為這大錘大的嚇人。

  錘柄約有六尺長,一端是生鐵打造出來的小金錘,另一端卻是一個花瓣的形狀,扣在錘頭上面。這種造型,很像是現代鑄造中的焊接技術,當然有不是完全一樣。

  錘頭是一個橢圓形,每個錘身上都被打磨出了六十四個菱形的平面。

  “這叫什么錘?”

  “老主公說,這錘叫做擂鼓甕金錘!”

  董俷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擂鼓甕金錘?這個名字好熟悉啊!

  貌似評書《說唐》和《說岳》中都有出現,一個是隋唐第一條好漢李元霸的兵器,一個是岳家大公子岳云的武器。怎么,怎么這擂鼓甕金錘在三國就出現了?

  董俷縱身跳上牛車,伸手想要去拎起大錘。

  他對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可哪知道提了兩下,大錘竟然是紋絲不動。董俷的臉騰地一下子就紅了。開玩笑,這大錘究竟有多重,居然連動都不動?

  兩膀當下用力,董俷的臉漲的發紫,口中一聲爆喝,生生把大錘提了起來。

  可提是提起來了,可別說揮舞,就連走路都成問題。一口氣洩了,大錘轟得落在車板上。牛車的車板隨之破碎,大錘連著幾個箱子,一下子都掉在了地面上。

  “爺爺,這錘有多重?”

  “左手錘一百五十斤,右手錘……呵呵,一百九十四斤!兩把大錘,共三百四十四斤重。”


  董俷腦袋嗡的一聲,立刻懵了!

  三百四十四斤?演義中說關二爺的青龍偃月刀才八十二斤,這錘居然三百多斤?

  誰是力王,只怕這馬援當之無愧。

  李元霸的一千六百斤大錘,基本上可以過濾,水分太大。


  可這么一對三百斤以上的大錘就在眼前活生生的放著,董俷也覺得腦袋不好使了。

  這么一對大錘,誰能舞動起來?

  成方走到了董俷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說:“這對錘在我們家放了一百多年,沒人能拎起來。你今年還不到七歲,竟然能把這大錘提起。等長大了,一定能使用。”

  “可現在……”

  “別擔心,你奶奶已經命人按照這對錘的式樣重新打造一對五十斤重的錘。另外老主公留下了三十六路錘法,名為長恨錘。一並交給你保管,望你別辜負老主公的威望。”

  董俷木然的點點頭,盯著那對三百斤重的擂鼓甕金錘,心里一陣陣的發寒。

  能使用這種錘的人,不是妖怪,就是神仙!

  ******

  董俷的日子變得更加辛苦了。

  除了要堅持每天練習五禽戲打熬力氣之外,上午和三個老師讀書識字,下午就在奶奶的房間里聽成方誦讀馬援留下來的兵書戰策。到了晚上,則練習那長恨錘法。

  每天的日程都安排的很滿,如果不是董俷的身體好,再加上有成年人的思想和毅力,還真的是不容易堅持下來。

  成方不會用錘,董俷只能靠著三十六張牛皮上的圖畫練習。

  成方不懂兵法,他所要做的就是每天誦讀竹簡上的內容。畢竟這些東西不能為外人所知。一旦被人知道當年伏波將軍的兵法還在世上,天曉得會有什么麻煩。

  除此之外,伏波遺寶中還有一張地圖,是西域地圖。

  董俷看了兩眼后,就扔到了邊上。那是當年伏波將軍在西域打仗時留下的地圖,沒有任何的用處。不過董俷也不敢真的扔了,把地圖放在一個盒子里,交給綠漪保管。

  數日后,董卓帶著牛輔回到臨洮。

  又數日后,董卓動身啟程,前往河東上任。

  臨洮董家在經過了一番喧鬧之后,又恢復到了往日的寧靜。董俷的生活很充實,特別是在奶奶為他打造出來的第一對鐵錘送到他面前的時候,就變得更加充實。

  董媛沒有和李儒一起去河東,而是留在了臨洮。

  她的日子過的倒也悠閑,和母親董氏,二姐董照聊聊天,找弟弟阿丑說說話。

  沒事的時候,就帶著一群家將在城外騎馬狩獵。

  董璜的傷好了以后,不敢呆在家里。很快的就跑去了河東,在叔叔董卓的麾下做事。

  經過這次事情,董璜變得老實了。

  董卓來信說,董璜每天呆在軍營中,或是找人習武,或是捧著兵書閱讀。

  殊不知,當年的臨洮一霸已經由董璜變成了董媛。只是相比下,董媛不會去欺男霸女,最多就是縱馬疾馳的時候撞翻人,踩了人家的攤子。而且每次惹事后,都會有一個奇丑無比的少年出面賠錢,使得董家在臨洮的名聲也好了許多。

  那個奇丑的少年,自然就是董俷。

  在他看來,董媛沒什么壞心眼,只是性格有點隨董卓,而且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在乎。好玩兒,才是董媛惹是生非的原因。否則她也不會再撞傷了別人后,讓董俷出面賠禮道歉。至于她自己,用董媛的話解釋就是:實在丟不起那個人。

第七章 金城破羌(2)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的過去。

  轉眼過去了數年,董卓在河東混的是風生水起,更升任河東刺史,好不風光。

  數年中,董俷手里的錘從五十斤變成了一百五十斤,體格也變得魁梧。才十二歲,身長近八尺。如果按照現代人的計算方法,那差不多是一百八十公分的個頭了。膀闊腰圓,看上去簡直是董卓年輕時的翻版。相貌的變化不多,但是隨著個頭的增長,這臉也漸漸的長開了,至少看上去沒有六七歲的時候那么難看。

  董俷不喜歡束發,大多數時候把頭發散開。

  也正是因為這樣子,整個人站在那里看上去好像一頭獅子,細長的眸光有一種令人難以琢磨的光彩。至少在董氏夫人的眼中,阿丑變得越來越高深莫測了。
  若說董府之中誰最有威信?肯定是老夫人和董氏。

  可如果說府中的人最害怕誰?毫無疑問,就是董俷。一百五十斤的大錘輪開,連牛輔都擋不住十個回合。整個董府……不,應該是整個臨洮,無一人是董俷的對手。

  連帶著董俷越發的威猛,他的小婢女綠漪也水漲船高。

  在綠漪的眼中,董俷不但是她的主人,更是她的保護神。有一次出門買東西,被街頭的幾個地痞調戲。回家后綠漪向董俷哭訴之后,這位好像獅子一樣的少主人竟然單槍匹馬的跑出去,把臨洮的小地痞們挨個的收拾了一遍,找到了那幾個家伙。

  結果自然是……其中一個人被董媛栓在馬上,然后繞城三周活活的拖死。

  這件事發生后,董俷挨了老夫人的一頓爆揍,然后不了了之。可滿城的人都知道,董卓走了,可董家在臨洮的地位不容人挑釁。兩個新一代的董家魔王足以讓所有人感到恐懼。這不,連臨洮縣尉也只是象征性的調查了一下,還給了董俷一個除暴安良的評語。

  董俷知道,董卓的官越做越大,那么和歷史的發展也就越來越相似。

  他曾經想通過董媛警告一下董卓,可沒想到卻換來了一頓臭罵。也難免,董卓如今正春風得意,又怎么可能聽一個他不喜歡,而且連毛都沒有長齊的小子胡言亂語?

  無奈,董俷只好更加刻苦的學習,更加刻苦的練功習武。

  他不是沒想過,趁著黃巾之亂,群雄沒有起來之前出門招攬一些牛人。可關鍵在于,誰會買他的帳?老爹雖然是河東刺史,可是在大多數士人的眼中只是一個粗鄙的武人。如果不是老爹八面玲瓏,一邊向大將軍何進效忠,一邊向宦官行賄,只怕連河東刺史都做不長久。對于這一點,董俷看的比家里任何人都清楚。

  光和元年,有雌雞化雄。

  六月,十余丈的黑氣沖入溫德殿,令漢帝驚恐;七月,長虹在玉堂出現,九州三川迸裂。

  漢帝詔問群臣,議郎蔡邕說:“這是彩虹從天空墜落,是上天的警告。母雞化雄,是因為婦寺的干政。”


  只是沒想到,蔡邕的這番奏議卻被宦官張讓聽到。于是聯合宮中宦官張讓等人誣陷蔡邕。幸好蔡邕在士林頗有威望,加之朝中有大臣說項,于是被放歸田里。

  從此,張然、趙忠、夏惲、郭勝、孫璋、畢嵐、栗嵩、段珪、高望、張恭、韓悝、宋典等十二人朋比為奸,號十常侍,蒙蔽聖聽,把持朝政。其中漢帝對十常侍之首張讓更是無比寵信和尊敬,甚至稱其為‘阿父’,放任由十常侍為所欲為。

  而就在同年,巨鹿人張角、張寶、張梁三人自稱入山采藥,得南華老仙青睞,授《太平要術》三卷。從此張氏三兄弟散施符水,為人治病,更自稱為‘大賢良師’。


  ******

  “張角,出現了嗎?”

  董俷披散著頭發,穿著一件很寬松的袍子跪坐在屋中。雖然是跪坐,可是看上去就好像一頭匍匐的雄獅,眼睛微微的瞇縫著,似乎在打盹兒。
  聽到綠漪的報告,董俷的眼睛睜開了。

  他放下手里的那一卷竹簡,看著綠漪問道。

  綠漪連連點頭。天氣並不算熱,可俏麗的小臉卻因為激動,而顯出緋紅的顏色。

  “少爺,您也聽說過大賢良師?”

  怎么沒有聽過,評書里雖然是把黃巾之亂一筆帶過,可大名鼎鼎的大賢良師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正是這家伙,引發出了黃巾之亂,漢室江山從此走向了衰落。

  張角,終于來了!

  那也就是說,黃巾之亂即將開始了。

  董俷心里沉甸甸的,有種說不出來的壓抑。黃巾之亂過后,也就是他老爹董卓最風光的年月,而風光過后……一直在期盼將星云集的三國時代的到來,另一方面又害怕它的到來。董俷很清楚一點,董家現在其實已經一只腳踏進了深淵。

  奶奶,姐姐,還有綠漪,都會在那場災難中死去。

  董俷恨自己,為什么只有十二歲?三年了,為什么還沒有理解伏波兵法,連帶著那套長恨錘,也都沒有練成?

  還有多少時間,還能有多少時間讓他去準備呢?


  這番心思,綠漪自然不可能知曉。

  她仍在興沖沖的說:“不過大賢良師沒有來,來的是他的兩個徒弟,正在散施符水。”

  必須要做點什么,雖然自己還沒有什么本事,但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歷史朝著自己熟悉的方向發展啊。不為別的,就為了疼他愛他的奶奶和姐姐,就應該有所行動。

  董俷下定了決心說:“綠漪,麻煩你去找姐姐來!”

  “是四小姐嗎?”

  董俷點點頭,“讓她馬上過來,就說阿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她商量。”

  自從跟隨董俷,綠漪很少見到這個小主人有如此凝重的神情。她猶豫了一下,把求來的符水放在董俷的面前,“少爺,這是綠漪為您求來的符水。您每天練功讀書好辛苦,綠漪求來符水,希望能給少爺一些幫助。我現在就去找四小姐過來。”

  綠漪匆匆離去,董俷看著眼前的符水,皺了皺眉毛。

  大賢良師,果然很厲害啊。連綠漪這樣整日跟隨他的小丫頭,對大賢良師也如此崇拜。想想評書中說,當張角宣布造反的時候,斷斷的時間里就八州動蕩,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天曉得這符水是什么東西,小丫頭的好意心領了,可是……

  董俷把符水灑在地上,低頭繼續看書。

  等了片刻之后,董媛卻沒有來。心思已經亂了的董俷把竹簡放在桌上,起身走出了房間。

  “少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就在這時候,綠漪和兩個家將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那兩個家將一見董俷的面,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少爺,小姐被人抓走了,小姐被人抓走了。”

  董俷一怔,“你慢點說,你說那個小姐被抓走了?”

  “四小姐,是四小姐被抓走了!”

  董俷聞聽,頓時勃然大怒。他一腳踹倒了一個家將,探手抓住另一個家將的領子,“你說什么?四姐被人抓走了?誰抓走了她?在臨洮,誰這么不知道死活?”

  “少爺,你輕點,否則他就沒氣了!”

  董俷的手勁兒有多大。更何況情急之下,險些把那家將給掐死。

  好在綠漪及時提醒,董俷這才松開了手,怒吼道:“快點說,四姐被誰抓走了?”

  “羌人,是羌人!”

  董俷愣住了,“羌人?怎么可能……誰不知道,羌人首領豪帥是我爹的好兄弟,怎么可能會抓我四姐?”

  “真的是羌人,不過不是先零羌。他們的打扮看上去很古怪,好像,好像不是本地的羌人。”

  來到了這個時代,董俷才知道所謂的羌人,其實也分了很多種。

  有得羌人游牧,有的羌人種地。比如在臨洮附近的先零羌,屬于一個半游牧部落。

  如果是被先零羌人抓走了四姐,董俷倒是不用擔心。

  可是當他聽說抓走董媛的不是先零羌,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可知道是什么羌人?”

  “聽他們說,聽他們說好像是金城破羌。”

  “金城破羌?”董俷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沒聽說過這個部落,但抓走了四姐,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不行。董俷轉身從屋角抓起大錘,向那家將吼道:“可知道他們的落腳點?”

  “知道,知道……”

  “備馬,帶我前去羌人的營地。綠漪,立刻通知姐夫,讓他出兵救四姐。還有,讓姐夫通知先零羌的豪帥,就說有人來他的領地撒野,讓他也設法出兵幫助。”

  “少爺,您呢?”

  “我先去會會那些家伙。記住,不要告訴奶奶,萬一著急上火出了毛病,我們誰都擔待不起。”

  綠漪點頭,“我這就去。”

  早有家人牽來了戰馬,董俷飛身上馬,對那還在發呆的家將吼道:“還不前頭帶路。”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35 PM

第八章 大姐(1)

  總體上來說,看到董俷的人,都會因為他的外貌而生出錯覺,這絕對是個莽漢。


  可實際上,董俷很冷靜。

  在這個時代生活的時間越長,越能感覺到生存的艱辛。

  這不是憑想像就能體會到的生活,只有身處在這個時代的時候,你才可能感覺得到。

  董俷感覺到了,所以他非常謹慎。

  長的雖然不盡如人意,可未嘗不是一個面具。對于這個時代的人,董俷懷有濃濃的敬畏之心。且不說李儒、董卓這等在歷史上都有名有號的人物,即便是奶奶,這個評書中只是在董卓死前出現過一次的女人,竟然也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樣的人,這樣的時代,即便是知道歷史的走向又怎么樣?能斗得過他們?

  董俷沒有這個信心,所以也就更加的小心。

  可即便是在謹慎的人,也會有沖動的時候。在董俷的心中,奶奶和姐姐,是他最親近的人,他不能不管。誰動了這兩個人,哪怕是天王老子,董俷也顧不得。
  早有家人備好了馬匹,董俷拎錘上馬,打馬揚鞭。

  而那個家將在前面引路,兩匹馬在臨洮縱馬橫行,自然又是一番雞飛狗跳的景象。
  沖出了臨洮,向西疾馳。

  董俷不免心急如焚,不停的用錘頭輕點馬臀。

  可即便是輕輕的那么一點,胯下的這匹西涼戰馬也有些承受不起。戰馬唏溜溜的不停暴叫,速度一再提升,好像瘋了似的朝前方竄去,蕩起了身后滾滾塵煙。

  “少爺,就是在前面!”

  家將突然勒住了馬,手指前方的一個山丘說道:“我們就是在這里遭到的伏擊。”

  董俷也勒住了馬,舉目向前方眺望。

  山丘下是一馬平川,一眼就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沒有一個人。

  “那些金城破羌是從何處來?”

  “我們當時在山丘下休息,那些羌人從山丘上下來,二話不說就向我們攻擊。四小姐還表明了身份,可那些羌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來就把我們包圍了。”

  “可這里為什么沒有看見屍體?”

  “那些羌人把我們圍起來后,就襲擊我們的戰馬。兄弟們還沒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射下馬去。當時的場面非常混亂,小將也是拼死沖出包圍會城里報信。”

  董俷點點頭,“你在這里等姐夫他們,我去前面查看一下,馬上回來。”

  說完,他用錘頭輕輕一點馬臀,戰馬再次一聲長嘶,風一樣的朝山丘沖了過去。

  山丘的坡度並不大,而且也算不上陡峭。

  很快的,董俷就沖上了山丘,瞇起眼睛向前方眺望,只看見在遠處的平原上,有滾滾沙塵揚起,似乎有千軍萬馬在奔騰。那些家伙還沒有走遠……董俷心里著急,一催戰馬,就沖下了山丘。

  董俷的這匹馬,是他在八歲生日那天,董夫人送給他的禮物。


  考慮到董俷的體形和體重,董夫人送馬之前還找人相過一次,說是純種的西涼馬。雖然比不上那些大宛良駒,但也是個中的翹楚。不但速度快,而且耐力很強。

  兩年來,這匹馬已經和董俷形成了默契。

  它也清楚主人此刻的心情,更賣力的狂奔起來。很快的,董俷就能看清楚沙塵中的景象。只是在看清楚之后,董俷的心里卻不免咯噔了一下,伸手勒住了韁繩。

  二十匹馬的尾巴上拴著樹枝,在原地繞著圈奔跑。

  一百多個羌人在沙塵中立馬橫槍,臉上都蒙著用麻布做成的面巾,看不清長相。

  這些家伙,分明是在等候董俷的到來。

  董俷心里不免有些慌亂,握著大錘的雙手,手心里全都是汗。

  這些人,難道是為了我而來?是誰……是誰要對付我?難道是董璜那小子指使?

  在電光火石間,董俷想了很多。

  可他實在想不出,除了董璜之外,他還得罪了什么人,竟然這么下本錢的要殺他。但又一想,董璜現在跟著老頭子在河內風光無限,怎么可能跑回來找麻煩?

  這時候,羌人中有人發出一聲口哨,二十匹戰馬立刻停止了奔跑。

  沙塵漸漸的落下后,董俷這才看清楚在這一百多個羌人的后面,還有一支二三百人的馬隊。

  “你們是誰?”

  董俷強作鎮靜,瞪著那些羌人喝問。

  “你就是董俷?”

  一匹戰馬竄出來,馬上端坐一個體形壯碩魁梧的羌人,赤裸著半個膀子大聲問道。

  果然是來找我……

  董俷倒也冷靜了下來,單手舉錘,點指那羌人道:“某正是董俷,可是你們綁走了我四姐?”

  “是就好辦了!聽說你很囂張,有人讓我們來教訓你一下。小小年紀,居然能用這么大的錘,莫非是木頭做的嗎?”羌人大聲嘲笑道:“識相的,還不下馬就縛。”

  董俷的眼睛一瞇,突然冷笑一聲,“是不是真錘,你試一下就知道了!”


  話音未落,胯下的良駒一聲爆嘶,閃電般的就沖了過去。董俷看得出來,這說話的羌人好像是個首領。有道是擒賊先擒王,把這家伙拿下來換回四姐再說。

  多年的苦練,董俷的錘馬已經非常嫻熟。

  如果說當年殺死那十八個家將是運氣的話,如今的董俷可就真的是有那種實力。

  說時遲,那時快。

  馬到,錘也到。董俷在馬上微微提臀,雙錘並舉,大吼一聲,雙錘泰山壓頂砸了下去。那兩柄大錘帶著風聲,快如閃電一般。羌人的將領也不禁嚇了一跳,心道:這家伙的速度好快。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發的相信董俷手里的錘不是真的。

  哪有人能把那么大的鐵錘使的這么快?眼看著大錘砸落,羌人將領氣運丹田,兩膀用力。手中的大砍刀向外一封,口中發出一聲大吼:“開!”

第八章 大姐(2)

  依著他的想法,這么一下子,就算不把董俷的錘磕飛,至少也能把錘給封出去。

  可是當大錘砸在他手上的砍刀時,羌人將領才知道他想錯了。

  只聽喀吧一聲,砍刀被大錘硬生生的砸斷,錘上巨大的力量,震得羌人兩臂發麻,虎口迸裂。大錘依舊兇猛的砸下來,不過也因為羌人的封擋,速度微微的滯了一下。那羌人將領忙在馬上側身躲閃,錘頭擦著他的胸口劃過,不但把他身上的衣服和皮甲扯的粉碎,更貼著他的胸口狠狠的砸在馬背上。

  戰馬淒厲的一聲長嘶,當時就倒在了地上沒了其。

  而那羌人將領,胸前更是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一塊骨頭。他栽倒在地上,眼見著進的氣多,出的氣少。

  董俷馬不停蹄,根本不理睬那羌人將領的死活,沖向了騎陣。


  百余名羌人先是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口中不停的呼號著把董俷圍困在中間。

  雙錘上下翻飛,那些羌人的兵器挨著飛,碰著斷,竟然沒有人能當下董俷的一擊。

  不過這些羌人很聰明,發現情況不妙,立刻圍著董俷不停的打轉。有十幾個人纏住董俷,令他騰不出手來。另外的羌人則捻弓搭箭,在外圍不停的偷襲。
  一時間,董俷竟然沒了招數。

  對方不和他硬拼,讓他一身的好武藝無處可用。而那些箭矢,更是朝著他的馬射來。董俷不得不舞動雙錘,一錘護住身子,一錘護住馬匹,顯得有些狼狽。

  不遠處,兩匹戰馬從列陣觀戰的騎陣中走出。

  馬背上坐著兩個人,兩個女人。其中一個用紗巾蒙面,而另一個人,赫然是董媛。

  “大姐,別鬧了……不是說玩玩兒嗎?可別傷了阿丑,否則奶奶會難過的。”


  “嘻嘻,怕什么?咱家這小弟弟倒是不錯,沒想到阿古力連他一錘都接不住。”

  “大姐……”

  這時候,有兩個羌人把那重傷的羌人將領抬回來。

  “阿古力怎么樣了?”

  “夫人,阿古力他……不行了!”


  蒙面女人看了一眼那胸口血肉模糊的羌人將領,冷哼一聲道:“把他天葬了吧……真是廢物,還號稱是高手呢,連十二歲的孩子都不如,真是丟盡了金城破羌的臉。”

  話語中,對那將領的死活根本就不在心上。


  她目光轉動,就要準備喝止。可這時候,戰場中的景象突然發生了變化。

  一支利箭穿透了董俷胯下的戰馬脖子。那西涼戰馬慘叫一聲,一頭栽倒在地上,把董俷一下子從馬上給摔了下來。董媛啊的驚叫,剛要縱馬上前查看。就看見董俷落地后身體非常靈巧的在地上打了個滾,呼的站立起來。

  一柄大錘扔的老遠,手中只剩下一把錘。

  可是董俷卻怒了,那戰馬和他朝夕相處兩年,早就生出了濃厚的感情。沒想到……

  手腕輕輕一抖,緊握錘柄的手一扭,碩大的錘頭呼的一聲飛了出去。


  錘頭后面,綁著一根兩丈長,約有兩指粗細的鎖鏈,華稜稜直響。大錘轟然砸碎了一個羌人的戰馬頭顱,董俷輕輕抖動手臂,已經落在沙土中的錘頭呼的又飛了起來。與此同時,他邁步向前,抓起另一柄大錘,華稜稜,鎖鏈又響,錘頭再次飛出去。

  兩柄大錘,成了兩柄流星錘。

  董俷舞動雙錘,方圓四丈之內盡在他掌控之中。

  來不及躲閃的羌人,不是被鎖鏈帶下馬,就是被鐵錘砸的吐血。

  十幾個羌人眨眼間就倒在了血泊中,而董俷的兇性也隨著升起,咆哮著沖向其他人。

  “阿丑,住手!”

  董媛大聲叫喊。與此同時,那蒙面女人也不停的召喚羌人歸隊。

  可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就又有七八個羌人被鐵錘打的血肉模糊。董俷接連轟出了五六十錘,兩臂酸痛無比。錘這種武器剛猛無鑄,威力也非常的大,可卻耐不住久戰。時間長了,就算是神仙也支撐不住,何況董俷這個只有十二歲的孩子。

  評書演義中,凡用錘的大將,從不和對手糾纏的原因就在這里。

  想那說唐中的李元霸,都是一錘定乾坤。為什么呢?就是因為他們耐不住久戰。

  聽到董媛的叫喊聲,董俷也清醒了很多。

  他愕然的收起大錘,看到董媛出現在他的面前,心里不由得一松,忙問道:“四姐,你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你這傻小子,怎么一個人就跑出來了……喂,阿丑,阿丑,你可別嚇我,醒醒啊!”

  聽到董媛沒事,董俷的心神徹底放松。

  耳朵邊上嗡嗡直響,腦袋也一陣陣的犯迷糊。董媛后面的話,他一句都沒有聽清楚,大錘脫手掉在地上,而后兩腿一軟,一頭就栽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

  也難怪,別看董俷的個頭驚人,可畢竟還是個孩子。

  那大錘重一百五十斤,就算是成年人也揮舞不了幾下。董俷雖然天生的神力,能使動這對大錘。可時間一長,一樣的支撐不住,竟然脫力倒在了董媛的懷中。

  蒙面女子連忙跑過來,緊張的檢查了半天。

  “大姐,阿丑沒事吧。”

  “沒什么大事,只不過是脫力了,暫時混過了而已。”

  “大姐,你這玩笑可開大了!”

  董媛哭喪著臉說:“阿丑可是奶奶的心肝寶貝,這下子回去,我可少不了一頓家法。”

  “我哪知道……”

  蒙面女子也顯得很慌張。顯然,她很清楚老夫人的脾氣,心里的小鹿撲通亂跳。


  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

  董媛抬頭觀望,輕聲道:“是二姐夫來了!”

  “算了,事到如今,咱們先迎上去,可別再鬧什么誤會了。來人,把少爺抬到我的車上去……嘻嘻,不過咱們這小弟弟很不錯,比那個董璜可是要強上百倍。”

  蒙面女子說完,竟然噗嗤的笑出了聲。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40 PM

第九章 擂鼓翁金錘(1)

  董俷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身體疼的要命,兩臂更是麻的沒有感覺。躺在榻上,耳朵邊上仍然在嗡嗡的響。

  怎么回事?我怎么會躺在這里?

  董俷馬上回憶起來,他是去營救四姐,和一群羌人打了一場之后,四姐出現了。

  力量還是不行,才打了那么一會兒就到了極限,看起來想要使用那對三百四十四斤的擂鼓甕金錘,還是遙遙無期啊。力氣已經有了,可這持久力就相對弱了。

  慢著,四姐……

  董俷吃了一驚,難道被俘虜了嗎?

  身上也不知道是哪兒來了那么一股子邪勁兒,呼的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可這一座,當真是全身酸痛,讓董俷忍不住哼了一聲,立刻驚醒了趴在床頭打盹的人。


  “綠漪,你怎么在這里?”


  小丫頭綠漪還有點迷糊,不過看得出來,她非常高興。

  “少爺,您醒了啊……您可讓老夫人嚇壞了,這會兒還沒有休息呢。我這就去告訴老夫人,她一定會很開心。”

  董俷連忙喊住了綠漪,疑惑的看著小丫頭,半晌后才問道:“綠漪,我腦子這會兒有點亂,你容我靜靜。我這是在哪兒?難道那些羌人打進臨洮城里不成?”

  綠漪一愣,旋即咯咯的笑不停。

  “少爺,哪兒有什么羌人啊,那是大小姐回來了,和您開的玩笑……本來是玩笑來著,不過卻沒想到會出現后來的事情。大小姐說您是脫力才昏迷過去的,讓老夫人好一陣子的責怪。少爺,您已經睡了一天了,餓不餓?我給您熬了米粥。”

  綠漪這么一說,董俷還真的覺得有點餓了。

  不過他有點奇怪,問道:“大小姐?哪個大小姐?”

  綠漪說:“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嘍?她早年嫁給了羌人,后來隨羌人輾轉去了金城。聽說這次回來,一方面是為了探望老夫人,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慶祝老爺高升。”

  董俷有點明白過來了,“你是說大姐回來了?”

  “恩,我先去讓人稟報老夫人,再去看看米粥好了沒有。大小姐說您用力過度,至少要調養個二十天才能恢復過來。少爺,您先躺下來,我去去就回來。”

  綠漪一路小跑的離開了,董俷躺在榻上,終于想明白了事情的緣由。

  對大姐董玉,他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出生前兩年就嫁人了,一晃十幾年過去,別說他不認得,恐怕這家里人,認識大姐的人都不會太多。老爹又高升了嗎?

  別看董俷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家里,可對家里的事情並不清楚。

  也難怪,他大部分的時間不是練功就是學習,而家里的家奴們對他也是敬而遠之。

  心里嘆息一聲,時間似乎又短了一些。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但使不出半點力氣。正如綠漪所說的那樣,沒十天半月的,休想恢復過來。這一次,當真是虧大了。

  一股怒氣,突然在心底湧起。

  四姐這么做是什么意思?當我是個小丑,當我是個戲子,演戲給她們看不成?

  別看董俷平日里不太說話,可骨子里有一股先天的傲氣。

  他尊敬四姐,也非常的愛四姐。但是四姐用這種事情開玩笑,董俷真的生氣了。

  躺在床上,他一動不動。

  哪怕是綠漪端著用小火煲了半天的燕窩米粥在旁邊柔聲的勸說,他也是陰沉著一張臉,不但一聲不吭,對那燕窩米粥看都不看一眼,更不要說去品嘗一番了。

  這時候,老夫人在董媛和董玉的攙扶下走進了房間。

  董玉已經取下了面巾,露出千嬌百媚的面容。說來奇怪,董卓長得五大三粗,甚至有些兇猛,可偏偏這三個女兒都是如花似玉,一個比一個漂亮。
  董玉沒有董媛美麗,可有一種成*性的魅力。

  進了房間,她看到綠漪端著碗在榻邊苦著臉,而董俷卻背對著綠漪,臉朝著牆。

  董玉明白了其中的緣由,立刻笑了起來。

  綠漪連忙給三人行禮,而董俷聽到笑聲之后,也掙扎著翻過身來,想要坐起身子。

  “奶奶……”

  沒等董俷說完,老夫人就連忙說:“阿丑,你別起來,躺下來,躺下來好好休息。”

  董俷應了一聲,也不理睬兩個姐姐。

  “呦,阿丑生氣了,我好怕啊……奶奶,阿丑生氣了,那樣子可真的是很嚇人。”


  董媛素來是沒心沒肺,一屁股坐在榻上,用力的拍了董俷一巴掌。

  “你干什么!”

  董俷疼得直咧嘴。根據上輩子的經驗,他知道他現在屬于韌帶和軟組織都受了傷。董媛好死不死的一巴掌正好拍在他胳膊上的韌帶,那鉆心的疼讓他怎能不怒?

  “一個大男人,哪兒那么小心眼!”

  董媛笑嘻嘻的說:“不過姐姐還是很感動滴,我們家阿丑聽說我出事,就馬上跑過來營救,說明阿丑是在乎姐姐滴……咦,怎么還臉紅了呢?阿丑,我說的對不對?”

  董媛趴在董俷的身上,輕聲的問。

  柔柔的話語,還有從董媛身上傳遞過來的那種成年女人的豐膩肉感,讓董俷的心,砰砰直跳。臉紅的變成了紫色,他哼了一聲,頭扭過去也不理睬這個四姐。

  董玉笑呵呵的從綠漪手里接過了粥碗,示意她先出去。

  老夫人也坐了下來,而董玉直接坐在了董俷的身邊,“阿丑,今天的事情是姐姐做的不對。聽四妹說咱們老董家出來了一個了不起的大英雄,忍不住心癢就想試試……只是沒想到惹怒了阿丑,還讓阿丑受了傷。來,姐姐在這里給你認錯。”

  說著話,董玉把湯匙遞到了董俷的嘴邊。

  董俷撅著嘴,心里還是有點生氣。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又如何生氣。

第九章 擂鼓翁金錘(2)

  喝了一口粥,董玉笑的更甜了。

  “喝了粥,就代表阿丑原諒姐姐了?”

  “恩!”

  “阿丑原諒了姐姐,可姐姐還是要責怪阿丑幾句。四妹對我說你平日很冷靜,可是姐姐今天一看,多少有些失望。當然姐姐也知道,你是關心你四姐,但如果連你都出了事情,誰又來救你姐姐呢?你有本事,這沒錯,但也要活著,才能保護我們,是不是?姐姐要你記住一件事,不管發生什么,你都要先顧著自己安全。”

  這是和董玉第一次見面吧,可是董俷卻覺得這個姐姐好像已經認識了很久。

  心里面的火氣,不知不覺的也沒有了。他點點頭,輕聲道:“大姐,我記下了。”


  “今天姐姐弄死了你的坐騎,等你身子好了,姐姐再送你一匹好馬。正好這次我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個野馬群。嘻嘻,里面有不少好馬,回頭你去挑選……可惜最好的一匹汗血寶馬被你姐夫帶去河東,說是要送給父親當作禮物。”


  董媛在旁邊聽得真切,忍不住驚聲道:“大姐,你剛才說的是汗血寶馬?”

  “是,一匹純種的赤兔馬,快如閃電。如果我知道咱們家阿丑這么厲害,絕不會讓你姐夫把赤兔帶走。送給父親也沒什么用,還不如送給阿丑更加的合算。”

  赤兔馬?

  董俷躺在榻上,身子微微的一顫。

  赤兔馬?三國演義中的人中呂布,馬中赤兔的赤兔馬嗎?它……居然也出現了?

  董媛仍在問:“那赤兔馬,真的很好嗎?”


  董玉點點頭說:“當然嘍。羌人中可是有流傳,那赤兔馬是神龍的后裔,被稱之為龍駒。不但罕見,而且價值連城。若父親當年征戰時有赤兔馬為坐騎,肯定更厲害。不過那赤兔馬現在還小……這樣也好,將來赤兔馬大了,我們阿丑也大了。”

  言下之意,那赤兔馬遲早是董俷的。

  可是董俷心里卻在暗自發問:那赤兔馬,真的會成為自己的坐騎?

  一匹馬,按照當時的情況,大約有三十年的壽命,正常的巔峰時期是在三歲到二十二歲這十幾年的時間。在董俷原來生活的世界當中,赤兔馬早就已經絕種了。不過村里的老人還是有說法,一匹龍駒的壽命,遠遠要比普通的馬更加長久。

  而赤兔馬的成熟期要比普通的馬來的晚,大約要到八九歲才算是進入成長期。並且,赤兔馬的成長期比普通馬的成長期要長,會持續三十年的時間才會衰落。

  也就是說,當那匹赤兔馬進入成長期的時候,董俷還不到二十二歲。

  心里面不免開始幻想有朝一日自己跨赤兔馬縱橫天下的景象,董俷忍不住笑了。


  已經過了子時,老夫人累了。

  董玉和董媛攙扶著老夫人去休息,只留下綠漪一個人在房間里照顧著董俷。

  總算是從赤兔馬的意淫中醒過來,董俷躺在榻上,再也睡不著了。他在想白天發生的事情,不過是仿照擂鼓甕金錘,重量還沒有擂鼓甕金錘的一半,他才運錘打了那么一會兒就成了這樣子。

  沒錯,董俷年紀還小,將來力氣還會增長。

  但是有一點,將來他要用的是伏波將軍的擂鼓甕金錘,而不是現在的贗品。三百四十四斤的擂鼓甕金錘,他能運錘多久?而且人總會衰老,那時候又該怎么辦?

  真是想不明白,當初伏波將軍馬援是怎么做到的。

  董俷開始佩服這位大名鼎鼎的開國將軍。不但力大無窮,還精通十八般武器。


  按照演義中的說法,西涼錦馬超也是馬援的后代,使的同樣是馬家傳下來的槍法。對了,今年是光和三年,馬超是不是已經出生了呢?現在又在什么地方?

  想必,三國演義中的那些牛人,都正在努力著吧。

  西涼錦馬超,白衣趙子龍。人中呂奉先,江東小霸王……

  一個又一個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在董俷的腦海中閃過:未來,也許就要和這些人對陣沙場。

  很緊張,同時也有點期待。

  就是在這種緊張和期待交織在一起的心情中,董俷睡著了。

  ******

  董玉的到來,不可否認的給人丁有些稀少的老董家增添了許多的活力。

  而董俷的身體也在以驚人的速度恢復,才不過八天的時間,就能下床活動了。

  八天,董俷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

  如何能延長運錘的時間?五禽戲雖然在這方面給他有些幫助,但卻不能滿足他的需要。董俷偷偷的詢問成方,可得來的回答,卻是一個令他無法滿意的答案。

  “關于這個問題,我們研究了一百多年也沒有找到答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伏波將軍當年的確以這對擂鼓甕金錘馳騁疆場,無人可敵。所以,只能你自己去尋找答案……不過不用灰心,即便是無法像伏波將軍那樣,你同樣是少有敵手。”


  成方並沒有欺騙董俷。

  如果董俷能使用擂鼓甕金錘,那么戰場上武將對決,誰又能擋住那對大錘呢?

  更何況,為大將者,並不一定總是沖在最前面。

  董俷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卻無法滿意成方的這個回答。

  這一天,他正坐在房間里,仔細的研究伏波將軍留下來的錘譜,董玉帶著董媛興沖沖的找來了。


  “阿丑,身子大好了嗎?”


  算算時間,董俷受傷已經有十五天了。

  他點點頭,“已經好了,多謝大姐和四姐的關心。”

  “既然已經好了,那就隨我走吧。”董玉說完,拽起董俷就往外面走。一邊走一邊喊:“綠漪,綠漪……準備好了沒有?我們要走了,快點出來,一起出發了。”

  董俷疑惑問道:“大姐,我們要去哪兒?”

  董玉笑瞇瞇的回答說:“我不是答應要賠你一匹馬嗎?當然是帶你去選坐騎嘍。正好綠漪也在,順便也送她一匹……別小看那丫頭,她的箭術可是相當的不俗。”

  不在這個時代生活,永遠無法理解當時人的生活習俗。

  也許是娛樂的項目太少,這個時代的女人不得不去進行一些男人們喜歡的活動。

  比如在春秋時期就出現的貴族游戲,投壺。

  董家算不得貴族,可是也會進行這樣的游戲。到了董卓這一代,由于他箭術高超,能左右開弓,于是就把這游戲改變了一下,以弓射箭,百步之內射入壺內。

  在這方面,董夫人可是高手。

  而綠漪從小跟隨董夫人,更練了一手出神入化的箭術,射蒼蠅的那兒當然不可能,但百步穿楊,卻是十拿九穩。只不過她一小小女子,使不得硬弓。能拉開一石的弓,九十步內射壺,百發百中,甚至比董夫人的箭術還要高明上一兩籌。

  跟隨董俷之后,有一次看到董俷在做五禽戲,小丫頭感覺很有意思。

  于是跟著董俷練了兩年,再加上年紀的增長,力氣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大。

  家奴們說,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樣的奴婢。阿丑少爺勇武非凡,連他的小丫頭都不簡單。

  這會兒,小丫頭穿著一件水綠色的長裙,外面套著軟甲,興高采烈的跑了過來。

  “綠漪,你想要什么顏色的馬?”

  “白色,我要白色的馬……”綠漪騎著馬,揮舞著小拳頭。

  董玉扭頭問跟在后面的董俷:“阿丑,你呢?想要什么顏色的馬?”

  但是董俷卻沒有回答,而是呆呆的坐在馬背上,看著路上的行人,好像在思考什么。

  “少爺,大小姐問您話呢?”


  董俷猛然驚醒,“什么?”
  董玉說:“我問你,想要什么顏色的馬?阿丑,你從出門就不說話,在想什么呢?”

  董俷指著街上匆匆跑過去的行人,疑惑的問道:“這些人在干什么?行色如此匆忙?”

  綠漪回答說:“少爺,您忘記了?前些日子我和您說過,大賢良師的徒弟來咱們這里設壇散施符水,已經有二十多天了。好多人都加入了他們的太平道,他們的符水的確是很靈驗咯。啊,我想起來了,就是大小姐來的那天,您還讓我找四小姐呢。”

  董媛扭過身子,盯著董俷問道:“阿丑,你找我嗎?什么事情?”

  董俷在馬上突然一拍大腿,懊惱無比的說:“看我這豬腦袋,怎么把這件事忘記了?四姐,我想請你帶人立刻前往太平道的分壇,把那大賢良師的徒弟抓起來。”

  “為什么呢?”

  董玉、董媛,還有綠漪。三個女人同時看著董俷,對他的這個請求發出了疑問。

  “別問為什么,只管抓了他們就是!”

  董俷咬牙切齒道:“不過此事最好秘密進行,萬不可打草驚蛇。張角的那兩個徒弟也不要和他們多說,抓起來之后就關在柴房中,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觸。”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43 PM

第十章 獅鬃獸(1)

  董家是臨洮的豪強,雖然比不上那些世族門閥,不過也蓄養著千余名私兵家奴。


  這些私兵大都是幾代人生活在董家,對于董家更是忠心耿耿。

  整個老董家的私兵,總體而言一共分為兩大部分。一部分歸董卓調遣,其中有很多是當年董卓游俠西北時結識的人物,除了董卓之外,再無一人能控制他們。

  另一部分則是有董府私兵和白毫羌組成。其中的羌人是董夫人當年嫁給董卓時,從部落中帶過來的嫁妝。這部分私兵自然是由董夫人所掌握,董卓也無可奈何。

  后來,董夫人把麾下的私兵分為三份,贈與了董玉三姐妹。

  董照性情溫淑,不喜歡打打殺殺,于是在和牛輔成親后,把屬于她的私兵送給了董媛。這也就造成了董府之中,董媛變成了除董卓夫婦之外,最有權勢的人。

  當然,這並沒有算上老夫人。

  事實上,便是天天和老夫人在一起的董俷,也弄不清楚老夫人手里究竟有什么勢力。不過他可以猜測出來,老夫人的勢力不會比董夫人少,甚至還要強一些。

  董媛從小到大,仗著董卓夫婦和老夫人的喜愛,從沒有人敢和她瞪眼。
  即便是結婚之後,李儒雖然是董卓麾下最為得力的謀士,也不敢和她張牙舞爪。

  這自然也就養成了董媛刁蠻的個性。


  而董俷呢,雖然很丑,但董媛知道這個弟弟其實有著讓女人難以抵擋的溫柔。

  十年了,董媛從沒有見到董俷因為什麼事情咬牙切齒。可沒想到當他發怒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的董媛,竟然感受到了一陣沒由來的心悸。這種感覺,只有在面對父親董卓時,才產生過。

  下意識的,董媛立刻喚來了家將。

  從懷中取出一塊墨玉打造出來的虎頭符,“立刻召集人馬,掃了臨洮太平道的分壇。兩個為首者絕不能放過,若有人膽敢阻攔,一律格殺勿論。聽明白了沒有?”

  “喏!”

  家將立刻打馬揚鞭的離去,董媛再看董俷,發現他又變成了早先那副呆呆的樣子。

  我為什麼要聽他的?我為什麼要害怕他?

  董媛驟然感到無比的惱怒,縱馬上前,伸手一把抓住了董俷的耳朵罵道:“死阿丑,居然敢和我呲牙。”

  董俷啊的一聲慘叫,伸手向外一擋。

  要說,他並沒有使什么力氣。可他沒想想,能舞動一百五十斤大錘,拉開三石硬弓的力氣,哪怕是輕輕一推,又豈是董媛能承受?更何況,董媛也是在開玩笑。


  “啊……”
  董媛險些從馬上栽下去,幸好董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董媛。
  “阿丑,你發什么瘋?”

  董俷紅著臉,撓頭說:“我不是故意的,剛才只是在想事情,沒想到……啊,我想起來了。”


  事實上,從董俷擁有了第一匹屬于自己的戰馬后,就覺得好像缺少了一點什么。這種感覺,每當他在騎馬的時候就越發的體會深刻,董媛這一掐,倒是讓他想起來了。


  馬鐙……

  傳說中的馬鐙。那些小說里面不是說過,三國時期還沒有出現馬鐙嗎?對了,還有馬掌,似乎也沒有出現過。董俷對馬鐙的印象並不是很深刻,馬掌的樣子也不太清楚。畢竟在上輩子,騎馬已經是非常稀少的事情了,更何況是在山區。

  “綠漪,咱們家有工匠嗎?”


  “工匠?”

  “恩,就是鐵匠啦。”


  董媛這時候已經上馬,聽到董俷的問話,接口道:“當然有嘍。否則咱家那些兵甲怎麼鑄造?你以為你那對大錘是怎麼制造出來的?還不是奶奶命令工匠打造。”
  董俷點點頭,“四姐,等挑選了馬匹回家后,能不能找來兩個工匠?”
  “這有何難,你要打造什么?”

  董俷的心情很愉悅,“這個嘛……山人自有妙計。”


  “山人你個大頭鬼!”


  倒是董玉用非常奇怪的目光盯著董俷,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董俷沒有留意到董玉的目光,坐在馬上笑呵呵的出城去。說心里話,在所有他看過的三國小說當中,馬鐙和馬掌似乎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改變。什么弩箭啊,什么攻城車啊,每每想起那些穿越眾知道那么東西,董俷都會感到無比的羨慕。

  可惜,什么弩箭啊,炒鋼之法啊,他是一點都不懂。

  不過不懂沒有關系,那怕是馬鐙、馬掌之類的微小變化,都會讓他感到開心。

  這是他個人的一小步,但也許是歷史的一大步。

  只可惜,他上中學的時候,老師沒說過什么蘸火的方法。初中畢業后就當了護林員,連大學的門朝那邊開都不清楚。有時候想想真是佩服,高中、大學的人真牛逼,不是搞理工的人都知道蘸火的方法,要是當年他也上了大學,哈哈……

  ******

  董家既然是臨洮的豪強,自然也占著大塊的土地。

  位于臨洮和羌人居住區的交界處,有一塊面積廣袤的牧場,屬于董家的財產。

  本來老董家的牧場沒那么大,只是白毫羌遷徙,在離開之前把他們最好的土地送給了董卓。這也使得董家的牧場跨越了臨洮和羌人居住區兩大塊土地,在當地牧場排名第一。

  一進入牧場,董俷就能看到成群的馬在牧場中游蕩。

  當然少不了有放牧者在旁邊看護,體形高大的牧羊犬跟隨在馬群當中。
  董俷喜歡狗,上輩子當護林員的時候,就曾經養過一只,但后來被偷伐者殺死了。

  來到這個時代后,董俷並沒有改變他的喜好。

  只不過老夫人不喜歡狗,又喜歡清凈。以至于和老夫人生活在一起的他,也沒有辦法養狗。不過即便如此,有機會來牧場的時候,他還是會逗弄那些牧羊犬。


  說起來,董俷訓狗的本事,在牧場可是出了名。

  “四姐,我上次和你說過的事,你有沒有讓人去做?”董俷勒住馬詢問道。

  董媛一怔,“什么事?”

  “果然忘記了!”董俷一拍額頭,苦惱的說:“我不是和你說過,咱們的牧場太大,最好弄些圍墻柵欄,再設一些刁斗望樓。這里地處羌漢雜居地區,關系本來就很復雜。父親的官位越來越大,難免會有一些宵小窺視我們,也算有備無患。”


  “我,我忘記了!”


  董玉縱馬上前說:“阿丑,你要在這里築城嗎?”


  董俷搖頭回答:“當然不是……築城的話麻煩,而且會引起羌人的誤會,事情會很多。我的意思是在這里設一個寨子,一來能和臨洮犄角相望,二來也算是守護咱家的產業。”

第十章 獅鬃獸(2)

  “只是這么簡單?”

  董玉顯然聽出來,董俷還有話沒說出來。

  董俷看了看周圍的人,家將們距離很遠,只有董玉、董媛和綠漪在他的身邊。


  “我總覺得,父親的官越來越大,可是危險也就越來越多。我擔心有朝一日……咱們至少能有個根基。這里荒涼,但勝在沒有世族門閥的制約。而西涼民風剽悍,更可以善加利用。我聽說,羌人最近有些不太安穩,很多小部落被莫名其妙的襲擊。”

  董媛點點頭,“我也聽說了這件事,好像是被大部族吞並吧。”

  董玉盯著董俷,“阿丑,你接著說。”


  “小部落雖然沒有了,但是有很多失去家園,同時又沒有被俘虜的勇士流落各地。這些人頗有武力,獨自一人的時候是游俠,是盜賊,並不足為慮。可一旦聚集在一起,那就會造成不少的麻煩。我想,與其讓他們當馬賊,不如收為己用。”

  董玉心里咯噔一下,“阿丑,這是你想出來的?”

  董俷撓撓頭,有些憨憨的笑道:“我也是胡思亂想,這里面有很多困難,所以沒有和奶奶說過。”

  董媛倒是沒感覺什么,只是認為這樣一來,董家在西涼的地位,恐怕又要變大。

  “阿丑,你早說嘛!等下我見了這里的管事,就交代他們辦理。”
  這時,牧場的管事帶人前來拜見。董玉還想再詢問,可是又覺得人多不太合適。

  “大姐,你帶來的那群野馬在哪兒?”董媛問道。

  董玉一笑,掃了一眼管事。管事立刻明白過來,忙在馬上欠身道:“四小姐,大小姐帶來的馬群已經被圈起來了,由專人照看。小人給您帶路,請您隨小人來。”

  管事在前面帶路,董玉四人緊隨其后。

  董府的家將私兵距離四人大約有二三十丈的距離,亦步亦趨。


  董玉抓來的馬群,數量著實不少。大約有三百多匹野馬,一匹匹格外的神駿。

  在圈起來的時候,這些野馬都已經被馴服了。

  也難怪,羌人善于馴馬,再加上這牧場的馴馬高手也有不少,所以並不算困難。

  只是這群野馬還沒有和牧場的馬融為一個群體,故而被單獨的圈養。


  綠漪看到這么多馬,高興的不停拍手。她跟在董媛的身后,待董媛挑出一匹小紅馬之后,很快的也挑選出了一匹小白馬。這西北的女子,個個身手不凡。董媛和綠漪在挑出馬匹后,立刻想要試上一試。只不過,這些馬雖然被馴服了,可野性尚存。管事擔心出事,忙叫上人跑去幫忙,只留下董玉和董俷兩人在圈外。

  董玉看了看董俷,“阿丑,怎么不去挑一匹?”

  董俷笑了笑說:“我還在看!”


  “哦,阿丑懂得相馬?”

  “也說不上懂,只不過二姐夫曾經和我說過一些相馬的常識,所以知道一些。”

  董玉笑道:“那說說看!”

  董俷跨在柵欄上,盯著那些馬,頭也不回的說:“馬分三十二相,以眼為先。而后要看頭面是否方圓。所謂眼似懸鈴紫色浸,睛如撒豆要分明。白縷貫睛行五百,瞳生五彩壽多齡。”

  “那頭面如何觀之?”

  “鼻紋有字須長壽,如火如公四十春。壽旋頂門高過眼,鬃毛茸細萬絲分。面如剝免肋無肉,鼻如金盞食槽橫。耳如柳葉根一握,頸長如鳳似雞鳴。口叉湏深牙齒遠,舌如垂劍色蓮形。口無黑靨湏長命,唇如垂箱兩合停……啊,來人!”

  董俷喚來的管事,指著圈中的一匹黑馬:“把那匹馬拉過來!”

  自有家奴跑過去把董俷看中的黑馬牽來,管事命人為馬匹上鞍,卻被董俷攔住。

  他走上前,雙手放在馬背上,輕輕婆娑光滑的馬背。

  董玉示意管事不要出聲,靜靜的看著董俷。片刻之后,董俷突然兩膀用力,雙手向下一按。那神駿的戰馬唏溜溜一聲爆嘶,四蹄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不行!”

  董俷嘆了口氣,走到董玉的身邊。

  董玉好奇的問:“阿丑,我看那匹馬不錯啊,為什么不要?”

  “將來它撐不住我。”

  “撐不住?怎么可能……”

  董俷苦笑道:“大姐,我現在才十二歲,體重已經快一百五十斤了。等我完全長起來,只怕這體重會在二百斤以上。加上盔甲,兵器,這匹馬雖然不錯,但還不足以撐起我。”

  董玉笑道:“我看這匹馬,撐五百斤當不成問題。你的兵器重一百五十斤,加上體重和盔甲,最多也就是四百斤,怎么可能撐不住?”

  董俷看了大姐一眼,輕聲道:“我現在用的兵器,是我練功所用。奶奶早就給我準備了另一對大錘,說是要等我長大以后才能夠使用。故而我說這匹馬撐不住。”

  董玉一怔,“另一對大錘?多重?”

  “三百四十四斤!”

  董玉聞聽,不由得愕然。三百四十四斤的兵器,加上體重盔甲,當在六百斤以上。

  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苦笑道:“阿丑,就算是赤兔馬,也未必能馱得起來。”

  董俷嘆口氣,點點頭說:“我知道……可我也沒辦法。”


  “別灰心,等將來姐姐想辦法,說不定能找到一匹神駒呢。對了,阿丑你不是喜歡狗嗎?”

  見董俷沒有選到合適的馬有些垂頭喪氣,董玉連忙安慰。

  董俷抬起頭說:“我是喜歡狗,但奶奶不喜歡啊。”

  “沒關系,回頭姐姐讓人從西羌給你找一頭獒,就放在牧場里。你已經長大了,奶奶不可能天天跟著你。你也可以和奶奶要求住在牧場,奶奶也不會阻攔你。”

  董俷眼睛一亮,連連的點頭。

  ******

  董玉和董俷在這邊說話,另一邊董媛和綠漪已經和胯下的坐騎完全的熟悉了。

  二女騎在馬上不停的奔跑,咯咯的笑不停。

  “阿丑,快來啊,我們比比,誰的馬更快一些?”

  董媛伸手招呼董俷,縱馬朝董俷奔來。突然,從牧場的遠處傳來一聲唏溜溜野馬的爆嘶。那馬嘶聲猶如沉雷在地平線上炸響,驚得牧場中的馬匹一陣的驚慌。

  董媛的馬被突如其來的馬嘶聲嚇了一跳,頓時驚了。

  野馬剛被馴服,野性尚存。這一驚可不得了,朝著馬圈外就沖了過去,好像發瘋似的。幾個家奴上前阻攔,被野馬撞得飛了出去,倒在地上是大口的吐血。

  “馬驚了,馬驚了!”

  “保護四小姐!”

  周圍的人都慌亂了,馬背上的董媛更是不停的尖叫。董俷一把撥開了擋在身前的家將,怒吼一聲,“去看著別的馬,這里有我!”


  說著話,他縱步就沖上去,站在那驚馬的前方。

  “阿丑,快閃開!”

  董玉嚇壞了。她可是清楚,一匹剛被馴服的野馬,驚起來會有多么可怕。有心沖過去把董俷拉開,但是卻被家將死死的拉住。眼見驚馬已經沖到了董俷的跟前,就看見董俷扎了一個馬步,雙手抬起狠狠的和馬頭撞在一起。


  小紅馬一聲暴叫,四蹄騰起。

  董俷上前一步,抓住了馬韁繩用力向下一拽,另一手摟住了馬脖子,氣沉丹田,大吼一聲。那沖起來的野馬,力道何止萬鈞。竟然被董俷生生的掀翻在地上。

  董媛驚慌失措的在地上翻了幾個滾兒,被扶起來的時候,腦袋里依舊是一片空白。

  小紅馬仍在掙扎,可是被董俷死死的按在地上。

  董俷一邊按住小紅馬,一邊吹著口哨。這是牧場中的人告訴他的訣竅,可以舒緩馬的心情。漸漸的,小紅馬不再掙扎,有家奴上前把小紅馬給牽了起來,董俷也是精疲力竭的坐在原地,半晌動彈不得。

  “我要殺了它!”

  清醒過來的董媛尖聲吼叫,從家將的身上搶過一把寶劍,就朝小紅馬撲來。

  “四姐,不關它的事情。它是被驚嚇到了……你要是殺了它,我何必費這么大勁兒制服它?早知道一拳就打死它了。你看,它也知道錯了,這不要向你認錯?”

  董俷忙跑過去抱住了董媛,小紅馬也頗通人性的走過來,眼睛水汪汪的看著她。

  董媛的心軟了!

  從內心而言,她也很喜歡這匹小紅馬,還真的是不忍心殺它。

  可……丟了這么大的人,如果不發洩一下,心里面總是有一股子火氣憋著。

  “是什么驚了我的小紅?”

  管事也被嚇得臉發白,他當然知道董家四小姐是個什么脾氣。聽到董媛詢問,連忙跑過來,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一定是那匹該死的馬跑出來了,一定是這樣。”

  “哪匹馬?”

  董俷忍不住開口問道。從馬嘶的聲音中可以聽出,那匹馬絕非凡品。


  管事連忙回答:“是一匹孤馬,很難看,也很不合群。剛生下來的時候,沒有母馬願意喂它。而且經常和其他的馬沖突,咬死踢傷了好幾匹馬,我都想殺了它。”

  董俷招手讓家將牽馬過來。

  他翻身上馬,“那匹馬現在何處?”


  “估計已經被人圍住了。那匹馬性子烈的很,誰都馴服不了。也只有牧場里的小鐵能和它接近一些。當初我想殺了它的時候,就是小鐵死活不肯,我才放過了它。”

  “小鐵是誰?”綠漪問道。

  管事回答:“是個羌人孤兒。三年前,我看他精于養馬,于是從馬販子手里買下來。人倒是挺聰明,就是對馬非常癡迷,這里的人都叫他小馬癡,也算是能干。”

  董俷問:“那匹馬多大了?什么樣子?”

  “丑的很……還不到兩歲,而且也非常的暴烈。我這里有兩個馬師都被它殺死。”

  正說著,董俷就聽見從前方傳來一聲聲暴烈的馬嘶聲。

  他連忙抬頭眺望,只是沒想到這一看,卻讓他頓時呆了,久久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46 PM

第十一章 馬奴小鐵(1)

  牧場中,一匹黑色的烈馬被團團圍住,四五根繩索套在它的身上,十幾個大漢奮力的想要把它拽倒。

  但是烈馬依舊高昂著頭顱,脖子上好像獅子一樣的黃色鬃毛隨風飄舞,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即便是繩索套在它的脖子上,即便是被殺死,它也不願臣服于人類。

  只見它四蹄蹦跳,忽而仰蹄,忽而候踹。

  那雙略帶著紫色的眸,不時有五彩的光芒閃過。強健的四肢,雄峻的軀體,無不給人以力的美感。雖然它的樣子很醜,看上去好像野獸,可即便是再挑剔的人也無法否認,這匹馬,才是真正的草原之王,才是真正的龍駒。


  董俷看呆了!

  在烈馬掙扎反抗的時候,他能從馬眸中看到,它內心中的孤寂。

  很醜的馬,但是我喜歡!

  眼角的余光閃過一道寒光。一名家奴彎弓搭箭,準備把烈馬射殺在原地,以取悅董媛。

  董俷勃然大怒,手中的馬鞭好像靈蛇一樣的纏繞在家奴的脖子上,用力一拉。

  家奴慘叫著從馬背上栽下來,沒等他站起,馬鞭劈頭蓋臉的就落在了他的身上。董俷多大的力氣,更何況是在盛怒之中,家奴在地上打著滾,不停的哀嚎著。

  “誰敢傷了它,老子就撕了他,滅了他全家!”

  董俷說著話,從馬上跳下來,大聲吼道:“都給我讓開,它是屬於我的!”


  董玉卻連忙抓住了董俷,“阿丑,別沖動……你想要馬,姐姐回頭給你找,可是不要找它。羌人中有一個傳說,有一種馬是神獸狻猊和龍駒結合產下的后代,名為獅鬃獸。據說獅鬃獸出現,必然會帶災難,誰騎上它,誰就會不得好死。”


  聽上去,好像是八駿中的的盧。

  董俷搖搖頭,“大姐,你放手,我就要它。看見它第一眼,我就知道它是我的。”

  董玉還想勸阻,但是卻被董俷掙脫。他大步流星的跑過去,在距離獅鬃獸還有二十步的地方停下來,揮手示意四周的家奴和家將讓看,然后就看著那匹獅鬃獸。

  獅鬃獸也停止了掙扎,瞪著董俷。

  它似乎看出董俷的意圖,那雙帶著五彩光芒的迷幻紫眸,閃過了嘲諷的光彩。

  董俷突然笑了,指著獅鬃獸說:“你是我的!”

  獅鬃獸打了一個響鼻,不屑的抬起頭。它把身上的繩索咬斷,前蹄不停的刨著地面。幾乎是在同時,董俷和獅鬃獸一起動作,面對面的沖了過去,好像兩個決斗的武士。


  眼看著獅鬃獸就要撞在董俷身上,董媛和綠漪都忍不住啊的驚叫,閉上了眼睛。獅鬃獸猛然仰蹄,狠狠的踹向董俷,而董俷毫不畏懼,大吼一聲抓住了獅鬃獸的前蹄。馬要踩死人,人要制服馬,董俷的身子向后連退了兩步,而獅鬃獸也退了兩步。

  “好畜生!”

  董俷放聲大笑。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十年,還沒有什么事物能讓他感到熱血沸騰。但是現在,他的血開始燃燒了,開始沸騰了。董俷知道,這匹馬就是他的。

  再次撲出,獅鬃獸靈巧的騰挪閃開,張口向董俷咬去。

  而董俷則閃身躲過,趁機貼近了獅鬃獸,想要跳上馬背。哪知這獅鬃獸太聰明了,看破了董俷的意圖。就在董俷騰空的一剎那,竟然再次騰挪,狠狠的撞了過去。

  空中的董俷無處躲閃,被獅鬃獸撞翻在地。

  那獅鬃獸沖過去,仰蹄踩了下去。董俷一團身,縮在馬腹下面然后一個起身,狠狠的撞在馬肚子上,把獅鬃獸撞得一個趔趄,險些就倒在地上。
  這一人一馬,在空曠的草原上斗智斗勇。

  而周圍觀戰的人都看傻了眼,竟然連大氣都不敢出。

  “大小姐,少爺沒危險吧!”綠漪看的是心驚肉跳,輕聲的詢問。

  董玉咬著嘴唇,強耐住急促的呼吸,輕聲回答:“應該不會……也許,這獅鬃獸是老天爺給阿丑送來的坐騎。若是阿醜都無法制服,我想也沒有人能制服它吧。”


  “制服不了,殺了它!”


  董媛對剛才的事情猶自氣憤不過。該死的馬,竟然敢讓本小姐出了那麼大的醜?

  董玉一笑,“你要是殺了它,阿醜會和你拼命的。”

  三女正在交談,周圍的人突然一聲驚呼。抬頭看去,只見董俷竟然跨坐在馬背上。只是沒等他坐穩,獅鬃獸一個蹶子就把他掀了下來,退后兩步不停的噴吐鼻息。

  董俷也是在大口的喘氣,但是臉上卻洋溢著快活的笑容。

  “幹,有個性,老子喜歡!”


  想要站起來,可是腿一軟卻半跪在地上。那獅鬃獸也匍匐下來,和董俷面對面的瞪著眼睛,片刻後一扭頭,依舊是不屑一顧的樣子。不過,董俷雖然沒有制服獅鬃獸,可獅鬃獸已經不再小看眼前這個丑八怪。

  “今天就到這里,你是我的,記住,沒有服我之前,不許任何人騎在你的身上。”

  獅鬃獸噴出一股滾燙的鼻息,長嘶一聲,好像是在向董俷挑戰,又好像是在做出保證。

  “去,把少爺扶起來!”

  兩個家將連忙過去,把董俷扶起來。但是,沒有人敢靠近獅鬃獸,它轉過身子,蹣跚的朝著遠處走去。那背影,看上去很寂寥。在周圍的馬群中,卻是那麼孤傲。

  “給它最好的草料,給它最好的馬棚……”

  “少爺,它不吃的!”管事苦笑道:“這匹馬很驕傲,也很古怪。它不住在馬棚里,也不吃我們給它準備的草料。寧可去吃一些雜草,寧可睡在牧場中,也不願意和其他的馬在一起。不過,小人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和它鬥個旗鼓相當。”


第十一章 馬奴小鐵(2)

  “相當嗎?”董俷的眼睛一瞇,看著獅鬃獸的背影,突然大聲叫喊:“阿醜,記住,你是我的……照顧好自己,咱們明天再來過。什麼時候你服氣了,什麼時候算完。”

  董玉等人聞聽愕然。


  阿醜,那可是董俷的乳名啊!

  哪知道,那匹蹣跚的獅鬃獸在聽到董俷的吼聲竟然停下了腳步,扭頭看了一眼董俷,長嘶一聲撒腿狂奔而去。

  董俷笑道:“相當嗎?你看,我連走路都要人攙扶,它卻能自己奔跑,其實我輸了……別扶著我。一匹馬尚有如此傲氣,我絕不會輸給一匹馬,我不需要人扶。”

  董玉走上前,正好聽到了董俷的這番話。

  她擺手讓家將推開,“阿醜,姐姐累了,幫姐姐一下,如何?”


  說完,也不等董俷答應,手就放在了他的胳膊上。董俷知道,大姐這那是要他攙扶,分明是在攙扶他。同時他也明白,以現在的狀況,還真的需要人來攙扶。

  “董三,晚上我們就在牧場住下了,派人會城里告訴老夫人一聲。”

  董媛對管事吩咐,然後笑嘻嘻的看著董俷說:“阿醜,怎么把乳名讓給了它呢?”

  董俷笑道,“它本來就丑嘛!”

  “你這家伙,真是個拼命三郎。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獅鬃獸這樣的馬,性子可真是烈。”

  董俷正色道:“不是烈,是傲!”

  說著,他好像自言自語似的輕聲道:“其實,我覺得我和它都一樣。父親不喜歡我,家裡的那些奴僕都害怕我……它呢?也是一樣,母親不喜歡它,群體不接受它。雖然它是一匹馬,但是我能從它的眼神中感受到和我內心一樣的孤獨。”

  董玉的手微微一顫,看了董俷一眼,沒說話。

  ******

  牧場里有很多的氈包,是供那些牧馬人據說。幾十個氈包圍繞著一排簡陋的,用石頭堆砌的房子,那是管事們和家將居住的地方。至於那些下等的家奴,則都在草棚里和牛羊混居。

  管事早就讓人把房舍打掃乾凈,迎接董俷等人。


  當走進屋子前,董俷看見一個年紀大約在十二三歲的羌人孩子頭破血流的跪伏在地上,周圍有十幾個家奴看著。

  董俷一皺眉,走進屋中坐下。董玉和綠漪去后面換衣服,廳堂中只剩下董俷和董媛。

  董俷問道:“門口的少年是誰?”

  “少爺,那就是小人剛才和您說的小鐵。之前,那頭獅鬃獸都是由他看管,哪知道他今天居然睡著了,讓那獅鬃獸跑進來牧區,還驚嚇了幾位小姐,實在可惡。”

  董媛哼了一聲,“的確是可惡,董三,先去賞那小子一百鞭子,給我狠狠的抽。”

  “四姐,您這是……”

  “阿醜,你別管。如果不是這小子,我何苦今天丟那麼大的臉。既然獅鬃獸是你看上的,我可以不計較。可是我心里這口氣必須要出,否則憋著會很難受。”

  管事有些為難,看看董媛,又看看董俷。

  董俷雖然是家中的少爺,可沒權沒勢,誰都知道董卓並不喜歡他。但董媛就不一樣了。那可是董家的小公主……哪怕是得罪了董俷,也好過去得罪董四小姐。

  董三權衡了一下,立刻讓人吩咐了下去。

  董俷有點不高興了:我這正和四姐商量呢,你小子這不是在和我作對嗎?


  “董三,你他媽的耳朵聾了不成?我說了,等一等。”

  “四小姐說……”

  “四小姐是人,難道我就不是人了?”


  這話本來也沒什麼問題,可聽在董媛的耳朵里,怎麼聽都不是個滋味。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個小羌奴嗎?有必要說的這麼過分?

  “阿醜,你這是什麼話?”

  “我就事論事,我這邊正和四姐你商量,這小子就迫不及待的吩咐下去,何曾把我放在眼里?”


  董俷的意思並沒什麼,可口氣有點沖,讓董媛很不高興。

  “董三沒有做錯,我吩咐下去了,他就要去執行。”


  董俷忍著氣說:“四姐,只不過是一件小事。再說你不是也沒事嗎?一百鞭子下去,那家伙還能活下去?我替他求個情,四姐你就放他一馬,算是給我一個面子。”


  “什么叫小事?”董媛柳眉倒豎,怒道:“差點害死了我,還是小事?董三,再加一百鞭子。”


  董俷怒了,呼的起身。

  “四姐,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還想問你是什么意思呢!”

  董媛也火了!私下里董俷和她吵吵鬧鬧,她根本不在乎。可是當這麼多人的面,她堂堂的董家四小姐連打個人都被人推三阻四,這顏面可真的是丟的大發了。

  “阿醜,你若當我是你四姐,就別出聲。”

  “四姐,你如果當我是你弟弟,就饒了那個家伙。”


  董俷倒也不是非要救那個小鐵,只是覺得這事情和小鐵並沒有關系。再說了,如果不是小鐵,那獅鬃獸怎麼會跑到牧場。如果不到牧場,怎麼會被他所賞識?

  說起來,這還真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是因為那董三,讓事情變得有些復雜。董媛瞪著董俷,咬了咬嘴唇,突然大步走出了廳堂,探手從一名家將的手中奪過一把利劍,氣勢洶洶的向少年走去。

  “四姐……”

  董媛舉起寶劍,向少年砍去。


  董俷這時候也跑出來,見此狀況后,忙沖過去推了一把董媛。


  董媛那能想到,董俷會為了一個小馬奴向她動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倒在地。

  “阿醜!”

  董俷也傻了,“四姐,我不是故意的!”

  董媛站起來,把寶劍扔在地上,看了董俷半響,淚水奪眶而出,哭著跑了出去。

  “四姐……”董俷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狠狠的瞪了董三一眼,“給他松綁,等我回來再處置!”

  說完,他就朝著董媛離去的方向追去。

  等他追上董媛的時候,董媛已經跨坐在小紅馬的背上。

  “四姐,你去哪兒?”

  “松手,你管我去哪兒?”

  “四姐,這天都要黑了,有什么事咱們好好說,你可別一個人到處亂跑,會出事的。”

  董媛怒道:“我死我活,與你有什么關系?照顧好你那個該死的小馬奴,以後別來找我!”

  “四姐……”

  “我讓你松手!”

  董俷死死抓住了韁繩道:“我不松!”

  “再不松手,我就不客氣了!”


  “四姐,別鬧了,有什么話,咱們坐下來好好說,行不?”


  這時候的董媛,哪兒還聽得進董俷的話。幾次三番的阻攔她,讓董媛氣憤至極。

  見董俷不鬆手,她揚手一鞭子抽在了董俷的肩膀上。

  沒想到董媛會真的出手,董俷一咧嘴,緊握著韁繩的手,一下子鬆了。


  這一鞭子打在了董俷的身上,董媛也後悔了。不過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也是騎虎難下。心道:沒關系,了不起回頭讓奶奶出面……再說了,阿醜不會怪我。

  想到這裡,她縱馬疾馳而去。

  董俷苦笑著在原地站立,看一群家將呆若木雞的沒有動,心里的火騰的一下竄了起來。

  “看什么看?還不去追上四姐?護送她回家,要是少一根汗毛,我就撕了你們!”

  家將們這才如夢方醒的追了出去,只留下董俷一人在站在原處,半晌後苦笑一聲,轉身走回了石屋的廳堂。

  這一天,可真的是不順啊!

  馬沒有挑選到,反而和姐姐鬧翻了臉。


  手臂上是滋滋痛,董俷的心也在怦怦跳:這還真的是一個難混出來的時代啊!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50 PM

第十二章 心思(1)

  董三的慘叫聲從外面傳入廳堂,伴隨著板子拍在肉上的沉悶聲響,讓人不住的打寒蟬。

  廳堂里有三個人,董玉和董俷面對面的跪坐著,誰也不說話。

  綠漪為董俷倒了一碗水,手不停的在顫。可以看得出,她此刻非常的害怕。按理說,綠漪不是沒有見過打人的場面。當初跟隨董俷的時候,她可是親眼看到董夫人把兩個多嘴的家奴活活打死的景象。可即便是這樣,她依然感到非常恐懼。

  而讓她恐懼的源頭,就來自於那兩個面對面,誰也不說話的人。

  董媛氣呼呼的走了,當董玉問清楚後,頓時勃然大怒。一方面她是氣董俷,為了一個小小的羌奴,用得著和自己的姐姐翻臉嗎?另一方面,她則惱怒那個口沫橫飛,在她面前添油加醋數落董俷不是的管事董三。

  你拍馬屁沒關系,可是你不該在兩姐弟之間表現出來那種態度。

  而且,不管董俷做的再不對,他是董家的小少爺,可不是你一個下人能品頭論足。

  可憐的董三,還想在董玉面前賣好。但沒成想,董玉二話不說,命家將把他綁起來,在廳堂外重責。打多少板子?董玉沒說,只是告訴家將,重重的打,讓他明白,誰才是他的主人。


  家將都是跟隨董玉多年的老人了,怎麼會不明白董玉的心思。

  幾板子下來,打得董三是血肉橫飛,慘叫聲漸漸的弱了下來,漸漸的沒了聲音。


  董玉和董俷依然面對面的坐著,誰也沒開口。

  外面,板子拍在肉上的聲音讓綠漪的汗毛都豎立起來。這是要打成肉醬啊!

  “阿醜!”

  董玉終於開口,打破了屋中的寧靜。三國時期,人與人交談時可沒有倒茶的說法,更不會有什麼上茶的規矩。不論大小,男女,要麼是喝水,要麼就是喝酒。

  而年紀稍長的人,大都是喝酒。

  董俷秉承未來時代人的規矩,不到法定年紀,他是絕不喝酒。

  所以,當大多數同齡的孩子都能喝上幾口濁酒的時候,董俷依舊是滴酒不沾。

  反倒是董玉,酒量非常驚人。

  “大姐……”

  “我觀察你很長時間了。”董玉喝了一口酒,放下手中的酒樽,“可是我越觀察你,就越是看不明白你。我問過奶奶,奶奶也把你說過的一些話告訴我了。我還問過四妹,她說你從小就透著不同凡響。你七歲的時候,殺死了十八個家將,打得你堂哥吐血,在床上躺了半年才恢復……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這是你做的詩嗎?”

  綠漪手一顫,驚奇的看著董俷。

  董玉念出來的這兩句詩,沒什麼出彩的地方。可是綠漪卻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感受。

  也就是說,這首詩的精彩處,在後面。

  “……君不見,豎儒蜂起壯士死,神州從此誇仁義。一朝虜夷亂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屠得九百萬,即為雄中雄……你別驚訝,當時你四姐夫就在場,他把你這首詩記在了心里,回去后還刻在了竹簡上。”

  “四姐夫?”

  董玉點點頭,“你四姐夫是個聰明人,也是咱董家最有學問的人。連他都說好,你四姐又怎能不記下來。只是你這詩中有太多驚世駭俗的東西,所以你四姐夫千叮嚀,萬囑咐,絕不可以流傳出去,否則一定會給你,給家人帶來殺身之禍。”

  董俷端起酒樽,把里面的白水喝乾。

  綠漪看著董俷,那眼睛里閃爍中一種怪異的光芒。不可否認,這詩做的很普通,可偏偏讓人感到熱血沸騰,感到身子都在燃燒。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快意。

  “綠漪,你先下去。記住,剛才我說的話你一句都沒聽見。如果讓我聽到半點風聲,外面的董三就是你的下場。”


  董玉說的是輕描淡寫,可是卻讓綠漪遍體生寒。

  “奴婢知道,奴婢什么都沒有聽見,奴婢告退!”

  看著慌慌張張走出去的綠漪,董俷微微一皺眉頭,“大姐,幹嘛要去嚇唬她呢?”

  “嚇唬?哈,我可是說真的。”董玉的眸光令董俷心裡生寒,微微哆嗦了一下。董玉冷笑一聲道:“你別以為我是危言聳聽,你這詩中有太多驚世駭俗的東西,更直指我朝立國之根本。若是傳揚出去,那些世家大儒必然口誅筆伐,你又能得好嗎?”

  “我,我只是一時沖動。”

  董玉冷笑道:“開始我也以為你是沖動,甚至還覺得你是個口無遮攔的莽夫。阿醜,你不像個十二歲的孩子,你很會隱藏。有時候,我就不明白你哪里來的那麼多古怪念頭……時而精明,時而莽撞,讓人無法分辨。阿醜,告訴我,哪個才是你?”

  “我……”

  “父親對你有偏見,他不喜歡你,這是事實。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又是怎樣?董璜不是父親親生,從小就跟在父親的身邊。傷剛好,就急急忙忙的跑到了河東。而你呢?從小到大,你和父親說過幾句話?甚至有時候父親刻意想和你拉近關系,你也在躲避。阿醜,我們見面的時間不多,但我能覺察到,你在躲避。”

  這句話說在了董俷的心坎上,他一下子就毛了!

  “躲避,我有什么好躲避的,我又要躲避什么?”

  董玉笑了起來,輕聲回答:“你要躲避什麼,只有你自己知道……問你自己吧。”

  “我……”

  “好了,話說到這份上,剩下的你自己去想。既然你要保那個羌奴,甚至不惜和你四姐翻臉,乾脆我就把那羌奴送給你。只是我希望,你回去後向你四姐道歉。”

  董玉說完,端起酒樽一飲而盡。

  董俷卻在發呆,腦袋里嗡嗡直響。大姐說的沒錯,我一直在躲避;我曾經以為我已經熟悉了,並且適應了這個時代,可實際上呢?我只是在時代的門外徘徊。

  要說殺人,我也殺過不少人。

  那小羌奴和我有什么關系?我為何要保他?只是一個小羌奴而已,我又何苦呢?

  董俷的思想,在劇烈的沖突著,腦袋漲的好像要炸開了一樣。

第十二章 心思(2)

  董玉也不打攪他,一手拎著酒壇子,一樽又一樽的喝著酒,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也許,阿醜會說出他的想法;也許,他還是老樣子。

  可不管怎麼說,相信這一席交談,足以讓他真真正正的變成一個董家的子孫。

  ******

  廳堂外,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緊跟著好像有人從馬上跌落下來,外面一陣的喧嘩。

  “出了什么事?”


  董玉皺眉站起。董俷也驚醒過來。他嘆了口氣,隨著董玉站起來,走到了門口。

  門外,一個家將遍體鱗傷,好像是剛從戰場上走下來一樣,幾個家奴攙扶著他。一看到董玉,家將連滾帶爬的跪在了董玉身前,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大小姐,不好了!”

  這一幕怎麼看著很眼熟?

  董俷看看家將,又看了看董玉。十五天前,大姐和四姐好像也玩過這一出,怎么現在又來了一次?

  而董玉的臉上陰沉,問道:“慌張什么,慢慢說!”

  “四小姐,四小姐出事了!”

  果然,四姐可能是想要找個臺階下來,所以才玩了這出戲。


董俷的嘴角微微一翹,笑著問道:“是不是四姐遇到了強人,被強人給抓走了?”

  “沒錯……咦,少爺,您怎麼知道?”

  連董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四妹這算是什么把戲,剛玩兒過一次,怎么又來了?好了,起來吧……回去告訴你家四小姐,想回來的話,就乖乖的回來,別耍花招。”


  “是……”家將本能的應了一聲,但旋即變了臉色,“不是!大小姐,少爺,是真的。四小姐真的出事了……我們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從城里逃出來的太平道賊。其中有人認出了四小姐,結果一場混戰,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戰死了。”

  董玉和董俷相視一眼之后,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


  “那四小姐呢?”


  “那些道賊中有個人好像地位不低,把四小姐抓走了。”


  “往何處去了?”

  “我當時撞死,隱約聽他們說,要把四小姐帶走送給燒戈……其他的沒聽清楚。”

  董俷的手在顫,突然大吼一聲,“備馬,給我備馬!”


  “阿醜,冷靜點!”董玉抓住了董俷的胳膊。

  大姐的力氣一點都不小。董俷一掙,隨即生出這樣的念頭。至少,和二姐夫的力氣差不多。這麼一掙,居然沒有能甩開大姐的手。不過,董俷也沒心情想這些,如果不是董玉抓他,換給人早就一拳頭砸過去了。

  “大姐,你松手!”


  “阿醜,別急……至少我們現在知道,四丫頭是安全的。那些人明知道她的身份還敢這麼做,顯然是別有目的。再說了,你知道燒戈是什么?在什麼地方嗎?”

  “這個……”


  “燒戈是羌人的一個部落,名為燒戈羌,其首領就叫燒戈,專門從事馬賊的勾當。他們在西涼地界中來去如風,加之和許多羌人關系良好,官軍幾次試圖圍剿都沒能抓住他們。你一個人跑出去,有什麼用?再說了,他們的人可是不少。”


  “可是,可是四姐他……”

  “你別著急!”董玉想了想,立刻吩咐身邊的家將說:“立刻灑出斥候,給我尋找燒戈的蹤跡……對了,他們為什么要去找燒戈?按道理說,應該馬上撤離西涼啊。”

  董媛的家將回答:“我隱約聽到他們說,要找燒戈商量什么事情……還有,往安定的路已經被牛校尉封住了。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和牛校尉的人苦戰了一場。”

  董玉靜靜的看著家將,片刻之後突然笑了。

  “你叫什么?”


  “小人名叫鄂摩,原本是白羌的奴隸,幼時隨夫人來到臨洮,後來歸于四小姐統轄。”

  “你幹的不錯,很聰明。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打聽到麼么多消息,是個人才。這樣吧,你別叫鄂摩了。既然已經在我董家做事,就姓董……恩,就叫董鄂。我再賜你一字,名白摩,算是不忘你白羌的根本,以后就聽從少爺的調遣,明白嗎?”

  “小人,小人必將肝腦塗地,以報答小姐,少爺的恩典。”

  董白摩?董白摸……這算什么名字?不過大姐當真是有手段,只是給了一個姓,給了一個名字,就收買了一個人的忠誠。換個角度再一想,其實這個時代的人,特別是那些底層的人要求很簡單。給他一個姓,就等同於進入了董氏的大門,

  莫小看這一個姓氏,家將也分三六九等,被賜予姓氏,算是高級家將了吧。

  董俷看了董玉一眼,暗自佩服大姐的手段。

  這時候,牧場中的家將私兵已經聚集起來,大約有二百人左右。

  更有人牽來了十幾頭獵犬,在牧場中列隊待發。董俷來的時候,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情,故而也沒有帶兵器。目光在兵器架上掃了一眼,他走過去伸手抓起一把九耳八環砍刀,在手中輕輕一抖,華稜稜直響。

  早有家將牽來了一匹戰馬,董俷翻身上馬。

  “大姐,我帶人追過去。你立刻派人去找二姐夫,讓他給牧場增派人手。我估計,那些太平道賊別有用心,說不定會把心思放在咱們家的牧場上,你要小心。”


  董玉微微一笑,“區區毛賊,姐姐還不放在心上。阿醜,不救回你四姐,別回來。”

  “少爺,小心一點!”綠漪紅著臉叮囑。

  “兒郎們,隨我出發!”

  董俷調轉馬頭,剛要出發。突然從人群中沖出來一個少年,撲通跪在了董俷的馬前。

  “少爺,帶我一起去吧,我能幫上忙的。”

  董俷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個被他救下來的馬奴。

  這馬奴的個頭不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董俷一皺眉,“你能幫我什么?”

  “小人自幼曾隨人學過一些追蹤之法,而且還精通犬語,能指揮獵犬。”

  董俷心里一動,居然還是個有本事的家伙。只是看這馬奴的身材,實在是有點……

  似乎看出了董俷心中的擔憂,小馬奴大聲說:“少爺,莫要小看小鐵。論打架殺人,小鐵可不比任何人差。”


  “給他牽一匹馬來!”

  董俷想了想,扭頭吩咐下去。

  哪知馬奴忸怩的說:“少爺,小鐵不會騎馬。”

  不會騎馬的羌人?董俷勃然大怒,“你不會騎馬,跑出來湊什麼熱鬧?”


  “小人雖然不會騎馬,但是天生的飛毛腿。這牧場中還沒有幾匹馬能跑過我。”

  天曉得是不是真的!

  這飛毛腿……算了,隨便他吧。


  董俷說:“那你跟著,若是掉隊了,我可不會等你。對了,你用的是什么兵器?”


  “小人善用兩把折鐵刀。”

  馬奴說著,從身上接下一個刀囊,從里面抽出兩把短刀。

  董俷點點頭,“既然如此,出發吧。”

  說完,他縱馬疾馳。身後,二百多匹戰馬飛奔而出,十幾頭牧羊犬也狂吠而行。

  偷偷的看了一眼馬奴,董俷還真的是吃了一驚。

  胯下的戰馬雖然算不得好,可也是牧場中少有的良駒。那馬奴撒腿狂奔,居然絲毫不比戰馬跑的慢,甚至還隱隱約約的跑到了前面。十幾頭牧羊犬跟在他的身后,就聽見馬奴不時的發出一聲聲奇異的犬吠。每一聲犬吠,都引得群犬狂叫。

  馬隊消失在夜幕中,從遠處傳來獵犬的狂吠聲。


  董玉和綠漪一前一后的站在氈包前面,目送馬隊不見了蹤影之后,才轉過了身。

  “大小姐,少爺他不會有事吧。”

  “放心吧……阿丑只要冷靜下來,誰也別想占他的便宜。只是我不明白,阿醜怎么知道那些太平道賊另有圖謀?難不成,他手中另有連你我都不知道的勢力?”

  綠漪連忙搖頭說:“大小姐,您可千萬別這么說。奴婢跟隨少爺的時間雖然不長,可算算也有三年了。少爺平時也很少和人打交道,甚至都不經常出門,怎么可能呢?”

  “可是他……”

  綠漪說:“這件事說起來也怪,從我第一次告訴少爺太平道的事情後,少爺就很不高興。他知道大賢良師有三個兄弟,還知道大賢良師是如何立教的。而這些事情,我都不太清楚…反正我能感覺的到,少爺對太平道的事情非常不喜歡。”


  董玉一皺眉頭,“那還真的是奇怪了!不過,臨洮郡國兵可是越來越差了,牛輔是怎么帶的兵,竟然連一群道賊都拿不下來,實在是讓我非常失望。等這件事結束了,我定要好好的收拾這小子,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再偷懶。綠漪,隨我巡視牧場。”


  幾個家將立刻牽來戰馬,董玉上馬之後,忍不住又向董俷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阿醜,看你的了!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53 PM

第十三章 殺戮(一)上

  “呼!”

  董俷勒住了馬韁,提刀向跑在前面的馬奴看去。

  不得不佩服這家伙,已經跑了兩柱香的時間了,這家伙居然還能跑在他的前面。

  沙礫中,有幾堆馬糞。

  獵犬在周圍打轉,不時的輕吠兩聲。而馬奴則趴在地上,片刻后跑到了董俷的馬前說:“少爺,他們好像改變方向了。”


  “改變方向?朝哪個方向去了?”

  “這些人很精明,顯然有經驗老道的人在故布疑陣。少爺,我擔心,我們可能上當了。”


  “上當?”

  一陣風掠過,董俷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蟬。他目光灼灼的看著馬奴,那張平日里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害怕的臉,此刻更布滿了陰翳,更讓人平添了幾分畏懼。

  馬奴哆嗦了一下,“這一路追下來,對方一共進行了三次變向。”

  董俷沉吟不語,將九耳八環砍山刀橫放在馬鞍橋上,眼中閃過一抹森寒的光亮。


  “接著說!”

  “第一次轉向是在河邊,從他們留下來的印記中,人數大概有三十多個。然後在小禿山又一次變向,雖然他們竭力的隱藏,但是小人覺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兒。剛才我又留意查看了一下,終於發現了問題。只有馬,沒有人!”



  董俷激靈打了一個寒蟬,“你說什麼?”

  馬奴咽了口唾沫,“或者說,他們的人數減少了。馬的數量沒有減少,可至少有三分之二的馬是空的。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在第一次轉向的時候,有些人棄馬而行。”

  董俷的手指,輕輕敲擊在刀桿上,發出突突的沉悶聲響。

  “那個誰…就是你,過來!”


  他手指著董鄂,沉聲問道:“你確定那些人說過要去燒戈羌嗎?”

  “卑下聽的是千真萬確。”

  “他們有多少人?”


  “大約四十多個人,其中還有一部分的人沒有是步行前進,沒有他說的三十匹馬那么多。”
  董俷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好,上當了!”


  “少爺,怎么回事?”


  “既然你說沒有那么多馬,而他卻說有三十多匹馬,如果你們都沒有說謊,那就說明,太平道賊們在途中遇到了同黨。而且,相信他們的數量不少,否則不會送出來這麼多的馬……十幾個人騎著馬,帶著我們繞圈子,那其他人,其他人呢?”


  “這……”

  董俷一拍額頭:學了那麼長時間的兵法,居然連這調虎離山之計都看不出來。


  “全軍聽令,回牧場,回牧場……”

  董俷反應過來,只怕那些人在匯合之后,把注意力就放在了牧場的上面。現在,他把牧場的一大半力量抽空了,那牧場豈不是危險?大姐和綠漪,有危險!

  哪知,馬奴一把抓住了董俷的韁繩。

  “你找死!”董俷大怒,舉刀就要殺了馬奴。


  馬奴大聲說:“少爺,請聽我一言。那些人或許是去襲擊牧場了,但不能保證,四小姐一定在他們的手里啊。萬一四小姐在這十幾個人的手中,該怎麼辦才好?”


  砍刀驟然在空中僵住。

  董俷細長的眼睛瞇起來,看著馬奴說:“你叫什么?”


  “小人叫小鐵。”

  “如果我讓人跟著你,能不能追上那些家伙。”

  “只要他們是在這附近,小人定能找到他們。”


  董俷說:“十幾個敵人,你需要多少幫手?”


  小鐵胸脯一挺,“少爺,您也太小看小人了。小人身子雖然單薄,年紀雖然不大,可說起殺人,小人可不比誰差。給小人十個,不,最多八個,小人提他們的頭來見您。”


  “董鄂!”

  “卑下在!”

  “帶二十個人,聽從小鐵的吩咐。如果找到對方,一個不留。如果四姐在他們手中,給我安全的帶回來。若是你做的好,少爺保證,給你一個大好的前程。”


  董鄂聞聽,欣喜萬分。


  雖然知道董俷在家中沒有什么權勢,可他深得老夫人疼愛,又和兩位小姐交好。就算他不說,兩位小姐和牛校尉面前說一句話,他董鄂可就算是飛黃騰達了。

  “卑下定不辱使命。”


  董俷又看了一眼馬奴,突然笑道:“小鐵,不管你能否救回小姐,我都給你一個好出身。從今後你就做我的親衛,我賜你董姓,董鐵……以后這就是你的名字。”


  馬奴頓時大喜過望,連忙跪在董俷馬前:“董鐵定然不負主公的厚望。”


  “我們走!”

  董俷帶著人,一陣風似的疾馳而去。而董鐵喝住了那些牧羊犬,口中發出奇怪的犬吠之后,牧羊犬立刻向四處撒開分奔而走。


  董鄂奇怪的問道:“小子,你這是幹什麼?”


  董鐵眼睛一瞇,那張還帶著浮腫的清秀面容上閃過兇狠之色,“我要確定他們的去向,同時也縮減他們迂迴的范圍。他們活動的範圍越小,咱們就越是省力。”


  這小子,真的不簡單!
  

第十三章 殺戮(一)下

  董鄂原本是不服氣聽從董鐵指揮的,可聽他這麼一說,在看他眼中的戾色。馬上就醒悟道,這少年可不像他長得那麼秀氣。同是羌人,他自然也明白對方的心思。誰都想出人頭地,誰都想有個好前程。他這麼想,這小馬奴難道就不想嗎?

  ******

  一炷香的工夫,董俷等人來到了一個岔口。

  他勒住了戰馬,向岔口兩邊看去。岔口一條是通往牧場,另一條則是通往臨洮。

  “少爺,怎么停下了?”

  董俷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的說:“能使出調虎離山的計策,顯然這些家伙中有高人指點。把牧場大部分的人抽調走,大姐他們定然會抽調郡兵去牧場守衛。”

  他突然看著那家將問道:“如果是你,你會搶牧場,還是搶臨洮?”


  家將顯然被董俷的話問的一愣。猶豫了片刻說:“如果可以,最好是一鍋端。但是如果牧場守衛嚴密,倒是不如搶城寨。畢竟羌人不缺牛馬,而城寨里有金銀財寶和女人,這才是他們所希望得到的……如果明知道城寨守衛松弛,二選一卑下選城寨。”

  董俷不禁笑了,笑得非常詭異。

  夜色中,他的笑容看上去令人害怕,那細長的雙眸,更吐出蛇兒一樣的陰冷。

  家將一哆嗦,“少爺,卑下如果說錯了話,還請您包涵。”


  “說錯話?不,你沒說錯。你…叫什麼?”

  “卑下名胡赤兒。”

  董俷一怔,下意識的看了那家伙一眼。胡赤兒,好像有點耳熟的樣子,只是想不起來是什么人物。應該是在評書當中出現過的人物,既然如此,也算是人才。

  “胡赤兒,說的好!”董俷撥轉馬頭,“那些家伙,定然也是這樣的念頭。真是高明,高明……全軍,聽我命令,向臨洮出發。”

  胡赤兒愕然道:“少爺,不去牧場嗎?”

  “你也說過,牛羊對馬賊沒用!”

  董俷一催戰馬,打馬揚鞭而去。近二百騎先是一怔,緊隨董俷其后,向臨洮跑去。

  正如董俷所猜測的那樣,臨洮此時陷入了一片火海。

  近千名馬賊沖破了幾乎沒有防御的臨洮城門,在街道上縱馬飛馳,獲舉刀殺人,獲投擲火把。一些馬賊更踹開了民居大門,獰笑著把屋中的女人撲倒在地。

  有企圖反抗的人,立刻被劈成兩半。

  而董府的大門緊緊的關閉。數百個馬賊輪番沖擊,朝府中投擲火把。府內的家兵在董夫人的指揮下,奮起反擊。雖然事發突然,可董夫人卻絲毫沒有慌亂。

  她身披盔甲,端坐在客廳中,面前的長案上擺放著一把寶劍。

  客廳門口,有家將牽著馬。一名奴婢給董夫人倒酒,從府外傳來喊殺聲,但董夫人似乎沒有聽見,一杯接著一杯,酒喝得越多,握著寶劍的手也就越發穩健。

  兩個健婦攙扶著老夫人走進了廳堂,後面跟著他的兄長成方。

  “娘,您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嘿嘿…沒想到我董家安分守己了兩年,就有人想騎在我們頭上拉屎了。媳婦,你可害怕?”


  董夫人大笑道:“娘,瞧您說的,區區幾個馬賊,還沒有這個資格讓我花鬘感到害怕。娘,您請安坐,有花鬘在,那些家伙休想攻破我董府的大門。給老夫人倒酒。”

  自有奴婢為老夫人上酒,老夫人坐下來,端起酒樽一飲而盡。

  成方在大門口坐下,解下背上的兜囊,從里面取出了兩桿黑漆漆,沉甸甸的短槍。


  他安坐門前,閉上了雙眸。


  外面的喊殺聲越來越響,董夫人臉上略帶著絲絲的醉意。

  “來人,提刀!”

  有奴婢抬來了一口大刀,董夫人大步流星走出客廳,翻身上馬後一把抓起大刀。

  “娘,請稍待,媳婦這就給您取下幾個蠢賊的腦袋當下酒菜。”


  老夫人微微一笑,將面前案上的酒樽端起,“媳婦盡管去,娘在這里等著下酒菜!”

  說完,將樽中濁酒一飲而盡。

  董夫人長笑一聲,催馬離去。數十個家將緊跟在她的後面,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老夫人笑道:“大哥,看起來阿醜捅了什么馬蜂窩。”

  成方點頭說:“想必是柴房中的那兩個家伙。不過這些蠢賊倒也有些本事,居然能還能使出小小的計策。現在,阿醜他們也許已經醒悟過來,正朝城里面趕呢。”

  “不知道,能否趕上!”

  老夫人喃喃自語,那雙滿是白翳的眸子,向客廳外看去。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55 PM

第十四章 殺戮(二)

  董府朱紅色的大門在燃燒,門頭的鏤空刻寫著‘董府’二字的橫匾被火焰包圍。

  董府在燃燒,前院的房屋、樹木,所有能燒著的事物都被火焰吞噬。

  許多家奴倒在血泊中,有的已經死去,活著的依然在發出呻吟,那未嘗不是痛苦的煎熬。靠近大門的那顆足有二百多年的蒼郁古松,此刻就好像一個巨大的火把,矗立在董府的院落中,把個漆黑的夜,照映的是通通透透,格外分明。

  臨洮城也在燃燒……

  數不清的太平教徒高舉火把,手持棍棒鏟筢,在街頭耀武揚威。

  這其中不泛有臨洮城的地痞流氓,一個個用黃巾包頭,叫囂著沖進一座座宅院。

  一個身材魁梧的壯年男子,在董府外立馬橫刀。

  眼睛半瞇縫著,不時的抬頭看天色,臉上的憂慮越來越重,拳頭握的非常緊。

  “渠帥,怎地這區區一個董府,比縣衙還要難打?兄弟們已經死傷了一百多個,還無法撞開他們的大門。再拖下去,臨洮的郡兵說不定就要回來了,我們撤吧。”

  壯年男子搖搖頭,又看了看天色。

  “燒戈首領,你且放心。我打聽過,那牛輔徒有勇力,卻是個沒見識的主兒。董家小妞兒被抓,抽空了牧場的力量。之前我又放出風聲,要佯攻董家的牧場。郡兵此刻估計正在牧場空侯,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們早就走了。燒戈首領,董家是臨洮第一大戶,再加上董卓老兒是河東太守,自然守衛森嚴。不過,他家中的財寶和女人……若能得了董家的家產,首領再裝備個幾萬人當不成問題。到時候,西涼誰是首領你的對手?恐怕就連朝廷的那些家伙也要對您另眼看待。”

  燒戈首領,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年紀大約在四旬左右,穿著一件獸皮鎧甲,裸露左肩,胸口的黑毛格外顯眼

  頭上牛山濯濯,不見一根毛發。

  一臉的虬鬢翻卷著,耳朵上掛著銅環。手中一把開山斧,上面占滿了鮮血。

  聽壯年男子這么一說,那雙不比牛眼小的眸子頓時閃爍著亮光。他猛然高舉大斧,嘶聲吼叫道:“孩兒們,給我沖……誰第一個沖進去,賞他十個漢家女子。”

  燒戈羌人立刻舉起刀槍,呼號不停。

  血與火,已經刺激的這些家伙腦袋發熱,朝著董府再一次發起了兇猛的沖擊。

  燃燒的大門突然洞開。

  緊跟著從大門後沖出一隊人馬,為首的女將頂盔貫甲,罩袍束帶,胯下一匹五花璁,手持繡絨大刀。那女將一馬當先,口中大喝一聲:“不要命的蠢賊,白毫羌花鬘在此,爾等還不下馬投降,更待何時。”

  羌人們沒有想到董家會突然發起攻擊,不由微微一怔。

  也就是這一怔的功夫,五花璁已經沖了過來。巨大的沖擊力將兩名羌人撞飛出去,繡絨大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寒光,只聽一連串的慘叫聲響起,四五個燒戈羌人被劈下馬來。緊跟著,女將身後的馬隊也沖殺出來,人數雖然不多,卻讓羌人手忙腳亂。

  燒戈首領眼睛一亮:“這婆娘夠味道,我喜歡!孩兒們,莫要傷了那婆娘,抓活的。”

  壯年男子嘴角微微一翹,鄙夷的看了一眼燒戈首領。

  燒戈首領沒有留意壯年男子的表情,目光緊盯著那員女將。猛催胯下坐騎,他揮舞大斧就沖了過去,一邊沖一邊叫喊:“兀那婆娘,留下來當本首領的婆娘吧。”

  鐺

  開山斧劈在繡絨大刀的刀桿之上,斧上所含巨力,真的女將雙手直顫。胯下的五花璁唏溜溜一聲暴叫,四蹄一軟,把她從馬上甩下來。女將就勢在地上一滾,大刀橫掃,斬斷了三雙大腿。一個鯉魚打挺,她剛站起來,燒戈首領已經沖到她的面前。

  大斧力劈華山,兜頭就勢一擊。

  女將已經嘗試過這家伙的力量,不敢硬接,刀頭一轉,貼著大斧輕輕一挑。斧頭雖然是挑開了,可那力量卻沒有卸下來。腳下步履漂浮,險些栽倒在地上。櫻桃小口一張,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燒戈首領大喜,探手向女將抓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從城門口傳來一陣淒厲的哭喊聲。有人怒吼一聲:“兀那蠻子,休傷我娘,看槍!”

  聲音如同狂獅咆哮,又好像是平地起了一聲沉雷。

  一點寒光隔著十丈距離射來,破空帶著刺耳的銳嘯,眨眼間就到了燒戈首領的面前。

  燒戈首領嚇了一跳,本能的舉起大斧向外一磕。

  鐺,一聲清脆的聲響。大斧被那寒光蕩開。是一桿普通的長槍,可在如此距離中,對方竟然憑一擲之力,還有如此威能。燒戈首領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獅鼻闊口,身高近八尺的丑陋少年縱馬飛來。


  有羌人試圖阻擋,被他一刀劈成了兩半。

  那架勢,就如同劈波斬浪一樣,馬匹所過之處頓時掀起滿天的血雨,殘肢斷臂四處橫飛,連帶著幾個武力不俗的燒戈將領,都無法令那少年停頓一步,眨眼間就沖到了燒戈首領的面前。

  “蠢賊,拿命來!”

  砍山刀高舉,這叫做舉火燒天式。帶著勁風,呼的就劈落過來。

  這少年雖然沒穿盔甲,卻有著一股令人畏懼的威嚴。人借馬勢,刀借人力,只聽噗……咔嚓,兩聲輕響。燒戈首領還沒弄清楚狀況,就被連人帶馬劈成了兩半。

  溫熱的鮮血,噴在了少年的臉上。在火光下,令少年更如厲鬼一般的兇惡。

  大刀輕輕一拖,兩個羌人就被砍翻在地。他縱身下馬,把女將抱在馬背上,扭頭怒吼一聲:“董府人何在?”

  兩名家將立刻上前,“少爺……”

  “送夫人回府。告訴老夫人,就說不用擔心,阿醜回來了!”

  ******

  這少年,正是董俷。

  一路狂奔,當他沖入臨洮的一剎那,還真的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了一大跳。

  為什麼呢?滿街都是頭包黃巾的亂民,讓他還以為是黃巾之亂在今夜爆發了呢。

  再一想,這不可能啊!

  評書上說過,黃巾之亂的爆發,引起的動蕩可不小。而眼前這狀況,顯然不夠看。醒悟過來後,董俷又勃然大怒。太平道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臨洮,打到了他的家里。這些太平道賊,肆意屠殺著往日的鄰里親朋。都說黃巾之亂是對封建社會的一種反抗,可這那里是什么反抗,分明是在屠殺,搶掠,強奸無故的百姓。

  董俷是真生氣了!

  帶著人一路砍殺過來,發現一個羌人探手要去抓董夫人。

  大姐的那一席話在耳邊響起,不管董卓如何,不管董夫人怎樣,董府是他的家。

  一刀劈死了燒戈首領,讓董府家將士氣暴漲。

  更有許多家奴看出了端倪,拿著掃把燒火棍從府中沖出來,和羌人斗在了一起。

  羌人雖然是騎兵,若是在曠野中廝殺,董府的這些人根本就不夠看。

  可這是在城里,哪怕街道再寬敞,也架不住這么多人廝殺。馬匹失去了優勢,而董府的那些家奴,有的是損主意。你不是騎在馬上馬,老子就打你的馬腿。


  反正騎馬的都是敵人,燒火棍一輪一個準兒。

  董俷帶來的那些騎兵在外圍剿殺,里面的家奴發瘋的朝外面沖。

  一千多個馬賊,數千名太平教徒,一時間竟鬧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敵人,甚至以為是郡兵回城。那士氣,頓時一落千丈,哪兒還有拼殺的勇氣,四下里逃散去。

  董俷雖沒有了馬,可依然無人可敵。

  砍山刀的刀口都卷了刃,他一怒之下把大刀扔在一旁,飛奔兩步把兩個羌人從馬上拽下來,抓住他們的脖子,掄起來就砸。兩個羌人,加起來也有二百來斤,但董俷絲毫沒有感到吃力。輪了兩圈之后,兩個羌人早就沒了命,屍體更是殘缺不全,傷口血肉模糊。


  這那是人,分明是一個妖怪!

  有知道一點董俷底細的太平教徒立刻取下了頭上的黃巾,叫囂著砍殺身邊的同伴。

  壯年男子一看這情況,心知大事不妙。


  都計算的好好的,誰知道從何處蹦來了這么一個妖魔似的少年來。

  撥轉馬頭就要逃走。有認出他的家將連忙大聲對董俷叫喊:“少爺,那是賊首。”


  賊首?那就不能放過。

  董俷輪圓了胳膊,大吼一聲,手里的一具屍體就飛了出去。

  壯年男子聽到身後有風聲響起,反手一刀砍出。把屍體看成了兩段。也就是那么巧,屍體噴濺的鮮血迷了他的眼睛,沒等他擦干凈,另一具屍體就砸了過來,把他一下子撞下馬來。壯年男子翻身站起,就感覺一座小山從天而降。抬頭看去,可把他嚇壞了。那是董府門前的一座石獅子,居然被人給扔了過來。

  想要躲閃已經來不及,就聽噗、砰兩聲響,壯年男子被石獅子砸的是骨斷筋折,血肉模糊。

  董俷扔出了石獅子,喘著氣,一把從家將的手中搶過一根燒火棍。

  “賊首已死,爾等還不投降!”

  他站在大門的門階上,渾身是血。火光照映在他的臉上,令董俷猶如兇神惡煞。

  親眼看見了董俷大發神威的賊兵們,一個個嚇破了膽。

  “我等願降,我等願降!”

  武器噼噼啪啪的扔在了地上,董俷長出了一口氣,猙獰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火光下,那笑容令人心寒。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58 PM

第十五章 關二哥怎麼辦(1)

  牛輔帶著郡兵回到了臨洮,戰事已經接近了尾聲。

  他和董玉縱馬沖進城內,但見不少房舍倒塌,百姓們走出了家門奔向救火。地上,血跡斑斑,有些地方還殘留著沒有來得及沖刷的血肉。城內偶爾還傳來兵器碰撞和喊殺的聲音,但經歷過無數次戰斗的牛輔明白,戰事其實已經結束了。

  “全城戒嚴,挨個搜索。凡有企圖抵抗著,就地格殺。”


  牛輔立刻下達了命令,然后和董玉帶著一隊親兵急匆匆的來到了董府的門口。

  大門上的火已經熄滅了,近千個馬賊和太平教徒蹲在大街上,有手持棍棒的家奴和全副武裝的董府私兵看守,一個個戰戰兢兢,眼中透著迷茫和無盡的恐懼。


  牛輔和董玉相視望了一眼,飛身下馬。

  “府中可有傷亡!”董玉拉住一個家奴問道。

  “稟大小姐,府中死傷大約在三百人左右,正在由郎中珍視治療。不過夫人們都沒事。老夫人和夫人,此刻正在大廳中飲酒,說你們回來了,就去見她們。”

  “是……阿醜回來了?”

  家奴聞聽,打了一個哆嗦,臉上浮現出一種敬佩和恐懼相互交融的表情。

  他咽了口唾沫,居然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董玉笑了,“妹夫,別再問了。保不住阿醜又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讓這些人……我們進去就知道了。說起來慚愧,我們的反應居然還沒有阿醜來的迅速。”

  牛輔苦笑兩聲,臉上滿是慚愧之色。

  對於自己這個小舅子,他已經是沒什么話好說了。這次如果不是阿醜及時回來,只怕董家老老少少幾百口人就這么交代了。天曉得,那時候該怎么面對董卓的憤怒。

  長出一口氣,牛輔決定要好好感謝董俷一番。

  兩人來到大廳中,就看見老夫人和董夫人正開懷大笑,不停的舉樽勸酒。

  成方不在大廳里面,除了兩位夫人之外,就是幾個奴婢在旁邊侍奉。那幾個俏奴婢的臉色還有些煞白,倒酒的時候,手哆哆嗦嗦的灑了不少。若在以前,肯定會被董夫人責罵。可是此刻,董夫人卻視若不見,和老夫人在一起談笑風生。

  “娘,奶奶,孩兒沒用……”

  董玉和牛輔連忙跪在大廳中央,低著頭不敢正視兩位夫人。

  “阿玉啊,過來,過來,陪奶奶喝酒。大方,你也別跪著,大喜的事情,跪在那里作甚?”

  董玉很機靈,連忙站起來走到了老夫人的身邊。

  她從奴婢的手里接過酒壺,給老夫人倒了滿滿一樽,這才輕聲問道:“奶奶,喜從何來?”

  “我老董家出了一個岑朋、馬武一樣的英雄,難道不值得我們高興嗎?”


  岑朋、馬武,那都是漢光武帝手下的悍將。董玉先是一怔,旋即笑道:“奶奶,依孫女看……嘻嘻,恐怕岑朋、馬武尚有所不及,也許是咱們家會出來一個董伏波呢。”

  老夫人聞聽更加的開心。

  她祖上本就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家將,如今自家除了一個可以比擬伏波將軍的人物,正說到了她的心坎上。說穿了,她將伏波遺寶送給董俷,未嘗沒有這種心思。

  “阿醜呢?”

  牛輔環視大廳,卻沒有看見董俷的影子。他不由得好奇的詢問:“怎么沒見到他?”

  “阿醜正在后面審問那兩個太平道賊呢。”

  “哦?”

  “今天這檔子事情,恐怕就和你日間抓的那兩個家伙。開始我也不明白阿醜為什么要你抓那兩個人,可現在看來,這太平道……嘿嘿,只怕是所謀不小啊。”

  “奶奶,我去看看阿醜……大方,你在這里陪奶奶和娘說話。”

  董玉起身向廳外走去,自有家將在前面帶路,很快的就帶著董玉來到了柴房外。

  柴房有一個小院子,堆滿了柴火。

  小院門口,有四名家將站崗,見董玉過來,立刻插手行禮。

  “少爺呢?”

  “在里面過癮呢!”

  董玉一皺眉,揮手示意讓家將讓開,走進了院子里。只見董俷光著腳丫子,正坐在一張席子上面。身邊擺放著一張小桌子,桌子上還有放著一碗清水。

  身後站立幾名家將,神色嚴肅。

  席子前不遠處,一個身穿儒生裝的男人正跪在那里嘔吐,而他身后,尚有一個木樁子,上面綁著一個青年。

  “阿醜,什么時候開始玩這種游戲了?”

  董玉走到小桌旁,跪坐下來,皺著眉頭責怪董俷。

  董俷先是一陣愕然,奇怪的問道:“大姐,你在說什么?我玩什麼游戲了?”

  “詢問筆錄這種事情,讓下人們去做就行了?你還親自動手,怎么如此的暴虐。”

  “暴虐?我沒有動手啊!”

  董玉看了看那吐得一點氣力都沒有的儒生,皺著眉說:“還說沒動手?這人證就在這里,你還狡辯?”

  董俷說:“我真的沒動手!甚至沒有讓人打他……不信,你問他們。他身上的傷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是姐夫抓他的時候打的。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問。”


  董玉糊塗了,“那他怎么吐成這樣子?”

  董俷笑呵呵的說:“好好問他,他居然死鴨子嘴硬,還敢口出污言穢語。我一怒之下,就把襪子……哦,是裹腳布塞他嘴里。嘿嘿,我是天生汗腳,味道不俗。他聞了我的裹腳布之後,就老實了,連個屁都不敢放,這不正向我懺悔呢?”


  “你……”

  董玉先是愕然,旋即大笑起來,“阿醜,虧綠漪還說你是個老實人呢。”

  “我可從來沒承認自己老實。對了,綠漪呢?怎么沒看見她?”

  “我們兵分兩路,綠漪和一部分郡兵在牧場守著呢。天曉得城里是什么樣子,可沒想到……對了,你四姐可曾找到?”

  董俷微微一笑,“四姐被他們用金蟬脫殼之計帶走,不過放心,他們跑不了。”

  這時,那被綁在木樁子上的青年怒罵道:“你這醜鬼,竟然用如此卑鄙手段來侮辱我們,不是真英雄。靠著人多抓住你裴爺爺算什麼本事,有種就放了你家裴爺爺,和你大戰三百合。若是輸了,裴元紹心服口服,絕無半點怨言。”


  董俷的笑容在臉上凝固了,愕然看著那青年。


  這名字好熟悉,真的好熟悉啊……評書里面肯定提到過這個名字,是那一回來著?

  “你說,你叫什么?”

  “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裴名元紹,字伯侯!”



第十五章 關二哥怎麼辦(2)

  董俷猛地一拍腦袋,想起來了:評書中關二爺過五關斬六將後收了周倉,那周倉有個同伙,就是叫裴元紹,不過后來很淒涼的被趙云刺死,只露過一次面。

  “你可認識一個叫周倉的人?”


  “周倉?那是我同鄉,我們都是潼關人氏……你認識周倉,莫非是周倉向你告密?”

  亂了,好像有點亂了!

  董俷輕輕的拍擊額頭,腦子里有點糊塗。

  裴元紹居然在臨洮出現了,而且還被他給抓住了。那以後他還會和周倉一起落草為寇嗎?如果沒有這檔子事情,趙雲會刺死誰,又如何與劉備在古城相會呢?

  董玉輕輕拍了董俷一下,“阿醜,你怎么了?”


  “我,我沒事,只是有點,有點累。沒事,沒事……裴元紹,那他是什么人?”

  “我自己說,只要你別讓我再靠近那塊東西!”


  儒生吐得臉都白了聽到董俷問話,他連忙抬頭嘶聲叫喊道:“小生姓唐,名周,大賢良師門下弟子。此次奉命前來臨洮傳道,順便設法籌集一些錢物以供總壇使用。”

  董俷輕輕的敲擊額頭,這又是一個很熟悉的名字。

  唐周,唐周……不對,黃巾起義的時候,不就是有個叫唐周的家伙告密,使得起義提前嗎?

  就是這家伙?

  董俷一皺眉,心道:我把他也抓住了,那誰還會告密?難不成,歷史發生變故了嗎?

  董玉卻聽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丹鳳眼一瞇,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冷冷的問道:“你們籌措錢物,又所為者何?”

  “錢物,錢物……”

  “來人啊,把少爺的那塊裹腳布拿過來!”

  “我說!”

  唐周嘶聲吼叫道,頗有些淒苦的感覺在里面。董玉驚奇的看了董俷一眼,難道阿醜的裹腳布,居然還有如此可怕的威力?你聽這家伙,連聲音都在顫抖啊。


  裴元紹怒吼道:“唐周,枉你還是大賢良師的弟子,難道想要背叛不成?”

  唐周扭過頭,看著裴元紹苦笑道:“伯侯,非是我要背叛,只是……哪怕他打我,嚴刑拷問都可以,可是我真的受不了那個味道。你不知道,塞進口中,鹹鹹腥腥的,帶著一股子酸味……不行了,我不能說這件事,再說又忍不住要吐了。”


  何止是他要吐,幾個站在董俷身後的家將,喉頭忍不住蠕動了兩下。

  而董玉甚至可以感到那裹腳布已經塞進了她的嘴里,強忍了一下,扭頭就吐了起來。

  就連裴元紹,臉色也變得是煞白。

  董俷撓了撓頭,看了看眾人的表情,忍不住問道:“有那么可怕嗎?拿來我聞下。”

  一名家將用木棍挑著一塊布過來,還沒有走近,就聽董玉厲聲喝道:“再過來,我殺了你。”

  董俷皺了皺眉頭,“我有天天洗腳啊……唔,忘記了,前天晚上忘記了,到現在還沒有洗腳。不過才兩天而已,沒那么嚴重吧。”

  家將們聞聽,終於忍不住扶著柴火堆吐了起來。

  董玉抹去嘴角的污穢,苦笑道:“阿醜,我求你,姐姐求你了,別在開口了,好嗎?”

  “不開口就不開口!”

  董俷說著,手指放在腳丫子里搓了兩下,那股子味道……

  “你接著說!”

  好不容易把注意力轉移,董玉指著唐周道:“你們太平道為什么要籌集財物?”

  “自然是為了組建護教兵。”

  “你們有多少護教兵馬?”

  “大約兩萬人,其中有八千騎兵。我此次前來臨洮,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買馬。”

  董玉聞聽,倒吸一口涼氣。


  一個小小的太平道,居然有兩萬人馬,其中還有八千騎兵?

  她老子董卓身為河東太守,麾下也不過只有萬餘人。這太平道,究竟想幹什麼?

  董俷心里明白:只怕這太平道已經開始籌謀造反,那黃巾之亂,為期不遠了。

  想到這里,董俷突然站立起來。

  他緩步走到唐周身邊,看了看他,又來到裴元紹的身邊,上下打量。

  “你不服?”

  “裴某自然不服!”

  “那你知道我今年有多大嗎?”

  裴元紹一怔,看了看董俷,遲疑了一下說:“裴某觀你,當有雙十。”


  “嘿嘿,我十二歲!”


  “啊?”

  裴元紹瞪大了眼睛,而唐周連下巴都掉了。這家伙看上去五大三粗,甚至嘴上都有胡須了,居然才十二歲?是他長得太成熟,還是我們兩個都有眼無珠呢?

  董俷冷笑道:“俷雖僅有十二歲,卻敢說,你裴元紹雖然比我大,卻不是我馬前十合之將。你信否?”


  裴元紹怒了,“裴某不信。”


  “好,既然是這樣,明日你我在牧場一戰。若我不能在十合之內勝你,就放你離去。但如果我在十合之內勝過你。你又該如何?”


  裴元紹心里有點含糊,這家伙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真的只有十二歲。

  這時候董玉開口道:“阿醜確實只有十二歲,只要是臨洮人都知道。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去問。”


  “裴某若輸了,是殺是打,隨你處置。”

  董俷笑了,“我不打你,也不殺你。如果我贏了你,你就要向我效忠,臣服與我。”

  “一言為定。”

  “駟馬難追!”


  董俷說完,抬頭看了看天。


  已經快亮了,不知不覺的居然折騰了一個晚上。天亮了還要和那獅鬃獸角力,不休息一下是不行了。想到這里,董俷走到董玉的面前:“大姐,剩下的就交給你來審問。該如何處理,你自己決定。我累了一天了,想要去休息一下……記得派人出城去迎一下董鐵和董鄂他們。這邊的戰事都結束了,估計他們也該回來了。”


  “董鐵?”

  “就是那個小馬奴,我跟你學的,賜他了董姓。”

  說完,董俷晃晃悠悠的向外面走去。走了兩步之後,他突然又停了下來。

  “我之前殺了一個家伙,聽那些馬賊說,燒戈稱呼其為渠帥,應該也是個人物吧。他叫什麼?能告訴我嗎?”

  裴元紹臉色一變,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董俷。

  唐周脫口而出道:“你說什么?你殺了程遠志,程渠帥?他可是大賢良師的猛將。”

  “猛將嗎?我比他更猛!”

  董俷哈哈大笑,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院子。

  走了幾步,他的身子猛然僵住了。扭頭詢問跟上來的胡赤兒,“那家伙叫什么?”

  “程遠志。”

  三國演義當中,劉關張結義之後,赴幽州平叛。

  當時有黃巾賊將程遠志和鄧茂統兵五萬,兵發涿郡。張飛刺死了鄧茂,關羽秒殺了程遠志……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劉關張處女戰,也是關羽登場后的成名之戰。

  可現在,程遠志居然被他殺了!

  那,那關二哥將來怎麼辦?他又要去殺誰,才能名揚天下?

  一時間,董俷站在原地,呆住了……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3:59 PM

第十六章 所為何來(1)

  董府大廳中,老夫人端坐正中央,董夫人坐在她的下首位置上。


  董卓不在臨洮,雖然說董府是以董夫人做主,但是在老夫人面前,她依然保持著謙卑。這不僅僅是輩分的問題,更重要的是老夫人培育出來了董俷這樣的人。

  董府不缺財物,缺的是人,特別是有能力的男人。

  故而牛輔和李儒做了上門女婿,一方面是帶來人丁的興旺,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聚集人才。不得不說,牛輔和李儒表現的還算不錯。牛輔穩重,行事較為謹慎,李儒聰慧,更兼詭計多端,如今已經是董卓身邊不可或缺的智囊謀主人物。

  可董家的人相對要弱一些。

  董旻怕吃苦,喜歡穿著華麗的衣服,喝江南的米酒,行事招搖,家中妻妾成群。其實董府的人都知道,董旻雖不能說是廢物,但絕不足以成事。若非董卓對兄弟溺愛,董旻甚至做不到一個都伯。用老夫人的話,董旻可以帶五十個人張牙舞爪,吃喝玩樂。但是如果讓他帶五十個人和對等人數的敵人搏殺,必敗無疑。

  第三代的董璜,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不足一提。

  可如今,老夫人培養出了一個百人敵,甚至萬人敵的董俷,更重要的是,他才十二歲。

  要知道,當年整個董家的人都想要殺死董俷,只有老夫人堅持領養。

  現在董俷開始成人了,老夫人當年的堅持也就變成了睿智,地位隨之更牢固。

  牛輔跪坐董夫人的下首,身邊是他的妻子董照。

  老夫人旁邊,董玉正襟端坐,表情格外的嚴肅。這差不多是董家在臨洮的全部人手。董媛還沒有救回來,而董俷呢,一整天的辛苦,此時估計正在呼呼大睡。

  “真的不去救四妹嗎?”


  董照有點不高興的問道:“阿醜派出的那些人可靠嗎?我還是認為該派人去接應。”

  董玉說:“那些人在和我們繞圈子,也不可能知道他們的首領都被擊殺。太平道和燒戈羌人的重點是在臨洮,所以那十幾個人不會造成什么麻煩。再說,阿醜既然不擔心,相信一定有他的理由。二妹,別忘記了在這家,四妹和阿醜最親。”


  雖然不喜歡董俷,但董照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老夫人開口說:“大妹,還是說說太平道賊的事情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奶奶,太平道賊要反。”

  大廳中的人一下子緊張起來,氣氛也隨之變得壓抑。


  董夫人說:“太平道的事情我聽說過一些,從那個張角立教至今也有一年多了。不過,我沒有聽說他有什么造反的行為,倒是樂善好施的很,在百姓中頗有名望。”

  董玉苦笑道:“我在此之前,沒聽說過太平道。不過我相信一件事,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張角為何無緣無故的樂善好施?為何要施恩惠於百姓中。且不說他的樂善好施是從何而來,但只看太平道如今的情況,程遠志一聲召喚,小小的臨洮居然有數千人馬上相應……如果張角站出來召喚一聲,那又會出現什么結果?”


  牛輔一皺眉,“大姐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我派人抓捕太平道賊的時候,不少教眾奮起反抗,甚至不惜和官軍作對。若非是這個原因,程遠志也跑不出臨洮。”

  “所以,你說張角要反?”

  董玉搖搖頭,突然笑了起來。

  她想起審問唐周的時候,每每問到關鍵處時,唐周略有猶豫,那裹腳布一出……

  沒想到阿醜居然還有如此惡趣味。

  “大妹,你笑什么?”董夫人問道。

  董玉搖了搖頭,“沒事,我只是想起阿醜做的事情。”

  說著,她把董俷在柴房外惡搞唐周的事情說了一遍,又引得眾人忍不住放聲大笑。


  笑容一收,董玉說:“據唐周交代,張角拍出不少像他這樣的人,從事相同的事情。這幾年並州,幽州時有馬賊出現,更有甚者是和鮮卑人勾連,洗掠城鎮。不少大戶人家因此遭了難,而財物或是和鮮卑人交換馬匹,或是流入了張角手中。唐周還說,張角已經開始用財物結交洛陽權貴,更和宮內的宦官走的很近。”

  老夫人眉頭微微一皺,呼的站起來。

  “這件事已經不是我們可以插手。牛輔,立刻拍可靠之人押送唐周前往河東。”


  “奶奶!”

  董玉連忙說:“妹夫抓了兩個人,其中一個人,阿丑頗有興趣,似乎是想要收服。”

  “哦?那就留給他。若是收服了就劃歸為阿醜的家將,若是不服,就斬草除根。”


  老夫人說話做事頗有一種大將風範,轉眼間就做出了決斷。

  董夫人也知道,事情差不多就這樣子了。

  “大妹,二妹……傳告家中,嚴禁交談阿丑的事情。所作所為,不許被人知曉?”

  牛輔奇道:“娘,為什么?”

  “阿醜還小,若是太早為人所知,對他,對董家都沒有好處。你父親的官越做越大,政敵將來也會越來越多。董家人丁並不興旺,必須要留有足夠的后手才妥當。”董夫人說著也站起來,“阿丑是我家中的奇兵,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被人知曉。”

  “那父親……”董照問道。

  “也不要告訴你父親,他整日忙於政務,不要讓他再操勞了。告訴他,家中一切安好,馬賊是牛輔糾集郡兵圍剿……二妹,若我知道阿丑的事情是從你口中傳出,就算有你父親求情,也休怪當娘的不講情面。到時候…哼,你自己考慮。”


  董夫人扶著老夫人走了。

  董玉正要起身,就聽見董照嘀嘀咕咕的說:“不過是個毛孩子,有必要這么看重?”


  她停下腳步,凝視董照說:“二妹,母親不是開玩笑。阿醜是否值得看重,妹夫心里當有所覺。總之,你牢記母親的話沒錯,否則出了事情,姐姐也保不住你。”

  ******

  當董家老小在大廳里商討的時候,董俷正在呼呼大睡。


  整整一天一夜沒有睡覺,他累壞了。倒在榻上就打起了呼嚕,還做了一個美夢。

  他夢見他長大了,騎著已經馴服的獅鬃獸阿丑,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奔馳。

  阿丑跑起來,黃色的鬃毛隨風飄,非常的威武,有一種莫名的雄駿陽剛之美。


  奶奶和綠漪在他的身后,叫著他的名字,笑著。

  一切都很美滿,令人陶醉……突然,一匹赤兔馬出現。別問董俷是怎麼知道那是赤兔馬,反正就是知道。馬上一員大將,頭頂束發金冠,身披百花戰袍,掛唐猊鎧甲,腰系獅蠻寶帶,手持一桿方天畫戟,從天邊出現,向奶奶她們跑去。

  別問那是誰,董俷就是知道,那是呂布。

  “董家餘孽,拿命來!”

  大將眨眼間就出現在了奶奶的身后,方天畫戟掄起,向奶奶的脖子斬去。

  “不要啊……奶奶,小心!”


  蒼白皓首飛起,奶奶的頭在空中飛,卻在對董俷說:“阿醜,你為什么不救我!”

  “不要!”

  董俷呼的坐起來,額頭冷汗淋漓。

  他喘著氣,貼身的內衣竟然已經濕透了。他從榻上下來,走到桌旁,端起一碗清水咕嘟咕嘟的喝了個精光。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董俷這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第十六章 所為何來(2)

  唐周出現了,裴元紹出現…

  當一個又一個鮮活的三國人物開始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時,董俷清楚的感受到,距離危險的時間也越來越近。可是他現在依舊什么都沒有,甚至沒有自己的私兵。


  看著掛在牆上的銅鏡,鏡中的董俷,看上去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

  第一次,董俷感到了時間的不足;第一次,他開始憎恨自己的年紀,實在太小了。

  屋外傳來一陣喧嘩,把董俷驚醒。

  心里一陣煩躁,他大步流星的朝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罵道:“吵什么?誰死了?”

  “少爺,是四小姐回來了!”


  “四姐回來了?在哪里?快帶我去見她…”


  聽到好消息,董俷的心情感到一陣舒緩。這算是一個好消息,一個非常不錯的消息。

  “正在大廳,夫人們都在呢。”


  “快帶我過去。”

  董俷顧不得衣衫不整,讓家奴帶著他來到大廳。

  董媛靠在董夫人的懷中,氣色看上去有點不太好,不過身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死阿醜,你怎么現在才來!”

  董媛看見董俷,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二話不說沖過去,揪住了董俷的耳朵。

  “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四姐?枉我平時對你那么好,竟然關鍵時候不去救我。你,你,你…沒心肝的阿丑,你說,你應該怎么賠我才好?說,不然要你好看。”

  “疼,疼…”

  董媛的個頭比董俷低一點,要踮著腳尖才能揪住董俷的耳朵。

  說實話,不是很疼。不過董俷還是要裝出疼的樣子,以滿足董四小姐的虛榮心。若是在這種時候惹她不高興,可就不會像現在這么舒坦。果然,董媛樂了,也松開了手。

  這種家人間的溫馨,是董俷上輩子沒有享受過的。

  心里很溫暖,非常溫暖。小心的向董媛道歉,他這才扭頭向跪在大廳中央的董鐵和董鄂看去。這兩個人的身上,都是血,已經凝固了,呈現出暗紅的色彩來。

  董鐵的衣裝有些破爛,手上還有幾道血痕。不過不像是被人打的,倒好像是讓人抓出來的。至於罪魁禍首嘛……董俷看了董媛一眼,心里隨即也就明白了過來。


  此刻,董鐵和董鄂五體投地,頭也不敢抬。


  董夫人滿意的看著兩人,然后對董俷說:“阿醜,聽說這兩個人都是你的手下?”


  “當然了,阿醜的手下很厲害的。”

  董媛似乎不認識董鄂,或者說她對董鄂的印象不深。也難怪,董媛手下的家將數量眾多,叫的上名號的也有十幾個。董鄂原本只是一個普通家將,董媛怎能知道?

  手指董鐵,董媛絲毫沒有剛經過劫難女子常有的哭哭啼啼。


  這個神經大條到了無與倫比地步的女人,手舞足蹈,興高采烈的說:“這個家伙可真厲害,一個人放倒了六個馬賊。娘,我跟你說,他還有一門特殊的本領,能命令牧場的牧羊犬。他一聲令下,十幾頭牧羊犬護在我的邊上,還咬死了一個家伙。”

  “阿醜,果然是長大了!”

  董夫人這句話說的是意味深長,聽得董俷一頭冷汗。

  還是董玉出面解圍,“娘,你誤會了……這個人原本是牧場的馬奴。四妹還因為這家伙,和阿醜吵了起來。四妹,沒想到吧,你要殺的人,卻救了你的性命。”

  “真的?”

  董媛瞪大了眼睛,盯著董鐵看了半晌,而後笑道:“阿醜,你果然有眼光。好了,看在他救了我的份上,姐姐不和你一般見識……對了,他叫做什么名字來著?”

  “董鐵!”

  “董鐵,你抬起頭!”

  董鐵趴在地上,小聲道:“四小姐,董鐵不敢抬頭。”

  “我讓你抬頭,你就抬頭!”


  董鐵這才抬起頭來,那張清秀的臉上,竟有一半沾染著血污。


  董照在一旁一皺眉頭,對董鐵的樣子非常不滿。她性子和董媛不同,有著很明顯的中原女子的脾氣。很溫淑,但是對門戶之別,也更加的看重。


  董夫人一笑,“這孩子生的倒是秀氣。”

  “他殺起人可一點都不秀氣……娘,我可是親眼看見,他把人家的腦袋砍成兩半。”


  董夫人大笑著搖頭,“四妹,哪有女孩子像你這樣,說起殺人的事情來手舞足蹈,不像女孩子。有時間學學你二姐,端莊一點,真不知道文正怎麼受得了你這脾氣。”

  董玉也笑道:“還有呢,這個董鄂,原本是四妹的家將。娘,說起來他還是您白毫羌的族人呢。這次他立了功,我已經做主讓他改姓董,名鄂,自白摩。您看如何?”

  很不著痕跡的解釋了董鄂兩人的來歷,倒是讓董夫人很吃驚。

  “阿醜,這次要不是你,我們董家可要吃大虧了。雖然你年紀不大,可是也能自立門戶了……這樣吧,從今天開始,許你蓄養私兵。每個月從府內提三萬錢,如何?”

  不論是任何家族,都有各自的規矩。

  即便董家算不上世族,但對于府內的一應事物都是有統一的安排。

  比如這蓄養私兵,沒有家主的同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三萬錢,大約能蓄養一百個私兵。當然,如果你有本事不給私兵錢,那就能蓄養的更多,家族不予理睬。

  三萬錢不算多,但是對於董俷而言,卻是個好事。


  董俷連忙向董夫人道謝,哪知道董媛突然蹦過來,拉著董俷的胳膊輕聲說:“阿醜,和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

  “把他給我……我送你五十個私兵!”

  眼中的秋波流轉,水汪汪的眼睛透著一抹愛慕之色,朝跪在廳中的董鐵看過去。

  董俷一哆嗦,心道一聲不好:莫非四姐喜歡上了董鐵,居然要紅杏出牆?

  說實話,董鐵長得不錯,又勇武,有眼色,還能訓狗,是深宅貴婦們的理想伙伴。

  可關鍵在於,董媛的丈夫是李儒。


  李儒啊,那可是在三國演義中很牛逼的人物,一肚子壞水不說,還很得董卓信任。如果被李儒知道自己老婆看上了小舅子手下的人,他要不找董俷拼命才怪呢?

  可不答應?

  五十個私兵,似乎很誘人哦!

  “阿醜,你不是還要去忙事情嗎?”


  董玉替董俷解了圍,笑道:“綠漪可是在牧場望眼欲穿,你今天還要和獅鬃獸斗法,還要和那個裴元紹比武。嘿嘿,這事情可不少……私兵的事情,還是回頭再說。”


  “啊!”

  董俷一拍腦袋,“我怎么把這事情忘記了。娘,阿醜先告退了;四姐,董鐵的事情等我回來再說。忙,實在是忙死了,怎么有這么多事情?唉,真想睡覺啊。”

  說著,他使了個眼色,董鐵很機靈的站起來,跟著董俷走了。

  而董鄂看看董媛,又看看離去的董俷,苦著臉說:“夫人,那卑下應該跟隨誰呢?”


  董媛看見董鄂的苦瓜臉就來氣,“我要睡覺去了,你喜歡跟誰就跟誰!”

  那點心思,董夫人如何看不出來?

  只是出身羌人的她,對于這種事情並不在意。兒女的事情,還是讓兒女們解決吧。

  “隨我來……”董玉向大廳外走去,她對董鄂說:“從今天開始,你跟隨少爺。你家少爺可是萬夫不擋之勇,再世的楚霸王,將來成就肯定不凡。我推薦你過去,你可不要丟了我的臉面。好好用心,保護好少爺,嘿嘿,一定有你的好處。”

  “喏!”

  董鄂忙不迭的應了一聲,跟在董玉的身後屁顛屁顛的走。

  兩人在大門口遇到了董俷和董鐵,董玉說:“阿醜,正好我也要去牧場,咱們同行。”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4:01 PM

第十七章 求官(1)

  董俷還沒有睡醒,但腦子很清醒。

  和董玉併馬徐徐而行,心里面卻在想著昨夜發生的事情。

  可恨,初中沒有好好學習,以至於記不清楚黃巾之亂究竟是在哪一年爆發。其實,就算董俷記住了又能如何?課本上所學的都是公元多少多少年,而在這個時代,大都以年號計算。靈帝時期的年號變換非常頻繁,甚至來老百姓都弄不清。

  如今是光和三年,距離黃巾之亂的爆發,還有多長時間?

  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掃過了身邊的大姐董玉,董俷靈光一閃,故作天真狀問道:“大姐,你對太平道怎么看?還有那個張角,你覺得這是個什么樣的人?心性如何?”

  董鐵和董鄂非常機靈的放慢了速度,以便留出足夠的空間讓姐弟二人交談。

  時仲春,經過一夜廝殺之後,臨洮城格外的安靜,街道上的商販更絕了蹤跡,許多店鋪的門板也緊緊的關閉。

  董玉似乎也有心事,聽到董俷的問題,微微一笑道:“阿醜,你在考校姐姐?”


  “阿醜不敢!”

  “那張角也是個野心極大的人,不過自古逐鹿中原,未曾聽聞有他所用的這般手段。老子有云,以符水散施,收攏民心……讓我想起來那句話: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若我評價此人,當為梟雄。若不及早除去,只怕漢家江山定毀于其之手。”


  董俷心里對這個相識不過二十天的大姐更加的驚奇。

  不得不說,大姐說的沒錯。漢室江山表面上是毀于董卓、曹操等人之手,可實際上,自黃巾之亂發生,大漢江山的根基已經變得極其脆弱。董卓等人,不過順勢而起罷了。所以,要說漢室之滅的罪魁禍首,其一是朝廷,其二當就是張角。

  突然生出一絲疑問,難道沒有人看出這其中的隱患?


  側臉朝董玉看了一眼,董俷遲疑了一下問道:“大姐,你說如果殺了張角會如何?”

  在董俷的心里,還是想要避開那段災難。

  如他的想法,沒有張角,就不會有黃巾之亂。沒有黃巾之亂,大漢的根基就不會動搖;大漢的根基不動搖,那么董卓就不會入京,董卓不入京,一家人不就安全了嗎?

  這是一種非常天真的想法,可即便是有著前世記憶的董俷,依然懷著這種夢想。

  董玉笑了,“阿醜,有時候覺得你很成熟,像個大人;可有時候,你還真是個孩子…就算殺了張角,保不齊將來會出現王角、李角。朝綱不振,總會有應運而出的人物。到時候,天下一樣會亂……不過這些話,只限于你我姐弟二人交談。”


  董俷嘆了口氣,心知董玉說的沒錯。

  這時候,一行人又來到了岔路口上。一邊是往金城方向,一邊是通往牧場。

  董玉突然勒住了馬,朝著金城方向看去。那眼中流露出迷離之色,久久不說話。


  “大姐!”


  “阿醜,你說要是天下沒有羌漢之分,大家也不用為了食物,為了水草而爭斗,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有多好。”


  不明白大姐為何發出這樣的感嘆,不過董俷明白,姐姐的心里也有說不出的苦。


  仔細想想,嫁出去十年未曾回過家,突然出現在臨洮,未免有些奇怪。

  董俷總覺得,姐姐此次回家並不是為了單純的看望父母,而是另有重要的事情。

  “大姐,你這次回家……”


  董玉擺擺手,打斷了董俷的問話,“小時候,父親很疼我。那時候他沒有當官,是這方圓數百里之內出了名的豪俠。我總是騎在他的馬上,跟著他到處走。遇到不平的事情,就管一管。有時候甚至會被人追殺,父親抱著我一跑就是一整天。”

  可以看得出來,董玉幼年時,很得董卓的喜愛。

  只是董俷不明白,大姐為什么突然說起這些事情呢?

  “我嫁給了北宮伯,才知道這世上的事情其實有多么的復雜。你姐夫是個好人,但是太老實……他弟弟整天盯著他的位子,可是他自己卻不知道。羌人這幾年鬧得很兇,隱隱有不穩定的趨勢。甚至連你姐夫的首領位置,也被別人窺視。”

  “那,殺了他們!”

  “阿醜,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打打殺殺就能說的清楚。我這次陪你姐夫回來,說穿了是想要為他謀個出身。他是個羌人,不為中原漢人所接受。加上性子溫和,麾下的羌人也都蠢蠢欲動。我想通過父親,為你姐夫求個官職。不求什么俸祿,至少對那些羌人算是一種威懾,順便也可以絕了某些人的念頭,求個安穩。”


  姐姐說的並不是很清楚,但董俷能感受到,姐姐的心其實很累。

  他問道:“那父親能答應嗎?”


  “應該可以吧…你姐夫現在已經到了河東,相信也把情況說明了。以父親的手段,為你姐夫求個一官半職倒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娘告訴我,父親這兩年的功名心太強,一心想要得到世族的承認。如果幫了你姐夫…”

  董玉苦澀的笑了,帶著許多無奈。

  “他,會同意的。”

  董俷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姐姐,只好輕聲的說了一句。

  這句話,很沒有底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能給姐姐帶來多少安慰。

  但董玉卻笑了,秀麗的臉上洋溢出一種燦爛的光輝,“阿醜,別為姐姐操心。就算你姐夫求不得官,可還有姐姐幫他。再說了,就算姐姐不管用,不是還有阿醜?”


  董俷用力的點點頭,“我一定會幫姐姐!”


  “我就知道!”

  董玉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

  這世上什麼人最能讓人信任,毫無疑問是自己的家人。這也是奶奶一直教育董俷的原則:家族就是咱們的根,沒有了家族,我們只能成為這世上一顆無根的飄萍。

第十七章 求官(2)

  來到牧場後,董俷就跑去了昨日和獅鬃獸角斗的地方。

  天已經大亮了,明媚的陽光照在牧場上,青青的草,柔柔的風,讓董俷心情大好。

  獅鬃獸已經等候在那里。

  陽光中,它脖子上的鬃毛閃動著黃金一樣的光輝,看上去格外神氣。

  獅鬃獸沒有像昨日出現時那樣惹出麻煩,造成太大的動靜。遠處,有一群群牛馬,而獅鬃獸就好像草原上孤獨的王,靜靜的站在那里。五彩的雙眸閃爍迷幻光芒。


  看到董俷,獅鬃獸很興奮,不停的刨著地上的土。

  董俷也樂了,這家伙看起來很來勁兒嘛。董玉帶著一群家將站的很遠,看到這種情形,她也樂了。

  “小鐵,這獅鬃獸和阿丑倒也算是合拍。”

  董鐵站在董玉的馬前,點點頭,恭敬的回答:“卑下和這匹獅鬃獸認識了一年,從沒有見它有過這種樣子。這牧場上的馬對它都很畏懼,甚至連生它的母馬也視它若蛇蠍一般。它從不和人親近,若非卑下隨人學過一些和馬相處的技巧,只怕也近不得它半步。看樣子,它對主人來了興趣,說不定主人能夠降服它呢。”

  “若是能降服最好!”董玉看著董俷雄壯的背影,輕聲道:“其實,仔細想想的話,你家主人和獅鬃獸有太多相似之處。真希望有一天能看到阿醜騎上這匹神獸。”

  “小姐放心,主人可以的。”


  董玉笑了笑,把目光鎖在了董俷和獅鬃獸的身上。

  不過,讓人很失望。

  今天的董俷和昨天相比顯然有些不太一樣。只幾個來回,董俷就彎著腰氣喘吁吁。


  獅鬃獸非常不滿,打了一個響鼻,似乎是在詢問:今天怎么這么沒有用?

  董俷雙手扶著膝蓋,躬身身子。他明白獅鬃獸是什么意思,苦笑道:“阿醜大哥,不是我沒用,是從昨天和你斗了一場到現在,我連個安生覺都沒有睡過。你老人家是養精蓄銳,我可是奔波勞苦。和你打完了,半夜還和一群人鬥了一場呢。”


  那獅鬃獸真不愧被董玉稱作神獸。

  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聽懂了,董俷說完以後,它呼嚕呼嚕兩聲,扭頭晃悠悠的居然走了。

  “阿醜,你今天這是怎么了?”

  “累,很累!”


  “那要不休息一天,再和那個裴元紹比試?”


  哪知道董俷聞聽這句話,頓時來了精神,“沒必要。我鬥不過阿丑,還斗不過一個黃巾賊?”


  “什么黃巾賊?”

  董俷立刻意識到說漏了嘴,連忙掩飾道:“我是說裴元紹!嘿嘿,被阿醜欺負了一頓,這肚子里憋著一股邪火。如果不灑出去,我中午連飯恐怕都要吃不下去。”


  董玉疑惑的看著董俷。

  是我聽錯了?還是阿醜在故意掩飾著什么?

  總覺得這個醜弟弟身上有什么秘密,而這個秘密,甚至關系到我董家未來的興衰。

  這時候,董俷已經走開了。

  “那裴元紹可曾帶來?”

  “正關在牧場的氈包中,按照少爺的吩咐,誰也沒有靠近,是綠漪親自帶人看押。”


  “把他帶上來!”

  董俷說完,向遠處的家將招手。

  知道今天董俷要來和人交手,董玉在出門的時候,讓董鄂帶著幾個人抬來了那對仿制的擂鼓甕金錘。

  錘放在董俷的身前,董俷的精神也隨之振奮。

  有人牽來了一匹黑色的大宛良駒,董俷抄錘在手,二話不說就翻身上馬,坐穩身形。

  不一會兒,裴元紹在被押了過來。

  綠漪穿著一身軟甲,披一件鸚哥綠的戰袍,馬上掛著弓,手中一桿鳳頭蘸金槍。


  “少爺……”

  綠漪看到董俷,好像看見了親人一樣,催馬就沖了過來。

  董俷咧開嘴一笑,比不笑的時候看著更難看。但在綠漪的眼中,少爺無疑是最帥的人。

  “綠漪,替我壓陣!”


  “喏!”

  綠漪一帶馬,來到了董俷的身後。

  遠處,獅鬃獸晃悠悠的居然跑了回來,立於高崗之上,向董俷這邊看了過來。

  總不成在這畜生的面前丟臉吧,更何況身後有姐姐和綠漪兩個大美女呢。

  想到這里,董俷一催馬,錘點裴元紹道:“裴伯侯,我再問你一次,若是十招內輸給了我,你可願意降我?”


  裴元紹原本是有點擔心,不過看到董俷手中那對大錘後,卻笑了起來。

  “娃娃,莫以為用木頭做這么大的錘就能唬住裴某。裴某雖不才,但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十招……哼哼,若你能在五十招內敗我,裴某甘願為你做牛做馬,絕無怨言。”

  “好,你說的哦!”董俷笑了,周圍的人也都樂了。

  還真有人以為這個醜少爺的錘是木頭做的?當然,大多數家將剛開始,也這么想。

  裴元紹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了,周圍的人笑得很詭異,讓他心里沒底兒。

  “裴元紹,這牧場中的馬隨你選,兵器隨你挑。我在這里等著,看你有什么本領。”

  有道是輸人不輸陣,裴元紹二話不說,選了一匹馬,抄起一桿鑌鐵大槍。

  大槍在手中一抖,分出三個槍花。看得出來,這家伙在槍上還是下過一些功夫。

  “小娃娃,裴某讓你三招!”

  董俷哈哈哈大笑,“我要你讓?接招吧!”

  話音未落,胯下大宛良駒已經沖了過去。董俷身穿皂青色的絮衣,風似的就到了裴元紹的面前。兩馬照面,董俷抬手一錘點出,這在錘法中有說法,叫鳳點頭。

  另一錘藏於肋下,這叫抹丘錘。

  只聽嗚,鐺……悠悠的金鐵碰撞聲在空中回蕩,裴元紹橫槍擺了個鐵門閂向外一擋,只覺一股巨力襲來,人從馬背上騰空而起,蓬的一聲就摔出去了兩三丈遠。

  這家伙是怪物嗎?

  鐵槍扔的老遠,不過已經成了弓形,彎的不成樣子。

  裴元紹爬起來,雙手仍在發顫。他驚恐的抬起頭向董俷看去,終于明白了那些人在笑什么。

  這家伙手里的錘,居然是真的!

  看個頭,不下一百斤。這小子真的只有十二歲?簡直就是個妖怪。

  董俷很失望,在馬上搖了搖頭。錘招才使了一半,后面的抹丘錘法根本沒有用。


  董玉等觀戰者在遠處放聲大笑,綠漪更誇張的指著裴元紹,“這家伙腦袋進水了,居然敢硬接少爺的錘。”

  ‘進水’一詞,為董俷所發明的言語,如今董府上下大多數人都知道含義。


  “這回不算,我剛才是輕敵了!”


  董俷微微一笑,在馬上做出了一個非常經典的動作。兩肘往肋下收縮,肩膀一聳,雙手拿著錘往兩邊一分,“那就再來啊!”

  “換桿槍來!”

  裴元紹換了一桿大槍,再次跨上戰馬。

  這次他也不說什么讓董俷三招了,一催胯下戰馬,沖到了董俷面前分心就刺。

  這家伙是有點惱羞成怒了,被個小娃娃一招給打下馬,實在太丟人了。若他知道,剛才董俷根本沒有把招數使全,估計就要氣得吐血。這一回,他打起精神,大槍上下翻飛,若同出水的蛟龍。

  董俷馬打盤旋,看著那大槍刺來,冷哼一聲輪錘就打。

  這叫一力降十會,任你槍法再精妙,我就是要和你硬碰硬。

  五個回合過去,只聽鐺的一聲響,裴元紹虎口被震裂,雙手鮮血淋漓栽倒在馬下。


  遠處,本來匍匐著的獅鬃獸站起來,晃悠悠的沿著原路走了。


  也許在獅鬃獸的眼中,這場比武簡直是無趣到了極點。還是養精蓄銳,等待明天它和董俷的比試。

  董俷端坐馬上,錘指裴元紹:“裴元紹,若是不服,上馬再戰!”

  裴元紹坐在地上,臉通紅。

  好半天,他發出一聲長嘆,翻身跪倒在董俷的面前,大聲說道:“主公在上,裴元紹……服了!”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4:01 PM

第十八章 放長線

  董卓如今頗有一點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意思。

  昨日收到雒陽的消息,皇上似乎又要給他升官了。苦心經營多年,終於又有了結果,這怎么能不讓他感到開心?

  幾年來,處心積慮的想要和世族打好關系,但因為他出身粗鄙,朝中又沒有什么靠山,始終無法成為其中的一員。反倒是國舅何進,對他屢次表示出了善意。


  如今的董卓,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廣武令了。


  他想要做更大的官,擁有更大的權勢,好讓那些世族們看看,他董卓不是好欺負的。

  世族的力量太可怕了,區區一個衛氏家族的門子,都可以對他使臉色。

  董卓每每想起這件事情,心里面有憋了一股子邪火。衛氏自前朝大將軍衛青之後,就成了河東的大族。經過三百年的經營,在河東有著盤根錯節的復雜關系。

  不到河東不知道,區區太守根本不在人家的眼中。

  想他董卓一道政令下去,卻要經過一重重的阻撓,等落實到地方,已經變了味道。

  這里面,就有河東衛氏的痕跡。


  想他衛家人的祖宗衛青,原來也不過是個縣吏的私生子,后來做了平陽公主家的騎奴,靠著姐姐衛子夫受武帝寵愛才得以施展才華。說穿了,還不如他董卓呢。

  可現在……

  董卓已經開始設想,將來有朝一日能手握殺人劍,定要好好的羞辱衛氏一族。


  機會是靠人創造,這幾年他結交皇親國戚,同時有暗中行賄十常侍的張讓等人,終于可以得嘗所願。


  但沒想到,臨洮的一封家書,卻讓他的好心情一下子都消失了。


  唐周被秘密押解至河東,一同來到的還有董夫人以及女婿牛輔的親筆信。而且押送的人,居然是他的女兒董照,董卓立刻意識到,臨洮一定發生了天大的事情。


  看完了信,又詢問了董照,董卓立刻找來了女婿李儒。


  把臨洮發生的事情詳細說明之後,董卓問:“文正,我欲將此事上報朝廷,如何?”


  李儒反反復復的把那信函看了又看,聽到董卓詢問,他沉吟片刻後說:“岳父,現在上報,恐怕不妥……母親也說了,那唐周交代過,張角和朝廷中的一些人暗中勾結,只怕勢力已成。而現在,張角聲望正盛,連一些世族都勾連其中。再加上太平道反相未曾顯露,若冒然上報朝廷,非但不會有功,只怕還會受牽連。”


  董卓很為難,“卓一心想要上報國家,下安百姓,不負皇上的厚恩。這件事關系重大,如果不及早上報朝廷,將來一旦事情敗露,只怕我們會受到更多的牽連。”

  “不然!”


  李儒一笑:“以文正觀之,那張角不過是個裝神弄鬼的家伙,雖有野心,卻沒有足夠的才能,不足為慮。加之太平道教眾人數眾多,而張角聲勢正旺。冒然出擊,只會引起騷亂,到時候朝中世族出面,只會說是我等官逼民反,岳父只怕是難說清楚。”

  “那以文正之意……”

  “儒以為,既然張角要鬧,不妨任他鬧去。我們只需安排一細作在張角身邊,探聽太平道的虛實,查找朝中究竟有那些世族和張角勾連。待太平道將反未反時,我們先發制人,到時候張角賊眾上上下下都落入我等手中,由不得世族分辨。”


  “沒錯,到時候把衛家在牽扯進來……”

  “不,不能牽扯衛家。”

  董卓奇道:“為什么?”

  “衛家三百年世族,在河東根深蒂固,朝中更有無數清流為之講話。張角的事情,可以鏟除一些中小世族,但對于衛家這種大世族,只怕是……我等所要做的,就是借張角的事情得勢。只要我們手中有更大的權勢,到時候再對付衛家……岳父,對付衛家人,必須要一擊致命,絕不能讓他們緩過氣,否則就是我們遭殃。”

  董卓想了想,輕輕點頭,“賢婿言之有理。母親讓我做主,只怕也有這樣的想法。”


  “老夫人不是送來了那個唐周嗎?其實已經為我們謀劃完畢,我們只需要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到時候岳父必將成為大漢功臣,區區河東衛家,還不是手到擒來?”

  董卓笑逐顏開,“賢婿此計果然是妙,就依賢婿之言,此事由你負責打理。”

  李儒遲疑了一下,說:“另外,此次多虧了大姐及時回家,否則家中恐怕危險。岳父,大姐夫千里迢迢前來求官,我看不如就幫他一把,也可以安大姐的心願。”

  董卓站起來,在客廳中徘徊。

  “玉兒的意思我明白,此次她讓北宮伯送來赤兔馬,我也非常喜歡。可是文正,你也知道滿朝文武對我甚看不起,若我為北宮伯求官,只怕會招惹他們的嘲笑。”

  李儒冷冷一笑道:“岳父大人,就算你不為大姐夫求官,難道滿朝文武就不笑你了?”

  “這……”

  “您向大將軍示好,殊不知大將軍對您未必放心。您權柄越重,他就越發的對您防範。與其這樣,不如乾脆一點,告訴大將軍您和那些清流沒關系。同是豪強出身,大將軍又怎能不明白?再說,說不定您越是為家人求官,大將軍越高興。”

  說實話,董俷的長相隨董卓,只是比董卓看上去更醜一些。

  特別是那雙眼睛,細長的給人一種很陰森的感受。而這一特徵在董卓身上更明顯。

  他瞇起眼睛,眸光閃爍。

  “文正可否詳細說明?”

  “岳父,莫非忘記了那蕭何求田問舍嗎?”

  蕭何是西漢開國元勛,也是漢高祖劉邦最為倚重的人。其人精于內政,劉邦和項羽交鋒屢次戰敗,但兵源和糧草從未斷絕。有一次劉邦出征,將舉國政務托付給了蕭何。說劉邦不懷疑蕭何,那是屁話。家底子都交給了對方,要是蕭何有一點不臣之心,劉邦就死無葬身之地。

  為了消除劉邦的疑心,蕭何就強買田地,做出求田問舍的姿態。


  當一張張狀紙送到劉邦的面前時,劉邦反而疑慮全消。李儒提起求田問舍,讓董卓恍然大悟。

  李儒接著說:“二姐夫信中說,臨洮官員被馬賊所殺。而老夫人派二姐前來,其實就是告訴岳父,臨洮決不可落入他人之手。既然大小官員被殺,索性任命二姐夫為臨洮縣尉。官不大,卻是實權。再加上咱家中的勢力,臨洮可謂固若金湯。”


  “此計甚好,甚好。”

  “岳父可為大姐夫求官,一來是安大姐的心,二來則能收買大姐夫。大姐夫雖然本事不大,可畢竟是金城破羌的首領。給他一個官位,他還不對您俯首帖耳?家中若能再給大姐夫支援,西涼羌人誰能是大姐夫的對手,到時候羌王非他莫屬。”

  董卓一皺眉,“北宮伯做羌王,與我有何干系。”

  李儒握緊拳頭說:“如今世族當道,想要飛黃騰達,就要有拳頭。大姐夫為羌王,則西涼數十萬鐵騎進入岳父轂中。誰要動岳父,難道就不考慮一下西涼鐵騎?”

  董卓兩眼放光,“文正果然是老成謀國,此計甚好,甚好!”

  拉著李儒又商討了一些細節,董卓這才放李儒離開。

  站在太守府的臺階上,李儒突然笑了。

  都說董卓聰明,其實最聰明的人,恐怕還是老夫人。


  兩千馬賊,加上數千太平道眾,憑牛輔就能平息?他李儒打死都不會相信。

  對牛輔沒惡感,但李儒也知道,此人無大才,能做個中郎將就已經是他的極限。

  牛輔生性穩重,說白了就是膽小。

  此人能治理一地,但若要搏殺兩軍之間,只怕才能就不夠了。這里面,定然有人相助。

  大姐董玉是其一,不過絕不會是唯一。

  阿丑……不論是老夫人、牛輔、董夫人還是董照,都沒有提起阿丑。這本身就是一件怪事。董卓不喜歡阿丑,故而可以視而不見。但李儒卻不能。想當初演武場董俷那一曲殺人歌,給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到了現在,他也忘不掉。

  那么一個兇猛的人,居然沒有人提及?

  李儒輕輕搖頭:老夫人,您好深的算計啊。給咱們老董家,留下了一頭猛獸做奇兵。

  只是這頭猛獸,老夫人您在的時候尚能被家族使用,若您不在,誰能駕馭?

  李儒不由自主的想起董璜,這家伙從來到河東之后就又成了老樣子,整日里吃喝玩樂,而且和衛家人走的挺近。希望這小子能守口如瓶,否則洩了底兒,連岳父都保不住。

  甩甩頭,算了吧!


  這些事還用不著我去頭疼,自有老夫人去操心吧。


  我還是想想怎么辦好太平道的事情……放長線,掉大魚。嘿嘿,老夫人,您好算計!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4:02 PM

第十九章 綠漪心思(1)

  驕陽似火,掛在天上噴吐出萬道毒焰。坐在屋子裏,都會汗流浹背,更不要說那些在外勞作的人們。但凡有點家產的人,都會想方設法的躲避這如火焰山似的溫度。


  董家在臨洮遭遇馬賊襲擊後,就開始向牧場搬遷。


  按照董媛的主意,他們在牧場的周圍堆砌了一堵兩三人高的圍墻。墻上有董府的私兵進行巡邏,牧場中每隔五百步就設有崗哨,更建起了十幾座高大的望樓。


  每座望樓下麵,都有一個烽煙孔,裏面對方有牛糞和乾草。

  一俟有馬賊的蹤跡,烽煙孔就會噴出狼煙,整個牧場在一炷香的時間就能集結完畢。

  董媛的主意,讓董府上下都為之贊嘆。

  董夫人甚至說,我們家的四丫頭懂事了,開始為家裏打算了,真的長大了。

  每次說的董媛是面紅耳赤,心裏不免覺得愧疚。她很清楚,這些主意都是出自董俷和董玉的手筆。她不過是個轉達的人,沒想到居然會讓老娘高興成了這個樣子。

  也許,以前自己太胡鬧了些吧。

  從五月開始,董家出重金招收西涼有一技之長者為牧場護衛。十七日,有涼州羌人雅丹應募而來。此人身高七尺,卻長得是眉清目秀。胯下馬,一口潑風刀,更精通一手暗器功夫,二尺投槍百發百中,在西涼素有追風槍的綽號,頗有名望。

  二十一日,又有雍州陰平人強端前來應募。此人是個氐人,善使大斧,勇武異常。

  二十三日,武山人黃道前來應募。

  ……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董家牧場就變得守衛森嚴,令羌地馬賊聞‘董’而逃。

  六月中,朝廷的詔書抵達臨洮,命牛輔接掌臨洮縣尉,同時依舊擔任戌巳校尉一職。


  如此一來,臨洮軍政大權盡歸于董家,使得董家在當地的聲望日益強盛。

  ******

  這紛紛擾擾的事情,和董俷沒有一點關系。

  老夫人因為關心董俷,在董俷搬到牧場沒多久,就帶著下人們來到了牧場居住。

  年紀大了,對兒孫的依戀越發的強烈。

  加上老夫人對董俷寵愛到了極點,竟不願意一刻和董俷分開。董夫人本來也想搬離董府,可無奈何董府搬家可是一件大事情,絕非一兩日就能成行。乾脆派人在牧場大興土木,董夫人一邊在家中命人整理行裝,一邊和牛輔交代一些事情。

  董夫人一走,這董府的主人可就是牛輔了!

  其實,牛輔也想去牧場。誰都知道,跟在阿醜的身邊,才最安全。燒戈馬賊雖然被剿滅,但保不住還會有別的馬賊窺探。只是他身為臨洮縣尉,想要離去有些困難。幸好牧場距離臨洮也不算遠,和駐紮在臨洮的郡兵更形成了犄角相望的態勢。

  至於當日被俘虜的那些馬賊和太平道眾,大都被打成奴隸,劃歸進了董家牧場。

  反正牛輔是縣尉,辦這些事情,簡直是輕而易舉。

  誰家願意要馬賊?誰又願意養著一幫子流氓地痞?放眼臨洮,除了董家再無旁人。

  而董俷的生活,也因為搬入了牧場而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清晨,和獅鬃獸角力;然後就是打熬力氣,練功習武。晌午,聽成方和董玉為他讀兵法,下午則跟著雅丹三人比試武藝,順便還從雅丹的手中學會了投槍術。

  一晃又過了一個月,天越來越熱了!

  這一日,董俷和獅鬃獸角力完後,躺在草地上大口的呼吸。也難怪,整整鬥了三個月,居然還是沒有鬥敗這獅鬃獸。董俷覺得他的力氣變大了,可獅鬃獸的力氣,同樣也在增加。不過,董俷還發現了一個問題,他舞錘的時間雖然增加了,可想要把那一百五十斤的大錘揮灑自如,還有些困難。更不要說,那對正版的擂鼓甕金錘。

  如何能增強氣力,加強持久力?

  這已經變成了董俷目前迫切需要解決的大問題。

  和雅丹等人交手,剛開始對方不清楚董俷的底細,經常是三五個回合就敗下陣。可隨著和董俷越來越熟悉,雅丹等人都發現了董俷這個致命的弱點。於是,他們不再和董俷正面的交鋒,而是盡量迂迴而戰,為的就是消耗董俷的氣力,然後取勝。

  甚至連裴元紹都發現了這個問題,雖然臣服于董俷,可這傢伙還是想要找回面子。

  一來二去之下,持久力的確是在增加,但失敗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多。

  董俷很苦惱,他知道如果不設法彌補他的缺點,只怕將來還是會落得淒慘的下場。

  怎麼辦呢?

  董俷光著膀子,坐在草地上,嘴巴裏叼著一個柴火棒沉思。

  他沒有留意到,有一雙眼睛正默默的看著他。綠漪坐在距離董俷不遠處的小山崗上,雙手抱著膝蓋,靜靜的看著沉思的董俷。靈動的雙眸,此刻帶著一絲淒迷。

  “丫頭,在想什麼?”


  董玉走到了綠漪的身邊坐下,順著綠漪的目光看去,然後笑道:“小丫頭動春心囉!”


  “大小姐,您可別胡說!”

  綠漪的臉騰地紅了,紅的好像傍晚的雲彩。她忸怩的拿著衣角,低著頭,用幾乎是蚊吶的聲音說:“少爺那麼了不起的人,才不會看上我這個醜丫頭呢。”

  “呵呵,還說不是動春心了?我們家綠漪若是醜丫頭,我看全天下也沒幾個漂亮的女人。再說了,喜歡阿醜沒什麼不對啊,他很出色,雖然醜了一點,卻知道疼人。”

  “可,我只是個小丫頭……”

  董玉正色道:“綠漪,也許是我在羌人當中呆的時間太長了,說話有點直接。喜歡就是喜歡,管什麼家世?阿醜也不是個看重家世的人,只是他這個人有點大大咧咧,和他四姐很像……但我敢說,他喜歡你,很喜歡你。那次馬賊來襲,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綠漪呢?如果不是關心你,他又何必那麼緊張?男人啊,長相什麼的並不重要,關鍵是他能保護你,讓你覺得安全。你覺得,阿醜好嗎?”


第十九章 綠漪心思(2)

  很俗套的一個橋段,但卻是為後面打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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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和他說去啊……怕什麼。”董玉笑著說:“有時候啊,我覺得阿醜這個傢伙身上有很多秘密。也許正是他的這種神秘,讓我對他很關心。如果我不是他姐姐的話,肯定也會喜歡這個傢伙。呵呵,不過怎麼看,都覺得還是醜了一點。”
  “少爺不醜,少爺做事情的時候,很吸引人!”


  “哦?他除了練武打架讀書之外,似乎沒做什麼事情啊。”


  綠漪看了看四下無人,在董玉的耳邊說:“大小姐,你還記得馬賊襲擊臨洮的那天,就是我們去牧場的路上,少爺找四小姐要了幾個工匠嗎?這些天晚上,他總是神神秘秘的和那些工匠說話,甚至還讓工匠們搬進了他住的那個院子裡呢。”
  董玉一怔,愕然的看了一眼遠處的董俷。

  “他在做什麼?”

  綠漪搖搖頭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很神秘。昨天晚上,他還和幾個工匠跑到了馬棚裏,瞪著馬蹄子指手畫腳的說了好半天。那些工匠們啊,看上都很興奮。”


  董玉一蹙眉,心道:阿醜又想搞什麼?

  “對了,今天早上我幫少爺打掃房間的時候,還看到桌子上有一張牛皮,上面畫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圖案。我問少爺那是做什麼用的,他不但不告訴我,還說不要我告訴外人。”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大小姐,你不是外人。我能看得出來,少爺對您非常的尊敬。而且,我擔心他是不是得了什麼病。最近經常晚上不睡覺,有時候還和工匠們在工棚裏叮叮當當的忙活正宿。您也知道,少爺練功讀書很辛苦,再不好好休息,身體會垮掉。”

  董玉了然,點頭說:“好吧,這件事我知道了,我會找機會勸他。”

  這時候,董俷站了起來,朝著匍匐在遠處的獅鬃獸一擺手:“阿醜,今天就到這裏吧,我們明天再戰。”


  獅鬃獸打了個響鼻,轉身離去。

  牧場上的人都已經得到過董俷的通知,所以也不會有人去阻攔獅鬃獸。這些日子下來,獅鬃獸也不再隨便發出異動。這讓牧場裏的畜生們安靜了不少,即便是看到了獅鬃獸,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發生騷亂。

  “大姐,再聊什麼呢?”

  董玉笑了笑回答:“沒什麼……阿醜,你現在去哪兒?”

  “去演武場,我要練功啊?”

  “那好吧,我們書房見……對了,可別太辛苦了,否則累壞了身子可就不妙了。”

  董俷一怔,看了看董玉,又看了看她身邊怯生生站立的綠漪,眼中流露出一絲暖意。這丫頭還是忍不住和大姐說了。不過,人不能不知好歹,畢竟她是好意。

  這些日子,董俷一直都在忙馬鐙和馬掌的事情。

  他只能提出一個概念,但得到了董玉派來的幾個工匠的贊同。這些日子,他和工匠們就是在研究這個事情。別看有了概念,可是要拿出實物,還需要一些時間。


  馬鐙、馬掌,這聽上去只是兩個小小的東西。

  但對於這個時代而言,卻是邁出了一大步。馬掌可以延長馬匹的壽命,而馬鐙則能讓武將更充分的發揮出應有的能力。董俷很有信心,有了這兩樣東西,再加上獅鬃獸,雅丹他們休想再從他手上討得便宜。想到這些,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

  董俷的演武場,是老夫人讓人單獨為他開出來的。

  裏面有依照董俷要求打造的石鎖,還有單槓,雙槓,木樁。除此之外,還有品種齊全的武器,任由董俷在這裏盡情的練功。

  不過,董俷今天沒有像往常一樣的練功,而是靠在一把石鎖上,從腰間的口袋裏取出了十幾張牛皮。

  牛皮上記著當年伏波將軍馬援縱橫天下的錘法,很精妙。

  董俷從七歲開始學錘,至今已經有五年了。上面的錘法早就熟記在心中,只是越練習,就越覺得好像不太對勁兒。按道理說,錘法是越練越熟,可他最近卻總覺得中間有些艱澀。三十六路錘法,每當變幻的時候,總會出現片刻的間歇。


  練錘的時候,這無傷大雅。

  可如果是在對決兩軍的時候,這一點點的間歇,足以丟了性命。

  董俷是死過一次的人,所以對生命也就越發的珍惜。更何況他知道,自己不能死,如果他死了,奶奶她們可就要有危險了。必須要弄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靠著石鎖,董俷一遍又一遍的看著錘譜。

  沒有錯誤的地方啊,他練錘的時候,完全是按照錘譜上的方法進行練習,怎麼會出現問題呢?

  閉上眼睛,董俷的腦海中不斷重復錘譜上的錘法。

  片刻後他睜開眼睛,舉著錘譜再次研究。此時驕陽當空,有柔柔的風掠過演武場。

  董俷突然覺得,那錘譜中好像有一塊陰影。

  他連忙坐起來,低頭看去,陰影卻又不見了。再次把錘譜對準了太陽,陰影重新出現。董俷靈機一動:莫不成,這錘譜裡有夾層嗎?

  撓撓頭,董俷站起來,從兵器架上抽出了一把短劍。

  對準了太陽,他依照著陰影的部分在錘譜上輕輕的拉開了一個口子,從裏面掉下來一小塊牛皮。果然是別有乾坤啊。董俷心中大喜,連忙把其他的錘譜拿起來,一一對著太陽照了兩下,裏面都有東西。

  不一會兒的功夫,十三塊牛皮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董俷把這些碎牛皮拿走手中,把錘譜又放回腰間的口袋裏,興沖沖的跑進了書房。

  趴在桌子上,一塊塊的擺弄著,調整順序,調整方位。

  甚至連成方捧著一卷竹簡走進書房,董俷都沒有發現。成方見董俷在忙碌,先是一皺眉,想要出聲喚醒董俷,不過想了想,他又閉上了嘴巴。在一邊坐下,他攤開的竹簡,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房間裏非常的安靜,只有董俷的喃喃自語聲。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4:02 PM

第二十章 董衛聯姻(1)

  夫錘者,分三品。

  以力使錘者,為下品;以氣運錘者,為中品;以意馭錘者,方為上上品。力則剛,剛則易折。然夫錘者多以力取之,故不持久。以力生氣,力隨氣走,氣隨意行,方能長久……援自十五運錘,至不惑時方明錘之根本。故創三十六路長恨錘,以留後人。

  ……

  當牛皮組合完整後,成方有點暈了。

  這錘譜在成家放了一百三十多年,他居然不知道居然還有夾層。

  牛皮上記載著伏波將軍馬援的運錘之法,也是所謂的運氣之法……慢著,慢著,這似乎有點像是武俠小說裏面的情節。董俷也有點發懵,好在很快就清醒過來。

  三十六路長恨錘,必須結合伏波將軍馬援留下的這套運氣之法才能運錘自如。

  牛皮上還有詳細的說明,每一路錘法中間,都必須要有一個氣機的轉換。對應到人體而言,就是必須要打通一個關節。只有這樣,錘法才能順利的轉入另一路。

  越看越覺得像武俠小說,怎麼還弄出關節來了?

  成方想了想,把竹簡收好,對董俷說:“阿醜,今天不讀書了,我們去演武場。”

  董俷輕飄飄的跟隨著成方來到了演武場,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

  “阿醜,那運氣之法你可記好了?”

  “差不多。”

  “那你就按照上面的方法,先運氣,然後在用錘。我覺得,這也許是解決你持久的一個途徑。恩,我們現在開始吧,阿醜,準備好了沒有?如果不舒服,就告訴我。”


  董俷點點頭,閉上眼睛回憶了一下牛皮上的內容。

  片刻後,他迎著太陽緩緩運動,肢體呈現出一種怪異的角度扭曲,呼吸變得有些困難,甚至無法在呼吸下去。牙齒咬的嘎嘣直響,可以感受到身體所承受的巨大痛楚。唯有按照馬援留下的運氣之法,深呼淺出,只覺耳邊一聲輕響,喀吧一聲,劇烈的痛楚讓董俷忍不住啊的一聲大叫,撲通的就倒在了地上,耳朵嗡嗡直響。

  成方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扶起了董俷。

  “阿醜,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就是頭有些眩暈……舅公,你鬆手,讓我自己站著,我覺得好多了。”

  好多了嗎?

  似乎的確是好多了。身體一下子變得輕盈了很多,體內有一道氣緩緩的流動起來。

  這就是傳說中的氣功嗎?

  董俷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不過確實耳聰目明的很多。

  轉身抓起了大錘,舞動了兩下,似乎沒什麼變化。

  董俷想了想,對成方說:“舅公,我先耍上一耍,看看這勞什子運氣之法究竟有用沒有。”


  成方點點頭,退到了演武場的邊緣。

  董俷做了一個深呼吸,默默的感受身體中氣機的流動,突然大吼一聲,雙手輪錘一招黑虎掏心。錘掛風聲,嗚嗚作響。董俷把錘施展起來,只見錘影僮僮,卻不見人的影子。不過,卻不能順利的進入下一路的錘法,於是乾脆反復施展第一路錘法。

  足足舞了一炷香的功夫,若是在以前,人早就累趴下了。

  可是現在呢,董俷卻覺得精神無比的旺盛,雖有些乏,可遠遠達不到累趴下的地步。

  “舅公,好像有用啊!”

  成方長出一口氣,有種如釋重負的感受。

  “有用就好,有用就好啊……我就說,伏波將軍怎麼可能會在錘法中留下破綻呢。”

  說完,成方的臉色突然一變,“阿醜,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若有人問你,你就說是練出來的氣力。萬不可讓別人知道,你手中還有這套運氣的方法。”

  “為什麼?”董俷疑惑的看著成方。

  成方苦笑一聲,“大凡這好東西,多是為世族所掌握。這也就造成了世族中人才濟濟,而寒門弟子想要上位卻困難重重。別的不說,你手裏的這些東西,擂鼓甕金錘也好,伏波將軍的運氣之法和兵書戰策也罷,一旦被世族知道,定會找你討要。在你沒有足夠能力保護這些東西之前,你若拒絕,就會給家裡帶來災禍。”

  董俷皺眉說:“怎麼聽上去這世族像是強盜?”

  成方搖搖頭回答:“門閥之亂自古有之。盜亦有道,可門閥世族當中卻連那道都沒有……當年以光武帝那般的英主,就是看出了門閥世族的力量。可他本身就是靠著門閥世族起家,有心鏟除卻無能為力。這一百多年下來,門閥之風愈演愈烈。”
  “皇帝為什麼不去管?不是說,皇帝至高無上嗎?”


  “皇帝……其實就是這世上最大的門閥。”

  成方說完,似乎不想在就這個問題和董俷討論下去,背著手走出了演武場。

  而董俷則站在演武場中發呆了很久,突然掄起大錘喝道:“我管他什麼門閥世族,誰要害我奶奶,我就殺了誰。就算是皇帝老子來找麻煩,也一樣是休想,哈!”


  一錘下去,把個幾十斤重的石鎖砸的粉碎。





第二十章 董衛聯姻(2)

  首先說明,這不是武俠小說。之所以出現運錘之法,是為了能增強小董的持久作戰力,同時也為了後期打一個伏筆。
  請注意,是運錘之法,而不是運氣之法。
  如果您非要說這是什麼內功,我沒話說,您就當是內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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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這運錘之法,董俷如虎添翼。

  用了三天的時間打通了三十六個關節,長恨錘法揮灑自如。下午和雅丹等人比武的時候,居然連戰連勝。弄的雅丹等人在私下裏嘀咕:莫非這阿醜少爺得了神仙的指點?

  神仙的指點是沒有,打通那些關節,其中的痛苦只有董俷一人知曉。


  那簡直就是折磨,估計革命先烈受刑的痛苦也不過如此,好在總算是堅持了下來。

  不過,此後再企圖打通關節,卻變得有些困難了。

  又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董俷已經掌握了運錘,只是力量卻沒有什麼明顯的增加。

  力氣果然是要靠打熬出來,羅馬城不是一天就建造起來。

  董俷知道,有些事急不來。

  雖然無法再獲提高,可憑他現在的本領,能勝他的人也不能太多。

  當然,董俷沒有停止他的練習。他很清楚,以後他要面對的敵手會有多麼的可怕。

  且不說那個人中呂布,號稱三國第一猛將。

  在關東諸侯當中也不知道藏了多少能人,劉關張、顏良文醜,只怕沒一個好相與。


  就在董俷苦練武藝的時候,一個人,一件事突然擾亂了他的生活。


  眼見著進入秋天,從河東傳來了消息說,大姐夫北宮伯要來了。經過董卓的努力,大姐夫總算是得嘗所願。朝廷下詔書說,要在金城設立西部都尉府,大姐夫被授予了西羌都護府的最高軍事長官,西部都尉。這可是一個了不得的官職。

  大姐董玉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高興的合不攏嘴。


  逢人就笑,走路說話的時候胸脯更挺得老高。也難怪,在很多人的眼中,甚至包括董府中一些下人的眼中,大姐夫北宮伯是個粗鄙的羌人,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麼,可私底下還是有很多人看不起的。連帶著,要強的大姐也有點臉上無光。


  現在,大姐夫當了官,而且是都尉。

  雖然那該死的都尉府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才算真正建立起來,可這已經足夠了。

  董俷也替大姐感到高興,同時又有些難過。

  大姐夫來了,大姐就不會在天天陪他讀書了。說不定,他們很快就會離開這裏。

  幾個月來,董俷和大姐有了非常深厚的感情。

  他雖然有時候也感到奇怪:如此聰慧好強的大姐,怎麼會嫁給了北宮伯這個羌人?

  幾次想要詢問,可話到了嘴邊都沒有問出去。

  別看董俷加上重生前的年紀也算是活了四十年,可有時候還是無法理解這個時代的一些事情,包括他們的想法、習慣。這些問題,也只好埋藏在心底。也許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能夠找到答案。

  ******

  大姐夫終於來了,隨行的還有二姐董照。


  北宮伯是一個年近四十的男人,長得不算很英俊,不過可以感覺出來,是個好人。

  見到董俷的時候,北宮伯被他的長相嚇了一跳。

  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拉著董俷的手,親熱的不得了,好像兩人已經認識了很久。那不是虛偽的寒暄,也不是惺惺作態。董俷很敏銳的覺察到,大姐夫對他的關愛。

  坐在牧場大廳,自然要擺上酒宴招待。

  北宮伯和董玉坐在一個桌子上,董俷則在老夫人的身邊坐下。

  老夫人很開心,孫女婿來了,而且還當了官,對她也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酒席間,她頻頻舉杯。

  董俷對老夫人的酒量佩服的要死,喝了那麼多酒水,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阿醜,姐夫敬你一杯!”

  董玉在北宮伯的耳邊說了幾句話之後,北宮伯驚奇的看了看董俷,站起來走到了他的面前,“你姐姐說,阿醜是董家獅兒。姐夫不是個有本事的人,但生平最重豪傑。當年岳父就是一個豪傑,整個西涼的羌人對他都非常佩服。姐夫祝你將來也能成為一個豪傑,好像岳父一樣的英雄豪傑,到時候姐夫提起來,也有光彩。”

  董俷是不喝酒的人,不過北宮伯這麼說,自然是無法拒絕。

  說實話,三國時期的就好像水一樣,度數不算太高。想當年董俷在上一輩子的時候,經常和村裏的老人一起喝酒。在他看來,那時候的酒,才能稱得上是酒。

  可惜了,不會釀酒,只會喝!

  董俷一飲而盡,這下麵可就有點剎不住了。

  氣憤頓時高漲起來,雅丹等人出身羌族,見北宮伯能有成就,也覺得非常光榮。


  他拉著強端、黃道和裴元紹在席間舞劍。


  而董鐵則跪坐在董俷和老夫人的身後,即不喝酒,也不說話,身體一個勁兒的哆嗦。

  原因嘛,很簡單。

  有一雙火辣辣的眼睛盯著他,盯的董鐵渾身不舒服。

  而他又不能發火,因為那雙眼睛的主人,就是他的主公,董俷的姐姐,董媛。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董照突然開口說:“母親,怎麼沒有看見綠漪?”

  董夫人喝的有點多了,舌頭也有點大。聽到董照問話,她疑惑的抬起頭說:“綠漪?阿醜,綠漪怎麼沒有來?”

  “哦,她今天身體不舒服,我沒讓她來。”

  董夫人扭頭看著董照:“二妹,你怎麼突然問起綠漪了?”

  董照笑嘻嘻的說:“母親,女兒可要恭喜您了。”

  “喜從何來?”

  “是這麼一回事,璜和河東衛家的關系很好,知道衛家的二公子衛無道至今還沒有娶親,所以就向父親提議和衛家聯姻。您知道,河東衛家是當地的大族,而且在朝中很有勢力。父親認為璜的意見很好,就同意了下來。以後董衛就是一家人了。”
  董俷的臉色有點變了,變得很難看。

  若非奶奶還在他身邊坐著,他很可能會立刻發火。

  董夫人有點沒有反應過來,奇怪的問道:“聯姻?我生了四個女兒,你三妹早夭,其他的三個女兒都已經嫁人。我哪有什麼女兒再去嫁人?而且和綠漪有什麼關系?”

  酒席宴突然冷清下來,董玉的眉頭蹙成了一團。

  “璜提議,讓父親認綠漪做女兒,取名董綠。嫁給衛家的二公子,豈不是好事?”

  董夫人的酒一下子醒了,盯著董照,仔細的打量。

  她聽出了裏面的一絲不和諧味道,只是不太肯定,這是否有董照參與其中呢?

  “那衛無道,又是什麼人?”董俷陰沉著臉,開口詢問。

  反正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董照就是看董俷不順眼。那麼醜的傢伙,而且生母還是個奴婢,居然和我相提並論,甚至還得到了奶奶的寵愛,實在是讓人無法忍受。

  她冷冷一笑,“衛家二公子在河東頗有名氣,不但出身好,而且相貌清秀。他是衛三先生的公子,更是衛家大才子衛仲道的堂弟,綠漪可真的是找了個好親事。”

  “衛三先生又是誰?”

  “衛三先生……”

  董照正要想好說辭,哪知北宮伯卻搶先開口道:“衛三先生是衛家二房的管家。”

  話說回來,宰相門前七品官。

  衛家乃是三百年大族,即便是門下的管家,比之普通的官員也要強幾分。


  可這件事明顯是帶著……

  沒等董夫人說話,董俷已經忍不住了:“綠漪誰也不會嫁,她就叫綠漪,是我的丫頭。”

  “這恐怕容不得你來做主,父親已經決定了,而且衛二公子已經帶人前來臨洮。”

  “我說過,綠漪誰也不嫁!”

  董俷怒喝一聲,一股慘烈的殺氣驟然從身上發出。

  他可不是當年擊殺十八個家將時的董俷,經過幾年的錘煉,更兼半年前屠殺馬賊,殺氣一散發出來,整個大廳的人都感到如同墜入了冰窟一般。

  董俷一拳砸在桌子上,把個長案砸的粉碎。酒菜灑了一地,咣當的亂響不停。

  “誰要讓綠漪嫁人,試試看!父親決定了,可綠漪是我的丫頭,我還沒有同意!”

  “阿醜,別沖動!”

  董玉連忙起身,想要勸阻董俷。


  哪知董俷此時已經暴走,一把推開了大姐,朝廳外走去。

  廳中還有不少人,可沒有一個人敢說話。當董俷走到門口的時候,猛然停下來。

  轉過身,細長的眸子盯住了董照。

  就在這剎那間,董照感到有一種被饑餓的獅子盯住的感受。

  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蟬,緊緊握住了身邊牛輔的手。董俷說:“那姓衛的來了?”


  “應該就在路上!”


  董俷一拳砸在門框上,把實心楠木造成的木框砸的粉碎,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在堂下用餐的裴元紹和董鄂立刻起身,也不吃喝了,甚至沒有告罪就匆匆的離開。而董鐵更沒有二話,起身就走。一方面董俷是他的主人,另一方面,董媛的目光太熱情了,熱情的他有點受不了。董俷可是警告過他,不想死就少惹董媛。


  這不是危言聳聽,要知道那李儒,絕不是個好相與的人物。


  原本熱熱鬧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冷清下來。董玉感到不妙,忙起身想要追出去。

  老夫人卻開口了:“大丫頭,不用追了。區區一個衛家下人的兒子,阿醜已經給足了他面子。扶我起來……阿醜這孩子,越來越不懂事,居然把我瞎老婆子一個人扔在這裏,回頭要好好的數落他不可。哦,綠漪是阿醜的丫頭,阿醜說不嫁,那就是不嫁,不過董綠這名字倒也好聽。呵呵,誰拉的屎,誰自己去擦吧。”


  這話說的很俗,卻讓雅丹等人大為爽快。

  董照呆呆的看著董玉攙扶著老夫人走出了大廳,猛然起身,對董夫人說:“娘……”

  董夫人走到了董照的面前,伸手就是一記耳光,打得董照半張臉紅腫。

  “回去告訴你父親,就說是奶奶說了,誰拉出的屎,誰自己去擦。綠漪,不嫁!”

  帶著一群家將風風火火的走了。

  董媛嘆了口氣,“二姐,我知道你看不慣阿醜,可這件事……你錯了,真的錯了!”

  我錯了嗎?為什麼家裡每個人都護著那個醜鬼?

  董照忍不住詢問牛輔:“大方,難道我真的錯了不成?”

  嘆了口氣,牛輔苦笑一聲說:“照兒,就這件事來說,恐怕你也在裏面充當了一些角色吧……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和你說,你錯了,而且錯的很厲害。你以為這是在侮辱阿醜嗎?哼哼,你這侮辱的是我們全家,真不明白,岳父怎能答應?”


  是啊,董卓怎麼會答應?這個問題,恐怕連董卓也不明白。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4:05 PM

第二十一章 敲山震虎(1)

  董玉攙扶著老夫人回到房間裏躺下,正打算為董俷的失禮行為說兩句話,老夫人卻先開口了。

  “大妹,你離開家有多久了?”

  “您是說……”

  “金城!”老夫人靠著榻上,滿是白翳的雙眸盯著屋子的天花板,似乎是自言自語一樣的說道:“北宮那孩子得了西部都尉府的都尉,說穿了不過是你爹花錢替他買了一個空殼子,什麼都沒有。我想北宮回去,少說也要半年才能撐起攤子。”


  董玉想了想說:“半年可能有點不夠。羌人之間的關系很復雜,再加上這兩年西南邊的白馬羌等部落也不安穩,這西羌都護府想要搭建起來,最少也要一年。”

  “那就早點回去吧。”

  “啊?”

  “帶上阿醜。這孩子的性子越來越烈了,呆在臨洮遲早會招惹事端。帶他去西涼走走,看看羌人的風土人情,對他將來有好處。還有,讓他把綠漪也一起帶走。”

  “您是說……”

  老夫人笑了笑,翻了個身子,背對著董玉說:“大妹,你爹的脾氣你能不清楚?這事情說穿了,就是被豬油蒙了他的心,兩個小兔崽子挑唆了一下,他就上了……可這也是為咱們家好,在大道義上你爹做的這個決定倒也算是無可厚非。”

  董玉一皺眉,“可是阿醜……“

  “關鍵就是阿醜,他留在臨洮的話,你爹會怎麼想?如果你不想你爹和阿醜翻臉,最好還是帶著他和綠漪走。走的晚了,只怕這傻小子會惹出大麻煩,走了好。”


  董玉點點頭,“孫女明白了,這就去和北宮商量,爭取盡早啟程。”

  “去吧,我乏了,困了!”


  董玉替老夫人蓋上了一條毯子,垂著手退出了房間。

  站在門口,她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都是一家人,為什麼要鬧到現在的地步?你害我,我害你……說穿了最後吃虧的還不都是自家人嗎?璜和二妹究竟在想什麼?

  算了,還是先去找北宮商量一下吧。

  ******

  董玉去找北宮伯商量,董媛卻跑到了董俷的房間。

  才到屋外,就聽見屋子裏稀裏嘩啦的一陣子亂響。不用想也能猜到,董俷要暴走了。

  “阿醜,幹什麼呢?”

  一進門,董媛就看見董俷披散著頭發,正掄起一張長案狠狠的摔在地上。

  綠漪嚇傻了,站在旁邊,想勸又不敢勸,眼圈紅紅的,好像是受了委屈的樣子。

  “陰謀,這是陰謀,針對我的陰謀!”

  董俷咆哮道:“四姐,你難道就看不出來,二姐是什麼意思?我不爭權,不奪利,有好處都給了姐夫,可她是怎麼報答我的?竟然想出這樣的主意,她是人嗎?”

  董媛不高興了,“她不是人,那我們是什麼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這不來給你出主意了嘛。”董媛從董俷手裏搶過一個薰香爐,遞給了綠漪,“綠丫頭,把東西收拾好,我和阿醜出去說話。”


  綠漪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正在屋子裏學女紅,哪曉得董俷就氣沖沖的回來,抓起東西就是一頓亂砸亂摔。

  她點點頭,“四小姐,你們先說話,這裏交給我。”

  “嘻嘻,真是個乖巧的丫頭,怪不得阿醜會為你大發雷霆。”


  綠漪臉一紅,低下頭沒有說話。不過心裏面卻覺得奇怪,公子這究竟是怎麼了?

  董玉拉著董俷走出房間,“你這不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摔了東西要重新買不說,還嚇壞了小丫頭……阿醜,你老老實實的和四姐交代,你,有沒有收了綠漪?”

  “什麼意思?”董俷看著董媛說:“四姐,你瞎說什麼呢。綠漪才十四,我不過十二歲,收什麼收啊。”

  “還說沒有?要不你怎麼對她這麼上心?嘻嘻,放別的人家,十二歲都已經成家了。”

  “四姐,我這兒正煩著呢,有事情說事情。”


  董媛收起了笑容,嘴角一撇,“煩什麼煩,你越是這樣,那兩個人不知道會有多開心呢。你不知道,你前腳走,娘就打了二姐,她現在……哼,只怕是恨死你了。”

  “恨我又能如何?惹急了我,我就……”

  “你就怎樣?”董媛狠狠的敲了董俷一下,“再怎麼著,她都是你二姐。”

  “你要是來替她說情,免了吧。”

  董媛冷冷一笑,“你這傢伙真是不識好歹,本小姐是來給你出主意,說情……哼,說明白點,我看那個董璜不爽。仗著我父親的寵愛,囂張的不得了。幾年前你教訓了他做人的道理,我看他現在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得再給他點教訓才是。”

  董俷一挑眉毛,“怎麼教訓?”

  “二姐不是說衛家派人來迎親嗎?你敢不敢……”董媛說著,用手往下一砍。

  董俷立刻明白了董媛的意思,眼睛一瞇,細長的雙眸閃過寒光,“你是說,殺了?”

  “這叫敲山震虎。你要讓那小王八蛋明白,咱們才是父親的孩子,董家輪不到他作威作福。再說了,不這樣那小子肯定不死心,今天衛家,明天不曉得又要什麼家了……他盯著綠漪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只是因為你的原因,才不敢下手。”


  來到這個時代,董俷當然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命不值錢,女人的命,更不值錢。

  綠漪說穿了只是董家的一個奴婢,總會被一些人盯著。

  再說了,董卓是什麼人?那可是在演義中極度好色,連公主皇妃都敢提槍上馬的人。

  綠漪留在家裏,是不安全。


  “你說怎麼辦?”

  “有膽子,就殺了衛家人,讓董璜明白,他就是一坨屎。”

  “殺人很簡單,只是我不知道衛家人走那條路,有多少人啊。再說,我手裏的私兵還沒有練成,如果失敗的話,豈不是會連累家裏人?要不,你把你的人借給我。”

  董媛笑道:“廢話,我不借人給你,難道讓你一個人去?正好我手下有一家將名叫董召,是個羌人。手下有一百多人馬,也都是從羌人部落中購買來的家奴,實力不弱。咱們幹掉衛家人,對外就說是羌人馬賊幹的……衛家人拿咱們沒辦法,但董璜心裏肯定明白。那小王八蛋怕死的很,我估計至少能讓他老實幾年。”

  董俷連連點頭,“就這麼辦!”

  “那我現在就派人打探消息……對了,把小鐵借給我!”

  董俷一皺眉,輕聲道:“四姐,你不會真的是……那可不行,姐夫會殺了我的。”

  “你想什麼呢?小鐵善於追蹤,更精通隱藏。讓他也出去打探一下,豈不是更好?”


  董媛的臉紅撲撲的,咬牙切齒的對董俷連踢帶踹。理虧的董俷連連求饒,卻不敢還手。

  打完了,氣也消了,董媛準備離去。

  但臨走的時候卻突然來了一句:“不過,那小鐵倒是蠻俊俏,要不你開個價兒。”

  “滾!”

  董俷笑罵一聲,“小心姐夫回來抽了你的筋。”

  “哼,誰抽誰的筋還不一定,他剛張牙舞爪,老娘就要他好看。”


  這小色女是越發的可怕了,真不知道李儒怎麼能受得了。有時間倒要請教一下。
  

第二十一章 敲山震虎(2)

  就這樣,董家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依舊如從前般的生活。

  董照似乎是害怕董俷的報復,和牛輔住在了臨洮城裏。董夫人呢,倒也痛快,在董照過去後的第二天,就帶著一大隊車馬來到了牧場,算是正式在牧場安了家。

  董玉和北宮伯商量之後,決定盡快啟程。

  拖一天,就多一些不安定的因素。特別是董俷那脾氣,如果衛家人來了真不好說。


  不過讓董玉感到奇怪的是,董俷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越是這樣,董玉的心裏就越是不安。有幾次路過董俷的院門口時,董玉想要進去和董俷好好談談,可不是董俷去了練武場,就是她有事情,暫時無法脫開身。

  一來二去,董俷很平靜,董玉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宴會的第三天,行裝準備妥當。


  董玉帶著北宮伯找到了老夫人告辭,說是今天就準備出發。

  老夫人其實也吊著心思,聞聽董玉終于要啟程了,這心總算是安穩下來。可與此同時,又有一絲難過。她已經過了古稀的年齡,天曉得還能活多久。大孫女這麼一走,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這心裡不舒服,總覺得是虧欠了董玉什麼。

  也正是因為這樣,老夫人決定擺宴送行。

  “對了,去把阿醜給我叫過來。這傻小子這兩天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和老四嘀嘀咕咕。”

  “他們還能忙什麼,還不是瞎胡鬧。”

  董玉笑道:“奶奶,您請稍等。我這就去叫阿醜過來。”

  “去吧,去吧。”


  董玉讓北宮伯陪著老夫人說話,自己溜溜達達的走出了老夫人的房間。迎面就看到董夫人朝她走來,董玉連忙迎上前去,恭敬的行禮之後說:“娘,您怎麼來了?”


  董夫人拉著董玉的手,話未出口,淚先流。

  “我都知道了,你們要走,是不是?”

  “恩……”

  “都是你那不懂事的二妹,連帶著我的乖女兒也要提前離開。”

  “母親,您這是怎麼說的話?又不是不回來了……等風聲過了,西羌都護府的事情安定了,我和北宮再回來看您。”


  “恩,那我等著。”


  “母親,奶奶要擺宴送行,我這先去找阿醜。您是不是也通知一下二妹和二妹夫,讓他們也過來。都是一家人,沒什麼解不開的仇怨,二妹估計也是一時昏了頭。”

  “好吧,我派人去請他們。”


  董玉和董夫人分手,來到了董俷的院門口。

  門關著,裏面靜悄悄的,好像沒有人。董玉奇怪,這院子裏平時總有人在,怎麼今天這麼安靜。

  推開門進去,董玉叫道:“阿醜,綠漪!”


  書房裏好像有人發出聲音,很低弱,而且很不清晰。

  董玉越發奇怪,連忙走進了書房。一進門,她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只見綠漪被捆綁著,嘴巴裏還塞了一塊乾凈的錦帛,正躺在地榻上拼命的掙紮。


  “綠漪,出了什麼事?”


  董玉連忙沖過去,從綠漪的口中抽出了錦帛。這是塊蜀錦,好像是奶奶前些天送給阿醜的,怎麼拿來塞人的嘴巴?而且,被塞的人,還是綠漪。

  綠漪口中的錦帛去掉,大口的喘氣。

  “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董玉一怔,疑惑的問道:“什麼不好了?綠漪,你別著急,慢慢說,慢慢說。”

  “我中午聽見公子和四小姐在偷偷商量,說是要在半路劫殺衛家人。他們已經計劃了好些天了,四小姐還派人打聽了衛家人的路線,要準備在今天實施行動呢。”

  “什麼?”

  董玉腦袋嗡的一聲,有點亂了。

  就害怕董俷幹這種事,沒想到他還真的幹了。不但幹了,還把董媛也扯進來了。

  “他們,他們現在何處?”


  “我不知道,只聽說他們會在天黑後行動。我想要勸阻,可是說了兩句就惹惱了公子,把我捆起來。”


  綠漪已經知道了關於那天宴會中發生的事情,自然更感到焦急。

  畢竟董俷是為了她和別人翻臉。而且對方還是有強大背景的人,據說連老爺都要讓三分。董俷如果真的因為她而惹出了滔天的大禍,那她綠漪可真的就是罪人。


  在綠漪看來,公子能有這份心,她這個做奴婢的,就算是死了都心甘情願。

  董玉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割斷了綠漪身上的繩子,“綠漪,快隨我一同去見老夫人。”


  拉著綠漪就朝外走,董玉心裏暗自祈禱:阿醜,你可千萬別沖動。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4:06 PM

第二十二章 殺人者‘公子’(1)

  董俷沒有衝動,相反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董媛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如果這事情拖著,總是一個麻煩。至於會產生什麼結果,已經不是董俷需要考慮的事情。如果老爹連這種事情都搞不定,那可真的是白搭了未來的‘董太師’之名。至於董璜和董照二人,他從來都沒有看在眼中。


  董俷不是沒有考慮過董媛這樣幫他的目的。

  不過仔細想想,這倒是符合董媛那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這個四姐大大咧咧,沒什麼心眼兒。好就是好,壞就是壞,最關鍵的是她這樣的一個人很執拗,不會因為某些人某些話輕易改變。十二年的姐弟情讓董俷相信,四姐絕對不會背叛他。

  天已經黑了,站在小山丘上,半人高的灌木叢把馬匹遮掩起來。

  許是感應到了即將到來的廝殺,這些訓練有素的戰馬竟然都很安靜,沒有發出任何的聲息。董俷跨坐在一匹青黑色的斑點獸身上,沉靜的如同一尊恆古就有的石像。

  發髻散開,劈在肩頭,頭上綁著一根飄帶。

  身上穿著一件獸皮鎧甲,胸口野狼頭護心,在夜色中格外的醒目。

  手中拎著兩柄大錘,身背一個背囊,裏面倒插有十二根二尺鑌鐵投槍,槍頭上掛著倒刺,槍刃成三角平面,上面各有一道血槽。這也是董俷特意讓人打造的武器。


  跟著雅丹會學了投槍術,配合他天生的神力,倒也相得益彰。

  只不過董俷覺得雅丹的投槍太輕,使不上力,乾脆讓人為他專門打造,槍桿加粗了一倍。


  在這裏,我們不得不說一下董媛配給董俷的工匠,確實用了心思。

  自古以來,工匠們的智慧是非常驚人的。就拿董俷設計的馬鐙和馬掌來說,經過幾個月的反復實驗,終於完成了。董俷胯下的這匹斑點獸就配備了馬鐙和馬掌。


  只是董俷也清楚,莫小看了這兩樣東西,在這個時代卻是了不起的發明。

  董夫人每月給他三萬錢,其中有兩萬錢是用來養那些工匠。而在這個時代,工匠是不被人看得起的群體,大都是依附於門閥豪強的門下。說穿了,和家奴差不多。

  董俷不但照顧他們的生活,還有工錢拿。

  工匠們自然賣命的為董俷幹活,替董俷打造投槍的時候,更花費了許多心思。

  這十二根投槍,說不上是神兵利刃。可是配合董俷的神力,能貫穿五層上好鎧甲。

  此時的董俷,打扮看上去和羌人無異。

  身後是一個滿臉虯鬢的大漢,體型和董俷差不多,不過看上去更魁梧,胖了一圈。

  他胯下一匹青驄馬,掌中一把九耳八環刀,瞇著眼睛朝山坡下看。

  山坡下麵,有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營地。面積並不大,也就是容納三百人的樣子。

  寨門口沒有放置鹿角,顯然對方並不認為,有什麼人敢動他們的腦筋。

  之所以有如此信心,只怕還是在於那面插在營地中的黑面金絲打纛,上書鬥大的‘河東衛’三個大字。

  雖然已經過去了多年,大將軍衛青的名字在西涼和塞外依然有著威懾。

  ******

  董鐵出現在董俷的馬前。

  “主人,打探清楚了!一共三百四十個人,其中有三分之一是衛氏私兵,剩下的是隨衛氏前來西涼做生意的商人。雖然也有私兵,但不足為慮。還有一些是女人,估計是衛家的人帶的隨軍營妓。主人,這點蝦兵蟹將,根本不用您來出手。”


  “廢話,他們打主意打到我的頭上,我豈能不出手?董召……”

  “末將在!”

  “帶五十人散開,一會兒如果破營後有人企圖逃走,格殺勿論,莫要放走一個。”

  董俷惡狠狠的下令。

  他清楚,那些商人是無辜的。可無辜又能如何?既然想要共用衛氏的威望,那就要承擔相應的損失。更何況,這件事若有一個活口,對董家都會是一場災難。

  天邊飄過了一抹雲彩,遮住了月亮。

  董俷笑了,雪白的牙齒給人一種野獸獠牙的感覺,遍體生寒。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老天爺都幫咱們,還怕個鳥?裴元紹,隨我出陣!”


  裴元紹自從臣服董俷後,日子過的倒也逍遙快活。

  想想也是,如果能過上好日子,誰願意去幹那種把腦袋系在腰間的亡命勾當?

  好像他跟隨張角,如果張角成功了,他只是個小人物,飛黃騰達輪不到他,上面還有三十六個渠帥呢。可如果失敗了,他少不了被砍頭,棄屍荒野被野狗啃咬的命。

  如今董俷給了他另一種選擇,裴元紹也憋足了勁兒,想要表現一下。

  誰不知道,董家在隴西的地位。如今董太守步步高升,做下人的也感到倍有面子。

  聽到董俷的命令,裴元紹咧開嘴笑了。

  他把手中的大槍高高舉起,五十名羌騎緊隨他身後,緩緩從灌木叢中走出來。

  馬腳上裹著布,不會發出聲響。五十騎如同鬼魅一般無聲無息的到半山腰的時候,董俷突然一聲咆哮:“給我殺,莫要放跑一人……弟兄們,隨老子發財去!”

  誰也不會在意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在他們面前自稱老子。

  事實上,董俷的勇武在董家內部是非常有名的。七歲時殺死十八個家將,不久前更以懸殊的兵力擊潰馬賊,還將那個在西涼頗有勇武之名的燒戈首領當場擊殺。

  對於這些羌騎而言,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子。


  更何況,董俷還是他們的衣食父母。當老子就當老子吧,反正的確是要發財了。

  五十名羌騎在裴元紹的帶領下嗷嗷叫號,戰馬撒開四蹄,從山坡上沖擊而下。

  馬蹄聲如雷,在寂靜的夜色中回蕩。猛聽上去,就好像是千軍萬馬在奔騰一樣。

  董俷更是一馬當先,沖向營寨大門。

  在大門口放哨的衛氏家兵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多年行走西涼,還沒有一家馬賊敢襲擊衛氏的車隊。這也造成了衛氏私兵傲慢的心理,根本就沒有防衛。

  直到第一匹馬快沖到營門口的時候,那哨兵才醒悟過來。

  “敵襲,敵襲……馬賊……啊!”

  一道寒光在空中乍現,帶著倒鉤的投槍貫穿了哨兵的胸口,巨大的力量更讓他飛了一起,蓬的釘在了營門柱上,再也發不出聲音。有反應過來的護兵連忙關閉營門。這時候,董俷距離營門只有四五丈的距離。眼看著營門要關上,他猛然一聲大吼,右手大錘掄起,鎖鏈華稜稜散開,嗡的一聲就脫手飛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殺人者‘公子’(2)

  轟隆,大錘砸在了門上,幾乎把營門撞倒。


  門後的護兵被震得東倒西歪,也就是這眨眼的功夫,董俷的馬就已經到了。側身來了一個海底撈月,把大錘撿起來。左手錘一招轟天式,狠狠的就砸在了半掩的營門上。


  大門轟然碎裂,董俷人已經沖進了營地。

  十幾個護兵上前想要阻攔,突然間慘叫連連,只見從董俷身後閃出一人,雙手舞刀,就地一個翻滾,霍霍刀光中鮮血噴濺,五六個護兵的腿被生生的砍了下來。

  董俷放聲大笑,用並不熟練的羌人土語說:“小鐵,幹的漂亮。”

  董鐵翻身站起,折刀飛快在那幾個還在哀嚎的護兵身上進出,奪走了對方的性命。

  “多謝主人誇獎。”

  話音未落,就見董俷右手錘掄起來,一式夜戰八方,呼的就橫掃了出去。

  七八個衛氏護兵被砸的骨斷筋折,緊跟著五十騎沖進營內,踩著他們的身體呼嘯而過。

  地上,留下了一灘血肉。

  “大膽馬賊,可知這是河東衛家的車隊?”

  從營帳裏跑出了一個青年,跨上馬,掌中槍,金盔金甲在火光中格外的醒目。

  “這裏是西涼,不是河東!”

  青年話音未落,一匹馬沖到了他的面前。雄健的斑點獸唏溜溜暴叫,馬上的騎士以一種很奇異的方式突然長身而起,單手大錘泰山壓頂,大吼一聲:“給我去死!”

  橫槍胸前,青年向外封擋。

  只聽鐺的一聲響,兒臂粗細的槍桿子被砸彎、砸斷,緊跟著就聽噗一聲,青年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身體已經從馬上飛了起來。胸口的鎧甲粉碎,胸骨也被砸的粉碎。落在地上,青年口中溢出鮮血,想要看清楚來人的面目,就見幾匹馬沖過來,就再也動彈不得。


  “衛少死了,衛少被馬賊殺死了!”

  營地一下子炸開了鍋,董俷立在馬上,看著四散逃竄的人們,心裡生出一種暴虐的快感。

  這種感覺,真的是爽呆了!

  “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一名羌騎上前,輕聲道:“公子,那些營妓!”

  沒等他說完,就看到董俷眼中閃過一道寒光。他心裏一冷,忙說:“末將明白,一個不留,斬盡殺絕。”

  向四下逃竄的護兵們被董召的人射殺。

  戰鬥持續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個營地裏已經不見一個活人。

  火光照映著營地,但見血流成河。董俷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心裏雖有些不忍,可他知道,這就是在亂世中存活的手段。心狠手辣,萬萬不能有半點的仁慈心。

  要知道,不僅僅是敵人,就連身邊的人也在注視他。

  只要他露出半點仁慈心,只怕下一個死無全屍的人就會變成他。

  “傳我命令,一炷香內全體撤離。營地中的財物全部拉走,董召,回頭給兄弟們分了。”


  “喏!”

  董俷的這個命令,讓羌騎心中的一絲絲不滿立刻煙消雲散。

  說實話,那些屠殺那些營妓的時候,他們還真的不太情願。那麼漂亮的女人,哪怕是享受一下該有多好?殺了,實在可惜。但現在呢?他們一點都不覺得可惜。

  這營地中的財物,分到每個人手裏的話,別說一兩個營妓,就算是十個二十個良家婦女,還不是照樣帶回家?這下子,連回家蓋房子的錢都有了,真真是痛快。

  “公子,這些屍體……”

  董召也很高興,跟著這個少爺,比跟著小姐可要痛快多了。

  有人殺,有錢拿,這世上還有什麼能比這更痛快的事情?更何況,這少爺說話沒有那麼多的規矩,雖然殺人的時候很嚇人,可大多數時候,還是相當的隨和。

  董鐵把董俷的錘收拾好,送到了董俷的馬前。

  “時間差不多了,一把火給我燒了這裡,再過兩個月一場大雪,什麼都不剩下了。”

  “喏!”

  董俷接過錘,催馬離去。

  董鐵從營地中牽過了一匹馬,笨拙的爬了上去。

  他是步下將,不會騎馬打仗。但這種被騸過的馬,他還可以對付。

  跟著董俷出了營門,不一會兒羌騎徐徐而出。隨著董召一聲令下,上百個火把扔進了營地中,轉眼間熊熊大火沖天而起,帶著一股子人肉被烤焦後的焦臭味道。

  這一戰,死了七名羌騎,卻無一人受傷。

  而對方呢……不曉得,這能否算得上是董俷的第一戰。

  ******

  董俷離去之後不久,從屍體堆中爬出了一人,遍體鱗傷。

  他是衛氏的一名護兵,眼見情況不妙,就躲在屍體堆中裝死,險險逃過了一劫。

  拉住了一匹無主的戰馬,護兵倉皇而去。

  一個多月後,河東衛家得到了消息:衛三先生的次子在去臨洮的路上遭到羌人馬賊的襲擊。為首的馬賊,是一個手持兩柄大錘的傢伙,年紀應該有二十多的樣子。此人相貌猙獰醜陋,殺起人來更是無比兇殘。其麾下馬賊稱呼他做‘公子’。

  一時間,河東衛家震怒。

  這是向一個三百年世族的赤裸裸挑釁。衛氏家主發出絕殺令:凡知道馬賊下落者,賞十萬錢;凡知曉‘公子’身世者,賞五十萬錢;若擊殺‘公子’者,憑首級可得一百萬。

  當消息傳出後,中原震動。

  無數豪傑紛紛湧向了西涼,尋找‘公子’的下落。但有心人卻看出了蛛絲馬跡,心道:這只怕是衛家人得罪了什麼大家族。公子,只怕不是名字,而是家族成員。

  董卓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拿著一封來自臨洮的信發抖。

  李儒坐在他下首,奇怪的看著岳父。

  “你自己看吧!”

  董卓突然苦笑一聲,“我怎麼會有這個孽子,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嘿,不過也好,讓老衛家丟了這麼大的面子,也算是出了我胸中一口氣。文正,你怎麼看?”

  李儒看完了信,額頭冷汗淋漓。

  他沉思片刻之後,卻笑了起來:“岳父,這樣也好。就算真的把綠兒嫁給了衛家,他們該看不起我們,還是看不起我們。我們現在是明裏跟隨大將軍,暗地勾連十常侍,區區衛家還動我們不得。他們不是絕殺‘公子’嗎?找去吧,反正……嘿嘿,阿醜這小子總是幹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對了,那阿秀您打算如何處置?”

  董卓輕輕敲敲額頭,“讓他回臨洮吧,我想他應該知道是什麼原因。”

  “岳丈高明,小婿立刻去辦。”


  “還有,那件事辦的怎麼樣了?可有眉目?”

  “岳丈放心,那個人已經答應了向我們效忠,小婿準備立刻放他回去。”

  “這件事要辦好,辦好了,我們才能從中獲得最大的利益。我累了,就這樣吧。”

  董卓站起身,晃著魁梧的身體,一邊走,一邊輕輕的敲擊額頭。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4:07 PM

第二十三章 阿醜相隨(1)

  董俷並沒有帶著人立刻回牧場,而是很小心的繞了一個大圈子,過了醜時才朝牧場走。


  繳獲的財物可不少,足足有幾十車。

  裏面大部分是衛家迎親的聘禮,但只是綾羅綢緞就裝了滿滿兩大車。

  看得出來,衛家並不是不看重這一次和董卓的聯姻。畢竟董卓現在是河東太守,同時剛被提升為司隸校尉,同十三州刺史。雖然這個司隸校尉只是一個六百石的官銜,甚至比不得郡太守兩千石俸祿的職位。可這司隸校尉,卻是一個實權。

  在東漢建武初年,大漢國共有十四州,稱十四部。

  後來把朔方併入了並州部,又改交趾部為交州部,實際上只剩下了十二州部。一下子少了兩個州部,朝廷覺得沒臉面。乾脆把京畿的司隸校尉部也作為一州,統稱十三部。


  西漢時期的刺史、州牧,都只有暫時的駐所,而沒有治所。

  平時巡行郡國,在歲末會京師奏事。對部內郡國只有審查舉劾的全力,但無權罷免。光武改制後,刺史的權利逐漸增加,無需還京奏事,還能就地罷免治內官員。

  換句話說,董卓的治下不再是局限於河東一郡。


  整個司隸地區轄有七個郡,一同被董卓納入了治下,其權利也隨之暴漲。

  歷史上,董卓在黃巾之亂爆發前,只是河東太守。也許是董俷這只小蝴蝶的出現,董卓的權利較之原有歷史要增加了許多。司隸校尉除了要負責審查舉劾,還要保證司隸地區的安全。如果沒有董俷這橫插一槓子,也許董卓和衛家真的會聯姻。

  也許吧,冥冥中總有一種定數。

  由於董俷這只小蝴蝶的出現,使得情況發生了變化。但這只蝴蝶還小,還不足以引起質的變化。


  不過,董俷並不清楚這些事情。


  ******

  眼見著牧場就在前面,董俷懸著的心,放回了肚子裡。

  不管怎麼說,他這次的行動都稱得上是膽大妄為。如今事情總算是能有了了結。


  可真的會了結嗎?

  就在董俷快要靠近牧場的時候,一隊人馬從斜裏殺出,攔住了他的去路。

  “什麼人?”

  “可是公子當前,末將胡赤兒,奉老太君之命在此等候多時。公子,請帶人隨末將來。”

  來人倒不多,大約有百餘人。

  董俷抬手制止了身後的騷動,心道一聲不好:肯定是奶奶發現了我的行動。

  既然老夫人不讓回牧場,他也不好違抗命令。當下帶著人,壓著車輛跟在胡赤兒的身後。

  這胡赤兒在上一次隨董俷解救臨洮中,立下了汗馬功勞。


  牛輔看他勇猛,就把胡赤兒從牧場調出來,加入了郡兵,擔任軍中的別部司馬,可說的上是一步登天。胡赤兒在到了軍中後,倒也算是爭氣,治軍非常的嚴謹,深得牛輔信任,以為心腹。


  說心裡話,胡赤兒很感激董俷。


  他也很清楚,那天晚上如果不是董俷擊殺了燒戈首領,恐怕這勝負還在兩說。胡赤兒讓部下在前,勒馬等到董俷上來,這才壓低聲音說:“公子,這回事情鬧大了。”


  董俷看了胡赤兒一眼,總覺得這傢伙的名字很耳熟,肯定是在三國演義中出現過。

  可究竟在哪兒出現的呢?

  董俷真的是想不出來。畢竟三國演義中的出場人物太多了,多的他根本記不清楚。


  對于胡赤兒的善意,他接受了。

  “奶奶是不是很生氣?”

  “老太君倒是沒有發火,只是讓我們帶人四處尋找,說遇到您,千萬不能讓您回去。”


  沒發火?這說明是很生氣啊!

  老太君很生氣,後果很嚴重。董俷提心吊膽的隨著胡赤兒來到了距離牧場大約三十裏外的地方。這裏已經是羌漢混居之地,百里之內看不到人煙。董俷遠遠的看見有一大隊人馬,最前面的是大姐董玉和大姐夫北宮伯,後面是金城破羌騎。

  大姐怎麼在這裡?

  董俷正疑惑,董玉和北宮伯卻看見了他,微微一笑之後,向兩邊一讓。

  人群散開,老夫人坐著一輛四輪小車,董媛和綠漪在車後面推著車。這四輪小車,還是董俷想起諸葛亮的那輛小推車後,找到工匠說了一說。那些工匠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設計,並且很快的打造出成品,被董俷當作禮物獻給了老夫人。

  所以說,老夫人疼董俷,也不是沒原因。

  畢竟,家裡的那些人,就算是董卓、董旻,都沒有董俷這樣和她貼心。

  “阿醜,還不跪下!”


  別看董俷敢在董卓面前挺脖子,可是卻不敢在老夫人的面前執拗。老夫人話音未落,他已經手忙腳亂的從馬上下來,緊走兩步之後,撲通一聲就跪在老夫人面前。

  “奶奶!”

  老夫人的腿上橫著龍頭拐杖,舉起來敲了一下董俷的頭。

  不是很用力,但確實是非常的疼。

  董俷不敢出聲,心知老太太這樣做,其實並沒有太怪罪他。否則大可不理睬,丟給董卓處理。

  老夫人嘆了口氣說:“阿醜啊,奶奶以前是太疼你了,以至於你居然這麼膽大妄為。”


  “奶奶……”

  “你別說話,聽奶奶說。”老夫人收回了拐杖,依舊放在腿上,“事情呢,我都清楚。別看瞎老婆子的眼睛嚇了,可心裏卻不瞎。你喜歡綠漪,是不是?”

  董俷的黑臉變成了紫色,綠漪更垂著頭,連裸露在外的頸子都成了粉紅色。

  “奶奶……”

  “既然你喜歡綠丫頭,奶奶就做主,把綠丫頭許給你。綠漪啊,從今以後你改名叫做董綠,這是老爺給你起的名字……以後要謹守婦道,可別辜負了阿醜的情意。”

  “綠兒牢記老夫人的教誨!”


  “綠丫頭,你叫奶奶做什麼?”

  綠漪的臉更紅了,用很小的聲音哼出了一聲:“奶奶!”

  老夫人露出了快活的笑意,不過一抬頭臉就繃了起來:“四丫頭,沒你的事兒。要不是你在底下挑唆,阿醜能幹出這麼膽大妄為的事情?還把護兵借了出去,你就不怕人家看穿了他們的底細?既然這樣,這一百個護兵,從現在就屬于阿醜。”


  董媛一吐舌頭,“奶奶……”

  其實,這一百個護兵歸誰所有,董媛是一點都不在意。


  她要護兵做什麼?還不是幹些雞飛狗跳的事情?拿出去逞威風,讓她管理,她還真不習慣。

  “董召,從今後你和你的人,就歸阿醜了,你可願意?”

  “召願意。”

  老夫人長出了一口氣,“好了,阿醜,起來吧。奶奶在這裏等你一晚上,就是想在看看你,聽聽你的聲音。不過這件事情,你惹的太大了,牧場最好別留了,隨你大姐去金城,順便看看這西涼的風土人情。等事情平息了,奶奶再召你回來。”


  董俷驟聞老夫人的話,一下子慌了神。

  他跪行幾步,在老夫人面前停下,“奶奶,你不要阿醜了嗎?”

  “奶奶怎麼會不要阿醜,這世上除了阿醜,誰能知道奶奶的心思?不過,你禍惹的太大,如果繼續留在臨洮,保不齊你父親會怎麼怪罪你。跟你姐姐去金城吧,她那裡正好也要人幫忙……阿醜,經一事,長一智,以後可要三思而後行。”




第二十三章 阿醜相隨(2)

  老夫人的手,顫抖著撫摸董俷的臉龐。

  猛然收回了手,她說:“綠兒,跟著你家公子,好好照顧他。如果他不聽話,就用這根拐杖教訓他,聽明白了嗎?”

  “明白!”

  董綠從老夫人手裡接過了拐杖,偷偷看了董俷一眼。果然,董俷的臉上顯出了苦色。董綠朝他笑了笑,那意思是說:少爺,您放心吧,綠兒不會用它壓你的。


  “大妹!”

  董玉連忙上前,“奶奶,有什麼吩咐。”

  “阿醜我就交給你了,給我看好他。這麼大年紀了,一點都不知道控制自己,跟著那瘋丫頭一起瘋瘋癲癲……就說你呢。”老夫人笑罵道:“四丫頭,去把那東西拿來。”


  董媛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她捧著一把奇長的大刀走過來。刀長過丈,手柄足足比普通劍柄長二尺。刀身厚重,只有鋒部有雙鋒,刀背側做成了尖刺狀,可以鉤住敵人在斬殺。

  這把大刀,不同于董俷所見過的兵器,看樣子可是不輕,要董媛雙手吃力的捧著。

  老夫人說:“這把闊刃刀是你娘當年嫁給你爹時從羌部帶來的兵器。據說是西域某國的傳國寶物,重四十九斤。她因為要坐鎮牧場,就不送你了,讓我把這把刀贈給你,希望你能喜歡……你舅公老了,就不和你一起去了。錘留在我這裏,等你能用的時候再給你。他說他要回家養老去了……其他的都放在綠兒那裡保管。好了,該說的都說了。四丫頭,我們回去……大妹,你們也該啟程走了。”


  董媛把闊刃刀遞給了董俷,推著老夫人,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

  董俷的眼睛卻紅了。

  他早就知道,奶奶不是一般人,但卻沒想到會有一天和奶奶分別。

  老夫人不簡單,說走就走,絲毫不拖泥帶水。一行人漸漸的走遠,董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翻身上馬追了過去,“四姐!”


  董媛停下來,撅著嘴說:“幹什麼?”


  “你給我的那些工匠,要好好的照顧他們。每個月給他們固定的薪水,這很重要。另外,給我看死他們,我書房裡的那些圖紙和東西,絕不能流傳出去。若是那些工匠有不老實,就千萬別客氣。四姐,記住我的話,你萬萬不可以忘記!”


  董媛不明白阿醜是什麼意思,但記在了心中。

  只是阿醜要走了,以後再也沒有人陪她玩了,心裏不太舒服,當下噘著嘴說:“有什麼好處?”

  董俷一笑,輕聲道:“等我回來,給你帶一頭上好的獒。”


  “成交!”

  董俷這才又向老夫人跪下,磕了三個頭,“奶奶,阿醜走了,您要多保重身體。”


  說完,他翻身上馬,打馬揚鞭而去。

  老夫人坐在車上,巍然不動。董媛看去,卻大吃了一驚。老夫人的臉上,掛著兩行濁淚。

  ******

  天亮了,董俷無精打采的隨著大隊人馬前進。

  他的心情很糟糕,這一點所有人都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來,故而都躲得遠遠的。

  能和董俷說上話的,也只有董玉和董綠二女。不過她們理解董俷的心情,也不去打攪他,只是遠遠的關注著他。

  離牧場越來越遠,董俷的心裏是空蕩蕩。

  原來,離開家的滋味是如此的難受。上輩子沒有家,他可以無牽無掛。可現在,他有了家,有了疼他愛他的奶奶和姐姐,這心理面就難免會生出了牽掛。

  有家的滋味,很幸福;但離家的痛苦,也很難受。

  董俷用了的揉著臉頰,突然間對著天空發生的大叫起來。

  所有人都在看他,不知道這位公子爺是發哪門子瘋。

  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董俷喊完了,撓著頭正準備招呼董綠。遠處,傳來了一聲野獸嚎叫般的馬嘶聲。整個隊伍一下子亂了套,緊跟著馬蹄聲如雷響起。

  一匹黑色的駿馬從身後的地平線出現,如風馳電掣一般極速逼近。

  金黃色的馬鬃,在陽光下閃爍光澤。董俷猛然跳下了戰馬,大呼起來:“阿醜,我在這裡!”

  是啊,獅鬃獸!

  董俷心道:我怎麼把它忘記了?

  和獅鬃獸打交道,怎麼也有半年多的時間了。雖然每天較量不斷,董俷也沒有真正的戰勝過它,可這裏面的感情,卻不是能用語言描述出來。

  眨眼間,獅鬃獸就沖到了董俷的面前。

  它一個急停,唏溜溜暴叫一聲,前蹄騰空而起,然後塌落在董俷的面前。

  馬頭朝董俷兇猛的頂過來,董俷猝不及防下被獅鬃獸撞倒在地。北宮伯驚叫一聲,探手取出弓箭,就要向獅鬃獸射去。董玉一把攔住了他,搖頭笑道:“別擔心,沒事的……他們這是在親熱。嘻嘻,沒想到阿醜這一走,卻讓阿醜永遠相隨。”


  北宮伯不明白,但老婆大人說沒事,那就肯定沒事。


  獅鬃獸把頭放在了董俷的胸口,呼嚕呼嚕好像是在抱怨著什麼。

  董俷仰面朝天的躺著,抱著獅鬃獸那巨大的腦袋,突然間笑了起來。

  “阿醜,我要走了……你和我一起走嗎?”

  獅鬃獸揚起頭,圍著董俷打了幾個轉兒後,猛地伏下身子,匍匐在董俷的身邊。


  董俷一怔,沒有明白過來。

  遠處董鐵大聲說:“主人,它是讓你騎上去!”

  騎上去?董俷愕然的看著獅鬃獸,有點反應不過來。要知道,他並沒有戰勝獅鬃獸。

  “傻弟弟,神獸有靈性,更有血性。你待它好,它早就認可了你。如果它不認可你,即便是你勝了它,它也不會屈服。恭喜你,我的傻弟弟,你得到了它的認可。”

  我得到了它的認可?

  董俷的心中,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幸福感在回蕩。


  整整半年,他終於得到了獅鬃獸的認可。看著獅鬃獸那張醜醜的臉,他放聲大笑起來,一把抱住了獅鬃獸的腦袋。

  “阿醜,你終於認可我了嗎?哈哈哈,我太高興了,太高興了,阿醜認可我了!”


  看著一人一馬摟抱成一團,董玉也不禁感動的眼睛紅了。

  扭頭看,董綠都哭成了一個淚人。這種感情很難讓人理解,但是卻格外的真摯。

  “北宮,你看阿醜,真像是個傻子。”


  董玉說著,也流下了眼淚。

  傻子嗎?也許吧,但如果我也能得到獅鬃獸的認可,我寧可當一輩子的傻子。

  在這一刻,所有的羌人都生出了這樣的念頭,無比羨慕的看著董俷,還有他的阿醜。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4:08 PM

第二十四章 西部都尉(1)

  話說金城這個地方,在東漢末年屬於羌人區。

  按照地理方位來解釋的話,金城是位於現在的西寧和蘭州之間,在當時還很荒涼。


  正西,是大羌人區,居住著大大小小數百個羌人部落。

  向西南,則是積石山。沿洮水向東南,大約四十五天的路程,就能抵達隴西境內。

  董俷騎在斑點獸上,舉目向四周眺望。

  天蒼蒼,野茫茫,那西部荒涼廣袤的景色與他在臨洮見過的景致完全不同。在這裏,天很高,地很廣,縱馬馳騁,所有不愉快的心情都好像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雖然得到了獅鬃獸的認可,但董俷並不認為現在騎它是一件好事。

  按照相馬經中的說法,獅鬃獸真正的成熟年紀應該是在六至七歲。此後有三十年的巔峰期,或者還要更長久一些。獅鬃獸阿醜現在不過一歲多,還不適合當董俷的坐騎。這個年齡的它,正應該在廣闊的天地中自由馳騁,發育的更加健全。

  以最好的飼料喂養,馳騁在西北大地。

  也許再過幾年,當獅鬃獸阿醜真正的成長起來後,才能和董俷相得益彰。


  所以,董俷不著急。

  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獅鬃獸阿醜完全成長起來。不就是五六年的時間嗎?到時候董俷也不過十七八歲,和阿醜配合,一定會非常愉快。而現在,還是保持著獅鬃獸阿醜的天性,讓它快樂無憂的長大吧。看著獅鬃獸,董俷就露出了笑容。

  “公子,您在笑什麼?”

  “綠漪,你說將來阿醜和大姐送給爹的赤兔馬相比,誰更厲害些?”

  雖然綠漪已經改名做董綠,但董俷還是習慣于原來的稱呼方式。而綠漪也覺得,老名字聽得更順耳些。聽到董俷的問話,她捂著嘴噗嗤笑了起來:“奴婢又沒見過赤兔馬,怎麼知道誰厲害?不過那赤兔馬離開家園,即便是大老爺養的再好,還是少了一分原有的天性。依奴婢看,如果比較的話,還是公子的阿醜厲害。”


  董俷聞聽心中大樂。

  明知道綠漪這話裏面有討好的味道,可他就是願意聽。


  人啊,總是喜歡聽順耳的好話。再說獅鬃獸和他用的是同一個乳名,董俷對獅鬃獸的期望,自然比赤兔馬要高許多。馬中赤兔嗎?也許到時候要改成馬中阿醜。

  董俷想到阿醜將來長大的樣子,就快樂的不得了。

  嘬口發出一聲尖銳的口哨,獅鬃獸阿醜立刻以一聲長嘶回應,從遠處疾馳而來。

  ******

  “阿醜的心情看上去好多了!”


  董玉在馬隊中,看著董俷催動斑點獸和獅鬃獸比賽腳力。她笑著對北宮伯說:“早兩天你看那他副模樣,好像失了魂兒似的。這才過去十幾天,好像就調整好了。” .

  北宮伯說:“不過是個孩子,很正常。”

  董玉輕輕搖頭,“真的是個孩子嗎?北宮,有時候我總覺得阿醜比我們都要老呢。”


  “那豈不是妖怪。”

  “也許吧……不管是不是妖怪,都是我弟弟。”董玉話鋒突然一轉,“北宮,你這兩天看上去好像心事重重,能不能告訴我,我們是夫妻,應該患難與共才是啊。”

  北宮伯撓了撓頭,嘆了口氣說:“其實當了這個西部都尉,我心裏是一點底兒都沒有。如今金城的情況復雜,我族中的情況也不樂觀。雖有朝廷的官職,可我總覺得不好辦。其實你也知道,我並不想當官,甚至連這個首領都不想擔任。”


  董玉的面頰抽搐了一下,目光旋即暗淡下來。

  “北宮,我知道你的性子。說實話,我也不認為你適合擔任這個首領。可你現在既然已經當了首領,成了朝廷的官,你就必須要負起這個責任啊。你可是擔心……”

  不等董玉說完,北宮伯點點頭,“二弟野心很大,我知道。而且……他這個人我瞭解,志大才疏。野心越大,只怕會害了他,甚至害了全族。可族中有一部分人是支持他的,而且他在周圍的部族中也頗有威望,我真的擔心,他會帶來災難。”

  “那就殺了他!”

  董玉目光一冷,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你心系全族,那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了他。殺了二弟,則族中的分歧自然消失。誰若再起來反抗,只怕也是孤掌難鳴。”

  “可他是我兄弟,我怎能這麼做?大妹,如果將來阿醜危害到家族,你會殺他嗎?”

  董玉猶豫了一下,目光向董俷看去。

  遠處,董俷正催馬奔跑,不過看得出來,那斑點獸雖然神駿,可依然不是獅鬃獸阿醜的對手。這一個來回的比賽,斑點獸比阿醜落後了兩個馬身,勝負一目了然。
  董俷絲毫沒有感覺沮喪,阿醜還沒有成年就有這種速度,將來更了不得。

  他大笑著,不時的鼓勵胯下的斑點獸加油。同時遠處的董鐵、董召和綠漪,也在不時的為斑點獸鼓勁兒。這麼多人的支持,斑點獸竟然再次奮起,追上了一個馬身。
  董玉的目光很復雜,輕聲道:“若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親手殺死他。殺不死他,就是他殺死我……北宮,這世上的事情其實就是這麼簡單,就好像綿羊總會被狼吃掉一樣。這次回去,你必須要下定決心,再猶豫的話,只能害了大家。”

  “讓我再想想,再想想!

  北宮伯還是猶豫不決的樣子,董玉嘆了口氣,不再勸說下去。

  她太瞭解這個丈夫了,是個好人,一個很好的人。可好人不適合生活在這裏,西北荒蕪,想要生存下來,就必須要和那西北兇殘的野狼一樣,否則遲早被人吃掉。

  北宮伯如果生活在中原,或許能成為一個名士。

  他是個羌人,卻仰慕中原文化。每每中原那些名士有詩詞流傳,他總是會花大價錢求購。這是件好事,可在西北這塊土地上,董玉更希望北宮伯握起他那把大刀,而不是整天的捧著書卷。有時候,董玉覺得自己,比北宮伯更適合生存。

  而且,這些道理北宮伯真的不懂嗎?未必,他可是在這塊土地上出生、成長。

  也許他比董玉更清楚這裏的法則,只是卻不願意承認,不願意面對這種殘酷罷了。

  ******

  光和二年末的第一場雪,來的比往年任何時候都要早。

  幾乎是一夜間,西北飄起鵝毛大雪,把個天地映襯的是白茫茫一片,景色好不壯觀。

  那雪花,在凜冽的寒風中打著轉兒,忽而下落,忽而又漂浮起來。

  行走在雪原上,那風,那雪呼嘯而來,讓人甚至睜不開眼睛,更別說在雪地中前進了。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足足持續了兩天兩夜。待天氣出現好轉的時候,地上的積雪已經到了小腿肚子深。馬兒行進起來,格外吃力。更別說那一輛輛拉著物品的牛車,更是在雪地上吱吱扭扭的晃蕩,讓一行人的速度不得不放慢。

  董俷獨愛這雪原景色。

  十二年在家中苦讀,雖說不上有什麼才學,但這情操卻培養了出來。

  想要在這時代生存下去,首先就必須學會適應這個時代的一切。從前學的那些東西,在這個時代究竟能有多少用處?只怕沒有來到東漢末年的人是無法體會到。

  二十天的路,足足走了四十多天。

  當遠遠的看到金城郡的影子時,所有人都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




第二十四章 西部都尉(2)

  終於到家了!

  董俷勒住馬,瞇著細長的眸子向遠方眺望。金城很荒涼,雖然在大漢領土上郡城是僅次於州和郡國的存在。可不管從那個角度來看,金城郡甚至還比不上臨洮。

  “大姐,我們怎麼辦?”

  董玉催馬來到了董俷的身邊,笑著說:“別著急,我知道你想看看你姐夫的家……不過你姐夫現在也算是朝廷的官員,西部都尉府雖然是一個獨立的府衙,可是按照官位,他還是金城太守下屬的官員。理應先去城中拜訪一下金城的陳太守。”


  “那晚上我們就在金城過嗎?”

  北宮伯笑了笑,看了看身後的車隊搖頭說:“這麼多人,恐怕陳太守也無法安排。這樣吧,我們現在城外安營紮寨,我派人送去拜帖,然後去拜訪一下太守大人。”

  董俷一皺眉,輕聲道:“然後呢?”

  “然後,咱們就可以回家了!”


  董俷並不想在金城停留太長的時間,如果不是北宮夫婦必須要去拜見上官,他甚至沒興趣在這裏待。說起來,金城郡太守陳懿和董卓的官位相同,屬于董俷的長輩。可眾所周知,這陳懿是個清流,和董卓並不對付。自從當初蔡邕被十常侍整治了以後,清流被打擊的損失慘重。說穿了,這金城郡太守陳懿,不過是個被流放的犯官罷了。

  雖然在董家生活了很多年,可董俷並不喜歡和當官的人打交道。

  特別是那些清流,一個個眼高過頂。搞起內訌來一個比一個精通,可要說做事情,那可就能用夠嗆二字來形容了。
  “那咱們先搭營寨,姐夫和姐姐早早把事情解決了,咱們早點回家。”

  “行,姐夫這就去安排!”

  就在這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暴烈的馬嘶聲。

  那聲音很熟悉,正是獅鬃獸阿醜的咆哮。別看阿醜跟著董俷,但大多數時候,董俷都會讓阿醜自由的撒歡兒。跑累了,它就會回來。等休息夠了,接著出去瘋跑。

  董俷聽得出來,阿醜似乎很憤怒。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情?

  “伯侯、董召,隨我前去探究竟;綠漪、小鐵,在這裏保護姐姐,我去去就來。”

  董俷說完,一催斑點獸。

  胯下馬一聲長嘶,撒歡兒的飛奔起來。董召和裴元紹跟在董俷的後面,有數十騎在後相隨。馬踩鑾鈴聲,清脆悅耳。一行人風馳電掣一般的朝著阿醜咆哮的方向沖了過去。

  “別愣著了……就地紮營。”

  董玉苦笑一聲,“北宮,我們追上去。以阿醜那性子,若是獅鬃獸吃了半點虧,他肯定會發飆的。這裡不比臨洮,你又是朝廷官員,咱們還是要小心一點為妙。”

  北宮伯深以為然,讓綠漪和董鐵留下原地紮營,帶著十幾個親衛就追了過去。

  果不其然,阿醜遇到麻煩了!

  十幾個人扔出了馬索,套住獅鬃獸的脖子。阿醜四蹄亂蹬,又是蹦又是跳,想要掙脫身上的舒服。但那十幾個人,顯然都是很有經驗的牧馬人,跨在馬上,任憑阿醜如何掙紮,他們順著阿醜的勁兒忽而松忽而緊,圍著阿醜不停的打著轉兒。
  阿醜的身上,有好幾處傷口。

  董俷遠遠的看見這一幕,感覺著阿醜身上的傷口,就好像是他身上的一樣。

  憤怒的一聲怒吼,抬手抽出一桿投槍。距離還有一百步,對方也發現了他們。有人上前想要搭話阻攔,可沒等對方張開嘴,董俷猛然在馬上長身,投槍嗚的發出破空的歷嘯,把對方從馬上硬生生帶飛起來,蓬的就摔在了地上,一動也不動。

  那投槍,貫穿了對方的身體,釘在地上。

  “什麼人敢在這裏撒野?”

  有人高聲喊喝,但董俷不聞不問,馬風馳電掣的沖過去,刷刷刷三根投槍出手,三個手執繩索的騎士應聲落馬。有兩個人鬆開繩索,拍馬舞槍向董俷沖過來。

  而董俷此刻兩手空空,那仿製的擂鼓甕金錘並沒有帶在身邊,只有董夫人送給他的那把闊刃大刀掛在馬鞍橋上。董俷毫不驚慌,眼見將要和對方接觸,雙腳踩在鞍橋下的馬鐙上,身體猛然在馬上立起,闊刃刀隨著他的起身,鏘的一聲出鞘。

  一道寒光掠過,緊跟著就聽到一聲如雷般的怒吼:“開!”

  這一聲開,可是真的‘開’啊。斑點獸比不得阿醜或者赤兔那種神馬,可也稱得上是罕見的大宛良駒。雖董俷時間也夠長了,主人的心思又如何能不瞭解呢?

  猛然加速,令對手的出招產生了一個時間差,錯蹬而過。

  董俷拔刀的一剎那,刀身向外輕輕一抹。噗的一聲將對手攔腰砍斷,沖到了另一人的面前。

  手起刀落,把對方連人帶馬劈成了兩半。

  在這裏,我們不得不提一下董俷手中的這把闊刃刀。不但鋒利,而且是使一份力,就添一分威力。尋常的刀,哪能像董俷這樣把人砍成兩半,卻又毫無損傷呢?

  黃白且粘稠之物,噴灑了董俷一臉。

  那是對手的腦漿飛濺。這時候,董召和裴元紹也帶著人跟上來了。

  這兩個人對董俷佩服的要死。這那裡是個孩子,分明是個在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無敵猛將啊。才這麼大的年紀就能有如此的武力,若成年後,誰是他的對手?

  世人皆有崇拜偶像的習慣,董召和裴元紹也不例外。更何況,他們崇拜的是他們的衣食父母。這就算是傳揚出去,也沒什麼可丟人。誰讓大家都是武人呢?

  既然主公已經出手,做屬下的自然也不會客氣。

  二十多個人如狼似虎一般的撲了過去。對手連忙松開繩索,想要抵擋一下。但一邊是倉皇迎戰,一邊是蓄勢待發。高低立刻就分了一個清楚,十幾個人眨眼就丟了性命。


  這戰鬥開始的突然,結束的也快。

  對方的人並不少,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為首的壯年人,勃然大怒。原本想出城回家,沒成想卻碰到了百年難得一遇的獅鬃獸,頓時生出了佔有之心。可更沒想到的是,這獅鬃獸似乎已經有了主人。


  那醜漢子殺了自己的人之後就沒有出手,橫著那把古怪的奇形大刀在馬鞍橋上,而獅鬃獸好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跑到了醜漢子的身邊,不停的發出嘶鳴。

  想他也是堂堂金城一霸,居然被人在家門口折了面子。

  壯年人的臉上露出一抹戾色,拍馬舞刀向董俷就沖過來。他沖過來了,手下的人自然也不甘示弱。一剎那間,雙方混戰在一起,人數雖然不多,可喊殺聲卻不小。

  董俷冷笑一聲,眼見壯年人距離他有五十步的時候,突然抬手。

  一桿投槍歷嘯著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殘影。那壯年人眼疾手快,抬刀向外一磕。

  鐺……

  投槍是磕出去了,可那投槍上的力量,只震得他手臂發麻,腦袋嗡嗡直響。

  幾乎是在發出投槍的同時,董俷一催斑點獸,橫著闊刃刀就朝著壯年人沖了過去。


  前面說過,斑點獸也不是凡馬,特別是短程的沖刺,可以在五十步的距離內不輸獅鬃獸阿醜。那速度,套用一句老話叫做快如閃電。壯年人手臂還在發麻的時候,斑點獸就來到他的面前。董俷單臂舉刀,一招抹丘式斜著就朝壯年人劈出。
  那刀光的速度,甚至比斑點獸的速度還快。

  寒氣逼人,壯年人心道一聲:完了……

  也就是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有人遠遠的高聲叫喊道:“壯士,還請刀下留人。”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4:09 PM

第二十五章 黃河九曲

  刀停住了,可迫人的刀氣依然透刃而出。

  壯年人被刀氣催逼,一口鮮血噴出,險些從馬上掉下來。有心側身躲閃,可那把怪異的闊刃刀卻如影隨形般的跟著,就差了一根汗毛的距離,就能砍下他的頭。

  從金城方向,一匹駿馬疾馳而來。

  馬上端坐一人,跳下馬身長八尺,體態挺拔。一件皂青色的厚厚錦袍,內罩月白色禪衫。腳下一雙尖頭馬縞靴。頭頂一隻進賢冠,前高七寸,後高三寸,長約有八寸。

  腰系三尺長劍,來人勒住了戰馬,大聲喊道:“壯士,請刀下留人。”


  這時候,北宮伯和董玉也趕了過來。他們起步較慢,而且心裏面也存在教訓搶馬賊的念頭。

  在這西北,一匹好馬價值千金。

  董俷好不容易有了一匹心愛的馬,居然還有人想搶走?不管怎麼說,這裏也是破羌的地盤。只是夫婦兩人沒有想到,董俷居然會殺了這麼多人。

  說起來,董俷也沒殺幾個人,可裴元紹和董召二人卻不一樣,出手極為狠辣。

  當董俷住手的時候,那壯年人的隨從幾乎被殺了一個乾凈。幾十具屍體倒在血泊中,把白雪染紅。

  “原來是長史大人!”

  董俷也沒有想到,北宮伯和董玉居然認識那個文士。

  心中不免詫異,手中闊刃刀一個翻轉,刀背架在那壯年人的脖子上,向文士打量。

  好一個俊俏的傢伙,只是看上去有點陰沉。

  董俷不喜歡這個文士。他覺得,這個人的身上散發著一種很陰謀的氣息,最好別接近。

  “二弟,你不在營地,怎麼在這裏?還和阿醜沖突起來了?”

  北宮伯也看清楚了被董俷闊刃刀壓住的壯年人,吃了一驚道:“莫非是你搶馬?”


  “姐夫,你們認識?”

  “阿醜,快點收起兵器。那是你姐夫的弟弟,北宮玉。”董玉連忙大聲的說道。

  北宮玉?董俷倒是沒有想到,這搶他馬,傷他馬的人,會和他還有親戚關系。

  略一遲疑,他收起闊刃刀。

  哪知壯漢才一脫困,立刻怒罵道:“該死的醜鬼,老子殺了你!”


  從腰間拔出一柄短刀,朝著董俷就刺過來。距離很近,董俷甚至沒有來得及反應。就在這時,一支利箭鐺的打在了北宮玉的短刀上,把短刀一下子打飛了出去。

  董俷嚇了一跳,扭頭看,只見北宮伯手持一張五尺大弓,一臉怒色。

  姐夫……好快的反應,好強的箭法。董俷聽大姐說過,姐夫的本領不差。這一路上也曾切磋了幾次,刀法很好,稱得上是刀馬嫻熟。可和大姐說的厲害,似乎有些差距。原來,北宮伯最厲害的不是他的刀,而是他手上的那張巨型大弓。

  “二弟,你幹什麼?”

  北宮玉剛才也是惱羞成怒,下意識而為之。

  這會兒他已經清醒了過來,額頭上冷汗淋淋。如果剛才北宮伯的箭是朝著他的話……

  想一想,北宮玉就感到後怕。

  一陣馬蹄聲傳來,大約有二百官騎朝這裏疾馳飛奔。那文士眼珠一轉,臉上立刻堆出笑意,催馬上前向北宮伯夫婦拱手道:“北宮大人,別來無恙。沒想到這一眨眼,您就成了和遂一樣的四百石官員,而且是朝廷欽命……實在是恭喜,恭喜。”


  北宮伯怒視了北宮玉一眼,向文士拱手,“文約兄,您說笑了。北宮不過是一鄙夫,如何能與文約兄相提並論?您這一客氣,真是讓北宮夫婦愧不敢當啊。”

  董俷已經退回了北宮伯的身後,和董玉併排。

  獅鬃獸在他另一邊,而董召、裴元紹等人也帶著人在董俷的身後列隊嚴陣以待。

  這時候,官騎已經趕到。

  文士拱手笑道:“北宮大人且稍待,遂先打發了這些官兵,再做寒暄吧。”


  說著,他催馬向官兵走去,在和北宮玉錯身的一剎那,偷偷的使了一個眼色。

  北宮玉連忙下馬,走到北宮伯的面前,“兄長,可安好?”

  “二弟,你不在營地裏看家,怎麼跑這裏來了?剛才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和阿醜扭打起來了?”


  “這……”

  董玉一笑,拍了拍北宮伯,“算了,也許是誤會。你又不是不知道阿醜的暴烈火性。更何況,獅鬃獸是阿醜的心肝寶貝。好在沒傷著人,你就別再和二弟計較。”

  北宮玉心裡這個火大啊。

  什麼叫沒傷著人?是,的確是沒傷著人,你們那邊一個人沒傷著,我這邊的四十個護衛被你們殺的乾乾凈凈。的確是沒傷人,就他媽的在這裏殺人來著呢。

  偷偷的看了董俷一眼,發現董俷也在看他。

  那雙細長的眸子,陰森森的透著殺機,好像毒蛇的眼睛,讓北宮玉不寒而慄。

  “阿醜,還不過來給叔叔道個不是?”

  古人稱丈夫的兄弟為叔叔,董俷不太願意,畢竟是這傢伙先找事,還傷了阿醜。

  可姐姐的話不能不聽,當下收起闊刃刀,跳下馬向北宮玉躬身行禮。

  “剛才阿醜多有得罪,還請兄長不要見怪。”

  心裏面卻說:你最好翻臉,老子一刀砍了你,算是給我家阿醜出了這一口惡氣。

  “原來是一家人,誤會,真的是誤會!”

  文士已經穩住了官騎,催馬過來。聽到董玉的話,他爽朗的大笑。跳下馬,熱情的拉住董俷的手說:“好漢子,當真是好漢子……北宮大人,這位好漢又是哪位?”

  董玉搶先說話:“這是我弟弟,董俷。”

  “弟弟?”文士一怔,看看董俷,又看了看董玉。言下之意不言而喻,這姐弟兩個的差別也太大了吧。姐姐貌美如花,怎麼這弟弟長得,看上去好像兇神惡煞?

  說實話,董俷的相貌比小時候看上去好多了。

  只是他生來一副獅鼻闊口,加之體型魁梧,特別是那雙眼睛狹長,總給人不協調的感覺。

  “二弟,我早就和你說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日可服氣了?”

  文士笑呵呵的打趣北宮玉,而董俷趁機掙脫文士的手。這傢伙的手心溫濕,汗膩膩的,很不舒服。他立于董玉的馬後,董召等人自然也不能再騎馬,紛紛下來。

  北宮玉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二弟,怎麼對文約先生如此無禮?”北宮伯有些不滿道。

  看起來,這文士還頗有威望。至少從姐姐和姐夫的表現來看,這個人的地位不低。

  難不成是三國演義中的某位牛人登場了?

  董俷很好奇,上上下下的打量對方。可惜文士這時候卻對他失去了興趣,笑呵呵的對北宮伯說:“北宮大人莫要責怪二弟,他也是心系於你夫婦。今日前來為的是向我詢問你的行程。北宮大人,以後你可就是這西北的都尉,遂還要你多多照應。”

  說是照應,可聽得出來這傢伙並沒有多少誠意。

  甚至在話語之中,也聽不出來有什麼恭敬的意思。可偏偏連心高氣傲的姐姐,都沒有反應。在董俷看來,姐夫對這傢伙有禮貌,禮尚往來,他至少也該有些表示。

  殊不知在這個時代中,武人的地位很尷尬。

  有軍功而無名望,特別是北宮伯這種出身低下的羌人,在士人眼中更代表著粗鄙。

  也就因為這裏是西北,文士還能和北宮伯呼朋喚友。


  如果是在中原,只怕北宮伯跪在人家的面前,人家也未必會看上他一眼。所以說,這文士也算是當時的一個異類。北宮伯夫婦非但不覺得委屈,反而還很高興。

  “北宮大人,您這是要往哪兒去?”


  “文約兄,下官正要去金城,拜訪一下陳太守。然後就回營地去,離家的時間太長了,也不知道家裏現在怎麼樣。文約兄,正好你我現在就去拜見太守大人?”

  文士猶豫了一下,輕聲說:“北宮大人,只怕現在太守大人無法見你。”

  “哦?”

  “這雪來的突然,大人的身體不好,你也是知道的。前兩天病的厲害,今天的情況剛好一些。不如這樣,你先在城外紮營,我回去和大人說一聲。如果他方便呢,我就派人通知你。如果不方便的話,只怕北宮大人你要等上兩天才可以啊。”


  北宮伯想了想,拱手道:“既然如此,麻煩先生了。”

  “那裡,那裡……”

  “二弟,一起走吧。先和我住一起,等我見過了太守大人後,咱們再一起回家。”


  “這個嘛……”北宮玉有點猶豫。

  文士上前,在北宮伯耳邊低聲道:“北宮大人,非是遂多話。二弟和令妻弟剛發生過沖突,恐怕不適合在一起。要不然,讓二弟和我回去,等拜見了大人後,你們兄弟再一起啟程?總要有個時間來緩解一下,再說這件事情令妻弟恐怕也太狠了點。”

  北宮伯想了想,覺得文士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給先生添麻煩了。”

  “無妨,無妨!”文士大笑著說:“我和二弟也算是朋友,就讓他住我那裡好了。”

  北宮玉自然沒有拒絕,連忙答應下來。

  雙方再次見禮,文士帶著北宮玉施施然離去。官騎隨著文士身後,徐徐離開。

  董俷一皺眉,總覺得這文士的譜兒也未免太大了吧。

  這邊姐姐、姐夫還彎腰行禮呢,他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走了?而且看那些官騎,就好像他的私兵一樣。真是奇怪,這傢伙究竟是誰呢?三國演義裏面,有沒有出場。

  “阿醜,我們回去吧。”

  董玉和北宮伯翻身上馬,董俷也跳上了斑點獸。

  發出一聲口哨,獅鬃獸跟在他的身邊。董俷忍不住扭頭看了看那已經消失在城門內的文士等人,疑惑的對董玉問道:“大姐,那傢伙是誰?怎麼你們對他很尊敬?”

  董玉一瞪眼,“阿醜,不許胡說。”

  “我胡說什麼了?”


  “怎麼可以成文約先生為那傢伙?先生乃金城名士,就算是太守見到他也要禮讓三分。我等不過粗鄙的羌人,能和先生把臂交談一會兒,已經是很榮幸的事情了。”


  董俷不由得更加好奇,“大姐,那這位先生究竟是誰啊。”


  “你可聽說過韓遂韓文約,就是此人。”

  韓遂?果真還是個名人啊。至少在三國演義的評書裏,出場過好幾次呢。不過似乎沒什麼本事,後來還背叛了馬超,似乎被馬超砍了一條胳膊後投降了曹操呢。

  但演義是演義,三國之中無弱者,還是要小心一點。

  董俷心裏這麼想,可仍然不免受到了三國演義的影響,很快就把這韓遂拋在腦後。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4:09 PM

第二十六章 宴無好宴(1)

  傍晚時分,韓遂派人送來了消息,說是陳懿太守的身體好了一些,在太守府內宴請北宮伯夫婦,一來為他二人接風洗塵,這二來呢,則是恭賀北宮伯高升都尉。


  送信的人是北宮玉,還帶來了金城特產的美酒和食物。

  董俷得到消息時,正和董鐵照顧獅鬃獸阿醜。身上受了一些傷,讓董俷心疼的不得了。回到營地後,他就拉著董鐵過來為阿醜療傷。要知道,這董鐵雖然馬術不精,卻偏偏對馬熟悉的不得了,治療的手段更是精通,很快就為阿醜收拾妥當。

  “宴會?”

  董俷正光著膀子給阿醜洗身子。別看天氣冷,但他絲毫沒有感覺。

  周身熱氣騰騰,活像一個蒸爐似的,一邊為阿醜抹身子,一邊好奇的問:“都請了誰?”

  綠漪披了一件厚厚的大氅,站在一邊小聲回答:“好像只請了大小姐和大姑爺。”

  “奇怪了,聽說那陳懿最看不起羌人,而且和老爹也不對付。好端端的幹嘛要請大姐他們?”

  “也許想改善關系吧。以前大姑爺沒官職,現在怎麼也算得上是朝廷命官。陳懿太守就算不給老爺面子,可總要給朝廷面子,給皇上面子啊,也不算是太奇怪。”


  “話是這麼說!”


  董俷擦乾了身子,從董鐵手中接過禪衫穿上,又套上了一件厚袍說道:“可那些清流是什麼樣子,你不知道。都是老頑固,傲氣的很。在朝堂上連皇帝都敢頂撞,更何況大姐夫一個區區都尉?別是耍什麼花招,我怎麼覺得這裏面有古怪?”


  綠漪噗嗤笑出了聲,待董俷在毯子上坐下,她走過去輕輕為董俷梳理頭發。


  還別說,別看董俷小時候的頭發枯黃,可年紀大了之後,這頭發烏黑而有光澤,極為柔順。這一頭好頭發,著實讓許多人羨慕,就連董媛都說是老天爺瞎了眼睛。

  替董俷打了個髻,綁上了黑色的束發帶。

  綠漪說:“公子,您這不是瞎操心嗎?別忘記了,這裡可是金城。大姑爺的部族距離也不遠,只消半天就能趕到。更何況,大姑爺是朝廷的官,就算那陳懿太守對大姑爺不滿意,還能耍什麼花招?了不起就是言語挖苦,有大小姐頂著呢。”

  “也是!”

  董俷呵呵一笑,覺得自己有點疑神疑鬼。

  事實上他卻是有點不放心。雖說並沒有把韓遂放在心上,但這個人給他的感覺……

  “走,我們去看看大姐他們。”

  董俷整理完畢,帶著董鐵和綠漪朝營地的大帳中走去。

  營帳裡外面,停著很多車輛。更有許多軍士正在從車上搬酒壇子和豐盛的食物。

  北宮玉看到董俷,立刻咧開嘴笑了。

  “阿醜兄弟,日間多有得罪了。文約先生說大家這一路辛苦,特地準備了酒菜款待大家。晚上咱們兄弟好好喝一頓,我可是對阿醜兄弟這一身本事,佩服的很。”

  這傢伙怎麼熱情?

  董俷可不認為北宮玉是個心胸廣闊的人物,這一點從他日間的一些反應可看出來。而且從大姐的口中,也得出了些許的評價。此人並非善類,而且頗有心機。

  對於這樣的人,董俷一向是沒興趣照顧。

  不過看在大姐夫的面子上,董俷還不能做的太過分。

  當下微微一笑,欠身算是應了北宮玉的話。大姐和大姐夫都站在營帳門口,看著忙碌的軍士,有些感慨的說:“文約先生這般盛情,可讓我夫婦二人承受不起啊。對了,陳太守真的願意接見我二人嗎?以前他可是對我夫婦的意見很大呀。

  北宮玉笑道:“那老傢伙本來是不願意見的。聽文約先生說,他還想給您個下馬威,讓您在這裏呆上一段時間。後來還是文約先生勸那老傢伙,說您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員。若是過於怠慢,皇上知道了肯定不高興。老傢伙後來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才答應下來。不過,你們可小心,那老傢伙肯定是憋著壞宴請你們。”


  董玉一皺眉,顯得很不高興。

  倒是北宮伯寬宏一笑,而後斥責北宮玉道:“二弟,說話要注意些。陳懿先生怎麼說也是上官,而且德高望重,才學也是聞名天下。你一口一個老傢伙,成何體統?”


  北宮玉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董玉這才上前拉著董俷的手,輕聲道:“阿醜,在這裏乖乖的,可別出去亂跑。等我們回來後,就可以啟程動身了。記住哦,千萬別惹事,乖乖的等我們回來。”


  姐姐的話,柔柔的,好像媽媽在叮嚀頑皮的孩子。

  董俷露出笑容說:“大姐,你放心好了。我不是小孩子,不會再亂招惹是非了。”


  “恩,那我們就走了!”

  “且慢!”

  董俷突然感到了一陣心悸,砰砰直跳。

  董玉和北宮伯詫異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出言阻止。董玉笑著問道:“阿醜,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帶上小鐵吧!”

  董俷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說,只是覺得董鐵跟在姐姐的身邊,說不定會有用處。

  “帶小鐵幹什麼?”

  “我……”

  還是北宮伯出來解圍,笑著說道:“既然阿醜讓我們帶上小鐵,那就帶上他吧。好了,阿醜還有事情嗎?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們可真的要走了。”

  董俷嘴巴張了張,然後笑道:“姐姐早去早回!”

  董玉樂了,拍了拍董俷的腦瓜子,和北宮伯翻身上馬,帶著親衛們離開了營地。

  “阿醜今天有點怪怪的。”

  “他啊,哪天不是怪怪的?”


  夫婦兩人小聲的交談,董俷卻抓住了董鐵,在他耳邊低聲交代:“小鐵,照顧好我大姐……我總覺得這事情有點不太正常。到了城裏以後,給我眼睛放亮一點。”


  董鐵一怔,旋即點點頭,“主人放心,就算是小鐵死了,也不會讓大小姐出事。”


  “屁話,都給我好好的回來!”





第二十六章 宴無好宴(2)

  董俷說完,踹了董鐵一腳。董鐵倒也不惱,反而心裏美滋滋的。他知道,這是主人對他認可的一種表達方式,同時讓他照顧大小姐,也說明瞭主人對他的信任。


  扭頭看著北宮玉,董俷疑惑的問道:“二弟大哥,你為什麼不去呢?”

  “哼,我又不是朝廷命官,憑什麼過去?都是金城郡的官員,我才不去湊熱鬧。”


  北宮玉說完,招呼軍士們把酒菜端進了營帳。

  “阿醜兄弟,哥哥嫂嫂們去赴宴了,咱們兄弟兩個好好的親熱親熱。哈哈,我打架不是你的對手,可若說起喝酒,你未必是我的對手。來人,把酒給我滿上。”
     自有軍士倒上了酒,而董俷讓綠漪作陪。

  “北宮二哥,不是俷不給你面子,實在是俷的年紀太小,還喝不得酒水。”

  北宮玉一怔,“阿醜兄弟,你多大了?”


  “俷今年馬上要十三歲了!”

  “十三歲……你看上去可比我的年紀還要大。”北宮玉哈哈大笑,讓董俷好生的鬱悶:我醜是醜了一點,可怎麼著也不可能看上去比你個過三十的人還要老吧。
  只是這話他不能說,只好尷尬一笑。

  北宮玉說:“不過十三歲,也是男人了。我十歲的時候就睡過婆娘,能喝烈酒,騎烈馬。阿醜兄弟,是男人怎麼能不喝酒呢?你是阿醜兄弟的婆娘吧,還不倒酒。”


  董俷一皺眉,心裏有點不太高興。

  但他也很清楚,北宮玉在西北長大,說話粗魯是很自然的事情。否則,為何中原人總是稱涼州人為鄙夫?一方面是沒多少人讀過書,另一方面則是羌漢雜居。

  看起來,今天這酒不喝是不成了。

  董俷倒是不怕喝酒,見北宮玉勸得緊,當下喝了幾口。

  “西北天寒地凍,讓外面的兄弟也喝一點,好去去寒氣。”北宮玉喝著酒說道。

  “這個……”董俷有些猶豫了。

  “放心,這裏是金城郡,也是咱破羌的地盤,誰敢來招惹咱們?再說了,金城郡的那些漢人官騎在外面呢,不行的話就讓他們替兄弟們守著。哥哥如今也做了官,以後咱破羌鐵騎可就是官騎了。哈哈,高興,今兒我實在是高興……乾一碗!”

  這北宮玉看樣子放的很開,一派豪邁的模樣。

  可董俷總是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覺得這北宮玉此刻的表現並不像他的為人。

  又沒有理由拒絕,董俷想了想,轉身對綠漪附耳過來。

  “綠漪,告訴董召和裴元紹,咱們的人不要喝酒。記住,是滴酒不沾。至於其他人我管不到,如果他們非要喝的話,就少喝一點。一會兒姐姐回來,我們還要趕路。”

  聽到董俷的安排,一怔之後,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正在豪飲的北宮玉,點點頭。

  “奴婢明白!”

  說實話,董俷對綠漪很放心。

  這小丫頭跟著他也有五六年的時間了,人很聰明,也好學,再加上女孩子特有的心細,董俷挺喜歡她的。否則,他也不會因為董照做的那件事而在家宴上發怒。

  可惜,自己的年紀還小,綠漪雖然比董俷大,可如果按照董俷前世的觀點,卻沒有成年。雖然被奶奶認可了納入房中,但這一路上,董俷都表現的規規矩矩。

  這小丫頭,除了膽子小點之外,還真是個人才。

  人才啊,真是個人才。不但槍馬嫻熟,而且還熟讀了馬援留下來的兵書戰策。用不了幾年,這丫頭說不定也能獨當一面。只是……這是三國,輪不到綠漪出人頭地。

  董俷有點可惜,但被北宮玉勸酒,也沒有機會多想。

  論交起來,董俷的酒量不能說好,只能用非常好來形容。秉承上輩子的習慣,加之這輩子攤上的身體,董俷可以說能千杯不醉。不過他是個酒迷瞪,喝一點就顯得醉眼朦朧,好像根本不能喝酒一樣。看在北宮玉的眼中,勸的也就更勤快了。


  他這麼熱情的勸我喝酒,是什麼意思?

  董俷心念一動,越發覺得這裏面有文章。算算時間,姐姐他們已經去了一個多時辰,按道理說,也該回來了。董俷不想再喝了,於是喝了一杯後,就栽倒在案上。

  北宮玉一怔,“阿醜兄弟,怎麼這就不行了?”

  說著話,他的手朝腰間的寶劍摸去。正在這時,綠漪回來了。

  一看到這清醒,她先是一怔,抬手握住腰間的寶劍,厲聲道:“二老爺,您幹什麼?”

  “啊……是阿醜喝多了,我看看他。”

  北宮玉眼珠一轉,臉上堆起了笑容,“你叫綠漪是吧,你家公子的酒量可不行。”

  綠漪依舊警惕的注視這北宮玉,“二老爺,我家公子天生不能喝酒,不如到此為止。”

  “甚好,甚好……”

  北宮玉看出綠漪不好惹,當下笑呵呵的說:“既然阿醜兄弟不勝酒力,那我就也不喝了。這樣吧,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我這就回金城收拾一下,然後回來和大哥大嫂他們一起回家。”


  “那綠漪恭送二老爺!”


  北宮玉前腳剛走,董俷立刻就直起了身子。

  “公子,你……”

  “那傢伙走了嗎?”

  “走了,我讓裴元紹把他送出了營門,他帶著官騎往金城方向走了。公子,您……”

  “莫說了,立刻讓董召和裴元紹召集人馬,在帳前候命!”

  綠漪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還是立刻應了一聲,轉身又匆匆的離開營帳。

  董俷起身,手腳非常利索穿戴整齊。

  作為臨洮豪強,董家自然會給董俷配上好的盔甲。只見他頭戴烏金獅子盔,身披九吞八乍鎖子連環甲,腳上一對穿雲尖頭履。背上十二桿投槍插入護背兜囊中。

  披上黑色的披風,董俷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就在這時,就見裴元紹踉踉蹌蹌的從外面沖進了大帳。一進來就馬上跪在董俷面前,氣喘吁吁的說:“公子,大事不好!”

  董俷一驚,連忙問道:“什麼事?”

  “末將剛才聽綠姑娘送信,立刻就去各營帳召集人馬。除了咱們的人,大部分人都倒在營帳中,怎麼推都沒有反應。末將曾在太平教見人用過一種藥物,可以讓人全身無力。於是看了一下那些酒壇子,就發現裏面都被人放了那種迷藥。”


  “什麼?”

  “主公,酒裏被下了藥,除了我們的人馬之外,其他人站都站不起來。”

  “牽我馬來!”

  董俷清醒異常。心道果然是有陰謀,就說那韓遂和北宮玉,不會這麼好心。

  慢著,北宮玉……

  三國演義當中,袁闊成大師好像說過一段情節,但是一筆帶過。好像在黃巾之亂的同一年,金城郡人韓遂聯合北宮玉謀反,起羌兵十幾萬,禍亂西涼地區。

  後來還是老爹他們平定了動亂。

  北宮玉……天,莫非那起兵作亂的,就是金城破羌嗎?

  這時候,董召也過來了,“公子,情況不妙。剛才探馬回報,說是從金城郡出來了一隊官騎,人數大約在一千人左右,正在朝這邊趕來,大約兩柱香就會到達。”

  “來人,上馬!”

  董俷這下子可真的是慌了。光和二年,難道黃巾之亂是在這一年爆發的不成嗎?

  不對,不對,記憶裏好像不是光和二年。


  可為什麼,為什麼會出現這種事情?如果韓遂不是造反的話,為何要擺下這一出?

  董俷現在可是恨死了自己。明知道能出現在三國裏面的人物,都不會簡單,可下意識的還是受了該死的評書影響,對韓遂掉以輕心。這個人,這個人很陰險啊。

  慢著……

  董俷上馬之後,頭腦更加冷靜。不能慌,不能慌,可千萬不能慌。冷靜下來,冷靜下來……且拋開韓遂是否造反的因素。他請姐姐和姐夫去金城,又讓北宮玉來陪我喝酒,為的是什麼?為的是什麼?弄出這麼大的手筆,此人定然還有後招。

  “公子,我們該怎麼辦?”

  董俷眼珠一轉,臉上突然流露出獰戾之色。

  “董召。裴元紹,你們附耳過來?”他彎下腰,在董召兩人耳邊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陣子話,然後冷冷的說:“你二人立刻依令而行,若他們想死,那休怪我心狠。”


  董召和裴元紹相視一眼,插手行禮道:“末將尊令!”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34 PM

第二十七章 走馬震金城(一)

  北宮玉離開營地的時候,後背涼颼颼的,汗衣都濕透了。


  這正是隆冬臘月,可他卻覺得渾身發燙,血液在體內嘟嘟的沸騰,直沖腦瓜子。

  作為破羌的二首領,北宮玉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金城遠在邊荒,朝廷根本顧不上。有時候他就想,在這裏當一輩子二首領也不錯。

  這種想法,一直持續到了他認識西涼名士韓遂。

  北宮玉這才知道,原來天那麼高,地那麼大,中原那麼富饒,還有美麗的女人。

  不可否認,他的心動了。

  可是他也清楚,他是個羌人。去了中原,那些世族門閥根本不可能接受他,活的會比狗還要苦幾分。和韓遂接觸時間越長,他就越發的瞭解中原的事情。他也清楚,韓遂在西涼享有聲譽,是名士。可如果去了中原,一樣也會被人看不起。

  韓遂很有野心,北宮玉知道他在利用自己。

  既然他能利用自己,那自己為什麼不能利用他,成為破羌的真正主宰,雄霸整個西涼呢?他知道中原美麗,可那不是他的地盤。他的根在西涼,離開了西涼,他什麼都不是。兄嫂去向朝廷求官,北宮玉和韓遂密謀之後,也展開了行動。


  於是,韓遂成了金城長史,深得太守陳懿的信任。

  而北宮玉趁著兄嫂都不在的時候,把忠於兄嫂的人一網打盡,成了破羌的首領。

  當然,這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兄嫂不會再出現。

  否則以兄長在破羌的威望,他北宮玉必死無疑。這樣的話,就必須殺死兄長。

  在部落中不能動手,太顯眼了。而且以嫂子的精明,可以馬上看出端倪。


  唯一的機會,就是在北宮伯會金城的時候。以兄長的性格,一定會去拜訪陳懿。北宮玉在金城呆了整整二十天,終于等到了兄長的到來。和韓遂一番商議之後,他決定鏟除北宮伯。最好造成一種跡象,是中原的官員和北宮伯發生沖突。


  到時候,只要消息傳出,整個西涼的羌人都會騷動。


  他只需要從中渾水摸魚,就能獨霸西涼。弄不好,還可以被朝廷冊封為羌王呢。

  不過北宮玉很小心,特別是知道了兄嫂身邊還跟著一個猛將的時候,就更加小心。北宮伯夫婦進了金城郡,就休想在出來。韓遂在金城郡的威望遠遠高於陳懿,麾下有五千金城郡兵,都歸於韓遂掌握。只要他殺了董俷,他就是西涼羌王。

  北宮玉也知道,韓遂這麼幫他,一定有目的。


  可那又如何?反正他是破羌之主,手下上萬羌騎,還怕一個區區的韓遂不成嗎?

  見董俷醉倒之後,北宮玉立刻離開。

  他本想在營帳中殺死董俷,可是看到綠漪之後,他有點擔心。可以看得出,那綠漪的本事不差。固然不是他的對手,可萬一驚動了別人,他可就要有危險了。


  北宮玉這個人很小心,也很謹慎,一點危險都不願意擔當。


  所以他立刻帶人離開了營地,在金城郡內,還有韓遂送給他的一千官騎可以調用。

  “二弟,真的沒問題嗎?”

  隨北宮玉一同前來的還有韓遂的兩個親信,一個叫楊秋,一個叫馬玩。

  這二人擔任金城騎都尉,對韓遂忠心耿耿,而且武力不俗。馬玩使一手好飛刀,楊秋的箭法不俗。有這兩個人幫忙,北宮玉的心裏也就踏實一點。細一想,那董俷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區區十三歲的娃娃。日間失利,還是自己輕敵多一些的原因。

  想到這裏,北宮玉的膽氣一壯。

  “放心,我親眼看見他們的人把酒都分了,估計這會兒連站都站不起來。”


  “那就好……聽說,他們中有一個人,非常的厲害?”


  “那小子,只怕現在還醉著呢。”

  馬玩、楊秋相視一笑,朝著北宮玉拱手說:“二弟,以後你可就是西北的羌王了,我兄弟還要你多多照應才是。”

  “客氣,客氣!”


  北宮玉得意的大笑起來,卻沒有發現,那馬玩、楊秋的眼中流露出嘲諷之色。


  區區鄙夫,也想做羌王?

  ******

  營寨大門洞開,沒有哨兵守衛。


  遠遠看去,只見中軍大帳燈火通明,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董俷正伏在酒案上沉睡。

  北宮玉心中一喜,從鞍橋上取下金背銅環刀,朝著營寨一指,大吼道:“沖!”

  話音未落,一千官騎齊聲吶喊,隨著北宮玉沖進了營寨。寨子裏沒有人,到處都堆放著糧草,還有一車車董玉從臨洮帶回來的財寶,有的箱子甚至還破了洞,露出裏面金閃閃的寶氣。

  官騎頓時興奮起來,嗷嗷直叫的沖向各營帳。

  北宮玉縱馬沖進了中軍大帳,手起刀落噗的就砍下了董俷的腦袋。這一刀下去,北宮玉才發現不妙。那趴著的,分明是個草人,只不過穿著董俷的衣服。

  不好,上當了!

  北宮玉暗叫一聲不好,突然就聽見大帳外一聲號令,“放箭!”

  剎那時,百餘支蘸著松油的利箭在空中掠過。但這些火箭並不是射人,而是射堆放在營地中那些壇子。壇子嘩啦啦破碎,松油流了一地都是。火觸松油,立刻迎風而起。火苗子噗噗往上竄,那牛皮營帳只要沾著火星就噗的立刻燃燒起來。

  西北苦寒,到了冬季往往會出現糧草不濟的情況。

  所以這一次回來,董玉特地買了不少的糧草,以防寒冬時節糧草出現緊缺。隨行的還有幾十車的松油,加起來足有幾百壇子。董俷隨車隊走了這麼久,自然清楚車上都是什麼。

  把糧草堆起來,潑上了松油。

  一時間,整個營寨就成了一片火海。人喊馬嘶,亂成一團。那些沖進營帳的人發現,所有的營帳裏都堆放著糧草,火一起,在營帳裏的那些官兵頓時陷入火海。

  轟的一聲,在中軍大帳裏拜訪的松油壇子受不住熱,炸開了。


  破碎的瓦片一下子成了勾魂貼。隨北宮玉沖進大帳裏的幾十名官兵被炸得是支離破碎。連帶著在營帳外面的馬,也被大火驚的唏溜溜暴叫,四處的亂跑起來。

  北宮玉滿身血污,狼狽不堪的沖出了大帳。

  他翻身上馬,大聲叫喊道:“中計了,我們中計了,快沖出營寨!”

  馬玩和楊秋正拼命的安撫胯下的坐騎,聽到北宮玉的喊叫聲,馬玩勃然大怒,“二弟,你不是說都安排好了嗎?”

  “我那知道那小畜生如此狡猾?”

  楊秋抓住馬玩的胳膊,“陽石,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快點一起殺出去。”

  話音未落,只聽一聲野馬暴嘶,聲如沉雷。所有的馬匹又是一陣驚慌,董召和裴元紹各帶了五十人從營寨兩邊殺出。雖只有百人,卻殺氣沖天。那董召和裴元紹雖然不算出眾,可那也要看和誰比較。和董俷不行,但是和馬玩兩人,卻不分伯仲。

  “賊將休走,裴元紹在此!”

  裴元紹一顫手中大槍,撲稜稜抖出十幾個槍花。馬玩正手忙腳亂的安撫坐騎,哪曉得裴元紹二話不說就沖過來。手中鑌鐵槍想要封擋,卻不想戰馬已經失控,一個蹶子就把他給摔下馬來。馬玩被摔得暈頭轉向,盔歪甲斜。大槍也不知扔到哪兒去了,站起來後還有點發懵。裴元紹已經過來,大槍噗的一聲把馬玩穿了一個透心。

  與此同時,那董召和楊秋也站在一起。

  一個是驚慌失措,一個卻是以逸待勞。兩人本來就不分上下,如今卻高下分明。


  三個回合,楊秋被董召一刀砍去了頭盔。

  嚇得他撥馬就走,哪知道剛躲過一頭狼,迎面就碰到了一頭老虎。董俷跨坐斑點獸,大錘上下翻飛。那可真的是挨著就死,碰著就亡。從營寨門口一路殺過來,不曉得有多少人死在了他的垂下。大錘上沾著粘稠的鮮血,董俷的身上還有不少黃白腦漿。整個人好像一尊煞神,所過之處,但見一片血雨腥風,好淒慘。

  楊秋不認識董俷,心一橫,手中大槍分心便刺。

  他可是聽說了,那員猛將兄是用一把奇形的大刀,可不是用雙錘。如果他知道董俷真正的武器不是刀而是錘的話,那打死他都不會和董俷跑過來過招。那不是過招,根本是送死。

  董俷冷笑一聲,左手錘抬起向大槍一磕,鐺的一聲,楊秋手的槍就飛了。


  雙手鮮血淋漓,沒等他弄明白是怎麼回事,董俷已經和他錯馬而過。在錯馬的一剎那,董俷右手錘突然反手掄起,這叫做回身望月。蓬的把楊秋的護背旗砸的粉碎。

  那楊秋在馬上口吐鮮血,一頭栽倒在地上。

  臨死之前,這傢伙扔在疑惑:“不是說那員猛將用的是刀?究竟有幾個猛將啊!”


  別看官兵人多,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根本無心在抵抗。

  隨著馬玩和楊秋斃命,官兵們立刻就炸了鍋,“不好了,都尉都死了,快跑啊!”


  可營寨就那麼小,營門口有綠漪帶著尚能活動的一百個羌兵,彎弓搭箭。

  北宮玉在潰兵的簇擁下朝營門口蹭。綠漪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北宮。

  “奸賊,休走!”

  綠漪拍馬舞槍就沖向了北宮玉。那北宮玉也怒了,老子輸給男人也就罷了,你一個小姑娘家也過來欺負我?中原有句老話,叫做士可忍俗不可忍,拼了吧。

  他舞刀迎向綠漪,大刀翻飛,片片寒光。

  綠漪也抖擻精神,使出了看家的本領。不要求戰敗他,只求能拖住他一會兒,等公子過來。

  可那北宮玉畢竟是縱橫西北多年的人物,刀馬之精湛,也非俗人可比。

  綠漪的槍法不錯,卻擋不住北宮玉的拼命砍殺。幾個回合下來,就累得氣喘吁吁,香汗淋漓。

  一個不留神,綠漪的大槍被刀磕中。

  她才多大的力氣,和普通女人比起來是厲害,但是在北宮玉面前,還小了些。

  手一麻,大槍咻的就飛了出去。

  北宮玉紅著眼睛揮刀就砍,而綠漪卻已經沒有還手的力氣。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就聽董俷在遠處一聲雷吼:“北宮玉,爾敢傷綠漪,誓取汝命!”

  這一嗓子,好像驚雷一樣。

  那胯下的馬唏溜溜長嘶,立刻就直起了身子。幾乎是在同時,一道烏芒破空出現。


  砰的穿透了北宮玉的肩膀。

  北宮玉可是披著一套價值五十萬錢的上好盔甲,卻擋不住這一擊。

  盔甲破碎,北宮玉慘叫一聲從馬上跌下來。有親兵立刻上前,護著北宮玉就走。


  他們也不敢會金城了,朝著遠處就跑。

  董俷見一槍沒能要了北宮玉的性命,這心頭的火氣更大。舞錘追過來,奈何這潰兵太多了,堪堪擋住了他的路。等他殺過去的時候,北宮玉已經跑的無影無蹤。

  “爾等還不投降,等待何時?

  董俷一錘轟塌了營門,十幾個官兵被砸成了肉醬。隨著他一聲大吼,四面的家兵家將也立刻高聲喊喝。那些恢復了一些力氣的羌兵,也伴隨著一起吼叫起來。

  二三百人的叫聲,在雪夜上空回蕩。

  官兵死了一大半,早就沒有心情再戰。聽到叫喊,只見一名都伯把手中的兵器扔在地上,“我等投降,爺爺饒命!”

  一個人這樣做了,就有一堆人跟著做。

  幾百個官兵跪在地上,哀嚎求饒。董俷在火光中立馬握錘,點著那都伯說:“你可知道,韓遂要如何對付都尉大人?”

  “將軍饒命,小人只是聽人說,都尉大人要造反,所以才跟著過來的。具體情況,小人一點都不知道……將軍饒命,饒命啊!”

  那都伯說到最後,趴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也難怪,董俷此刻的樣子實在有點嚇人。他本就醜陋,此時渾身是血,面目猙獰。

  聽那都伯一說,董俷激靈打了一個哆嗦。

  他似乎明白了韓遂的手段,對朝廷說是姐夫殺了太守;對羌人說是太守殺了姐夫……

  以這傢伙的名望,羌人九成九會相信。

  而他又是西涼名士,自然也會相信他的鬼話。如此一來,羌漢必然混戰,到時候他在渾水摸魚,從中謀取利益。至於這韓遂究竟是想謀什麼利益,董俷想不出。

  他只知道,姐姐和姐夫,這下子有危險了。

  “董召何在!”

  “末將在!”


  “立刻打掃戰場,向四下放出探馬。對了,可知道這附近哪兒有比較安全的地方?”


  沒等董召回答,那都伯就說:“將軍,小人知道。由此向西南十裏,有一個山崗。那裏本來是一個集鎮,這兩年不安穩,商人越來越少,也就漸漸的荒涼了。那裏有房子,還有三丈多高的圍牆。是以前集鎮為了抵擋馬賊所壘砌起來的。”

  董俷一皺眉頭,這地方聽上去倒是不錯。

  只是這傢伙……能相信嗎?若在平常,董俷會思量一番。可這時候呢,他已經沒有思量的時間了。要麼選擇相信,要麼就選擇不相信。他咬了咬牙,“你叫什麼?”

  “小人本姓馬,名嵩,乃是豫州沛國人。早年曾經商,後來被馬賊洗劫一空,什麼都沒有了,連家都回不了。無奈之下,就當了兵。小人能識幾個字,所以當了都伯。”

  “馬嵩,我且信你一回。若你騙了我,當知道是什麼下場。告訴你,某乃司隸校尉,河東太守董卓之子。你當知道我董家在西涼還有些威望,後果可要自負。”

  “小人絕不敢欺騙將軍!”

  “董召,打掃了戰場,帶著人去他說的地方,讓他帶路。裴元紹,帶五十人,隨我前去金城。”

  “喏!”

  裴元紹可算撈著了一個好活兒。他非但不怕,反而興奮不已。這是主公信任我,老子拼著一死,如果能救回了大小姐,那可是奇功一件。到時候,前程無量啊!

  這傢伙是個亡命徒,所以敢加入太平道。

  那太平道許下的錦繡前途不知何時能夠實現,可眼前這功名可就在身邊。

  他又怎會害怕,怎麼緊張?腦袋掉了碗大的疤,死不了的話可就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且不管裴元紹如何的意淫,董召卻輕聲的問:“主公,這些官兵……俘虜太多了。”


  董俷如何不明白這些道理,幾百個官兵,而他手裏只有二百多個人,還有幾百個不能動彈的傢伙。萬一這些官兵醒悟過來的話,那董召他們可不一定能頂住。

  “殺了!”

  董俷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一個不留!”

  “喏!”

  綠漪縱馬想要跟上,卻被董俷攔住。他說:“綠兒,照顧好阿醜,跟著董召走,等我回來。你跟著我,非但幫不上我的忙,反而會讓我牽掛。乖乖的,我救了姐姐就回來。”


  “公子,你多小心!”


  綠漪點點頭,知道董俷的話也沒錯。剛才如果不是董俷出手,她可就真的沒命了!


  但她也知道,董俷此去金城兇多吉少。

  心裏暗自做出決定:若是公子回不來,綠漪也不活了!

  董俷伸手想要拍拍綠漪的臉頰,可是護手甲上盡是鮮血,手上也滿是血污。他收回手,嘬口一聲歷嘯,“兒郎們,隨爺爺殺進金城郡,取了韓遂那小人的狗頭。”


  斑點獸一聲長嘶,一馬當先。裴元紹帶著五十家將緊隨在董俷身後,在夜色中不見。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35 PM

第二十八章 走馬震金城(二)

  董俷要帶人闖入金城郡,解救姐姐董玉和姐夫北宮伯。

  可又一想,那韓遂既然是設下了圈套,只怕不會沒有一點防備。金城郡的有四千官騎,這樣帶著五十個人殺進去,弄不好救不出姐姐他們,甚至還可能把自己搭進去。

  董俷靈機一動,讓裴元紹帶人從遍地死屍的身上扒下盔甲。

  他和裴元紹倒是不需要更換,本來那馬玩二人就是軍官,穿的盔甲雖然和他們不一樣,可混在人群中,倒是不太引人注意。

  這天又飄起了鵝毛大雪,陰沉沉的沒有半點月光。

  一切準備好之後,董俷帶人來到金城郡城下。只見這金城郡的城牆高十餘丈,城墻成一個傾斜的坡度,城垛後面影影憧憧可以看見官兵的影子,還有兵器的寒光。

  城門緊閉,從城裏傳來喊殺聲。

  聲音倒是不算太大,隱隱約約。董俷等人一出現在城門口,自有一名家將過去喊話。

  “開城門,將軍回來了!”

  好半天,從城垛後面探出一個人來,懶洋洋的說:“誰回來了,哪位將軍回來了?”

  “廢話,是楊、馬二位都尉大人,還不趕快開門。”

  那城上的人一驚,馬上反應過來。楊秋和馬玩是韓遂的親信,雖然官職並不顯赫,卻是在金城郡有名的實權派人物。更兼手握兵馬,連太守府的人都要讓三分。

  “將軍稍候,末將立刻開門…開門,快點開門!”

  那守城的將領大聲叫喊,城門吱吱扭扭的緩緩開啟。董俷等人也不遲疑,一馬當先就沖進了大門之內。剛才在城頭上說話的將領跑下來,騎馬來到的董俷面前。

  “都尉……你!”

  沒等那將領說完,董俷手起錘落,噗的把那人的腦袋砸的稀巴爛。城門口也就是是百十號人,根本沒有任何的準備。這邊董俷動手,那邊裴元紹帶著人也動手了。說起來,守城的官兵戰鬥力並不弱。您想想,常年和羌騎作戰,他們能弱嗎?

  只是這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突然的讓他們都沒有反應過來。

  韓遂要殺北宮伯等人,把主力都調到了城裏圍困太守府去了。而北宮伯剛才帶著官騎殺出城去,還有不少官兵感到羨慕。誰都知道,被攻擊的那些人都被下了藥,根本沒有什麼戰鬥力。一千個官騎困殺幾百個沒力氣動手的人,輕鬆的很。

  可誰也沒想到,這本來是一邊倒的屠殺,卻被翻了一個個兒。

  站在城頭上,可以看到遠處天邊的火光。誰都會認為,那一定是官軍正在大開殺戒。

  所以,這城門口的官兵,別說是抵抗。很多人到死了之後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裴元紹抓住了一個活口,帶到董俷的馬前。

  董俷錘頭壓在那官兵的頭上,語氣冷戾的問道:“我只問你一句,太守府在何處?”


  幾十斤的大錘壓在頭上,上面還滴著血,有一些黃白的物質順著錘淌到了官兵的臉上,赫然是被粘在錘上的腦漿。黑夜中,雖然伸手不見五指。可這麼近的距離,董俷猙獰兇惡的面孔,卻清楚的映入了官兵的眼中,簡直就是個兇神惡煞。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太守府就順著這條大街過去,那邊還在打仗,您循著聲音就能找到。大爺饒命啊,小的上有七十歲的孩子,下有八歲的老母,您饒命啊!”

  董俷一怔,“你說什麼?”

  “啊,是八歲的老母……不是,是八十歲的老母,七歲的孩子……”

  那官兵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顛三倒四的讓董俷心中勃然大怒,抬手就砸碎了他的頭。

  “隨我殺過去!”董俷細長的眸子中,有喜色閃動。既然沒有結束戰鬥,說明姐姐他們還活著……他扭頭對眾人道:“聽我號令,我不動手,誰也不許搶先動手。”

  “喏!”

  五十名家兵壓低了聲音回應,低沉而短促,卻帶著濃濃的殺氣。

  “裴元紹,帶三十個人給我守住城門。咱們的活路看就在你手裏,給我機靈點。”

  “主公放心,伯侯但有一口氣在,定會護城門不失!”

  董俷這才滿意的點頭,帶著二十羌騎順著金城郡大街飛奔而去。一路上,看到不少的官軍列隊。有人企圖阻攔,立刻有家將高呼:“馬玩將軍急報,快快讓開!”


  耳聽著前面撕殺聲越來越響,更有熊熊火光照亮了街道。

  董俷一行人心急如焚。忽然前面出現一支人馬,大約有二百人左右,攔住去路。

  “何人在城中縱馬?難道不知道長史大人有令,不得騎馬疾馳嗎?”


  “讓開,馬玩將軍有急事稟報長史大人,快點讓開道路,讓開道路……”

  這藉口在此之前可說是百試百靈。但這一次卻失了作用。對方非但不讓開路,反而停下來。

  就聽有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道:“馬玩?不過是一區區都尉,何時成了將軍?真不要臉。”

  從人群中出來一將,頂盔貫甲,罩袍束帶。

  跨下一匹驊騮馬,掌中一口金背砍山刀,端的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這時雙方已經很近了,火把照亮了董俷等人。來人看到董俷先是一怔,突然大聲叫喊起來:“不是馬玩,他們不是馬玩,是敵軍,是敵軍進城了!”

  董俷不知道對方怎麼看出了破綻,不過心裏面雖然疑惑,可手底下一點都不遲疑。

  斑點獸原地竄出,呼的就出現在那人的面前。

  二話不說,抬手就是一錘。錘掛風聲,就聽嗚的一聲。那員將本能的向後一倒,一個鐵板橋躲過了這一錘。人躲過了,可馬卻沒有躲過去。就聽噗,那匹驊騮一聲慘嘶,就倒在了血泊中。那員將也被馬帶翻在地,滴溜溜打了幾個滾兒才爬起來。

  這時候,董俷已經沖進了人群中。


  但見那對大錘簡直就好像是閻王招魂的帖子,所到之處是人仰馬翻,血流成河。

  這是個煞神,可後面那二十個家將也不簡單。

  隨著董俷沖殺過去,一路上凈撿軟的捏。也難怪,稍厲害點的被董俷一錘砸死,根本沒有人能在他馬前走上一個回合。那員將可嚇呆了……長這麼大,何時見過如此兇猛的大將。那簡直就不是一個人,是一頭咆哮的野獸,一個傳說的魔王。

  也合著董俷心急救人,懶得理睬那員將的死活,帶著人沖殺過去。

  只是這一來,街上的官軍可就被驚動了。聰明點的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沖上來想要阻擋住董俷。可他們那是董俷的對手。錘掄起一個橫掃,四五個人就飛了出去。

  董俷心頭火起,怒吼一聲:“給爺爺讓開路!”

  大錘嘩啦一聲,鎖鏈就拉了出來。這流星錘輪圓了,一圈下來周圍就是一堆的屍體。

  短短的一段路程,就有近百人死在董俷的錘下。

  而他身後的那些家將也是毫不留情,跟上去就是一通很殺。

  遠遠的,已經能看見太守府了。

  只見數百名官軍正呼喊著向太守府沖擊,從太守府中射出如雨點的箭矢,雙方正成膠著的狀態。董俷撒手輪錘,胯下的斑點獸好像離弦的利箭。一干家將跟在他後門,視數千官軍如同無物,風一般的就沖到了太守府的門口。

  董俷大聲叫喊道:“姐姐,姐姐可好,阿醜來了!”


  “是主人,是主人來了!”

  大門後傳來了董鐵的聲音。緊跟著府門開啟,董鐵出現在門口,連連的招手說:“主人,快點進來,快點進來……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

  董俷縱馬就沖進了府門內,府門轟的一聲重新關閉。

  外面的官軍面面相覷。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從董俷開始出手的一刻計算,到沖進太守府,還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很多人甚至沒有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急報韓遂,暫且不說。

  且說董俷沖進太守府後,甩蹬下馬,一把抓住了董鐵的衣領子。

  “大姐在哪里?大姐怎麼了?”

  這時候,從太守府客廳中走出一人。火光下,此人形容憔悴,看上去非常疲憊。

  “阿醜!”

  “姐夫……”

  董俷三步並作兩步的沖過去,一把抓住了北宮伯的胳膊,“姐夫,我大姐怎麼了?”

  “在裏面,你自己去看!”

  董俷二話不說,邁步就沖了進去。

  一進大廳,他就呆住了。董玉倒在長案上,昏迷不醒,嘴角還掛著一串黑色的血絲。在距離董玉不遠處的長案上,還趴著一個老人,看樣子已經沒有了氣息。

  董俷忙跑到了董玉身邊,抱起董玉大聲呼喊:“姐姐,姐姐醒來,我是阿醜!”

  “阿醜,你怎麼跑過來了?你姐姐最擔心的就是這個,營寨裏的情況一切可好?”

  董俷扭頭看著北宮伯,眼眶裏布滿了血絲。

  “姐夫,這是……”

  “我們太幼稚了!”北宮伯靠著大廳的門,端起一壇酒一陣牛飲,而後狠狠的摔在了牆上,“那韓遂妄稱西涼名士,也是個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之輩。他竟然想要在這裡殺了我和太守大人,引起羌漢之間的沖突,以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董俷一怔,抱著董玉說:“我管他什麼目的,我問我姐姐是怎麼回事?”


  “韓遂在酒宴中下毒,若非小鐵發現了端倪,連我也要飲下這毒酒。你姐姐中毒之後,怒氣攻心昏了過去。陳太守在死前把府內的親衛交給我指揮。只是……一共加起來不過二三百人,我們已經快要抵擋不住了,沒想到你卻跑來了。”


  董俷的面頰抽搐,“那韓遂,究竟是什麼目的?”


  “韓遂雖為西涼名士,卻出身寒門。他料想自己就算是奉召當了官,也難有大成就。畢竟他非是世族,而中原的名士多如江河之鯽,那容得他出人頭地。於是就設下了一個局,要借助羌漢之亂謀取利益。只是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

  “那……”

  “阿醜,我們快點離開這裏,否則那韓遂一旦醒悟過來,可就危險了。”


  董俷站起來,把大姐綁在了背上。

  “姐夫,隨我殺出金城!”

  他二話不說,走出大廳翻身上馬。此時府中的親衛家兵所剩不足百人。加上董俷帶來的十幾個人,也湊不足一百個。看看這眼前一個個滿身是傷的家兵們,董俷心中感慨。他長吸一口氣,“兒郎們,我在城門口安排有接應,只要能殺到城門口,咱們就有活……不想死的,還能走起來的,就隨我一起殺出去,殺出金城。”


  “願聽將軍調遣。”

  這不到一百人的呼喊,卻帶著無盡的悲壯。

  董俷心裏很清楚,殺進來容易,要殺出去恐怕就……

  能活著殺出城門的人,能有十分之一就算是不錯了。希望裴元紹能守住城門吧。

  想到這裏,董俷向北宮伯看去,“姐夫,阿醜願為先鋒。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活著,咱們就可以找那韓遂報仇。你若是好男人,我姐姐的丈夫,就隨我殺出金城。”


  說著,董俷抬手抽出了闊刃刀,遞給了北宮伯。

  北宮伯說實話,此時已經沒了生趣。在這數千官軍的圍困下,向活命都難,還說什麼報仇?可董俷這一番話,卻讓他重新燃起了鬥志。我是大妹的丈夫,我好歹也是朝廷的命官。豈能在那些亂臣賊子面前服輸?殺出去,我一定要殺出去。


  他一把接過了闊刃刀,自有董鐵牽馬過來。

  北宮伯翻身上馬,一干家將親衛能找到馬的就找到馬,找不到馬的則緊握兵器。

  生死也就在這一線之間。

  殺出去,或許能有一線生機。可如果留在這裏,就只剩下死路一條。

  人常說,被逼入困境中的人,會爆發出無窮無盡的力量。想當初項羽背水一戰,擊潰的暴秦大軍。如今正也是這樣的情況,唯巳而已。若死都不怕,又有何懼。


  府門轟然大開,人影尚未出現,一抹烏芒先至。

  在府門前一名站在賊軍前的將領被烏芒穿透了身子,啊的一聲慘叫從馬上一頭栽下來。

  與此同時,董俷又是一馬當先,背著姐姐沖出了太守府。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35 PM

第二十九章 走馬震金城(三)

  已經快到子時,金城郡內卻是燈火通明。

  雪越下越大,把先前地上的血跡掩蓋了起來。但是對金城郡兵而言,有一些東西卻不是一場大雪就能遮蓋。不過也虧得他們是身經百戰的西涼郡兵,在經過片刻的慌亂之後,很快就醒悟過來。與此同時,韓遂也接到了消息,立刻派程銀、成宜兩員大將前來督戰。

  也許會有讀者問了,韓遂為什麼不在這裏?

  這也正常,任何人在看到大功告成的時候,總是會難免放鬆警惕。而在韓遂開始向太守府發動攻擊的時候,不論從哪方面來看,太守府中的人都不可能有活路。

  如果說先前太守府頑強的抵抗讓韓遂吃了一驚的話,那麼當他聽到有人闖入金城郡,殺進太守府的消息時,整個人都有點懵了。問清楚了來人的樣貌之後,韓遂扼腕長嘆,“莫非是天不助我?怎麼蹦出來了這麼一個好似魔王一樣的傢伙。”


  “叔叔休要漲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小侄不才,願領一彪人馬擒拿破羌賊人。”

  韓遂的感慨,惹怒了身邊的一員小將。

  他大步上前,插手行禮向韓遂請命。但見這員小將,身高八尺,猿臂蜂腰。雙肩抱攏,面如美玉,雙眉入鬢,目若朗星。鼻直口闊,兩耳垂輪。看年紀,也就是在十六七的樣子。身披三環青銅甲,上嵌九吞龍鱗片。豆青色的戰袍,腳上蹬著虎皮戰靴。


  韓遂一見這小將軍,頓時眉開眼笑。

  “彥明,那董家巨魔兒非同小可,你真有把握拿下他嗎?”

  “侄兒學藝多年,雖說不得武藝精通。但若拿一鄙夫人頭,卻如同探囊取物般。”

  這一席話,說的韓遂心花怒放。

  立刻下令讓小將軍帶一彪人馬前去助陣。等小將軍走了,韓遂又一想:不對,那些人是怎麼進了城?難道說,這城門有失嗎?若如此的話,那可就要有危險了。

  想到這裏,他立刻召喚來三名心腹,正是金城郡八都尉中的三人。

  這三人分別是李勘、張橫、梁興。都在壯年,血氣方剛,武藝精湛在西涼頗有名望。再加上程銀、成宜和督戰的候選,以及那死去的楊秋和馬玩二人,合稱八部將。據說,這八人跟隨韓遂已經多年,可以說的上是能和韓遂推心置腹的親信。

  “你三人各帶一彪人馬,查看金城東西北三門。我自帶一彪人馬,前往南門查看。”

  “喏!”

  三員將轉身離去。韓遂也帶著人往南門去了。

  ******

  韓遂等人巡查各門且放到一邊不說,單說說董俷帶人沖出太守府。

  自有董鐵為他把大錘裝好,徒步跟在他的馬前。董俷出門,一把投槍奪取了一員將領的性命,二話不說輪錘就殺了出來。這邊金城郡兵剛清楚了狀況,正準備抖擻精神,向太守府發起攻擊。哪知道太守府的人突然殺出來,不禁有些措手不及。


  董俷一馬當先,好像下山的猛虎。

  口中不停的咆哮怒吼,大錘嗚嗚掛風,血光崩現。在他馬前,有董鐵護著董俷的戰馬,一對折刀寒光閃閃,殺氣騰騰。那寒光過處,必有殘肢斷臂散開。他馬戰雖然不精,但是步戰可謂是兇猛無比。加之有董俷保護,兩人配合起來,倒是相得益彰。在二人身後,有北宮伯揮舞闊刃刀,帶著近百名家將親衛緊緊跟隨。

  這一行人殺出來,一路如同劈波斬浪般。

  董俷已經記不清有多少人死在他的錘下,錘頭上全都是粘稠的血和腦漿。身上的披掛,也是血跡斑斑。分不清楚是他的血還是敵人的血。眼看著就要到南門了,從小巷中突然殺出一彪人馬。為首一員小將橫槍立馬,大吼一聲道:“閻行閻彥明在此,破羌鼠輩,安敢傷我軍士,還不下馬投降,等待何時?”

  董俷這時候殺得暈頭轉向,聽到那閻行高喝,不由一怔。

  這是個非常陌生的名字,至少在三國演義的評書當中,董俷並沒有聽說過此人。

  但看此人的氣勢,應當是比較難纏的那一種。

  不過,董俷自出道以來何曾有過敵手。眼見這閻行年紀比他大不了多少,可說起話來卻是傲氣沖天。心中勃然大怒,二話不說一催戰馬,朝著閻行就沖了過去。


  那閻行也不搭話,手中金槍分心便刺。

  兩人胯下的戰馬都是少有的大宛良駒,只是董俷的斑點獸已經苦戰了許久,力氣相對而言就弱了一些。二人相遇,都不搭話。董俷舉雙錘向外一磕,鐺的一聲就把閻行手中的金槍蕩開。緊跟著一式二龍戲珠,雙錘一分嗚的砸向了閻行。

  而閻行的槍雖被蕩開,但架勢卻沒有散亂。

  在馬上扭身,大槍刷的一轉,槍頭從肋下刺出,依舊是朝著董俷的胸口紮來。

  這可是搏命的招法,但董俷卻知道,這傢伙不是搏命,而是仗著馬的精氣神足,速度可比他的要快許多。如果就這樣打下去,錘沒要了對方的命,槍先紮到他。

  不可否認的是,這閻行的槍法的確是高明。

  董俷忙屈肘,運錘向外封擋。馬打盤旋,兩個人就這樣站在了一起。

  一個是異世現代人,自有苦練五禽戲,更得伏波真傳。而另一個卻是未來三國將,祖傳槍法,快如閃電,招招致命。這兩個人糾纏在一起,北宮伯等人卻陷入了苦戰。前面有閻行帶來的兵馬蜂擁而上,後面卻是程銀等人帶著追兵緊緊跟隨。

  北宮伯連連吼叫,闊刃刀揮舞出去,必然有人喪命。

  他抬手從一個郡兵手中搶來了一把長矛,一手刀,一手矛,刀矛相交,威力倍增。

  而其他人也知道這時候不拼命是不行了,索性閉上眼睛沖過去,二話不說就是一陣砍殺。這也是路窄了些。金城郡兵雖然很多,可是卻無法一下子沖上去。而另一邊,董俷越打越吃力。他發現了一件致命的事情,這傢伙根本不和他硬碰硬。


  閻行的力氣不小,槍法也很精妙。

  如果是在往常,董俷定然會樂於奉陪。可現在,他很清楚拖一分鐘,就多一分危險。更何況,姐姐在身後仍昏迷不醒,這時候可不是裝英雄,充愣的好時候。


  你不和我硬拼,那我就逼著和你硬拼。

  想到這裏,董俷根本不顧閻行的大槍紮來,怒吼一聲大錘華稜稜散開了鎖鏈。

  要知道,董俷這大錘的鎖鏈足有兩丈長,錘頭飛出之後,那威力馬上展現出來。


  閻行嚇了一跳,本能的抬手舉槍向外封擋。

  就聽鐺的一聲,錘是被蕩開了,可這錘上的力氣,卻真的閻行雙手發麻,險些抓不住槍。董俷放聲大笑:“小子,好本事,你是第一個能擋我這一錘的人,再來!”

  說話間他手臂用力,肩膀和肘關節有一股淡弱的氣流過,呼的那大錘飛回來。而董俷左手錘迎著大錘再向外一磕,“給我回去!”那大錘嗚的一聲朝著閻行砸去。

  閻行手還沒恢復過來,眼看錘子有到了,忙向外再擋。

  錘狠狠的砸在了金槍的槍桿上,把鵝蛋粗細的槍桿生生砸的彎曲。

  閻行的雙手鮮血淋漓,虎口迸裂,再也拿不住槍了。就在這時候,董俷的第三錘可就過來了。閻行那裏還敢再打下去,身體貼在馬背上,就聽到背上嘩啦一聲響,身體傳來了一陣劇痛,甲葉紛飛。那鎖鏈上的倒鉤生生刮開了他的甲胄,後背上頓時鮮血淋漓。

  “痛煞我也!”

  閻行一聲慘叫,撥馬就走。

  董俷也不追趕,一手錘舞動起來,那錘子輪圓了,只看到滿天的血肉飛濺起來。

  這怪物的加入,令本來岌岌可危的北宮伯等人頓時壓力減輕。

  而金城郡兵因為閻行的敗陣,軍心有些渙散。至於程銀、候選三人看到董俷那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樣子,未戰心裏就生出了怯意,那裏還敢在沖過去交手呢?

  就這樣,董俷一行人沖到了南門口。

  可是到了南門之後,他才發現裴元紹不見了!

  大門落鎖,有千斤閘扣在門上。周圍地上有十幾具屍體,董俷一眼認出,那是他交給裴元紹的家兵。


  城樓上,突然燈火通明。

  韓遂站在城垛上,兩邊都是張弓搭箭的郡兵。

  “董家巨魔兒,還不下馬投降!”

  裴元紹,難道死了嗎?看地上的屍體,沒有他的蹤跡,那很可能是逃出了城去。

  身後,北宮伯等人都疲憊不堪。

  從太守府出來的家將親衛,更不足二十人。遠處,有追兵正在逼近,好像一切都完了。

  董俷抬起頭,向韓遂看去。

  那韓遂雖然是占盡了上風,臉上卻沒有流露出半點欣喜之色。

  “董家巨魔兒,還不放下兵器!”

  巨魔兒?董俷突然放聲大笑,這名字聽上去倒是真的好聽。他舉錘點指韓遂道:“姓韓的,你若聰明,就快開城門,我可以把今日的事情當作沒有發生。否則的話,他日我定然會帶兵殺回金城郡,馬塌你金城,讓你金城郡雞犬不留。

  韓遂也不生氣,卻笑了,“巨魔兒,你如今身在牢籠,居然還口出狂言。只要我一聲令下,萬箭齊發你以為能活下來嗎?我只你勇武,但你就算渾身是鐵,又能撚幾根釘?聽我良言想勸,下馬投降。我看你一身好本領,可饒你不死,如何?”

  董俷的身體突然嘎嘣嘎嘣的輕響,那伏波將軍馬援流傳下來的運錘之法頓時起了作用。本來已經是很疲憊了,可是那一陣劇痛過後,竟然力氣恢復了八成左右。

  他也不回答,右手脫手飛出。

  轟的一聲,那鐵錘砸在了千斤閘上,引得城門亂顫。

  這傢伙想要幹什麼?難道他還想把城牆砸塌了不成嗎?不僅是韓遂愣住了,就連北宮伯等一干人,也覺得莫名其妙。阿醜瘋了嗎?他這樣做又是要幹什麼呢?

  很快的,董俷用行動解釋了他的行為。

  右手錘甩出之後,他催馬沖向城門,左手運錘,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喝一聲:“呔!”

  只聽轟,轟,轟三聲天崩地裂的巨響,城頭眾人感到腳下的地面都在顫抖不停。

  而那城門上的千斤閘,竟然在董俷三錘砸的連著大門一起飛了出去。半個城門樓幾乎要塌了一樣,出現了無數道蜿蜒而蔓延出去的裂痕細縫,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緊跟著城門大開,董俷一撥馬頭,大聲喝道:“姐夫,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北宮伯等人立刻醒悟過來,催馬就沖出了城去。

  董俷在最後,兩把大錘掉在地上,可卻看都沒有去看。

  他出城後,並沒有立刻走,而是抬頭向城頭看去,厲聲喝道:“韓遂,你等著……若我家大姐有半點不妥,小爺他日傾我董府全部力量,馬踏金城,取爾狗頭。”


  說罷,打馬揚鞭而去,只留下城頭和城門口的一干郡兵呆呆發愣。

  好半天,程銀三人才反應過來,“追,給我追!”


  “不用追了!”

  韓遂在城頭一聲厲喝。他臉色陰晴不定,嘴角帶著淡淡的苦澀笑容。

  董氏一門,在西涼號稱豪強,果然是有豪強的資本。本來是天衣無縫的計劃,如今卻變得……

  身邊有親信問道:“主公,若是就這麼讓他們走了,只怕對我們非常不利。”

  韓遂眼中寒光一閃,“立刻帶著我的名帖,廣告西涼三十六羌部,讓他們給我攔截那些人。不必告訴他們要攔截誰,只說這些人是敵人,見到他們就給我格殺勿論……另外,通知狼羌首領,就說他們的條件我同意了,讓他給我堵住小陰山。”

  那小陰山,是董俷等人回隴西的必經之路。

  韓遂又想了想,對身邊的親通道:“再派人告知燒當首領,就說暫且推遲聚會。這巨魔兒不死,我寢食難安……咦,那不是彥明嗎?他站在那裏又在幹什麼?”


  不知何時,閻行包紮好了傷口,出現在城門口。

  要說在此之前,閻行可說是心高氣傲,自認天下他認第二,就沒人當得起第一。

  可誰想到和董俷一戰,卻是慘敗。

  他很清楚,自己占了老大的便宜,雖然最後董俷出其不意,可他輸了,就是輸了。

  雪夜中,地上有一串遠去的蹄印,很快又被大雪淹沒。

  閻行的傷並不重,披著一件獸皮袍子,彎腰拎起了董俷留下來的那柄大錘來。有點沉,雖然可以舞起來,但不可否認的是很吃力。閻行一手拎著一柄大錘,站在城門口。

  巨魔兒,你我遲早還會再見!

  我閻彥明發誓,我一定會打敗你,親手打敗你……我要用你的錘,讓你心服口服!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36 PM

第三十章 身處險境(1)

  董俷三錘打碎千斤閘,在最後面壓陣。

  跑出去了十幾裏,遠遠的已經看不見金城郡的城墻影子了,他才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那三錘,可說是耗盡了他的全部力氣。

  不但是他,就連胯下的斑點獸也快要支撐不住了。董俷很清楚目前的狀況,他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就算還能拎起大錘,這斑點獸也無法馱著他繼續前進。

  只好強壓著那一口鮮血,撤離金城郡。

  等這口血噴出來,身上已經沒有半點的力氣。而斑點獸似乎也到了極限,再也無法負擔起背上兩個人的重量,前腿一軟,唏溜溜暴叫一聲就一頭栽倒在雪地中。


  董俷只覺身體一震,從斑點獸的背上一下子就摔了出去。

  不能讓姐姐受傷……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猛然一個翻身,讓自己在下面倒下來。

  “阿醜!”

  “主人……您這是怎麼了?”

  董鐵和北宮伯看到了董俷的模樣,不禁嚇了一跳。

  連忙勒住馬,董鐵更牽住了斑點獸的韁繩,由北宮伯把董俷從馬上給抱了下來。

  解開董俷的腰間束帶,把董玉抱在懷中。

  北宮伯推了推董俷,卻沒有半點反應。低頭看,只見董俷的臉蠟黃,沒有半點血色。

  “阿醜,醒來,醒來啊!”


  急促的呼喊聲,並沒有把董俷喚醒,反倒是董玉悠悠的睜開了眼睛。

  “北宮,這是哪里?我們都死了嗎……阿醜怎麼了?”

  “大妹,你醒了,終於醒了!”北宮伯此一刻是悲喜交加,心頭有千般的滋味,卻說不出來。董玉醒了,可是董俷卻昏過去了。這絕不是個好消息,至少在眼下的情況。


  董玉身中劇毒,手無半點力氣。

  她很清楚,絕不能著急。越是著急,氣血流動的就越快,那麼死的也就越快。

  在這種情況下,她還不能死。


  董玉保持著平靜,輕聲道:“北宮,阿醜是一個人來的嗎?”

  “不,他還帶了一些人。”

  北宮伯抬頭看去,卻不禁苦笑。董俷帶來了二十個人,在殺入太守府的時候就死傷了好幾個。現在,隨著他們從金城郡殺出來,還活著的家將,只剩下了一人。


  “你,過來!”

  那家將連忙來到北宮伯的身邊,董玉開口問道:“其他人呢?阿醜讓其他人去哪里了?”

  “公子來之前曾有安排,讓董頭領和綠姑娘帶著其他人去了營寨的西南方。據說那裏原來有一個集鎮,不過已經廢棄了。至於董頭領他們有沒有去,就不清楚了。”


  董玉劇烈的咳嗽,抓住了北宮伯的手,輕聲道:“北宮,先帶著大家去那個集鎮。你應該知道那個地方的,我們好像曾去那個集鎮做過交易。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


  北宮伯點點頭,抱起董玉,放在了他的馬上。


  然後把董俷抱上了董鐵的馬,他和董玉共乘一騎,讓董鐵和那家將共乘一騎。斑點獸就不再騎了,讓它在後面跟著。看它的樣子,估計也沒辦法供人來騎乘了。

  這鵝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夜。

  待天亮時,整個世界一片白皚皚的蒼茫。天地一色,如披上了銀裝素裹。太陽從天邊升起,倒也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遠遠的,那集鎮的輪廓已經看的清楚。


  董鐵跳下馬,讓家將去報信。


  他一手牽著馱著董俷的馬,一手牽著斑點獸,隨眾人緩緩前進。

  不一刻的功夫,就看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為首的正是董召和綠漪兩人。

  “公子何在?公子在哪里?”

  董綠隔著老遠就叫喊了起來。聲音很悅耳,對於這些早已經精疲力竭的人,如仙樂般。

  終於,算是脫險了。

  雖然只是暫時的,可總好過先前的那種提心吊膽。

  ******

  董俷這一昏迷,就是整整一個白天。

  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了,簡陋的石頭屋雖然沒什麼擺設,但很卻很乾凈。

  屋子裏點著篝火,火苗子噗噗跳。


  上面架著一個雙耳陶壺,裏面燒著水,水汽從壺嘴中噴出,給這屋子增添了一絲暖意。除了董俷之外,沒有一個人。外面靜悄悄的,偶爾會傳來戰馬的響鼻聲。


  想撐起身子,只覺身體疼的好像撕裂一般。


  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無力感,讓董俷又躺了下來。閉上眼睛,腦袋裏嗡嗡直響,董俷知道,他這是耗力的太巨,油盡燈枯的緣故。徐徐的呼吸,依照著當年在村子裏的老人傳授的五禽戲吐納之法進行調整。大約半柱香的時間,算是好了一點。


  身上有了一點力氣,董俷就掙紮著爬起來。

  他想弄清楚這是什麼地方,姐姐他們是否已經安全了呢?

  雙腳落地,又是一陣頭暈目眩。董俷再次閉上眼睛,等適應了一下之後才睜開眼,向石屋外走去。一開門,一股冷風撲面而來。董俷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連忙緊了緊身上的袍子。這一次可真是玩兒的大了,以前這種氣溫,那會在他眼裏?

  一匹脖子上長著金黃色獅鬃,面相醜陋的馬在門口,看到董俷,立刻嘶叫一聲跑過來,把碩大的腦袋往董俷懷裏面擠。

  “阿醜?”

  看見這獅鬃獸,董俷一顆懸著的心算是放了下來。


  獅鬃獸是跟著董召、綠漪等人,想必姐夫是在他昏迷之後,帶著他和董召等人匯合。

  不知道姐姐的情況怎麼樣了!

  董俷抱著獅鬃獸阿醜的腦袋,心裏面卻想著姐姐。他正要找人詢問情況,突然間從門前的一棵大樹上刷的跳下來一個人,在董俷身前跪下,驚喜道:“主人,您醒了!”


  “小鐵?你從那裏蹦出來的?”



第三十章 身處險境(2)

  “小鐵?你從那裏蹦出來的?”

  董鐵笑嘻嘻的用手一指門前那兩棵枝椏已經糾纏在一起,好像一個拱門似的古樹。

  “我一直都在上面。大家都很累了,我又擔心主人受到打攪,就躲在上面。別人看不到我,但是這四周的情況我卻能看的很清楚,就連集鎮外都能夠觀察到呢。”

  董俷這才注意到,董鐵的手中有一把短弓,背上還有一個箭囊和裝著折刀的刀囊相互交叉。沒想到這小子還有這麼一手本領,以前倒還是小覷了他。

  不過心裏面很感激。

  氣溫這麼低,在樹上帶著一定很冷。

  “小鐵,下次記得多穿一點!”

  董俷說著,把他身上的襖脫下來,披在了董鐵身上。他的塊頭比董鐵大了許多,又兼之身體魁梧。這件獸皮襖套在董鐵身上就好像是一件大衣,而且鬆鬆垮垮。

  “主人……”

  哪知董鐵再次跪下,“主人對小鐵的恩情,小鐵哪怕肝腦塗地也無法報答。”


  這在董俷看來不過是非常普通的事情,卻沒有想到董鐵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不過想想也就釋然,這是在東漢末年,門閥豪強的等級森嚴。董鐵雖說是董俷的家將,可說穿了還是他的一個奴隸。作為主人,能用這樣的態度對待一個奴隸,當真是能讓對方死心塌地。

  董俷把董鐵攙扶起來,並沒有在這件事情追究。

  “大家都還好吧。”

  “挺好的……不過沖出來的只有十幾個人。其中還有一些是那個太守的手下。他們和董召匯合後,就要了一些食物獨自離開了。主人,小鐵能看得出來,那些人雖然和我們並肩作戰,可還是看我們不起。不過他們這樣做,和送死沒兩樣。”

  名士清流的家風嗎?

  董俷冷冷一笑。說穿了,這些人真的是不知死活。既然不知道愛惜生命的人,管他作甚。走就走了吧……正如董鐵所說的那樣,這樣的天氣,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們這樣做和送死並沒有什麼區別。且不說這惡劣的環境,韓遂恐怕也不會放過。

  “我大姐呢?她在哪兒?快帶我去!”


  “小人給您帶路!”

  董鐵在前面帶路,董俷走在後面。在他的身旁,還跟著獅鬃獸,兩人一馬拐出了小巷,就來到了大街上。

  街上很冷清,只有一些家兵在巡邏。

  看得出,他們一個個垂頭喪氣,沒有半點精氣神。不過看到董俷的一剎那,這些家兵先是一怔,好像被打了雞血似的立刻有了精神。

  “小主公醒了!”

  一個人家兵叫喊,緊跟著一隊家兵都興奮的嘶喊起來。

  在不知不覺中,董俷已經成了這些人心目中的精神支柱。在大家看來,有董俷在,一切都沒有問題。能以一百多人打敗一千多訓練有素的金城官騎,然後又能從重兵屯集的金城郡中殺進殺出。跟著這種主公,想想都覺得很有面子。

  很快的,從房屋中,茅棚裏竄出來了許多家兵,當他們看到董俷的時候,也歡呼起來。

  而董俷還有點糊塗,搞不清這些人在興奮什麼。

  “主人,您是不知道。您昏迷了這段時間,大家都好像沒了主心骨。您現在醒了,我們都相信,就算是危險再多,您也能帶著我們殺出去。等咱們回了臨洮,請老主人發兵征討。把那些該死的傢伙都抓起來,一個一個的砍了他們的頭。”

  董俷恍然大悟,朝眾人笑了笑。

  家兵們雖然很興奮,但是卻沒有過多的阻攔董俷。

  他們只是在街道兩邊歡呼。不一會兒的功夫,董召也聽到了消息匆匆的趕過來。

  “讓大家都散了吧,好好休息,注意警戒!”

  “喏!”

  董召現在是對董俷的命令毫不猶豫的執行。也難怪他會這樣,畢竟董俷做出了太多讓他想像不到的成績。世人崇拜強者,對於身為羌人的董召而言,更是如此。

  把眾人驅散後,董召跑了回來,挺著胸脯。

  “董召,我們還有多少人?我是說,正常的人,能繼續戰鬥的人。”

  董召流露出黯然表情,輕聲說:“主公,金城人在酒裏下的藥很麻煩,幸虧裴元紹說了辦法。可即便是如此,到現在也只有一半的人恢復過來。有二十幾個人死了,其他的人看情況……也不是太好。媽的,那些傢伙也只會用這種卑鄙手段。”

  董俷心裏一驚!

  只有一半人恢復了嗎?那就是說,加上之前的人,現在能作戰的恐怕只有三四百人。

  憑著三四百人,能殺出去嗎?

  “裴元紹,有消息了沒有?”

  “主公,有幾個和裴元紹一起的家將回來了。他們說當時伯侯拼死力戰,只是韓遂的人太多了……伯侯身受重傷,幸虧是大家拼死護著他才逃出了金城。那幾個傢伙後來是看情況不好,只得退出城門。不過伯侯至今沒有看到蹤影,生死不明。”

  董俷輕輕的揉著太陽穴,心裏面非常的苦澀。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有名有姓的傢伙,卻這樣就不見了。和裴元紹相處了一段時間,董俷知道這傢伙的性子。此人極為重信諾,曾保證了城門不失。就算他能活下來,也不會原諒他自己。畢竟城門丟了,只怕這傢伙會想不開,跑去自殺。

  希望他能想開一點吧。

  “不是敵人卑鄙,而是我們太幼稚,太粗心大意了。”

  董俷突然想,如果當時自己的身邊能有一個評書中郭嘉、賈詡一樣的人物,恐怕韓遂就不會這麼容易得逞。謀主,謀主……去何處尋謀主?按照評書裏面的說法,郭嘉現在還不會太大,賈詡嘛……記不清楚了。天曉得這些牛人現在何處?

  不過,想必那些牛人們的年紀現在也都不會太大吧。

  董俷就算知道這些人的名字,也不會跑去把這些人找來。他深知自己是什麼料子,也很清楚那些士子的心事。在那些人的眼中,他不過是個四肢發達的武夫罷了。


  而且,把那些牛人找來真的有用處嗎?

  自己是什麼料子,自己清楚。董俷並不認為他能夠把那些牛人們培養的好像演義中那麼厲害。記得村子裏唯一的大學生老官說過一句話:牛人們之所以牛氣沖天,是他們有著與眾不同的經歷。培養人才,可不是像養豬一樣的圈起來就行。

  也許,沒有原本就屬於他們的那番經歷,他們也不可能成為牛人。

  我這是在胡思亂想什麼!

  董俷用力的甩了甩頭,長出了一口氣。

  這時候,董召和董鐵帶著他來到了一座房子前停了下來。

  從屋中走出一人,正是綠漪。小丫頭看到董俷,驚喜異常。手裏的瓦盆掉在地上,嘩啦一聲就碎了。她撲過去,抱住了董俷放聲大哭,“公子,大小姐,大小姐她……”


  董俷腦袋嗡的一聲,只覺天旋地轉。

  他一把抓住了綠漪的胳膊,細長的眼睛瞪得溜圓,“綠漪,姐姐她,姐姐她怎麼了?”

  “大小姐,大小姐可能不行了!”

  “你胡說……”

  董俷聞聽這話,勃然大怒。他一把推開了綠漪,三步並作兩步撞開了房門,衝了進去。

  屋子裏點著火,但是卻顯得很冷清。


  董俷看清楚屋中的情況,頓時臉色大變。他沖過去,撲通一聲跪下來,悲呼道:“姐姐,阿醜來了!”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38 PM

第三十一章 再見,姐姐

  董玉倒在榻上,臉色蠟黃,沒有半點血色。

  她雙眸微閉,似乎是在沉思,又好像是在休息。只不過,她的呼吸一點都不穩定,忽而急促,忽而平緩。偶然間的劇烈咳嗽,從嘴角溢出一抹還帶著黑色的血絲。

  這不是董俷第一次看到董玉是這幅模樣。

  可是和第一次相比,這一次對他帶來的沖擊顯然更大。

  北宮伯呆呆的坐在董玉的身邊,兩眼無神。當他看到董俷的一剎那,那雙如同死魚一般沒有神采的眼睛突然綻放出燦爛的光亮。他一把撲過去,抓住了董俷的胳膊。


  “阿醜,快救救你姐姐……我知道你一向很有辦法,你一定有辦法救你姐姐,對不對?”


  董俷抓著董玉冰涼的手,卻說不出話。

  他能有什麼辦法,他又不是神仙。上輩子跟人學過幾招簡單的療傷術,可那都是治療外傷。且不說他不知道董玉究竟中的是什麼毒,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隨軍並沒有攜帶解毒的藥劑,那些材料他去什麼地方尋找?

  北宮伯的聲音漸漸的弱了,苦澀的一笑,心知這是在為難董俷。作為妻弟,董俷做的已經足夠多了。至少他把自己和妻子平安的從金城郡中給帶了出來,不是嗎?

  可自己呢,作為董玉的丈夫,又做了什麼?

  北宮伯覺得自己很傻,總是嚮往著中原人的文化,總是渴望有一天能被名士承認。

  如果他能多一點心思,安心的打理自己的部落,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閉上眼睛,北宮伯長嘆了一口氣。

  也就是在這時,董玉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阿醜……”

  “姐姐!”

  “大妹……”

  董俷和北宮伯異口同聲的叫喊著,董玉看看他們,蠟黃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北宮,我想和阿醜說說話。”

  北宮伯一怔,旋即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走出門去。

  出門的時候,他還把在門口伺候的綠漪叫了出去,順手把房門關上,然後在門口坐下。


  董俷有種不詳的感覺,可是看姐姐的氣色,卻是明顯好了許多。


  “姐姐……”

  “北宮是個好人,真的是個好人。只可惜他生在了西涼,而且還是一個羌人。

  董玉想抬手撫摸董俷的臉頰,可是卻很吃力。董俷看出了姐姐的意思,連忙伏下身子,把姐姐的手貼在了他的臉上。

  “這一次,我們栽了……呵呵,我董玉活了二十幾年,還是第一次吃這麼大的虧,居然連報復的機會都沒有了。”


  “姐姐,你別胡說,你會好的!”

  “董俷連忙打斷了董玉的話頭,緊張的說道:“阿醜但有一口氣在,一定帶著姐姐殺回臨洮。到時候咱們讓爹糾集河東的朝廷大軍,把那韓遂抓住,一刀刀的剮了。”

  董玉笑了,同時咳嗽不停。

  好半天,她緩過氣說:“阿醜,這可是你說的……要把那韓遂一刀刀的剮了。”


  “我保證,我保證!”

  董玉臉上的笑容隱去,看著董俷,眼中流露出一種慈祥之色。

  不知為何,董俷覺得這一刻姐姐真的很像一個人。那個他剛出生時,躺在他身邊的人。


  姐姐很像娘!

  都是那麼漂亮,笑起來那麼好看。

  上輩子沒了娘,這輩子生下來也沒了娘。原以為姐姐是老天派來彌補他心中遺憾,哪知道……

  長這麼大,董俷沒有哭過。

  可是在這一刻,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阿醜,不哭!”

  董玉抹去了董俷臉上的眼淚,“咱董家男兒,流血不流淚。大丈夫有淚不輕彈,我們家阿醜,在姐姐心裏可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千萬不能流眼淚,否則姐姐會失望。”


  董俷抿著嘴,用了的點頭,可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出來。

  “阿醜,告訴姐姐,你究竟有什麼秘密?”


  “秘密?”

  董俷看著姐姐的面龐,明白了她的意思。抹幹了眼淚,抱著姐姐在懷中,“姐姐,其實……在我的身體裏的這個靈魂,並不是阿醜的。我來自於未來,來自於……“

  董俷抱著姐姐的身子,把他知道的一切娓娓道來。

  那積壓在心中十三年的秘密,一下子傾吐了個幹凈。他把他知道的都告訴了姐姐。而姐姐在剛開始的時候很鎮靜,慢慢的,又平靜下來,靜靜的聽著董俷說話。


  “阿醜,你說將來女人也能當家作主嗎?”


  “能,一定能……姐姐如果生在阿醜的那個時代,一定是一個了不起的鐵娘子,女強人。”


  “真想生活在那個時代啊,那會是什麼滋味?”

  董玉輕聲的呢喃,“姐姐一輩子要強,常恨自己不是男兒。嫁給了北宮之後,他雖然很好,但性子卻太懦弱。阿醜,答應姐姐,如果姐姐不在了,照顧你姐夫。”

  “我會的,我一定會的!”

  “姐姐這輩子最大的幸事,是生在董家,有一個勇武的父親。如今,姐姐開心死了,因為又有了一個更加勇武的弟弟。只是,姐姐看不到阿醜馳騁沙場,建功立業的樣子……答應姐姐,一定要照顧好父親,照顧好咱們家,照顧好你自己。”

  董俷淚如泉湧,用力的點頭,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好恨,我好恨……很不能見我們家阿醜功成名就,很不能見我們家阿醜成家立業。”


  董玉抬起手,放在了董俷的臉上。

  她笑著,同樣流著淚,手慢慢的無力垂下。

  淚痕順著她的臉頰,滑落。董玉,這個年紀二十二歲的女人,在她最心愛的弟弟懷中,永遠的睡著了!

  董俷握著董玉的手,使勁兒的貼在自己的臉上。

  “姐姐……”

  他用力的搖晃著董玉,希望姐姐能再次睜開眼睛。他哭喊道:“不要嚇阿醜,不要嚇阿醜……你答應過阿醜,要送給阿醜一頭雪獒,你答應過阿醜,要看著阿醜和綠漪拜天地。姐姐,你不能說話不算數,你不能不講信譽,你快點醒醒啊!”

  哭喊聲,傳到了門外。

  北宮門的心一顫,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身體更在寒風中不住的哆嗦。

  突然,他仰天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

  “大妹!”

  淚水,從他的眼角流出,順著臉頰無聲的滴落在地上。

  ******

  夜色深沉,董俷和北宮伯靜靜的站立在草堆垛前。

  董玉躺在上面,換上了一件幹凈的衣服。綠漪精心為她梳理了頭發,在風中飄。

  集鎮中,所有能來的人,都來了。

  除了那些還要巡邏,還要放哨的人之外,能走的都來了。

  董玉不禁在董家有威望,在破羌中同樣很有威望。她有中原女子的賢淑,同樣也有羌人特有的豪放。在破羌的十年中,她可以上馬彎弓射雕,也能圍在篝火旁和羌人們痛飲。在羌人眼中,這個女人並不是一個中原的花瓶,而是一個能領導他們的首領。

  綠漪、董鐵、董召,還有獅鬃獸阿醜在董俷和北宮伯身後站立。

  獅鬃獸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雙閃爍著五彩迷幻的眸,流露出淡淡的悲傷。

  而綠漪,此時已經哭得好像一個淚人。

  北宮伯神情凝重,吟唱著羌人特有的安魂曲。那蒼涼的歌聲在夜色中回蕩,雪無聲的飄落。

  一曲安魂歌唱完,他從董召的手裏接過了火把。


  “阿醜,我們無法帶著你姐姐的屍體回去,只好用最古老的方法……我相信,她一定很想回家。她曾經和我說過很多次,臨洮的美景,她喜歡在牧場的山丘看落日。”


  董俷的手顫抖著,接過火把。

  “去,你是她最親的弟弟,由你點燃。”

  董俷此時已經無淚,艱難的邁步走過去,顫巍巍將火把放在了草垛堆上。

  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天際。

  雪花在火焰中飛舞,融化,化作點點的水珠,滴落在董俷的臉上。

  那,一定是姐姐的眼淚……

  “等天亮了,你就帶著你姐姐走吧。”

  “你呢?”

  北宮伯目光冰寒,輕輕的搖頭說:“我不走,我要留下來。曾經,我做夢都想要離開這裏。可是現在我終於知道,這裏是我的根,有我的親人,還有我的仇人。”

  “你……”

  “阿醜,我太瞭解韓遂了。他一定還有後手,即便是我能活著到了臨洮,一樣是難逃一死。我北宮伯雖然懦弱,可我骨子裏流著的羌人的血。我不會逃走,我會留下來和韓遂周旋。我要讓那些背叛我的人都知道,我北宮伯不會和他們善罷甘休。”


  “血債血償,血債血償!”

  跟隨北宮伯的羌人同時高聲呼喊,揮舞著手中的兵器。

  北宮伯看著董俷笑道:“看到了嗎?如果我就這麼走了,我又怎麼能對得起他們。”


  “可是,我答應過姐姐……”

  “阿醜,聽姐夫的話。你姐姐對你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只希望你不要忘記她,更別忘記這段仇恨。西北是我北宮伯的地盤,我還是西部都尉……韓遂想殺我,沒那麼容易。”
  董俷沒有再開口,只是靜靜的看著這個姐夫。

  有時候,他真的看不起這個姐夫,但現在,他突然明白了,姐姐為什麼會嫁給他。

  在骨子裏,他有男人的血性,有男人的尊嚴。

  “我估摸著,韓遂一定會封鎖你回去的路。沿洮水回去,你會面臨無數次的撕殺。我聽說,狼羌曾在小陰山出現過,說不定……回中原,告訴父親,告訴朝廷,就說韓遂要謀反,一定要小心他。你往西南走,繞過積石山,只要到了白馬羌的領地就算是安全了。我和白馬羌的首領騰子駒是結義金蘭,他會送你到臨洮。”


  北宮伯說完,轉過了身。

  他凝視著熊熊的火焰,輕聲說:“阿醜,聽姐夫的話,去收拾一下。距離天亮還有一些時間,你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對了,你的那匹斑點獸已經不能再騎了。”

  “啊?”

  “過一會兒我會讓人把它給你帶過去,有時候,我們必須要對自己狠下心。”

  董俷明白北宮伯的意思,這是要讓他殺了斑點獸。

  想那斑點獸跟隨董俷已經有半年的光陰,更從臨洮一路輾轉,可以說出了很大的力。

  它不能走了,那就必須要死。

  因為在斑點獸的身上,有董俷至今以來最大的秘密。

  那雙馬鐙和馬掌的秘密,絕不能被人知道。斑點獸不但要死,而且要死無全屍。

  董俷輕聲道:“我明白了。”

  “好了,去收拾吧……我想在和你姐姐說說話,你看,她多漂亮!”

  那吞噬了董玉的火焰,在夜色中舞動,如同跳舞的精靈。恍惚間,那火焰變成了姐姐的樣子,似乎正在對他微笑。劈劈啪啪的聲響,那應該是姐姐的歌聲吧。

  董俷忍不住再次留下了眼淚。一咬牙,他轉身離去。

  隨行的還有董召、董鐵、綠漪、獅鬃獸,和五十個一起從臨洮出發的董府家兵。

  二更時分,斑點獸被牽到了董俷的面前。

  的確不能再跑了,就連走路的時候,也是一瘸一拐。

  綠漪不忍心看,轉身就走進了房間,關上房門。她不忍心看,因為在這個時代,馬也許是她們最好的夥伴。親手殺死和自己並肩作戰過的坐騎,她真的不忍心。


  董鐵的身子在顫抖。本來董俷不願意讓他看見,要知道,他可是愛馬如命。

  可是,他還是留下來了……

  斑點獸輕聲的嘶吟,用腦袋不停的頂著董俷的胳膊。

  它甚至不知道即將面臨的命運,好像是再向董俷撒嬌一樣。

  董俷用胳膊摟住了斑點獸的脖子,用臉頰輕輕婆娑它柔軟光滑的鬃毛。他真是不忍心下手啊!

  “主公,還是讓我來吧!”董召實在不忍心看下去。

  “不!”董俷猛然扭過頭,凝視董召兩人。他的眼睛通紅,閃爍著淚光,“我的馬,只有我才能動,誰也不能動……阿醜,看清楚了,如果你後悔,現在還來得及!”

  說著話,董俷胳膊一用力,舉起另一隻拳頭,狠狠的砸在了斑點獸的頭上。

  溫熱的血,噴在董俷的臉上,卻見他帶著很奇怪的笑容,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這就是三國,這就是我曾經夢寐以求的三國嗎?

  董俷突然揚起頭,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他笑著,流著淚,那醜陋的臉,給董召和董鐵,留下了一輩子無法忘記的印象。


  獅鬃獸,也悄然無聲的前蹄跪倒,匍匐地上,像是再向董俷宣誓效忠。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39 PM

第三十二 名駒象龍

  又是一夜的大雪,把個天地都變成了個白茫茫。

  雪雖然停了,可是天色卻依舊陰沉,太陽或許早已升起,但卻被翻滾的烏雲遮擋。

  北宮伯命人牽來了一匹黑馬,來到董俷的面前。

  他懷裏捧著一個壇子,用獸皮裹了一層又一層,嚴嚴實實。身後還跟著五十名精壯的羌騎,在遠處停下,表情莊嚴肅穆,鴉雀無聲。

  “阿醜,這是你姐姐的屍骸,煩你帶回臨洮老家。”


  董俷靠坐在門檻上,卻沒有起身。他抬起頭,目光中閃爍著冷漠,輕聲道:“姐夫,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其實我們可以一起走,阿醜不才,願拼死護您殺出去。”

  語氣很硬,但北宮伯卻聽出了裏面的真摯。

  一笑,在董俷身邊坐下,“阿醜莫要在勸我,我意已決。我是個羌人,就算去了臨洮又能如何?難不成靠董家一輩子養活嗎?在這裏,我至少覺得自己還活著。如果我跟你去了臨洮,就算是活著,只怕和死人也沒區別……大妹不喜歡。”

  這最後一句,讓董俷啞口無言。

  “既然姐夫已經做出決定,阿醜也不多說了。”


  北宮伯伸手摟著董俷的肩膀,兩人年紀相差了快二十歲,可是個頭卻不相上下。


  “你沒了坐騎,獅鬃獸如今又年幼。從這裏要繞過積石山,數千里的歸家路,總是要有個好的腳力代步。這匹馬名象龍,是當年我和你姐姐從一個西域人手中搶過來,如今正是好年紀……雖比不得你的獅鬃獸,卻不比送給父親的赤兔馬差。”

  北宮伯摟著董俷,來到了那黑馬前停下腳步。

  這象龍高九尺,臀部有一撮扭在一起,好像太陽形狀的金毛,看上去極為顯眼。

  象龍馬早在宣帝時就曾出現過,並且留有文字記載。

  董俷知道,馬臀上太陽形狀的金毛,代表著這匹象龍是公馬,若那是月亮形狀的白色毛發,則代表著是母馬。想當初第一眼看見這馬的時候,董俷就非常喜歡。

  不過,他也知道,這匹馬是北宮伯至愛寶馬。

  “姐夫,你這是什麼意思?象龍給了我,你又怎麼辦?”

  “哈,這裏是西涼,難道還缺好馬不成嗎?大不了將來再搶一匹就是……阿醜你若是覺得虧欠我,他日還我十匹象龍。呵呵,一匹畜生而已,男兒家莫要忸怩。”

  董俷想了想,當下一拱手。

  “那阿醜就不客氣了!”

  “這才是我的兄弟……來人,把東西拿過來。”


  有羌騎捧著闊刃刀和一張巨型大弓走過來,放在了董俷的面前。

  “你的兵器失落在金城,不過幸好還有這闊刃刀在我這裏,否則你回去定要被母親責怪。這張弓是早年我從一南方商人手裏買來,你姐姐為它命名為象龍寶雕弓,一方面是有為象龍立威的意思,另一方面則有非龍象之力不能開弓的意思。放在我身邊也有多年,只是姐夫只能開弓三次,留在身邊可惜了,就送給你。”

  “姐夫……”

  北宮伯二話不說,把那象龍寶雕弓插入了象龍背上的弓囊,然後又把一筒專門為象龍打造的長箭掛在旁邊。北宮伯深情的撫摸象龍片刻,突然一笑,“這馬倒也和如今的阿醜相當,將來等獅鬃獸長大了,望阿醜你莫要拋棄它,好好待它。”

  董俷用力點頭,然後交給董鐵和綠漪把象龍帶走。

  北宮伯一指身後的五十名羌騎,“你手邊只有五十名家將,人數還是有些單薄。可惜姐夫如今也是落魄之人,沒辦法給你更多人手。這五十人,都跟隨姐夫多年,算得上心腹之人。把他們交給你,湊足百人之數,也是姐夫的最後一點心意。”

  董俷也不客氣,拱手道:“多謝姐夫!”

  “好了,天已經亮了,啟程吧……”

  “那姐夫……”

  “我?你就別管了。在這西北大地上,我可是比你熟悉的多。你先走,我隨後離開。”

  “姐夫,保重!”

  北宮伯笑了笑,上前一把摟住了董俷,“阿醜,保重!”

  說完,他扭頭就走,再也沒有回頭看上董俷一眼。

  象龍似乎意識到主人將要和它分別,不舍的一聲長嘶。北宮伯身體一頓,繼續大步前行。

  董俷咬著嘴唇,心裏暗自為姐夫祈禱,直到北宮伯的身影在街道拐角處消失。

  “上馬!”

  董俷一甩頭,大喝一聲。自有董鐵牽著象龍,他飛身上馬。象龍開始似乎有點不適應,好一陣子的折騰。不過它很快就停止下來,想必也是心裏面一時不適應。

  都說良馬有靈性,象龍既然被稱之為寶馬神駒,自然也不會少了靈性。

  也許,北宮伯昨夜就已經向它道過別。雖然不適應換了主人,但它並沒有劇烈反抗。

  ******

  目送董俷一行人離去,北宮伯站在集鎮的瞭望臺久久不語。

  有親衛輕聲道:“主公,我們去哪兒?”

  “去哪兒?”北宮伯神態輕松,搖搖頭說:“韓遂和二弟既然聯手,這西北之地,我們能去何處?我們哪兒也不去,就呆在這裏。我們多呆一刻,阿醜就安全一分……我已生無可戀,爾等若是不想隨我送命,就快快離開,相信韓遂就快來了。”

  親衛們一陣沉默,都看著北宮伯。

  而北宮伯背對著他們,一言不發,似乎正在欣賞這天地一色的動人景色。

  “我等自跟隨主公以來,主公和主母待我等如同家人……我等願與主公同生共死。”


  北宮伯並沒有回頭,輕輕的擦拭著箭筒中的每一支利箭,神色格外的安詳寧靜。

  “你們可要想好!”

  “我等願隨主公同生共死。”

  “你們都是我北宮伯的好兄弟……哈哈哈,傳令下去,讓大家準備作戰,天亮了!”

  “喏!”

  十名親衛,十個漢子同時插手應命,轉身跳下了瞭望臺。

  羌騎們一陣騷動,但很快就平靜下來。和那親衛是一個想法,他們要拼死一戰。

  天邊,有雪舞彌天,馬蹄聲由遠而近,轟隆隆好像打雷一樣。

  集鎮圍墻上,能戰的羌騎都彎弓以待,而那些失去了戰鬥力的羌騎,則靠在圍墻垛口,手邊放著兵器。


  大約有三千人,清一色的羌騎。

  隨後還跟著數千金城步兵,刀槍如林,寒光閃閃。

  “我乃新任破羌之王北宮伯玉!爾等都是我破羌子民,放下兵器,饒爾等活命。”

  北宮伯在瞭望臺上一笑,這麼快就迫不及待的要抹去我的印記嗎?

  破羌有個習俗,羌王同名雙字。若只有一個兒子,繼任羌王的時候也繼承了老王的名字。


  但老王若有兩個兒子,則各執一字。比如北宮伯的父親就叫北宮伯玉,他和他的弟弟,各占了其中的一個字。現在,北宮玉當上了破羌之王,他也知道他是搶了兄長的王位,所以乾脆繼承了老爹的名字,意思是破羌從未有過北宮伯這個人。

  北宮伯拔身而起,彎弓搭箭。

  “二弟,想做羌王,且先問問我同意否!”


  利箭破空發出歷嘯聲,朝著北宮伯射了出去。兩人相距大約有八百步的距離,這一箭飛出,快若閃電。北宮伯的聲音剛落下,那寒光就已經到了北宮玉的面前。

  北宮玉前夜被董俷打傷,肩膀上的傷口還沒有痊癒。

  眼見那寒光到了,他連忙舉刀磕擋。如果是在沒有受傷的情況下,這一箭雖說力道很猛,卻奈何不得他。但北宮玉肩膀上的傷勢不輕,箭擋出去了,可傷口卻迸裂了。那劇烈的痛楚讓他忍不住哼了一聲,剛抬頭,又一支長箭已經到了面前。

  鐺的一聲脆響,北宮玉險些被肩膀上的傷口疼得掉下馬。


  就聽北宮伯冷笑道:“如此本事,也想當羌王?二弟,我早說過,你比我還天真。”

  北宮玉惱羞成怒,大刀一指集鎮,“沖過去,殺了那個人!”


  他還是有些心虛,甚至不敢說出北宮伯的名字。隨他前來的除了金城郡兵之外,大都是他連夜調過來,終於他的羌騎。一聲令下之後,羌騎和郡兵們嗷嗷直叫,揮舞著刀槍就向集鎮沖過去。

  北宮伯哈哈大笑,“二弟,這就紅眼了嗎?凡我破羌兒郎聽真,北宮伯在此,想要我腦袋的,就過來吧。二弟,哥哥在這裏等著你,讓我看看你有何本事當羌王。”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40 PM

第三十三章 進退維穀

  集鎮的圍墻只是為了阻擋馬賊,其實修的並不算特別堅固。

  董召等人在到達之後,看圍墻著實不結實,於是就修整了一下,算是好了很多。

  可即便如此,小小的圍墻卻擋不住羌騎和金城郡兵的沖擊。

  一個時辰之後,整個集鎮陷入一片火海中。就連那集鎮中最高的建築瞭望臺,也被火焰吞噬。不要誤會,這火並不是北宮玉的手下所為,而是北宮伯點燃起來。

  董召過來的時候,把營地中殘存的松油都帶了過來。

  北宮伯已存了必死之心,故而在大戰開始之前,就命人搜集柴草,把集鎮裏的茅棚房舍全都灑上了松油,瞭望臺下更堆積了如山的木柴,一點火星就能燃起燎原之火。

  共三百壯士,盡數葬於火海之中。

  一個小小的集鎮,竟耗費了北宮玉盡一個時辰的時間才攻陷,可是卻什麼都沒得到。

  北宮伯蒼涼的歌聲,從瞭望臺裏傳出,伴隨著木柴燃燒的劈啪聲,傳入了眾人的耳朵裏。羌騎雖然都是北宮伯帶來的親隨,卻也在這個時候下了馬,神情莊重。

  和北宮玉一起前來的都尉候選,有些糊塗。

  “大王,他們這都是怎麼了?那廝又在唱些什麼?”

  北宮玉神色淒然,“他在唱當年他和嫂子最愛唱的歌,是嫂子從樂府中選出來的曲子,換成了羌語……說的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故事,很多人都喜歡聽。”

  “不過是一首曲子,有甚好聽。”

  “我也不知道,可是他和那個女人喜歡唱,很多人喜歡聽。”北宮玉想起了很多,看著那熊熊的火焰,他突然想起了幼年時和兄長一起並馬馳騁的往事。從他第一次揮刀,第一次射箭,都存留著兄長的教導。後來有了嫂子,對他也非常的好……只是隨著他的年紀增大,野心也就越來越大,最終發展成今天的結果。

  哥哥,若你往日能有今天這般的決絕,我又怎敢心生妄念。

  北宮玉下了馬,朝那燃燒的瞭望臺躬身三拜。此後,他就是北宮伯玉,破羌再也沒有北宮伯和北宮玉這兩個人,有的只是他,北宮伯玉……未來的西北羌王。

  “不好!”

  北宮伯玉上馬之後,突然一聲驚叫,“那董家的崽子從頭到尾沒有出現,莫非是……”

  候選點點頭,“定是那巨魔兒逃走了。”

  “不能放過那小子!”北宮伯玉的臉上流露出恐懼之色,“放了那小子,不亞於放虎歸山。”

  候選笑道:“放心,大人已經派人堵住了各條往臨洮方向的道路……那巨魔兒就算是生有三頭六臂,也休想逃出文約先生布下的天羅地網。你我只管放心就是。”

  “不,我不親眼看見他的屍體,總是難以心安。”

  北宮伯玉說完,立刻喚人派出斥候打探。候選雖然沒有阻攔,眼中卻流露譏笑之色。

  就這種腦瓜子還想當羌王?嘿嘿,若非大人留你有用,那容你在這裏倡狂。

  ******

  董俷一行人離開了集鎮之後,縱馬疾馳。

  象龍不愧是有天馬之稱,快如閃電,而且持久力非常的強,和獅鬃獸跑了個並肩。

  足足跑了一炷香的功夫,董俷這才勒住馬。

  獅鬃獸噴出了氣霧,不停的對象龍嘶鳴,好像很不服氣。

  董俷笑著拍了拍獅鬃獸的頭,“阿醜,莫要再鬧了,等你長大了,一定能贏過它。”

  胯下象龍似乎聽懂了董俷的話,打了一個響鼻,表示不滿。

  也是,等獅鬃獸長大了,象龍也差不多要過了巔峰期。此消彼漲之下,未免有些不公平的嫌疑。董俷彎下腰,抱著象龍的脖子在它耳邊說:“不過你現在才是我的好夥伴。”

  那象龍嘶鳴一聲,似乎很滿意董俷的態度。

  大約又過去了一個時辰,董俷看眾人都露出了疲憊之態。看看天色,已經是晌午,只是烏雲翻滾,看上去隨時都會變天的樣子。他手搭涼棚向前方觀望,卻只能看到一片蒼茫的雪白。

  “綠漪,把姐夫給你的地圖拿過來。”

  綠漪應了一聲,縱馬過去,從懷中取出一張牛皮。上面彎彎曲曲的畫了很多條線路,董俷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收起地圖說:“大家趕一趕,前面好像有個山坳……看著天色,可能還會有風暴。我們必須在風暴出現前抵達山坳,躲避風雪。”

  就這樣,眾人再次奔馳起來。

  在雪地當中,馬跑起來很困難。地面溜滑,時常會出現馬失前蹄的現象,造成了一些戰馬在中途不得不被迫放棄。幸好出發前,北宮伯為他們一人準備了兩匹馬。所以雖然損失了十幾匹馬,倒也沒有造成大礙。在正午之前,找到了那個山坳。

  風雪終於到來,整個世界都變得不清晰。

  董俷讓董召負責安頓大家休息,吃東西,自己卻在綠漪和董鐵的陪伴下登上了山丘。

  向四周望,這風暴中的平原更有一種冷酷肅殺的氣息。

  董俷面無表情,站在山丘上一動不動。身上的黑色大氅在風中更是獵獵的作響。

  “公子,我們下去吧。”

  “不,我想一個人在這裏待一會兒。綠漪,你和董鐵下去吃點東西,等風暴過去了,我們還要趕路呢。”

  “公子不休息,綠漪也不休息。”

  綠漪手裏拿著老夫人送給她的龍頭拐,看上去有點不倫不類。但她的語氣很堅決,董俷又勸說了幾次,見這丫頭的倔強勁兒上來了,也實在是無法勸說她離開。

  風雪越來越大,小丫頭在風中瑟瑟發抖。

  董俷無奈的嘆了口氣,解下了大氅披在小丫頭身上,“我服了你了,我們回去吧。”

  就在兩人轉身的時候,董鐵突然停住身形,扭頭看去。

  “小鐵,怎麼了?”

  董鐵一邊側耳傾聽,一邊心不在焉的回答說:“主人,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聲音?”

  董俷搖搖頭說:“沒聽到什麼聲音啊!”

  “是馬嘶聲……從那個方向傳過來的馬嘶聲,而且數量好像有不少。”

  董俷凝神細聽,還真的聽到了一點不尋常的動靜。是馬嘶的聲音,若隱若現,非常的弱。再加上風聲呼嘯,把那本來就不清楚的馬嘶聲徹底給掩蓋了下去。如果不是董鐵的耳朵好,董俷還真的是不會在意。不過,這麼大風雪,會是誰趕路?

  “小鐵,帶幾個人過去看看!”

  “遵命!”

  董鐵立刻飛奔下山丘,在山坳裏叫了幾個人,朝著那馬嘶傳來的方向疾奔而去。

  他們並沒有騎馬,步行而去。在雪地上留下了腳印,卻很快被風暴掩蓋。

  董俷和綠漪匆匆下了山丘,召集人馬候命。大約過去了半柱香的時間,董鐵帶著人回來了。隨行還抓了一個俘虜,看打扮似乎是羌人,卻又和董俷見過的羌人不同。

  董召臉色一變,在董俷耳邊說:“主公,看打扮,好像是燒當羌。”

  羌人在西北人數眾多,自東漢以來占據了西涼大部分地區,部落林立,數不勝數。

  羌人也並非都是遊牧,也有一些人是農耕漁獵,受中原文化薰陶,和漢人的關系非常密切。臨洮附近的羌人,有六成就屬於農耕羌,又稱食草羌。還有一部分是居住於山嶺中,也叫山地羌。總之,生活形態各異,董俷根本就記不完整。

  這燒當羌,又是什麼來頭?

  “主公,燒當羌位於鄂陵湖和積石山之間,是一個半遊牧羌。由於燒當羌的領地地形復雜,有很多丘陵山地,故而至少有很多人從事農耕和漁獵,實力非常大。”

  “有多大?”

  一名破羌人介面道:“比我們的人多,不過要打起來的話,半斤八兩。”

  “你們打過嗎?”

  破羌人說:“燒當羌和我們只有一水之隔,為了草地沒少打仗。不過有時候他們贏,有時候是我們勝。自從大王執掌破羌後,我們倒是沒輸過他們,有一次甚至達到了鄂陵湖……如果不是他們的人多,而且地形又復雜,說不定就滅了他們。”

  董俷聞聽,向那燒當人看去。

  鄂陵湖、積石山?可這裏嚴格的算起來,應該是破羌的領地,燒當人怎麼過來了?

  “董召,問清楚他,為什麼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裏出現。”

  說著,他取出了牛皮地圖,查找片刻之後,突然氣得一跺腳,“這裏沒有積石山。”

  “公子,那看看這一張!”

  綠漪連忙又從懷中取出了一張地圖,比剛才那張地圖顯然要大了好幾倍,是用完整的牛皮製成。而且地圖上的圖形,是用一種很特殊的手法鞣制而成,不會掉色。

  董俷奇怪的問道:“這是哪兒來的?”

  “少爺,您忘記了?這是大老爺帶過來的東西,是當年馬將軍繪制的西北地域圖。”

  馬將軍?董俷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綠漪在他耳邊吹氣如蘭,“就是伏波將軍。”

  “啊……”

  董俷恍然大悟。當初他離開臨洮的時候,老夫人說過成方已經回家去了,東西都交給了綠漪。那麼幾大箱子的竹簡,肯定是沒法子帶著。可當年馬援留下來的西北地域圖卻被這小丫頭隨身攜帶。也不知道她是出於什麼考慮,不過很有用。

  “綠漪,幹的好!”

  董俷大聲稱贊,把地圖完全攤開,手指在上面仔細的尋找。

  綠漪得董俷的誇獎,自然是喜不自禁。小臉紅撲撲的,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興奮的。

  “這裏!”

  董俷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點,“我們現在是在這個位置,準確的說,是位於破羌領地中。燒當羌從積石山過來,只有一條路,而且必須經過破羌的領地……奇怪。”

  的確,很奇怪的事情!

  燒當羌和破羌之間的恩怨很深,打了那麼多年的仗,肯定是無法化解。

  這時候,董召也問出了口供,神色慌亂的來到了董俷的跟前,低聲說:“主公,問清楚了。”

  “慢慢說,是什麼情況?”

  董召平息了一下情緒,回答道:“那傢伙果然是燒當人,而且還是個什長。他說他們一共有五百人,在前面的河床斜坡駐紮,主要是負責往大洋河方向送糧草。”

  “送糧草?”

  董俷低頭看著地圖,“大洋河在什麼位置?”

  董召立刻在地圖上尋找,片刻後在一個黑點上畫了一個圈,“就在這裏……咦,這可是我們通往白馬羌的必經之路。那傢伙還說,要在兩天之內把糧草送到。”

  “有多少糧草?”

  董召說:“據那傢伙交代,至少可以供一萬人馬吃三天。”

  一萬人馬?

  董俷倒吸一口涼氣,抬頭駭然的看著董召。一旁綠漪和董鐵,包括兩個破羌的百人將都流露出驚懼表情。一萬人啊,一萬人駐紮在大洋河谷,我們怎麼過去?

  “過了大洋河是什麼地方?”

  “那就是河湟地區,白馬羌的領地。”破羌人回答:“從河谷過去,白馬羌在那裏有三個寨子,是他們的眼哨,也是他們的第一道防禦。前兩年我曾隨大王去過一次白馬羌,那裏的人並不算多,三個寨子加起來,包括婦孺也只有三四千人左右。”

  董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燒當人要打白馬羌!

  想想也正常,白馬羌的大王和北宮伯是結義金蘭,若知道北宮伯被害死,豈有不管的道理?董俷的手指順著地圖的黑線走過去,進入白馬羌,然後繼續走過去。
  出了白馬羌,就是武都、廣漢屬國、還有漢陽郡。

  董俷一皺眉頭,心道一聲不好:這些人不僅僅是要圖謀西涼。消滅白馬羌族,而後再掌控河湟地區,占領武都等地,等同於打開漢中的一扇門戶。燒當人要造反?

  燒當、破羌、狼羌……

  董俷有點糊塗了,這是典型的西北大亂啊!

  評書裏不是說過嘛,西北造反好像是和黃巾之亂同一年。難不成,黃巾之亂要在今年爆發?

  所有的線索,匯聚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韓遂,這麼大手筆的佈局,只怕也只有那位西涼名士韓遂能夠做到。

  “公子,我們該怎麼辦?”

  綠漪有些失了分寸。小丫頭雖然學了不少東西,可面對這樣的情況,還是很緊張。

  她說:“燒當羌既然能暢通無阻的從這裏過去,顯然是和破羌有聯系。我們要去白馬羌,他們不正好擋住了我們的路?而且,就算我們過去,還是要面臨危險啊。”

  幾雙眼睛都盯在了董俷的身上,在這一刻,董俷成了他們的主心骨。

  沉吟片刻後,董俷咬牙道:“我們不去白馬羌。”

  “不去白馬羌?那我們去哪兒?往臨洮的洮水一線,肯定被那些人給封鎖住了啊。”

  “我們也不回臨洮。”

  董俷的手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握緊拳頭狠狠的擂在上面,“我們去這裏。”

  “積石山?”

  董召等人異口同聲的驚呼起來,“主公,這可是燒當人的地盤啊。”

  “就因為這裏燒當人的地盤,我們才要去。韓遂定然不會想到我們會走這麼一條路……剛才你也說了,燒當和破羌之間恩怨很深,能暫時聯手,裏面肯定有韓遂的作用。我們乾脆就挑起燒當和破羌之間的仇恨,讓他們再打起來。兩邊一交手,白馬羌的壓力也就隨之減少……我們只要繞過積石山,就是白馬羌所在。”

  “這……”

  破羌百人將有些猶豫。

  雖然北宮伯玉背叛,可他們始終還是破羌人。

  這打起來的話,還不是破羌人在流血?委實有些為難。

  董俷冷笑一聲,“若你們有更好的辦法,那就說出來吧。如果沒有的話,想活下來就照我說的去做。兵法有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不過,在這之前,我還要給韓遂一點小小的教訓。”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42 PM

第三十四章 巨魔兒

  眼睜睜的看著大姐在眼前死去,親手打死了跟隨自己沖鋒陷陣,朝夕相處的戰馬。


  這兩件事情加在一起,對于董俷而言造成的沖擊之大,難以想像。

  就像董玉曾經對他說的那樣,董俷始終都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消極的去等待,然後再想辦法解決。他只想讓奶奶活下來,保護好自己的家人不受傷害。不管是因為對那些傳說中的牛人懷有恐懼,還是其他的緣故,他並沒有進入這個時代。

  即便是董玉和他討論過這個話題後,董俷也僅僅是主動了一點。

  準確的說,他一直都在逃避。

  三國,是從評書三國演義中得到了第一印象。他憧憬,甚至崇拜生活在這個時代的每一個人。但是他卻忘記了,他現在也是這個時代中的一員,真真正正的一員。
  在這個爾虞我詐的時代裏,人命不值錢。

  你不去計算別人,別人也會來算計你。就算是不算計你,也很有可能因為這樣那樣的緣故,把你算計在裏面。董俷終於明白了,這就是一個狩獵場。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既是獵人,也是獵物。任何不合實際的天真幻想,都會丟了性命。

  ******

  風暴持續了大半天的時間,在傍晚時分,漸漸的弱了。


  斜陽夕照,為白茫茫的大地平添了一抹顏色,也讓這荒蕪的世界,增添了許多生趣。


  大洋河是黃河的支流,上游是大洋等羌的地盤,中游則歸于白馬羌所有。下游的地形平緩,算是金城的治下,同時也是破羌牧馬的天堂。過了春季,這裏的水草極為豐美,只不過由於現在還是隆冬,不僅看不到綠色,連河床也被冰封起來。

  柯吾伸了一個懶腰,走出了軍帳。

  遠處,一輛輛車馬早已經列隊待命,車上堆積著糧草,準備送往河谷的燒當大營。

  還不到三十歲的柯吾,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

  原本想借此機會向父親展示一下他的勇武,可沒想到父親卻讓他跑來押送糧草。

  柯吾是燒當羌王的兒子,是獨子。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羌王更不放心讓他去沖鋒陷陣。要知道,刀槍無眼,如果柯吾傷了的話,本就子嗣不旺的燒當羌王就只能把王位傳給他的兄弟。羌王也上了歲數,六十歲的年紀在中原算起來的話,已經是花甲之年,很難再去生一個兒子。

  但柯吾卻非常不開心,羌人重武,若是不能表現出足夠的勇武,又如何能鎮住羌部?

  可惜,這道理和燒當羌王說不清楚。

  把糧草押送到河谷大營後,一定要留下來。估計對白馬羌的攻勢也就是在這幾天內展開,說不定還能建立功勛,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勇武呢。柯吾想到這裏,暗自的下定決心。
  “小王爺,車馬已經整備完畢,隨時可以出發。”

  有親衛向柯吾稟報,他看了看天色,大聲說:“風暴已經拖延了我們近一天的時間,傳我命令,務必要在今晚子時前把糧草送到河谷,否則以延誤軍機罪處斬。”
  親衛插手應命,下去傳達柯吾的命令。

  柯吾正準備上馬,也就在這時候,從河谷方向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是誰在馳騁?柯吾心道:莫非是河谷方面等不及了,所以派人過來催我趕路嗎?

  正想著,那馬蹄聲越來越近,也看的越來越清楚。

  大約有百餘人的樣子,穿戴也好像不太一樣。有的看上去好像是某個豪強家族出來的家兵,有的卻是羌人的打扮。不過這在西北倒也正常,只要是豪強,誰家沒有蓄養羌奴?自東漢開始,羌漢混居已經成了習慣,這種現象也就見怪不怪。


  “去問問他們,是什麼人?”

  親衛應了一聲,催馬就沖了過去,用羌語大聲叫喊道:“前方住馬,來者何人?”


  有人回應道:“我等是破羌人,奉命來催促糧草。”

  破羌人?

  柯吾先是送了一口氣,但旋即有警惕起來。燒當和破羌之間恩怨重重,雖說現在暫時停戰,可還是不能不防。他瞇起眼睛仔細看,越看越覺得不太對勁兒。為什麼呢?那些人有的的確是破羌打扮,可那些家兵,卻絕對不是破羌能夠擁有。


  而且距離越來越近,那些人卻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

  不對,是敵人!

  柯吾在電光火石間閃過了一個念頭,立刻緊張的大聲喊叫:“是敵人,他們是敵人!”


  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已經快接近了車隊。

  馬隊突然向兩邊一分,一起高頭大馬從馬隊中間沖了出來,馬上一員大將,相貌兇惡,如同兇神惡煞一般。手中一把奇形的闊刃大刀,風一般的就沖進了車隊。

  那大刀揮舞,血光崩現。

  一路上,幾乎沒有任何人能擋住他的勢頭,向柯吾迅速逼來。

  而緊跟在他身後的騎隊,更好像虎入羊群一樣。刀光閃爍,運送糧草的燒當人哀嚎連連。而且那些人沖進車隊之後,二話不說就四處放火。車上堆放的都是糧草,被火星子濺上,立刻就蔓延開來。上百輛牛車,一瞬間就燒成了一片火海。

  套車的牛驚了,不停的嘶叫。

  柯吾提矛想要阻攔住對方,哪知那為首的人馬速太快,還沒等柯吾反應過來,就已經到了他的面前。

  “你家爺爺叫北宮玉,記住了!”

  馬上的大將雙手握住奇形大刀的刀柄,順勢就是一刀。連著馬頭,柯吾的上半身就在空中飛了起來。腸子灑落了一地,他倒在地上的時候,還在奇怪:北宮玉,變模樣了嗎?


  “小王爺死了……”

  也不知道是誰叫喊了一聲,原本就沒有準備好的燒當人立刻亂成了一鍋粥。

  火勢沖天,人喊馬嘶。對方來的突然,讓毫無思想準備的燒當人猝不及防。而柯吾的死,更是雪上加霜,令燒當人的士氣一下子就散了,那裏還能阻擋住對方。

  “撤!”

  隨著那員大將一聲厲喝,麾下人馬立刻沖殺了出去。

  有醒悟過來的燒當羌將大聲的叫喊:“攔住他們,抓住他們,否則我們都活不了。”

  的確,他們是活不了。

  糧草少了還是小事,這小王爺死了,卻是天大的事情。

  不說別的,那老羌王定不會放過他們。如果不抓住對方的話,他們會死的很淒慘。

  有百餘騎隨著羌將追了下去,身後的糧車在火海中化為了灰燼。

  ******

  董俷在確定了計劃之後,趁著暴風雪,帶著人悄然繞過了柯吾的糧草營地,跑到了他們的前面。

  按照他的想法,乾脆是在風雪中解決戰鬥。

  可是這暴風雪實在太大了,大的讓他們連眼睛都睜不開,更別說和人進行戰鬥。

  合計了一下之後,董俷只得放棄了這個念頭。

  雖然等暴風雪過去了之後再攻擊會有很多危險,但不可否認只要速度快,夠突然,那麼依舊能殺的對方措手不及。順利脫出了戰場後,董俷帶著人向積石山方向逃逸。可積雪很深,放慢了他們的速度。身後那羌將有帶著人緊緊跟隨,跑了半柱香的時間,董俷有點不耐煩了。

  “綠漪,你和董鐵帶人繼續撤退,董召留十個人,隨我迎戰。”

  在這個時候,綠漪和董鐵即便是有一百個不願意,也知道軍令如山倒。兩人喏了一聲,帶著人繼續跑。而董俷橫刀立馬在雪地,董召帶著十名家將在身後列隊。

  羌將越追越近,遠遠的就看見董俷等人孤零零的立於雪地中。

  “追,快點給我追上去,抓住他們!”

  羌將心花怒放,道:這回可以不用死了,抓住他們,說不定還能得到羌王賞識。

  董俷冷冷一笑,瞇起了眼睛。

  “敵人距離還有多遠?”

  他看得出,身後的家將還是有些緊張,當下大聲的詢問。

  董召回答:“一百五十步!”

  “……現在呢?”

  “一百步!”

  “六十步的時候再報!”

  “主公,敵人據此六十步!”

  話音未落,董俷猛地雙目圓睜,探手從身後抽出一桿投槍擲出。跑在最前面的羌將只看到一道烏光出現,緊跟著胸口被一股巨力帶飛了起來,就掉落在雪地上。


  身後的戰馬來不及停住,踩著他的身體就過去了。

  董俷雙手連發投槍,十一支投槍帶著歷嘯聲飛出,槍無虛發,一槍一條人命。

  待投槍發完,他一聲怒吼。胯下象龍長嘶,風一般的就沖了過去。闊刃刀帶出片片雪花,鮮血如霧噴灑,殘肢斷臂四處飛濺。有運氣不好的,給砍下了半個腦袋。腦漿混著鮮血流淌出來,連聲叫喊都沒有發出。剎那間,就有二十多人倒在了雪地中。

  雪白的大地上,被鮮血殷紅。

  這時候,董召也帶著人沖上來了,二話不說就是一頓狠殺。

  追上來的燒當羌兵才有多少?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死傷了一大半。剩下的人一聲吶喊,扭頭就跑。董俷又追了一裏多地,這才勒住了戰馬,朝著燒當逃兵大聲的嘲諷:“回家告訴你們羌王,等著爺爺把你們這些燒當賤種殺光,鄂陵湖是我們的。”


  “燒當賤種,燒當賤種!”

  董召明白了董俷的意思,立刻帶著人大聲的嘲笑。


  董俷看燒當人已經遠走後,抬手示意停止叫喊。他笑道:“這下子,就算是韓遂在,那北宮玉也要費上半天的功夫。走,讓他們解釋去,我們再去找一個目標。”

  一行人縱馬遠去,只留下了一地的死屍。

  平原遠處,起風了……

  當晚,在河谷準備對白馬羌發動襲擊的韓遂,聽到了糧草被燒,柯吾被殺的消息。

  他連忙帶著人匆匆感到了河床時,糧草都已經成了灰燼。

  看著一地的狼藉,韓遂不禁咬牙切齒。而不遠處,一個燒當將領正抱著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柯吾死屍放聲大哭。他厲聲吼道:“文約先生,你不是說過這裏不會有敵人嗎?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是誰殺了小王爺,誰殺了小王爺!”

  “鄂將軍莫著急,這只是個意外。”

  “意外,一個意外就讓小王爺戰死,這讓我回去如何向老王爺交代?”

  “鄂將軍,此事我自會向老羌王解釋,和你無關。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敵人是誰。”

  韓遂說著,立刻命人找來的倖存的羌兵。

  “可知道是誰襲擊了車隊?”

  “是破羌,是破羌的那些雜種……”

  羌兵顯然也是被嚇壞了,歇斯底里的大聲吼叫。

  “破羌?”

  燒當將領聞聽勃然大怒,“果然是那些不講信用的傢伙。我就說過,信不得破羌人。”

  “不可能,這不可能!”

  這時候,一個漢人打扮的男子催馬上前,看著眼前的一幕,笑道:“文約先生,看起來您遇到了麻煩啊。我從益州趕來,原想看文約先生大展身手……沒想到,沒想到啊……呵呵,呵呵呵。”

  韓遂臉色陰沉,但似乎不敢和對方翻臉,強笑一聲道:“黃先生見笑了,這只是小麻煩,一個誤會罷了……你,再把當時的情況說一遍,你怎麼知道那是破羌人?”

  燒當羌兵立刻回答:“是他們說的,也是破羌人的打扮。而且,殺死小王爺的人,自稱是北宮玉……“

  “慢著,北宮玉現在改名做北宮伯玉。你慢一點,告訴我那人長什麼樣子?”

  羌兵一五一十的陳述一遍後,韓遂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

  “是那巨魔兒,莫非是那巨魔兒還沒有死?”

  “文約先生,哪個巨魔兒?”

  韓遂陰沉著臉,“黃先生莫問,此事遂自有主張。鄂將軍,你且帶人回去,我自會帶人把兇手抓到。百密一疏,百密一疏……沒想到那巨魔兒,居然還不死!”

  鄂將軍卻不管什麼巨魔兒不巨魔兒,怒道:“先生說的容易,死的是我燒當少主,你卻要我撒手不管?你要多久才能抓住那小子,莫非十年二十年,我也要等嗎?

  “將軍莫急,三天,三天之內,遂定然送上那兇手的首級。”


  韓遂說完,咬牙切齒的喝道:“程銀、梁興,帶上兩千金城兵,隨我捉拿巨魔兒。”


  注:關于柯吾此人,在歷史曾有記載:羌首領。叛魏,為魏護羌校尉徐邈所伐。此君並未在三國演義中出現過,並且也沒有任何對於他的具體評論。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43 PM

第三十五章 破羌之難

  董俷等人追上了大隊人馬,清點了一下人數後,發現剛才一戰,共有三人戰死,沒有人受傷。

  損失了六匹馬,不過還能補充的上。

  這樣的戰績,在董召等人看來簡直是完美無比,可是在董俷的眼中,還是有些失敗。面對這樣的一群烏合之眾,一方有備而來,另一方倉促迎戰,還是損失了人手。在董俷的計劃中,此後類似這樣的戰鬥還會有很多。從現在開始,一直到脫離險境,能平安到達河湟地區的人,究竟能有多少個?董俷有點猶豫起來。

  長出一口氣之後,董俷隨著大隊人馬前進。

  他臉上的陰翳,讓原本興高采烈的董召等人也不敢再說笑了,跟在董俷的身後徐徐而行。

  按照董俷的計劃,他們接下來的目標是積石山。

  可是走了一半之後,他突然勒住了馬,若有所思的看著夜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公子,您笑什麼?”

  綠漪催馬上前詢問。這許多人當中,也只有她能和董俷搭話,其他人略顯膽氣不足。

  董俷心不在焉的回答:“綠漪,你說如果韓遂看到那麼多屍體,會是什麼反應?”

  “氣急敗壞吧。”

  “不,不僅僅是氣急敗壞。董召,剛才我好像聽見那些羌人在喊,他們的小王死了?”

  “啊,您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好像真的是這麼喊的。”


  “小王是誰?”

  董召並不熟悉燒當羌,故而把目光移到了兩個破羌百人將的身上。那兩個百人將先是一怔,旋即醒悟過來,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少主,莫非您殺了他們的小王?”


  由於北宮伯把他們送給了董俷,可是又沒有給他們正式的身份。

  破羌人在商量之後,決定認董俷為主公。畢竟他們的家已經沒了,把董俷當主公也是唯一的選擇。否則他們就只有去當馬賊,去過那種朝不保夕的艱苦生活。

  只是董俷還沒有答應,所有破羌人稱呼他為少主。

  董俷搖搖頭,“我說不清楚。反正我殺了那人的時候,的確是有人這麼叫嚷過。”


  “少主,那小王是燒當的一種稱呼。燒當人稱他們的王為老王,未來的繼承者為小王。既然他們這麼喊,那一定是燒當小王。少主,你殺了燒當王的繼承人。”


  “啊?”

  董俷也吃驚不小。這運氣來了,還真的是城墻都擋不住。

  不過念頭剛過,又生出一念。他看著綠漪笑道:“韓遂只怕不止是氣急敗壞,恐怕他要狗急跳墻了……慢著,我殺了燒當小王,那燒當人豈能善罷甘休?韓遂既然是聯絡人,他說不定會為了證明他的立場,親自帶兵追殺我們……綠漪,會不會?”

  綠漪跟著董俷聽了幾年的兵書,心裏也有些算計。

  聽了董俷的話以後,她想了想,點頭道:“如果真是燒當小王,韓遂倒是很有可能。”

  董俷抬手,厲聲喝道:“全軍住馬!”

  “主公,您這是……”

  “如果是韓遂追來,他一定能算出我的去向。到時候燒當人和他們聯手,我們前有狼,後有虎,只怕難以逃出他的算計。不行,我們不能就這麼往積石山走。”

  “不去積石山,那我們去哪兒?”

  董俷閉著眼睛沉吟片刻,大聲說:“去西海,我們去西海!”

  “去西海?”

  “不禁要去西海,而且還要繞圈子。我們的圈子繞的越大,韓遂就越弄不清我們的行蹤……董召,傳我命令,所有人立刻轉向,我們就往西北走,立刻出發。”


  董召雖然還不明白董俷的用意,可命令既然發出,他也沒有遲疑。

  “喏!”

  在馬上應命,董召立刻傳令下去。

  綠漪奇怪的問道:“公子,我們只是繞圈子嗎?”

  “不僅僅是繞圈子,我們要搶,要殺……只有把韓遂徹底激怒,我才好渾水摸魚。”

  說完,他看了一眼精神抖擻的眾人。

  暴風雪雖然阻擋了他們的路,可是也給了他們充足的休息時間。故而雖然跑了一晚上,卻沒有人流露疲憊之色。董俷心道:這樣很好,只是不曉得你們能否支撐下去。


  ******

  眾人一夜疾馳,天亮之後,在往西海的路上發現了一個破羌的營地。

  董召拍出了探馬,很快就得到了營地的詳細資料。這是個遊牧群,人數大約在三百人左右,有男有女,並且有三百多匹馬,和近八百頭牛,聽上去似乎很富裕。


  董俷看著破羌百人將,“知道這個營地嗎?”

  “知道,他們應該是北宮玉的人。北宮玉的一個小妾,好像就是那營地首領的女兒。”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別客氣了!”

  董俷抬頭看看天色,已經接近了是晌午。羌人一般有兩頓飯,晌午一頓,晚上一頓。算算時間,此刻正是吃飯的時辰。他不再猶豫,對董召和兩名破羌百人將道:“傳我命令,沖進那營地,凡抵抗者格殺勿論。我想大家的肚子,也都餓了!”

  董召三人在馬上領命而去。

  他們一人帶著三十騎,呼號著向遠處的營地沖去。董俷和綠漪、董鐵在後,帶著七個人緩緩而行。

  遠處,傳來了撕殺聲。

  坐下的象龍和跟在身旁的獅鬃獸都顯得有些躁動。很顯然,它們感受到了戰場的氣息。

  “董鐵、綠漪,你們帶著他們七人看好咱們的馬。我估計,這些馬恐怕是不夠!”


  沒明白董俷的意思,董俷已經催動象龍,風一般的沖了出去。

  那營地裏有火光,還傳來了一陣陣的慘叫聲,兵器碰撞的聲音和人喊馬嘶混在一起,顯得格外熱鬧。董俷發現,當他聽到這種聲音的時候,渾身的熱血都在沸騰。

  他已經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可以毫無顧忌的殺戮,不亦快哉。

  闊刃刀擎在手中,他仰天一聲長嘯,縱馬沖入了營地。迎面兩個破羌人沖上來輪刀就砍。董俷哈哈大笑,闊刃刀一個撥草尋蛇,鐺鐺兩聲,就蕩開了對方的兵器。

  象龍似乎心有靈犀,猛然提速。

  董俷順勢唰唰兩刀,掛著呼呼風聲,把兩個破羌人砍翻在馬下。


  一路殺進去,闊刃刀如同死神的鐮刀。所過之處人仰馬翻,血肉橫飛。正如董俷所猜想,這些破羌人在做飯,根本沒有防備。事實上,又有誰會在自家的地盤防備呢?

  “降者不殺,降者不殺!”

  隨著董召等人的呼號聲響起,營地中的抵抗越發的無力。

  終於,一個蒼老的聲音高喝道:“我等投降,不要再殺了,不要再殺了……大家都是破羌人,為何自相殘殺?”
  董俷一刀將馬前的羌人腦袋砍下,任由鮮血濺在身上。

  他那一身盔甲,已經被血染成了暗紅色。闊刃刀舉起,他高喝道:“董家兒郎,停手!”


  對方已經放下了兵器,營地裏東倒西歪的到處是屍體。

  董俷命人把俘虜聚集在一塊,足足有近二百人,其中還有幾十個看上去不足十歲的小孩子。

  “你們是什麼人?難道不知道這是破羌王的領地?還有你們,為什麼要帶人屠殺自己的族人?”

  “烏馬,你可認得我是誰?”

  破羌百人將催馬上前,怒視那開口說話的老年人。

  “你是……棄人,你不是和……已經被大王殺死了?怎麼會在這裏?”

  “承老狗你那女婿的福,某家還活著。今日來,就是要殺一儆百,告訴那些背叛大王和王妃的人,叛賊不得好死,爾等就是榜樣。”

  那名叫棄人的百人將厲聲喝道,整個營地中,一時間鴉雀無聲。

  董俷命另一名百人將去收攏戰馬,同時闖入牛皮帳篷裏搜刮方便攜帶的食物和衣物。

  “你叫棄人,是嗎?”

  “少主,正是。”

  “說的不錯,叛賊不得好死,你說的很好。去和你的夥伴收攏一下戰馬,我們有用。”


  棄人看了看董俷,從他那雙半瞇的眸中,看出了董俷的意圖。

  他有心開口,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只是插手行禮,然後帶著人匆匆的離去。

  “這位英雄,我不知道您是誰。但我們已經投降了,還請您放過這些婦孺吧。”

  烏馬向董俷哀聲懇求,而董俷卻看著那些俘虜,臉上還帶著一種很詭異的笑容。

  “英雄!”

  “老頭,放心吧,我不殺沒有反抗能力的人,不過我會殺你。”

  “只要您能放過他們,烏馬來世願做牛做馬……”

  話音未落,闊刃刀帶著一抹寒芒從他眼前掠過。烏馬的頭被砍下來,身子卻直挺挺的站著,一腔熱血噴濺而出。董俷舉起闊刃刀,好像是從肺裏擠出一個字:“殺!”


  董召聞聽,立刻大喊一聲,帶著人沖了過去。

  本來聽到董俷說不殺的俘虜們,那曉得會出現這樣的狀況。站在第一排的青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蜂擁而上的董召等人砍到在血泊當中。董俷催馬來到了烏馬的腦袋邊上,探身用闊刃刀挑起他的腦袋,“老頭,記住一句話,斬草要除根……嘿嘿,別瞪我,我沒有食言。我只殺了你,其他人可不是我殺的……你死吧。”

  揮刀一甩,烏馬的首級飛出去,摔在了營地的門框上。

  “董召,一個不留……那些小崽子,更是一個也不能放過,否則將來會成大患。”

  “喏!”

  董俷催馬出了營地,此時棄人帶著其他人,趕著幾十匹上好的戰馬,靜靜等候。

  “少主,我們接下來……”

  “繼續往西北,我們帶著他們繼續繞圈子。殺一個營地他們不跟來,我不信殺他一千個人,一萬個人,他們還不跟過來……告訴大家,抓緊時間休息。不管再累,我們都要熬過去……只要熬過這一關,就有好日子過。否則,大家死路一條。”

  “還要這麼殺嗎?”

  “就這麼殺,殺到他們害怕,殺到他們失去了思考能力,我們才有機會脫身。”

  董俷咬牙切齒的回答。目光向金城方向看去,細長的眼睛,變成了兩條縫兒。

  韓遂,北宮玉,這只是開始!這只是我替姐姐收回來的第一筆債。還會有第二筆,第三筆……你一日不死,我董俷就一日不會罷手,直到取走你二人項上狗頭。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44 PM

第三十六章 一氣韓九曲

  天亮時,韓遂和聞訊趕來的北宮伯玉匯合了。


  聞聽事情的經過之後,北宮伯玉連連頓足,氣急敗壞的說:“我就說過那小崽子會壞了我們的大事,他會壞了我們的大事啊……我要抓住他,把他生吞活剝了。”

  “伯玉別著急,如今往臨洮的路已經被我們封死,去河湟地區的路,也有燒當人在,那巨魔兒跑不出我們的手掌心。我們先冷靜下來,想想他接下來會怎麼做?”


  北宮伯玉撓著頭,“文約,你也知道我不善籌謀,還是你來做主吧。”

  韓遂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沒想到從來都是我韓文約算計人,今天卻被一個小崽子算計。這巨魔兒果然厲害,居然能想出這種辦法來打亂我的計劃。不過沒關系,這樣的對手才有點意思……想他一個十幾歲的娃娃,又能有什麼本事?”

  “沒錯,沒錯!”

  北宮伯玉連連點頭,“文約還是趕快拿主意吧。”


  一旁的黃先生,只是帶著古怪的笑容看著韓遂。想他韓遂也是西涼名士,卻被一個小娃娃搞得如此狼狽。幸虧我先來查看,否則將軍若是聽了他的話,豈不是……算了,先不著急,看他韓遂能拿出什麼辦法。若成功了,倒也能合作一下。

  韓遂想了想,“那巨魔兒想必是已經看出了我們的目的,所以他一定不會再走河谷。洮水一線又被我們封鎖,想必他不會去送死。我知道了,他要走積石山。”


  “積石山?”

  “那巨魔兒定然是想繞過積石山,從鄂陵湖方向進入河湟地區。燒當目前主力都在河谷,故而在鄂陵湖和積石山之間不會有什麼防備。沒錯,他們想去積石山。”


  “那我們還等什麼?追上去啊!”


  “別急,只要我們知道了他們的目的,就能追上他們。程銀,立刻派人通知燒當老王,就說殺死他兒子的兇手想要從他的眼皮子下溜走,讓他留意點,我隨後就到。”

  “喏!”

  程銀立刻下去安排,而韓遂則安慰北宮伯玉道:“伯玉,現在咱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去向,向那巨魔兒也跑不了。你我在後面追擊,燒當老王自會在前方配合。”


  北宮伯玉這才放下了心,為剛才的失態而有些羞愧。

  就這樣,韓遂帶著人一路追了下去,在正午時分卻突然得到了消息,說是有一夥人冒充燒當羌闖進了破羌的一個營地,將數百羌人殺的一干二凈,然後遁走。

  北宮伯玉聞聽,立刻和韓遂趕往那個營地。

  只見營地已經變成了廢墟,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體,甚至連小孩子都沒有留下。

  火已經熄了,只是那血水和雪水混合在一起,讓人看著觸目驚心。

  “那巨魔兒欺人太甚!”


  北宮伯玉氣得哇呀呀大叫,揮舞著手臂說:“這傢伙簡直就是雞犬不留啊。”

  韓遂皺著眉頭,突然對身邊的人說:“立刻拍出斥候,看看那些人是朝那個方向走的?”

  自有斥候飛騎而出,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回來稟報,說董俷等人是朝著西海方向逃走。

  北宮伯玉一怔,“西海,那不是我破羌老營嗎?

  話說出口,他立刻用疑惑的目光向韓遂看去:“文約,你不是說,那巨魔兒去了積石山?”


  韓遂也有點懵了!

  進河湟無望,回臨洮無路,按道理說,董俷等人一定是往積石山方向走,怎麼會去西海?那是破羌老營,尚有數千人馬守護。董俷他們這樣,豈不是自投羅網?


  韓遂這樣想,也沒有錯。

  畢竟在他們的眼中,董俷是個只有十三歲大的孩子,即便是機靈,卻難有復雜心思。可他們並不知道,董俷的身體確實只有十三歲,可他的思想,已經成熟了。

  上輩子三十年的生活履歷,雖然沒有做出轟轟烈烈的事情,思想已經成熟。


  再加上在這一世的十幾年生活,董俷的智力可能比韓遂還要成熟,想的也很多。

  韓遂想了想,立刻帶著人往西海追。


  但沒等到天黑,又接到了消息說,在往金城的方向,發現了董俷等人的蹤跡。


  這一下,韓遂是徹底糊塗了。如果他知道對手是一個智力和他一樣成熟的人,也許能猜到董俷下一步的行動。可面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他還真的是沒考慮太多。


  天黑後,又有探馬來報,董俷襲擊了一個部落的營地。

  韓遂帶著人急急忙忙的趕到那裏,又是一片狼藉留給了他。還是雞犬不留,讓追擊下來的金城郡兵都感到心驚肉跳。巨魔兒,長史大人說的不錯,真是個巨魔兒。

  被董俷這麼帶著跑了一整天,韓遂也有點舉棋不定了。

  這幫傢伙究竟是想要幹什麼?難不成他們是想要報仇,攪亂西北的局勢不成嗎?

  韓遂在不知不覺中,否定了他早先的想法。

  他沒有再追下去,而是留駐原地。原因很簡單,那巨魔兒不累,他的手下可是已經精疲力竭,在追下去,保不住會是什麼結果呢。當晚,韓遂經過深思熟慮,確認了董俷等人還是想走洮水一線,從小陰山返回臨洮。

  可這個想法剛確定下來,就有探馬來報,說董俷帶著人往西北方向走了。

  而且在一夜的功夫,連續襲擊了三個部落,造成了近千人的死傷,把十幾個羌部都觸怒了。

  西北?

  這又是一個和韓遂剛確定的想法完全不同的路數。

  北宮伯玉看著韓遂,突然跺腳大聲叫喊起來,“那巨魔兒,那巨魔兒究竟想要如何?”

  “伯玉,你先別著急,讓我想想……”

  韓遂陰著臉,沉聲道:“那巨魔兒一路下來,似乎對西北極為熟悉。就算有你破羌的人帶路,也不可能是如此結果啊?西北方向地形復雜,再過去可就要進了張掖郡……慢著,他去張掖郡幹什麼?那裏是張掖屬國,和他董家沒有半點關系啊。”

  北宮伯玉苦笑道:“我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可是我就覺得,他們難道不累嗎?從前夜到現在,整整是兩天兩夜。這些傢伙幾乎就沒休息,帶著我們繞圈子啊。”
  “繞圈子?”

  韓遂一拍手,“那巨魔兒就是帶著我們繞圈子……不過,他想去哪兒?”

  一個問題,讓韓遂和北宮伯玉都面面相覷。追,還是不追?兩人都拿不定主意了。

  董俷如果在這麼繼續下去的話,非把他們拖垮不可。

  就在韓遂猶豫不定的時候,又有探馬報告,董俷等人在晨間奇襲西海,殺了一百多個老營羌兵後揚長而去。北宮伯玉一聽這個可就急了,西海老營,那可是破羌的根兒啊。二話不說,帶著人就走。韓遂有心阻攔,卻不知道該用什麼藉口勸說。

  本能的覺察到,董俷應該不是要打西海。

  這傢伙,是妖怪嗎?

  怎麼會有如此詭詐的手段?韓遂終於醒悟過來,他犯了一個錯誤,一個很大的錯誤。


  他把對手想的太簡單了,他輕敵了!

  若是這巨魔兒回到臨洮,那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韓遂不敢去想,呆呆的沉思,甚至不知道那黃先生向他告辭。等他清醒了,黃先生也已經走遠了。把個韓遂悔的連連跺腳,心裏面更是把董俷的祖宗八代罵了一個遍。

  現在董俷行蹤飄忽,萬一他逃走了,自己可就是功虧一簣。


  韓遂思路向來是縝密,在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就開始考慮退路的問題。他帶著程銀匆匆回到了金城,書寫了一分奏章,派人快馬送往洛陽,同時加緊對董俷等人的搜索。

  這一夜,無事。

  就在韓遂和北宮伯玉都認為董俷已經是強弩之末的時候,突然又接到了一份奏報。

  這份奏報,卻是燒當老王派人送人前來斥責。

  說是破羌言而無信,擅自攻擊燒當領地,並殺死了三百多人,要北宮伯玉交出兇手。

  北宮伯玉徹底懵了,破羌何時攻打了燒當?

  倒是韓遂反應過來了,他一腳踹翻了長案,暴跳如雷道:“那巨魔兒果然是要去積石山,給我點起兵馬,追,一定要追上那傢伙。他是往積石山方向逃走了!”

  這邊韓遂等人點起兵馬,剛殺出了金城。沒走三十裏路,就有破羌人來報:燒當老王起兵八千,攻入了破羌的領地,並且摧毀了三個營地,死傷接近兩千人。

  北宮伯玉怒了,“立刻召集兵馬,召集兵馬……燒當老王辱我太甚,我與他勢不兩立。”

  “伯玉,冷靜一點!”

  北宮伯玉怒道:“文約,我再冷靜的話,破羌就被那燒當老賊殺得雞犬不留了。你幫不幫我?若是幫我,就隨我一起回西海點兵,否則,你就呆在你的金城郡吧。”


  說完,北宮伯玉帶著人打馬揚鞭而去。

  韓遂坐在馬背上,發了好一陣子的呆,目光呆滯。

  還是程銀發現不太對勁兒,連忙上前推搡,“主公,主公……”

  韓遂一口氣順過來,在馬上大叫一聲,“巨魔兒,你欺我韓遂太甚!”

  一句話沒說完,嗓子一甜,一口血霧噴出,韓遂是當場栽倒在馬下,人事不省。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44 PM

第三十七章 再遇裴元紹

  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

  董俷帶著人馬轉戰西北,從大洋河殺到西海,從西海殺到金城,又從金城繞回積石山,可謂戰果豐厚。因姐姐的死,而積壓在心中的怒氣得到了些許的舒緩。

  在裝扮成破羌官騎襲擊燒當羌後,眾人又重回破羌領地,而後躲入了積石山。

  清點人數,董俷才發現這三天三夜的奇襲戰,令他損失了六十人。其中真正戰死的也不過二十多個,而中途掉隊的,占據了一大半。

  這也難免,不眠不休的三天三夜,即便是董俷自己也差不多到了極限。

  他甚至認為哪怕再走一步,都有可能從奔跑的馬上掉下來。再看看其他人,更是狼狽不堪。好一點的,也就是綠漪和董鐵帶著的那七個人。他們每次奇襲戰時,他們都是負責看管戰馬和物資,直到最後一場對燒當的奇襲中才加入進去。

  “小鐵,在前面找個可以休息的地方,記住一定要隱秘。”

  董鐵應了一聲,跳下馬撒腿就跑。現在已經是在山區,馬速無法提起來。董鐵的那對飛毛腿在這樣的環境中,遠遠比戰馬更加管用。董俷等人則不緊不慢的往前行進,大約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就看見董鐵從山梁拐角處風一樣的跑過來。

  “主人,往前大約三裏路,有一山坳。地形很隱秘,如果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

  董俷困的眼皮子打架,聽到這句話,立刻來了精神。

  “董召,命令大家加快前行,前面有個山坳,我們就在那裏休整兩天,然後上路。”


  所有人都振奮起來,對於這些三天三夜只在馬背上打盹的人來說,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一個能躺下來睡覺的地方,醒來的時候能有一頓熱騰騰的飯菜,而不是硬的已經難以嚼動的幹糧。眾人立刻加快了速度,在董鐵的帶領下很快來到山坳中。

  山坳位於群山環抱,四周有如海般一望無際的松林。

  很安靜,也很隱秘。山坳裏有幾個山洞,還有一條沒有冰封的溪水潺潺流動。這裏有一個溫泉,蒸騰著水霧,把山坳隱藏著一片林海霧氣當中,的確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所有人都累得不得了,有的進了山坳後,就一頭從馬上栽下來,倒地打起了呼嚕。

  董俷只好先把這些人抬進山洞,一路上任憑顛簸,也晃不醒他們。

  “董召,你也去睡吧。”

  看大部分人都安排妥當了,董俷對董召說道。

  董召也困的不行,只是他看董俷並不打算休息,忍不住問道:“主公,您不休息嗎?”

  “你們先去休息,雖然這裏很隱蔽,可畢竟還沒有脫離險境。我先不睡了,你去睡吧。”

  “這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董俷眼睛一瞪,“這是命令,立刻去休息。咱們還要走很長的路呢。”


  董召感動不已,跟上這樣的主公,死也值了。

  他也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撐下去了。與其在這裏和主公爭,還不如趕快休息好,等恢復過來一些元氣,頂替主公警戒。董俷看董召走了以後,邁著發木的雙腿向山坳外走去。這從馬上下來,大腿內測就是一陣鉆心的痛。也難怪,在馬上跑了三天,腿都磨爛了。幸好四下無人,董俷松了一下裙褲,裹著袍子找了一塊避風,但有很隱蔽的山縫裏走下,獅鬃獸和象龍一左一右的在他身邊匍匐。

  已經聽說了,姐夫在集鎮戰死。

  雖然早有了心裏準備,可還是很不舒服。

  最後一天瘋狂的襲擊破羌和燒當人的駐地,未嘗沒有這個原因在裏面。雖然和北宮伯並沒有說過太多的話,可是卻能感受到,姐夫是個好人。可惜,好人活不長。

  這三天,對于董俷而言是無比重要的三天。

  從馬援遺留下來的兵書戰策上學到的東西,第一次靈活的運用。

  想當初伏波將軍在西域縱橫十幾年,從沒有過一次敗績。羌人善於騎射,他就用更靈活的戰術不斷蠶食對方的力量,一直到己方的戰鬥力絕對超過了對方為止。

  馬援用兵很謹慎,這一點董俷能從他留下來的兵法中體會出來。

  可是等到真正運用起來的時候,他才發現這裏面的奧妙無窮。不知為何,他覺得這種戰法和上輩子在山村裏聽老村長講述的遊擊戰很相似,但是也有不同的地方。

  馬援在開篇就說過,孫子曰:兵者,詭道也。

  同時他吸取了道家的思想,對孫子兵法中水無常形,兵無常勢有更深刻的理解。

  可以說,馬援的兵法之中,無不流露出對這句話的贊賞。

  董俷同樣的贊賞。如今靜下來,他仔細的回憶在過去三天裏的行動,進行總結,並尋找行動中的破綻。可惜,他手裏沒有足夠的兵力,否則斬殺韓遂也不是不可能。


  這一次韓遂吃了虧,下一次他還會上當嗎?

  董俷現在可不敢在小覷韓遂。這一次他能打贏,可是下一次呢?這世上,沒有常勝不敗的將軍。韓遂此次主要是吃了小看他的虧,但可以肯定,下一次他會把自己擺在同樣的高度。這個西涼名士,果然不凡,險些讓自己也栽在這西北大地。

  一陣風吹過來,董俷不由自主的用力裹了一下身上的袍子。

  靠著兩匹馬的身上,從獅鬃獸和象龍身上傳來的熱氣,讓他忍不住眼皮直打架。

  太困了,真的頂不住了!

  董俷知道,他不能睡著。可眼皮子不爭氣,不自覺的就閉在一起。


  憑著最後一點的清醒,董俷狠狠的抓了一下腿上的傷口。劇烈的疼痛讓他呼的清醒了,睡意也隨之驅走。可這樣的情況是堅持不久的。董俷咬著牙站起來,在狹小的縫隙中,做起了五禽戲。虎戲振奮,猴戲靈巧,熊戲發力……

  一套五禽戲坐下來,董俷出了一頭的汗。

  虛了,身子這三天下來都有點虛了。不過精神好了很多,他不斷的重復著,直到從山坳中傳來動靜,緊跟著傳來了綠漪和董鐵的說話聲。


  董俷那根繃得已經要斷掉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

  他坐下來,靠著兩匹馬,眼睛一閉就睡著了。就算天塌下來,我也不會睜開眼。

  ******

  這一覺,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醒來的時候,正好是黎明。太陽升起,陽光折射水霧,產生出七彩的光亮。整個山坳被這七彩霧氣所包圍,就如同是一個充滿了神秘,帶著仙韻的魔幻世界。


  山縫外,董鐵為他站崗。

  董俷伸了一個懶腰,全身酸痛的要死。他走出來,叫醒了董鐵,帶著兩匹馬往山坳裏走。

  “我睡了多久?”

  “主人,您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啊。”

  “怪不得肚子這麼餓。”董俷揉著肚子,自嘲的笑道:“可知道山外面的情況如何?”

  “昨天馬嵩帶人溜出去打聽了一下,據說燒當和破羌已經打起來了。”

  “馬嵩?馬嵩是誰?”

  “你忘記了?就是隨北宮玉襲擊我們軍營,後來被您俘虜,待咱們去集鎮的傢伙。”

  董俷一拍額頭,“哦,想起來了……這些日子忙著繞圈子,快把這傢伙給忘記了。怎麼,打了這麼多場的仗,那傢伙居然還沒有死?我記得,他好像不怎麼樣啊。”

  董鐵笑道:“主人,馬嵩一直和我們在看管物資和馬匹,就連最後一場戰鬥,也只是在快要結束的時候才加入。呵呵,他機靈的很呢,綠兒姐姐說他是個大滑頭。”


  這滑頭一詞,也是董俷無意中說出來的,如今已經被綠漪等人廣泛應用。

  董俷點點頭:“倒是個聰明人。小鐵,你要記住,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以後你跟他學著點,別總喜歡沖在前面……對了,燒當和破羌打起來,韓遂沒有制止?”

  “想阻止來著,可是他生病了……現在昨天正午,燒當和破羌第一次交鋒。聽說燒當人吃了一點虧。不過破羌的傷亡也不少,兩邊似乎有點急紅了眼的架勢。”

  “打吧,讓他們打!”

  董俷心裏卻在想:從韓遂的行動來看,他是要造反。可現在燒當和破羌打起來了,估計一時半會兒的解決不了。不行,我要立刻回家,說不定黃巾之亂已經開始了。

  不免有些得意,至少從目前的狀況看,西涼還生不出大亂來。

  從山坳中傳來了一陣香味,令董俷的肚子咕咕直叫。他也不再詢問,腳步加快,跑向了篝火處。

  綠漪熬了一鍋肉湯,正笑盈盈的等著董俷。

  就這樣,在山裏待了三天,所有人都恢復了精神。


  三天之中,董俷不斷的派人打探消息。燒當和破羌徹底撕破了臉,更從河谷撤回了人馬,準備加入雙方的戰鬥。不僅如此,整個西北因為董俷繞的這個大圈子,都亂成了一團。部落和部落之間不再相互信任,彼此猜忌,並有小規模沖突。

  “河谷的敵人撤了?”

  董俷倒是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第一個反應就是立刻從河谷進入白馬羌。

  可是他忍住了。

  在他看來,現在還不是一個最佳的時機。

  “主人,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裏?”

  “不著急,不著急!”

  董俷強忍住撤離的沖動,耐心的勸說道:“再等等,只怕韓遂現在已經醒悟過,知道我們要繞過積石山走。你們看著吧,用不了多長時間他一定會出面阻止雙方的戰鬥。到時候他們會在燒當的領地中追殺我們,大洋河一線必然會放鬆警惕。”


  “您是說,我們還從河谷走?”

  “正是如此,虛虛實實……嘿嘿,韓遂不會不知道燒當人撤軍的消息。他一定會帶著人盯住河谷出口。我們現在出去,會中了他們的圈套。等過些日子,燒當和破羌的戰鬥全面打起來了,韓遂一定會出來的。現在,我們和他比的是耐性。”


  說完這番話,董俷發現周圍居然沒有人吭聲。

  他抬起頭疑惑的看著眾人,發現大家都在用詫異的目光看著他。

  “主公,您真的只有十三歲嗎?”

  “我……”

  董俷知道,他表現的太過分了。當下哈哈大笑兩聲,岔開話題道:“我們在這裏看戲,看戲。”

  “什麼叫做看戲?戲,又是什麼?”

  “這個,這個……戲,就好像跳舞一樣,好像女人跳舞一樣。女人跳舞大家都喜歡看的,是不是啊?看戲,和看女人跳舞是一個意思,一個意思,哈哈哈哈。”

  不小心,有說漏了嘴。

  忘記了在這個時代,還沒有戲曲這一說法。

  綠漪疑惑的看著董俷,這個少爺啊,總是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語。你去問他吧,他就會用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解釋。反正,從認識他開始,就覺得他有點古怪。


  正如董俷猜測的那樣,燒當和破羌之間的戰爭一直持續到過了新年。

  韓遂在河谷苦等了很久,終於失去了耐心。決定出面阻止雙方的爭鬥,在鄂陵湖領域搜索董俷等人的蹤跡。他估計,董俷等人應該已經處於燒當領地的中心位置,只要雙方停戰,憑燒當老王的一句話,董俷這些人插翅難逃,此時出擊正合適。

  ******

  就在韓遂出面收拾殘局的時候,董俷也得到了消息。

  他立刻命令眾人行動,從積石山中橫穿過去,自大洋河附近的出口流了出來。

  一路上,倒是沒有遇到太多的阻攔。金城郡兵大都被韓遂帶走,用以震懾燒當和破羌雙方。

  沿著大洋河一路直上,董俷一行人暢通無阻,在正月十五的早晨,抵達河谷。

  河谷是一個地形很險要的峽谷,兩邊叢林密佈,即便是幾千人藏於山巒中也無人知曉。

  董俷騎在象龍背上,長出了一口氣。

  “只要穿過前面的峽谷,我們就安全了!”

  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光彩。是啊,終于安全了。

  回想過去的一段時間,好像是在做夢一樣。把大半個西涼鬧翻了天,等將來老了,和兒孫說起來,也會有談資。但是董俷卻沒有露出笑容,他走在最後面,當他進入峽谷的一剎那,忍不住回頭向金城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細長的眸中寒光隱現。

  韓遂,這是咱們的第一次交鋒!

  你等著,用不了太久,我一定會回來。那時候,就讓我領教一下,你這位西涼名士的高明吧。

  想到這裏,他提刀在峽谷一邊的峭壁上留下了一行大字:他年我若回此地,定叫金城變血海。

  看上去詩不是詩,賦不是賦。

  可卻足以表明董俷的決心。他縱馬追上的眾人,穿過長長的峽谷。

  眼見著就要出了河谷山口的時候,突然一聲銅鑼響,從兩邊山坡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人。一個個手執弓箭,在陽光下明晃晃,亮閃閃,殺氣逼人。

  董俷大吃一驚,難道韓遂在這裏有埋伏?

  正慌亂中,從山坡上沖下了一騎,遠遠的就甩蹬下馬,撲通跪在了地上。

  “前面馬上,可是主公?”

  董俷瞇起眼睛仔細看去,失聲叫道:“伯侯……你還活著?”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46 PM

第三十八章 中原無戰事(一)

  從山坡上,沖下來了一匹白馬。

  馬上端坐一名女將,年紀大約在十七八的模樣,一身亮銀甲,手提亮銀槍,頭上插著一根白色的稚雞翎,雪白的披風迎風獵獵抖動。往臉上看,兩個字,漂亮。

  瓜子臉,柳眉彎彎。

  粉面桃腮,一雙杏眼,亮晶晶。

  她沖下山坡,驚奇的叫喊道:“夫君,你這是幹什麼?怎麼跪在那裏?”


  那俏生生的聲音嘎嘣脆,好聽極了。董俷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看看裴元紹,又看了看那女人。

  “綠漪,她剛才叫他……夫君?”


  “好像是這麼叫的。”

  董俷催馬上前,剛要開口說話。哪知那女將抬手槍指董俷,厲聲喝道:“兀那醜鬼,使了什麼妖法?為何我夫君看見會跪下?快快解去妖法,否則休怪我槍下無情。”


  那跪在地上的,赫然是當初在金城和董俷走失的裴元紹。


  只看他滿臉通紅,表情尷尬。董召等一干和他熟悉的人,都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讓裴元紹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然後一頭鉆進去。他連忙爬起來,伸手把那女將從馬上拽下來。

  “夫君,你拽我作甚?”

  “哈哈哈……”

  董召等人在馬上放聲大笑,惹得那女將更加惱怒,厲聲喝道:“不許笑,否則射死你們。”

  一群人立刻捂住了嘴巴,但仍然忍不住嗤嗤的笑。


  “滕麗兒,莫要胡說八道,馬上的是我家主公,不得無禮。”

  “他就是你念念不忘的主公?怎麼長得這麼醜,我大哥和他一比,簡直俊俏十倍。”

  董俷端坐馬上,開口不是,不開口也不是,那張黑臉都成了紫色。

  綠漪在馬上笑彎了腰,連跟在董俷身後的獅鬃獸,都不停的打著響鼻,似乎在嘲笑。

  裴元紹氣急敗壞道:“滕麗兒,你再胡說八道,我就不要你了!”


  “夫君莫要這麼說,你若不要了滕麗兒,滕麗兒該怎麼辦……兀那醜鬼,不對,是主公。伯侯一直念叨你,還說你不來,他就不答應娶我。你現在來了,趕快答應下來,我和伯侯也好早早成親。”

  羌女說話口無遮攔,卻帶著純樸自然的味道。

  董俷笑了起來,從象龍背上跳下來,大步流星走過去說:“伯侯,別來無恙?”


  “主公……”

  裴元紹話未說,淚先流,“元紹無用,竟失了城門,令主公深陷絕地,罪該萬死。”

  “屁話,什麼罪該萬死?人只能死一次,哪有什麼萬死?你這話我不愛聽。再說了,金城的事情也不能怪你。韓遂帶那麼多人,即便是我,恐怕也無法守住啊。”

  “可是主公,我……”

  “好了,好了,咱們不說這個。對了,你怎麼在這裏?這些又是什麼人?”

  沒等裴元紹開口,那滕麗兒搶先回答:“醜鬼……不對,是主公。是我救了伯侯,我們是白馬羌人,前些日子燒當人企圖攻擊我們,卻又莫名其妙的退走了。伯侯說要去找你,我擔心他一個人會有危險,於是就帶著人和他一起過來了。不久前,這裏還有金城郡兵,我們不敢妄動,於是就守著山口,沒想到你們卻來了。”

  話說的是有點亂七八糟,但董俷卻聽明白了。

  他插手躬身一禮,“多謝姑娘救伯侯一命,董俷感激至極。”

  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卻讓裴元紹和董俷身後的董召等人感動的不得了。攤上這樣的主公,死又有何懼哉?

  哪知那滕麗兒杏眼一瞪,“你這人倒也奇怪。我救我家夫君,你有謝個甚?”

  一句話,把董俷憋得的是臉紅脖子粗。

  幸好綠漪上前解圍,“滕麗兒姑娘,敢問白馬羌騰子駒,是你何人?”

  “你說的是白馬大王嗎?我和他沒關系……怎麼,你們難道還認識白馬大王不成?”

  董俷回答:“我們此來,正是要投奔於他。”

  “大王的脾氣不好,而且不太喜歡你們漢家人,你投奔他可以,卻不能帶走伯侯。”

  裴元紹紅著臉,想要解釋。

  這時候綠漪笑道:“麗兒姑娘莫要著急,不會短了你的夫君。不過,我們是不是找地方說話?你看,我們這一路奔波,都很疲憊了,希望能在你的地方借宿。

  “那倒沒關系,我們的營地就在前邊。”

  滕麗兒說著,舉槍朝山坡上的人吆喝起來:“好了好了,是自己人,收起弓箭,除了警戒的人留下來,其他人隨我回營去了。”

  山坡上的羌人一哄而散,滕麗兒翻身上馬,提槍在前面帶路。

  董俷和裴元紹並馬徐徐而行,他忍不住問道:“伯侯,這女子和你是怎麼回事?”

  裴元紹紅著臉,“主公,當日我逃出金城,落荒而走,根本就分不清方向。後來我在馬上昏過去了,還是這女子救了我的性命,把我帶回了營地當中。這些日子來,多虧了她衣不解帶的救治,我才活下來。可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喜歡上了我,而且非要嫁給我……我實在不好推脫,只得說要得到主公您的同意。”

  董召忍不住插嘴道:“奶奶個熊的,我們在那邊拼死拼活,你卻有美人相伴,還一臉不樂意的樣子。好事都被你趕上了,小白臉就是好,奶奶個熊的,怎麼就沒人看上我呢?”


  這話說的深得俷之心,連連點頭。

  把個裴元紹鬧得臉紅脖子粗,瞪著眼睛吼道:“董召,你莫要胡說八道。主公事業未成,元紹又怎能顧忌這兒女私情?”

  董俷抬手,“你別扯上我。事業歸事業,兒女私情歸兒女私情,兩碼事,你別混為一談。我問你,你喜歡這女子嗎?若是喜歡了,我便替你做主,應了這婚事。對了,她家中還有什麼人?”

  裴元紹低著頭,羞答答的回答:“她是前面營地的首領,父母早亡。不過她倒是挺能幹,把營地打理的井井有條,頗有生氣……元紹,元紹說心裏話是喜歡的。”


  “那這女子倒不簡單!”

  董俷不由得高看了滕麗兒一籌,輕輕點頭。

  ******

  滕麗兒的營地,有一千人左右。

  其中大約有五六百人都是她的族人,其他的是劫掠而來的奴隸,大家相處倒也融洽。

  在牛皮帳篷裏分賓主落座,裴元紹本來是想在董俷邊上坐下,可是被滕麗兒吆喝了一聲之後,又被董俷給趕了過去。算起來,他現在是白馬羌的女婿,屬于主人。

  有營地的奴僕送來香噴噴、熱騰騰的烤全羊。

  董召等人甩開了腮幫子一陣海吃,一個個狼吞虎嚥的,活像餓死鬼投胎,讓董俷大感丟臉。


  不過他們這樣的行為,倒獲得了滕麗兒族人的好感。

  奉上了美酒,一群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董召本就是羌人,自然沒有那麼多的規矩。

  董俷吃了幾口之後問道:“滕首領,我們歇息過之後,就要啟程拜見白馬大王。在我們離開之前,我想先訂下你和伯侯的婚事。這樣一來,你也可以放心不是。”


  滕麗兒頓時笑逐顏開,“醜……主公,滕麗兒在這裏多謝您了。”

  醜鬼就醜鬼,主公就主公,幹嘛醜主公?

  董俷無奈的苦笑,人長得醜,難道就要被人歧視不成。不過他也看出這滕麗兒是有口無心,所以並未在意。倒是裴元紹在滕麗兒邊上坐著,紅著臉,扭扭捏捏。

  滕麗兒說:“不過您不用急著去見白馬大王。之前燒當人在這裏挑釁,大王已經得到了消息。前些日子還派人來告知,大王已經整頓了兵馬,正朝這邊趕來呢。

  “哦?白馬大王要來嗎?”

  滕麗兒點點頭回答道:“就在這幾天,大王就該到了吧。”


  董俷和綠漪等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在這裏等待大王的到來。”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47 PM

第三十九章 中原無戰事(二)

  當晚,很多人都喝醉了!

  董召董鐵等人在通過河谷之後,那提著的心總算是放回了肚子。多日來的提心吊膽,需要充分的緩解和釋放,而喝酒無疑是目前最好的一個選擇。至少,這裏很安全。

  滕麗兒也喝多了,和裴元紹終於有了結果,心裏自然沒有太多的壓力。

  不過,董俷卻沒有喝多。

  他很清醒,哪怕是在這營地中,也不敢有半點的鬆懈。

  “伯侯,我有些事情想要向你詢問,一會兒去我那裏坐一坐。”


  酒宴結束後,董俷突然拉住了正要攙扶滕麗兒回去休息的裴元紹。裴元紹點點頭,“元紹把麗兒送回去安歇後,立刻就去。”


  在綠漪的陪伴下,董俷在解下了身上的衣甲,在長案後坐下。

  闊刃刀擺在長案上,還有姐夫留給他的象龍寶雕弓。試過幾次,拉開倒是沒問題,可董俷的射術著實太差,這麼好的弓,放在他手裏實在可惜。說起來也很可笑,董家的人射術都相當不錯。唯有董俷是個異類,怎麼練射術都無法得到提高。

  對於這一點,董俷被四姐恥笑過很多次。

  也許真的是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吧,練了這麼多年,卻比不上綠漪小丫頭的射術。

  可惜,這弓太強。否則送給綠漪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董俷看到這寶雕弓,就不自覺的想起了姐姐和姐夫。讓綠漪把裝著姐姐骨灰的壇子拿過來,放在長案上。連同寶雕弓一起,他拜了三拜,然後就坐在那裏發呆。

  裴元紹走進帳篷,看董俷目光呆滯的坐在那兒,不由得就是一怔。

  剛要說話,就見綠漪把手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這種手勢也是董俷第一個使出來的,裴元紹倒也理解其中的含義。於是找了個位置,靜靜坐下。

  “啊,伯侯來了!”

  “主公,元紹剛來……”

  董俷回過神,看到了裴元紹後,道了一聲謙,讓裴元紹有些受寵若驚。

  “綠兒,在外面守著。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伯侯說,有人來的話,就提醒我一下。”

  “知道了!”

  綠漪走出帳篷,把帳簾放下。

  “主公,您有什麼吩咐,元紹萬死不辭。”

  董俷擺擺手,“什麼死不死的,多不吉利。我真不希望再看到有人死了,以後別說這種話……我找你來,其實是想要問你一點事情。恩,是關於太平道的事情。”

  裴元紹一怔,“元紹知無不言。”

  “我想請教,太平道去年……我是說在你歸順我之前,可有什麼不軌的舉動嗎?”

  “不軌的舉動?”

  “或者說,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消息。比如那位大賢良師想要……”

  董俷眼睜睜的看著裴元紹。他必須要弄明白,那該死的黃巾之亂是不是已經爆發了。

  韓遂在西涼的舉動,大有造反的趨勢。

  如果按照評書所說的那樣,西涼造反的這一年,也就是黃巾之亂的爆發。

  兩者間肯定有聯系。董俷已經很肯定這一點……那害得姐姐喪命的藥,不就是來自於太平道?董俷甚至懷疑,太平道是不是和韓遂有約定,所以在同一年造反?

  裴元紹明白董俷的意思,並且在過去的一段時間中,他知道這位主公對太平道非常仇視。至於仇視的原因,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只是主公為什麼問這個?

  想了想,裴元紹說:“主公,那太平道雖然勢大,但目前而言,還沒有什麼出軌的行為。不過在元紹歸順之前,曾聽唐周提起過一件事。說大賢良師手裏有兩份名單……其中一份上寫有各地渠帥之名。據唐周說,渠帥只是大賢良師為方便管理太平道而設立的職位,都是他心腹之人。而另一份名單,則是朝廷官員。”

  這消息雖然很珍貴,但卻不是董俷想知道的。

  “伯侯,你在這兒有沒有聽說過太平道的事情?”

  裴元紹臉色大變,“主公明鑒,元紹雖出身太平道,但追隨主公後,就沒有再和他們接觸過。”

  董俷擺擺手說:“我知道,我不是說你勾連太平道的人。我只是想知道,中原現在情況如何?我這些日子忙於躲避韓遂的人馬,對中原的情況並不是非常瞭解。”

  “沒聽說有什麼動靜啊!”

  裴元紹糊塗了,茫然不解的看著董俷。

  松了一口氣,同時董俷更茫然。沒有動靜,就說明黃巾之亂還沒有發生。評書裏可是說了,黃巾之亂,可謂是八州震蕩。如果真的發生了,河湟地區也會有動靜。

  不過,評書已經害了他一次。

  就因為小覷了韓遂,令大姐他們喪命。

  董俷也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相信評書《三國演義》。苦惱的拍怕額頭,看著長案上的物品發呆。姐姐,如果換做是你的話,你又會做些什麼呢?請告訴我啊!

  “照顧好奶奶,照顧好爹娘,照顧好你自己……”

  姐姐的話在董俷耳邊回響,讓他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也許,有些事情發生了改變,也許並沒有發生什麼改變,只是他這只小蝴蝶的出現,出現了一些小波折。

  既然大方向不會變,那自己就必須要行動起來。

  就算是對姐姐的承諾,照顧好爹娘……對,絕不能讓老爹重走三國演義裏的套路。

  “主公!”

  “啊,伯侯,你還沒走啊!”

  裴元紹苦笑看著董俷,心想:你是我主公,你不讓我走,我怎麼可能走?

  他看了看長案上的那些物品,壓低聲音道:“我聽董召說,大小姐她們是不是……”

  董俷一直瞇縫的眼睛突然睜開,有一抹殺機閃現。

  “伯侯,天已經晚了,去安歇吧。”

  裴元紹心裏一哆嗦,連忙站起身來拱手道:“元紹告退!”

  當他走到帳篷門口,正要伸手挑起簾子的時候,董俷突然開口了。

  “伯侯,他們都還在。在這裏……在這裏!”

  董俷指了指腦袋,又指了指心口。朝裴元紹一笑,雖然很難看。他說:“俷能活多久,他們能會在這裏多久,一直陪著我。”

  裴元紹離開了……

  董俷依然坐在原處,靠著一張長案發呆。很想喝酒,最好能一醉之後,什麼都忘記。

  綠漪走進了帳篷,靠著門口坐下來,癡癡的看著董俷。

  ******

  三天后,白馬大王騰子駒帶著大隊的白馬羌兵抵達。

  董俷在滕麗兒的引見之下,見到了這位白馬大王。他年紀也不大,三十出頭,相貌非常的硬朗,頜下長須,頗有儒雅氣質。

  騰子駒看著長案上的象龍寶雕弓,又凝視了半晌在大帳外的象龍寶馬。

  突然一聲歷嘯,抬腳踹翻了長案,痛哭道:“兄長,子駒無能,竟連兄長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董俷沒有上前勸阻,而是看著騰子駒發洩完畢後才開口道:“大王,還請節哀。”

  “董家兄弟,你說……咱們怎麼報仇!”

  騰子駒紅著眼睛,大聲吼叫道:“我願傾白馬羌所有力量,誓要殺了那韓遂,為兄長報仇。”

  一股熱血直沖頭頂,董俷差點忍不住說:“我們現在就去。”

  可是他知道,還不到時候。雖然目前西北混亂,燒當和破羌彼此敵視。可是在韓遂的調解下,定然會暫時停止爭鬥。若是白馬羌現在加入,說不定會令雙方提早休戰。到時候憑白馬羌一族之力,恐怕不是韓遂的對手。董俷不得不小心謹慎。

  “大王,仇一定要報,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不是時候,那什麼時候才可以報仇?董家兄弟,難道你不想馬上殺了那韓遂嗎?”

  “大王,我比誰都想殺韓遂,可……”

  董俷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息下來。他說:“大王現在一族能有多少兵馬?韓遂為西涼名士,得許多羌部所尊敬。我們現在過去,他可以馬上拉出幾萬人馬,甚至十幾萬人馬和我們作戰。我只擔心,仇報不成,大王也會受牽連。”

  “可是……”

  “俷有一計,可為大王言之。”

  董俷想了想,“大王目前不可妄動兵馬,那韓遂對河湟虎視眈眈,您出兵,恰好給了他藉口。不妨先守好河湟,同時拍出小隊散騎,化裝成燒當或者破羌人的樣子,挑起兩族的爭鬥。即便是韓遂名望高,恐怕也無法制止兩族之間的爭鬥。您只需讓兩族的仇恨加重……他日我回臨洮,當稟明父親,令朝廷兵馬從洮水攻入,到時候您可以率本部人馬,從側後方襲擊,兩下夾擊,則韓遂必亡。”

  騰子駒想了想,點頭道:“董家兄弟此計甚妙,騰子駒就依兄弟。”

  兩人又商量了好幾天,董俷見萬無一失後,才向騰子駒提出了告辭。

  騰子駒自然不願,又留了董俷十餘日,知道二月過,才依依不捨的送一行人離去。

  本來,裴元紹和滕麗兒在騰子駒和董俷的主持下已經結為夫婦。

  按照董俷的意思,讓裴元紹留在河湟。有道是寧拆一座廟,不拆一個家。董俷雖然在這個時代已經生活了多年,可有些方面,還是抱著上一輩子的思想來考慮。

  哪知裴元紹說什麼都不願意,大丈夫當建立功業,這也是他投靠董俷的初衷。

  原以為滕麗兒會出面留下裴元紹,可在聽了董俷的話之後,她居然支持裴元紹的行動。

  “主公,伯侯想要建功立業,滕麗兒雖是女子,卻也知道輕重。留在河湟,滕麗兒固然會很開心,但是伯侯一定會不高興。河湟雖大,可也很小……伯侯即便是人留在這裏,只怕心也不會在這裏。請主公帶他一起走,滕麗兒願意等他。”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董俷自然也沒辦法在留下裴元紹。

  又過了數日,一行人終于啟程。

  裴元紹和董召在前面探路,而董俷等人則在後面隨行。

  看著稀稀落落的幾十人,董俷這心裏面難受的很。想當初從臨洮出發,浩浩蕩蕩的也有幾百人,光馬車就接近百餘輛。那時候身邊還有姐姐、姐夫,可現在……

  董俷看了看董鐵和綠漪,拍拍身旁獅鬃獸的頭,長嘆了一聲。

  眼看著過了前面的山,就離開了河湟。突然從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聽上去至少有一百匹戰馬在奔馳。

  董俷心裏一驚,勒馬回頭看去。

  天邊煙塵翻滾,一群人騎著馬朝這邊急速跑來。

  為首的,竟然是滕麗兒。

  她一邊跑,一邊大聲喊:“主公,等等我,等等我!”

  董俷愕然不解,扭頭對綠漪說:“去前面把裴元紹叫過來,我就說嘛,不讓他走……這小娘還非要充堅強,這才不過兩三天,你看就忍不住追上來了。”

  綠漪笑著催馬前去找裴元紹,董俷從馬上跳下來。

  那滕麗兒沖到了他面前,縱身跳下馬,上前幾步單膝跪地,“主公,我跟你們一起走。”

  “麗兒,你發什麼瘋?”

  沒等董俷開口,裴元紹騎馬跑過來,驚怒道:“我們不是都說好了,你在家等我嗎?”

  滕麗兒瞪大了眼睛,“大王說,中原女人最善狐媚。你要是去了,難保不被她們迷住。我想了一整天,決定跟你一起去臨洮。看著你,看你還敢找別的女人?”

  “我什麼時候找女人了……麗兒,你別胡鬧。”

  原來是個醋壇子!

  董俷不由得笑了起來,上前攙扶起滕麗兒,“滕首領,不是俷不願帶你走,你是一營首領,你走了,你的族人怎麼辦?這樣吧,我幫你看著伯侯,你總能放心吧。

  滕麗兒連連搖頭,“不行……男人的心,比草原上的狼還要冷酷。如果不看緊了他,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變心。我要跟著他……主公,您放心,滕麗兒不會給您添麻煩,而且我的武藝不錯,伯侯都未必是我的對手,絕不會讓您為難的。”

  裴元紹的臉,騰的一下子紅了。

  感覺周圍人看他的目光都好像不太對勁兒了。

  當初輸給董俷,那實在沒話可說,誰讓主公是個怪胎,周圍的人也不會恥笑。可連女人都打不贏,這種事情如果傳揚出去,可真的是丟死人。但沒辦法,滕麗兒自幼在馬背上長大,幼年時也曾勤練武藝。兩人若是交手,非百回合分不出勝負。

  董俷說:“可你的族人……”

  “主公放心,我已經把族人交給大王代為照管……這些兒郎都是我族中的兄弟,弓馬頗為精通,願在主公帳下效力,還請主公收留我等。”

  這人收的……實在有點莫名其妙。

  董俷苦笑一聲,“既然如此,只要伯侯同意,那你們就跟著吧!”

  說完翻身上馬,和裴元紹錯馬而過的時候,他壓低聲音道:“伯侯,我實在是幫不了你……還是你自己處理吧。不過,我看你啊……以後可真的要小心些了,哈哈哈!”

  身後,裴元紹面紅耳赤,說不出話。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49 PM

第四十章 董卓喪女

  光和三年初春,洛陽接到了金城長史韓遂的奏章。

  奏章裏說,新任西部都尉北宮伯與金城太守陳懿發生了激烈的沖突,雙方在光和二年末相互攻擊,陳懿、北宮伯相繼斃命,更因此而引發出西涼三十六羌部騷亂。

  幸有韓遂出面調解,令各羌部平息下來。

  大意如此,等等等等。

  ……

  這份奏章並沒能在洛陽引起過分的注意。

  西涼羌部的騷亂,隨他去,只要漢家的江山不亂就行。

  不過,金城太守死了,西部都尉死了,畢竟也不是一件小事。皇帝劉宏這一次倒是沒有計較太多,慷慨大方的把兩個官職一起安放在了韓遂頭上。昔日的西涼名士,金城長史在一夜之間就成了西涼最具權威的人,讓很多人一下子無法接受。

  而最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就是正在河東巡視的董卓。

  ******

  “玉兒呢?玉兒可好?”

  當董卓聽到北宮伯死亡的消息時,腦袋嗡的一聲,立刻就亂成了一鍋粥。身子晃了幾晃,險些暈過去。幸好身邊有一員大將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攙扶住了董卓。

  “主公,請保重!”

  那員大將生的身高九尺,虎體狼腰,豹頭猿臂。漆黑賽似鍋底的面龐,一雙銅鈴般的環眼。頜下黑須,鼻直口闊。他站在董卓的身後,臉上流露著緊張的表情。

  董卓用力的甩了甩頭,一把推開那員大將。

  抓住了李儒的手臂,大吼道:“快點說,玉兒如何了?可有她的消息?文正快回答。”

  董卓那是什麼出身,出了名的西北豪俠,孔武有力。

  李儒被他抓的倒吸涼氣,苦笑道:“父親,朝廷傳來了邸報,怎麼可能談及大姐?”

  “是啊,是啊,怎麼可能會……玉兒那麼聰明,怎麼可能和陳懿翻臉,更引發沖突?那陳懿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有玉兒相助,北宮伯又怎麼會戰死?”


  董卓說:“這不可能,這決不可能!”

  李儒看了一眼董卓身後的那員大將,“文開,煩你在門外看護,我想和主公說幾句話。”

  “文正莫要客氣……主公,您還請節哀,文開告退!”


  那員大將說完,退出了房間。順手關上了房門,而後在距離房門十步的位置立下。

  李儒猶豫了一下,“父親,儒也覺得此事有蹊蹺。那區區陳懿,如何是大姐和大姐夫的對手。更何況大姐夫的身邊,還有一員虎狼之將,大姐夫怎麼就會死了?”

  董卓一怔,愕然道:“虎狼之將?是誰?”

  “父親,您難道忘記了,阿醜可是跟在大姐的身邊呢。上次二姐來的時候,也曾對如提起過,阿醜對大姐甚親……他那脾氣儒倒是知道,誰若對他好,他就以十倍報之。儒接到邸報後就在奇怪,阿醜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姐夫戰敗?”

  董卓恍然大悟,“是啊,阿醜可是在玉兒身邊呢。”

  雖然和這個兒子不親,但董卓也知道,他那個好像妖怪一樣的兒子,年紀不大,卻有萬夫不擋之勇。聽李儒提起董俷,他這心裏也不免生出了一絲疑惑和不安。

  “儒以為,此事必與那韓文約有關。”

  “文正,你的意思是……”董卓一顫,那牛眼也似的雙眸,陡然殺機畢現。

  李儒點頭說:“儒少年游學時曾聽人提起過韓遂此人。此人頗有心機,而且智謀不凡。他在西涼三十六羌部之中很有威望,不但為羌人所尊重,連清流黨人對他也贊賞有加。如果他要耍手段,儒以為就算大姐再聰明,怕也不是韓文約的對手。”

  董卓怒道:“若果真是韓文約,某必殺之!”

  “父親請暫息雷霆之怒,只怕現在想動韓文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董卓道:“文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韓文約如今是金城太守,兼西部都尉。論官職,他和您一樣大;論威望,他在西涼的名氣未必就比您小,而清流黨人之中,您卻遠遠不及他。”李儒說完,惶恐的看了董卓一眼。見董卓沒有太大的反應,當下接著說:“而且,若大姐的事情真和他有關,只怕韓遂已經對咱們生了防備之心。還有,他這次輕而易舉的獲得太守和都尉的官職,固然是金城偏僻荒涼,無人願意過去,只怕裏面還有……”

  “你是說,張讓?”

  “若非十常侍從中打點,他韓文約又有何德何能,擔當太守職務?”

  董卓漸漸冷靜,跪坐下來後點頭道:“文正這麼一說,我也有同感。”

  “父親,您的根基並不穩,此時還不宜和張讓等閹黨翻臉。而且,此事定然讓大將軍臉上無光。您想,那西部都尉是您和大將軍爭取來的,卻出了這麼一件事,大將軍一定很生氣,怪您無識人之明。您如今當務之急,是要得到大將軍的諒解,同時結好閹黨……穩固根基,才是您現在最需要考慮的事情啊。”

  李儒這番話,說的董卓大為贊賞。

  “若非文正,卓險些誤了大事。只是……”

  “父親若是信的過,儒願為父親謀之。區區韓文約……若大姐沒事,阿醜定然會保她回家。儒以為,在沒有得到大姐的確切消息之前,按兵不動方是上上策。”

  “就依文正。”

  董卓和李儒又謀劃了片刻,正準備起身,突然聽到門外一陣騷亂。

  兩人相視一眼,不禁感到奇怪: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在門外面大聲喧嘩?

  “文開,誰在喧嘩?”

  董卓和李儒推開門,走了出來。

  就見一個家將打扮的人正在門口大聲的叫嚷:“我是臨洮董府家人,有要事稟報。”

  那員大將卻不為之動,“主公正在商談要事,不可打攪。”

  “你讓開!”

  “你若再喧嘩,休怪我寶劍無情。”

  這時候正好董卓出來,聽那大將的話語,不由得點點頭。

  “文開,讓他過來。”

  那員大將聞聽,連忙側身讓路。家將匆匆走過來,雙手高舉一封信,在臺階下單膝跪地,“主人,家中有事,主母命小人稟報,故而在門外喧嘩,尚請主人責罰。”

  董卓一皺眉,心裏生出不詳的預兆。

  他看了一眼李儒,李儒立刻明白過來,走下臺階從那人手中接過了信件。

  轉身走上臺階,把信放在了董卓的手中。信封上有火漆,還打著董夫人的印信。

  董卓猶豫了一下之後,伸手拿起了信。

  打開來看了一眼,他陡然雙目發直,雙手直顫,更顯露出一種憤怒和悲傷交織在一起的表情。

  “父親?”

  李儒發現董卓臉色不對,忍不住上前叫了一聲。

  董卓卻在這時大叫一聲:“真,真,真……痛煞我也!”


  一口鮮血噴出,董卓仰天倒地,昏迷不醒。李儒頓時晃了手腳,“來人,來人啊!”

  有府中的家人跑過來,看到這情況都嚇了一跳。

  連忙把董卓抬起來,朝臥房裏送。李儒大聲吼叫道:“快,快點去請郎中。”


  那員大將已經把家將放翻在地,寶劍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是何方妖人,竟敢來害主公?”

  “我不是妖人,不是妖人……”家將大聲叫喊起來:“我乃公子麾下,姓董名鄂,字白摩……我這個字,還是大小姐賜的,我不是妖人,快點把我放開。”


  “文開將軍,他卻是臨洮董府家人。”

  李儒曾聽過這名字,上次董照來的時候,也曾提過這件事。

  畢竟是大姐親自賜名賜姓的人,所以李儒也有些印象。那員大將一怔,收起寶劍。

  “文開,煩你守護父親,等郎中前來。”


  “喏!”

  董卓昏迷,李儒自然就成了這府中的施令發號者。他走過去彎腰撿起那封沾著血的信,又讓董鄂站起來。

  目光在信上掃了一眼,以李儒這等冷靜的人也不由得臉色大變。

  “大姐,大姐真的死了?”

  董鄂驚魂未定,但聽到李儒的問話,連忙恭敬的回答:“啟稟姑爺,三月中公子從漢陽郡回到了臨洮,還帶回了……主母聽說大小姐死了,當時就昏了過去……然後一病不起,連郎中也沒有辦法。四小姐看情況不好,這才命我前來送信。”

  李儒一目十行,把信看完了。

  “韓文約,韓文約……我必殺汝!”他頓足大叫,雙手把那封信揉成了一個紙團。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50 PM

第四十一章 反目成仇(1)

  四月,天氣突然變得炎熱起來。

  牧場的水草似乎比往年更加的豐滿,預示著一個好年景。成群的馬在牧場中悠閑的跑著,牧馬人嘹亮的歌聲在天際回蕩,帶著西涼獨特的嗓音,更顯一股悲嗆。
  董家牧場,經過了數月的修整,已經變得大不一樣。

  不僅僅是圍墻變得更加堅固,人口也比以前增加了許多。西北三十六羌部的動蕩,造成了許多弱小的遊牧部落失去了家園。零零散散的向隴西靠近,並且很快的就變成了董家牧場的一份子。半年時光,如今的牧場可以稱得上是兵強馬壯。


  牧場大門外,站在一行人。

  老夫人坐在四輪車上,滿是白翳的雙眸空洞洞,毫無半點生氣。董媛姐妹在老夫人的身後並排站立,並且還有一個久違的熟人,正是被董卓趕回臨洮的董璜。

  董夫人騎在馬上,帶著濃濃的悲傷表情。

  她輕聲的詢問:“他們現在到什麼地方了?”


  “夫人,天亮的時候斥候報告,說公子等人已經過了渭水河,估計很快就到了。”

  話音未落,從地平線的盡頭出現了一行人。

  他們騎著馬,朝著牧場緩緩行來。不一會兒的功夫,為首之人已經能夠看清楚。

  “奶奶,是阿醜,阿醜回來了!”

  董媛興奮的叫嚷,老夫人的臉頰一陣抽搐,輕聲呢喃:“回來就好,活著就好!”

  是的,董俷回來了!

  離開白馬羌後,他帶著人經武都,走漢陽,過渭水,終於回家了。

  可越是離家近,董俷就越是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他很害怕,害怕見到奶奶和母親之後,不知道如何開口。離開臨洮時,是一家人。可現在回來了,卻只剩他一個。

  懷抱裝著姐姐骨灰的壇子,董俷失魂落魄的騎在象龍背上。


  遠遠的看見了家的影子,速度反而越來越慢。在還有百余步的距離時,董俷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身為主公的董俷下馬,身後眾人自然也不敢再繼續騎馬行進。一個個從馬背上跳下來,隨著董俷向牧場走去。遠處,老夫人也帶人迎了上來。

  “奶奶!”

  董俷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淚如雨下,“阿醜無能,沒有能保護好大姐,請責罰。”

  “請老夫人責罰!”

  跟在董俷身後的二三百人同時跪地,大聲說道。老夫人顫巍巍起來,在董媛的攙扶下來到董俷身邊,枯瘦的手掌撫摸他的臉頰,嘴唇蠕動半晌後說:“阿醜,苦了你!”

  這一句話,讓董俷放聲大哭。

  身後眾人竟沒有一個出聲,靜靜的看著哭得好像孩子一樣的董俷。

  在戰場上,這個面目猙獰兇惡的巨魔兒,實際上還是一個孩子。當所有人都把他當成了主心骨的時候,卻忽視了這個巨魔兒的年紀。雖然董俷的心智已經成熟,但痛失親人的感受,依舊令他無法釋懷。他哭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愧疚。

  董夫人跳下馬,走上前。

  “阿醜,大妹她……真的……”

  董俷沒有回答,眼中含著熱淚,把那壇子遞了過去。他甚至不敢直視董夫人,原因無他,還是愧疚。

  董夫人抱住那壇子,一手輕輕婆娑。

  她似哭似笑,突然間一聲悲呼:“我的大妹啊!”

  仰面朝天的就倒向了地面。不管怎麼說,董玉都是她的親生女兒,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在接到董俷派人送來的信件之後,董夫人雖然難過,卻還能克制。但現在,當她親手抱住了骨灰壇子的時候,終於再也無法忍住心中悲苦。

  董府上下,失聲痛哭。

  董媛更哭得好像淚人一眼,險些抽死過去。

  唯一保持冷靜的,莫過於老夫人。她在眾人哭了一會兒之後,一聲厲喝:“都閉嘴,哭什麼哭?哭,大妹就能活過來嗎?阿醜,你們這一路也辛苦了,讓他們都先找地方住下休息……你隨我到客廳來。花鬘,你也來,董家的人都給我過去。”


  ******

  一個時辰後,位於牧場中央的迎客大廳中,董府中人分兩排坐下。

  老夫人和董夫人坐在正中間,不過董夫人花鬘看上去顯然是強撐著,有點魂不守舍。

  董俷跪在大廳,身後有董召、董鐵、裴元紹和綠漪四人。

  “阿醜,把事情的經過,當著所有人的面,原原本本的說一遍,不得有半點隱瞞。”


  “喏!”

  董俷深吸一口氣,從他們抵達金城的那一刻開始講起,一直到穿過河谷,到達白馬羌。

  “奶奶,孫兒不孝,未能保護好大姐,罪該萬死……但還請奶奶留孫兒一條命,請給孫兒五千人馬,孫兒定然馬踏金城,取那韓遂的狗頭來祭奠大姐在天英靈。”

  董俷咬牙切齒,雙拳緊握。

  這數月來的驚心動魄,讓董府上下都聽得是心驚肉跳。董媛的臉色幾變,目露殺機。就連董照也是用奇異的目光看著董俷,雖不喜歡他,可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膽大。


  帶著一百人,數日光景轉戰千里,把個西北攪得是昏天黑地。

  如此戰果,只怕是素以勇猛而著稱的董卓,恐怕也無法做到。這阿醜,當真是可怕。


  但這世上,總是有人喜歡無事生非。

  正當大廳中董府上下為之憤怒的時候,卻聽到有人陰陽怪氣的說道:“阿醜,你說的這些事情,未免太不可思議了。憑你區區五十人,也能馬踏金城?以百人之數,從近十萬羌兵的包圍中殺出來……呵呵,這種荒誕的事情,我可是聞所未聞。”

  董俷順著聲音看去,眼睛微微一瞇。

  “表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第四十一章 反目成仇(2)

  董俷順著聲音看去,眼睛微微一瞇。

  “表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說話的赫然是董璜。數年不見,董璜看上去更加的俊秀。身材挺拔,面如璞粉。他看著董俷的目光中,有毫不掩飾的仇恨。站起來,躬身行禮,董璜說:“奶奶,非是璜挑撥,只是他說的這些話,可信嗎?又有誰能證明,他說的是真的呢?”

  董夫人抬頭,但是並沒有看董璜,而是凝視董俷的雙眼。

  董俷也不退縮,迎著董夫人的目光看去。四目相交,董夫人面沉似水,也不說話。

  “阿秀表哥,有什麼話你就明白的說出來,何必在這裏含沙射影,遮遮掩掩?”

  董媛不高興了,拍案而起。

  大姐的死讓她很難過,可不管怎麼說,阿醜平安的回來了,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可這董璜,卻說出這種話,不是擺明瞭挑釁?

  董媛很清楚,四個女兒當中,除了早夭的三姐之外,董夫人最疼的也就是董玉。幼年時的董玉聰明伶俐,長大後更是頗有巾幗不讓須眉之氣概,最得董卓歡心。

  董璜嘴一撇,笑道:“三妹,你這又何必。我只是在說一個事實!阿醜自詡勇猛,可是卻無法保護大姐。還編出什麼轉戰千里的故事……哈,你們有誰有能相信?要我看,定然是他畏死,拋下大姐獨自逃生。說不定那壇子裏放的,是野狗的骨頭……”

  話未說完,董召等人呼的全部站起來。

  就連素來看去柔弱的綠漪,也是殺氣騰騰。這些人是從十萬羌兵堵截中殺出來的,這殺氣暴露,又豈是董璜可以抵抗。就連坐在旁邊的董照、牛輔,也是臉色蒼白。


  “你們幹什麼!”

  董俷厲聲喝道,“這裏有奶奶和母親在,何時輪到你們說話?”

  “主公,我等千里奔襲,不求論功行賞。但若是容他這麼胡說八道,那死去的兄弟又如何瞑目?”

  “跪下!”

  董俷陰沉著臉喝道。待四人跪下,他看了一眼董璜,眼睛瞇了一下,而後插手道:“奶奶,請恕阿醜無禮……綠兒,你且退到一旁。裴元紹,解下你的衣甲來。”

  裴元紹不明白董俷的意思,但還是把衣甲解開。

  屋中除了老夫人之外,女人也占了多數。董照、董媛等人先是羞紅了臉,可是在看清楚了裴元紹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疤時,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發出驚嘆。


  “當日,我命裴元紹守住城門。他雖沒有完成使命,卻也拼命死戰。若不是遇到白馬羌的滕麗兒,裴元紹如今已經是個死人……董召,把你的衣甲也給我解開!”


  強忍心中怒意,董召解下了衣甲。

  這一次董照等人沒有再害羞,吃驚的看著董召身上的傷疤。

  “這一個傷疤,是我們襲擊西海時,被破羌人射傷;這裏是我們奇襲燒當人時,被一羌將砍傷……不僅是董召和裴元紹,隨我轉戰千里倖存下來的三十七人,哪個不是身上帶傷?從死人堆裏翻滾出來?董璜,你若不相信,盡可一一詢問。”

  董鐵大聲說:“何止如此,主人在闖出金城時,險些力盡而亡。就連他的坐騎……”

  “小鐵住嘴!”

  董鐵的話,刺痛了董俷的心,怒吼一聲,猶如霹靂在大廳中炸響,所有人都面如白紙。

  綠漪大著膽子說:“璜少爺若是還不相信,盡可以派人去打聽。那韓遂稱公子為巨魔兒,聞公子之名而膽戰心驚。若還不信,可差人去三十六羌部,聽聽他們怎麼說。”


  “我……”董璜惱羞成怒。

  原以為可以折辱董俷,出一口心中怒氣。哪知道折辱不成,甚至連小小婢女也敢說話。

  “夠了!”

  董夫人呼的起身,懷抱著那壇子,顫聲道:“阿醜不必再說,娘……信你的話!”

  董璜覺得好生無臉,轉身要回座位。

  哪知董俷卻突然竄上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膀子。

  董俷的手勁兒有多大?就連素以勇武而著稱的董卓也曾私下表示自愧不如,更何況他那小身子板。雖然在河東幾年,也在軍營中打熬了些時日,可比起董俷,卻是天壤之別。董俷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手上的力氣不小,險些把董璜的骨頭握斷。

  “你幹什麼?”

  “你辱我可以,可是卻不能辱大姐……你剛才說什麼?那壇子裏放的是什麼?”

  董璜疼得直呲牙,不停的吸涼氣。

  而董夫人和董照姐妹也齊刷刷的向他看去,讓他一時間竟想不出什麼措辭。

  董俷說:“若你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把你撕了……”

  “阿醜,夠了!”

  老夫人開口,“松開你表哥……董璜,你出去吧,在宗祠門外跪下,沒我命令,不得吃喝,不得起身,不得開口說話。大方,你親自看著他,聽明白我的話了嗎?”

  牛輔起身插手道:“大方明白。”

  “好了,散了吧……過兩天選個好日子,把大妹葬了!”

  董俷一聽就急了,“奶奶,那我剛才說的事情,您怎麼說?”

  “什麼事?”

  “就是給我五千人馬,我要為大姐報仇。”

  老夫人手拄龍頭拐杖,沉默了許久後長嘆一聲,“阿醜,此事休要再提,不行。”

  “為什麼不行?”

  董俷驚怒不已,忍不住大聲的吼叫:“難不成,就眼睜睜的看著姐姐死嗎?難不成,讓姐姐和姐夫的在天之靈也不得安息?奶奶,為什麼不行,為什麼不行?”


  老夫人手中拐杖朝地上一頓,發出砰的沉悶聲響。

  “我說不行就不行,休問為什麼!”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52 PM

第四十二章 少年工匠(1)

  在董俷的記憶中,奶奶從沒有對他如此的聲色俱厲。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奶奶的頭發已經成了雪白,幾縷發絲,在空中輕輕飄舞。

  和姐姐一起離開的時候,奶奶的頭發雖然白,但也只是花白,還帶著幾分黑色。可是現在……董俷突然明白過來,並不是他一個人難過,奶奶和母親一樣難過。

  閉上了嘴巴,可這心裏卻有一股怒火無處發洩。

  目送奶奶等人離去之後,董俷仍然站在大廳中央,一動不動。

  “公子,老夫人……”

  “閉嘴,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董俷厲聲喝止了綠漪,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突然竄到一張長案前把長案舉起,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堅實的長案,變得四分五裂。朱紅色的楠木板,更裂成好幾塊。

  ******

  當晚,董俷一個人在演武場中,光著膀子,下身一條朱紅色的褲子,不停的舉著石鎖。

  那對石鎖的重量,差不多在一百斤左右。

  緩緩的舉起來,又緩緩的放下,口中輕聲的數著數:“……997、998、999、1000!”

  長出了一口氣,董俷把石鎖扔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碎石鋪成的地面,被砸的石屑飛濺,而董俷好像沒有覺察一樣,揮了揮有些酸麻的臂膀,大步朝著兵器架走去。

  “阿醜!”

  熟悉的聲音傳入了董俷的耳中。扭頭看去,就見綠漪攙扶著奶奶,走進了演武場。

  毫無疑問,定然是綠漪去向奶奶告密。

  惡狠狠的瞪了綠漪一眼,董俷上前一步道:“奶奶,這都什麼時辰了,您怎麼來了?”

  奶奶把龍頭拐杖放在邊上,嘆了一口氣。

  “綠丫頭說,你一個人在這裏發瘋。奶奶呢,就想來看看,我家的阿醜在發什麼瘋。”

  “奶奶……”

  “都聽說了吧!”

  奶奶打斷了董俷的話,似乎是若無其事的詢問。董俷先一怔,旋即輕輕的點頭。

  “聽說了!”

  奶奶似乎是在夢囈般,輕聲道:“若你早回來一個月,或者派人早一個月送來消息,我們就不會這樣被動。韓文約現在成了朝廷的官員,堂堂的金城太守。論品級,和你爹一樣高;論威望……你爹武人出身,雖有戰功,卻比不得那韓文約。”

  董俷心裏咯噔一下,意識到了自己所犯下的錯誤。

  在西北時,只顧著殺的爽快,卻忘記了在最混亂的時候趁機派人回臨洮家裏送信。

  就算洮水有狼羌阻隔,但一兩個人的話,想必也不會被留意。

  想到這裏,董俷狠狠的給了自己一耳光,嚇得綠漪連忙過去抓住了他的手再也不放。

  奶奶仿佛沒有聽見,繼續說:“如今,韓遂成了朝廷命官,可以說羽翼已經豐滿。你爹現在就算是有心對付他,恐怕也不再是他的對手。我聽你大娘說過,大將軍何進和你爹雖然走的近,可這心裏面啊,卻還是看重士大夫,名士……韓遂身為西涼名士,不但有黨人為他撐腰,還勾連了宦閹,你爹現在是鬥不過他的。”

  董俷面頰抽搐了一下,“可難道就讓姐姐這麼冤枉的死了嗎?”

  “冤枉?也許吧……呵呵,也許這就是命!”老夫人站起來,拄著拐杖說:“你爹當年也殺了很多人,你大姐當年更不顧你爹的反對,嫁給了北宮伯。說冤枉,是冤枉;說不冤枉,那也不算冤枉。阿醜,這是你姐姐的命,她自己選的命。”


  這幾句話,說的當真是陰惻惻。

  董俷打了哆嗦,看著奶奶,竟半晌說不出話。

  “阿醜,也許你覺得奶奶太無情,但奶奶要告訴你,既然你選了你的命,就要學會認命……不過,董家人的血不會白流。阿醜你要記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就等著……他韓遂現在運氣好,可難保一輩子好運氣。你年輕,等得及。就算是韓遂死了,還有他兒子,他的家人。只要咱董家有人活著,就有報仇的資本。”

  皎月當空,但卻有幾朵雲彩飄過。

  月光透過雲彩,照在奶奶的臉上,那滿是白翳的空洞雙眸,竟然閃動著仇恨的光芒。

  直到這時候,董俷似乎才算是真正的認識了奶奶。

  “阿醜記下了……”

  董俷微微欠身,輕聲在老夫人的耳邊說:“仇恨不應放在臉上,而是放在心裏。”

  “我累了,有事兒回頭再說。”

  老夫人說完,讓綠漪攙著她離去。而董俷站在演武場,半晌後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是,只要我活著,這筆帳遲早都要算!

  ******

  不過,董俷的心結開了,董夫人卻有了心病。

  經常在睡夢中夢到女兒渾身是血的要她報仇,一天兩天還行,可時間長了,精神就變得恍惚起來。身子也一天天的垮了,面頰瘦削,再也沒有往日的颯爽英姿。

  郎中不管用,道士、和尚也沒辦法。

  無奈之下,董媛只好派人前往河東報信。而董俷呢,似乎忘記了那段仇恨,每天不是讀書練武,就是和他的那些工匠們在一起悶頭研究,經常是一忙一整天。

  沒有人知道董俷在忙什麼,就連董媛也不知道。

  董俷在牧場裏建了一個小寨子,專門讓工匠們在裏面居住和工作。周圍有白馬羌人守護,還有董召帶著三十七人負責寨子裏面的安全。除了董俷的命令之外,這些人是誰的命令也不聽。甚至有時候董媛要進去,也必須先通知董俷才可以。

  為此,董媛非常不滿。

  人就是這麼一種奇怪的動物,越是不清楚,就越是好奇。


第四十二章 少年蒲元(2)

  這一天,董夫人的精神有所好轉,董媛讓二姐幫忙照顧著,拉著綠漪溜溜達達的來到了位於牧場深處,依土丘溪水而建的小寨子。在寨門口當值的人是董召,遠遠的看到董媛過來,立刻就迎了上去,插手行禮後問道:“三小姐,您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嗎?這裏好像是我的家!”

  “不是,不是……”董召喝酒打架還行,論鬥嘴,十個他也不是董媛的對手。

  董媛擺擺手笑道:“好了,好了,我也不為難你。知道你們家主公的規矩嚴,我在這裏等著,你告訴你家主公,就說我和綠兒妹妹來了,讓他趕快出來迎接我們。”

  “多謝三小姐體諒!”

  董召忙不迭的道謝,行了一個禮後,匆匆的跑進了寨子。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他又跑了出來,來到董媛面前,有些尷尬的說:“三小姐,主公說他很忙,讓你們自便。”

  “他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您要進去,就進去好了。”

  綠漪拉了一下董媛,“董召,公子在忙什麼?”

  “在和工匠練刀!”

  “練刀?”

  “不是練刀,是煉刀……算了,我也說不清楚,還是您自己進去看吧。”

  董媛很好奇,當下帶著綠漪縱馬進了寨子。這小寨子的面積不大,除了那些工匠之外,加上董召等人也只有一百多人。再算上家眷,一共下來也不超過三百人。

  可就這麼一個小寨子,卻是依照著九宮八卦的方位而建造。

  營帳、住所、工場都被劃分的清清楚楚。董媛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對此到不是很驚奇。

  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在工場裏不是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

  和綠漪下馬走進去,就看見董俷光著膀子,正和一群工匠在討論著什麼事情。

  一口鑄劍爐旁邊,還豎著一根木樁,上面掛著兩套跌落起來的明光鎧,非常的古怪。

  “好了沒有?”

  就聽到董俷大聲的吆喝。不一會兒,一個魁梧,但是頭發已經斑白的老工匠捧著一把斬馬劍走了過來。這斬馬劍長三尺餘,鐔長一尺,乍看很像後世的日本刀,可仔細看,卻又完全不同。這斬馬劍早在西漢時就出現了,即能用於步戰,也可以用於馬戰。董媛身為董卓的女兒,自幼也習過武藝,對此自然是不陌生。

  只是不明白,董俷這是要幹什麼?

  老工匠捧著刀走到董俷面前,“主公,按照您的要求,此刀經過百煉,隨比不得神兵利器,但也是削鐵如泥的寶刀。這已經是小人的極限,但不知主公滿意否?”

  董俷接過了刀,虛空揮舞了兩下。

  “滿意不滿意,試試才知道。”

  他大踏步走到了木樁前,運足了力氣,對準盔甲大喝一聲,一刀就劈斬了過去。

  鐺……

  悠長的脆響傳來,那百煉寶刀居然斷成了幾節。

  董俷手裏只剩下了一個刀柄,呆立的半晌後對旁邊愕然的老工匠說,“好像不滿意。”


  那明光鎧極為堅硬,卻被斬馬劍坎開了口子。

  只是董俷對此似乎並不滿意,把刀柄扔在地上,“還是不行。蒲師傅,按照您說的百煉斬馬劍,應該至少能砍斷一層鎧甲。但是這把刀只開了一個口子,不行。”

  “蒲師傅原本是廣漢郡人,後來被南蠻的氐人擄掠,賣給了白馬羌,在滕麗兒的手下幹活。此次滕麗兒率部前來,這蒲師傅一定要跟著過來。他的鑄造術非常高明,而公子對這個也非常的看重。如今是這裏的頭領,公子對他是非常信任。”

  綠漪看董媛一臉的迷惑之色,在她耳邊低聲解釋。

  董媛點點頭,走上去問道:“阿醜,你這是在幹什麼?”

  董俷正要解釋,卻見從工棚裏走出了一個少年,大約在十八九歲的樣子,臉上還帶著稚氣。

  “主公,阿爹的工序沒有錯,材料也是上乘。出現這種情況,想必是鋼口太脆的緣故……”

  “阿元,你跑出來幹什麼?”

  蒲師傅一看少年,立刻露出緊張之色,他強笑道:“主公莫要責怪,小兒不懂事,信口開河還請主公原諒。”

  董俷笑了笑,“沒關系!”

  話為說完,卻見那胖乎乎的少年不高興的說:“阿爹,我真的知道原因。”

  蒲師傅勃然大怒,剛要過去揍他。卻聽董俷開口道:“蒲師傅,不妨聽他說一說。”

  “水質!”

  那少年道:“阿爹的工藝並沒有錯,但是在刀達到了‘白亮’的程度時,需要進行淬火的處理。而淬火對水質要求很高,古時後的鑄劍大師在鑄劍之前,一定要挑選山清水秀的地方。說穿了,就是選擇合適的水質……這裏的水源自洮水,而洮水純弱,卻不任淬;主公若想要心目中的寶刀,當選爽烈之水放能成功。”

  少年侃侃而談,初時蒲師傅還很緊張,但聽到後來,禁不住鼓掌叫好。

  “沒錯,水質,毛病應該就出在在淬火之水的上面。”


  董俷一皺眉,“那你可知道,何處的水爽烈,適合淬火呢?”

  “這個……小人也不知道。不過自古鑄劍大師們選擇鑄劍之地,首選南方。主公若想練出好劍,應該往南方尋找……小人記得,我們來這裏時,曾在斜穀停留了一晚。那裏的水質剛硬清爽,當為爽烈之水,主公可以派人找來,試上一試。”

  董俷點點頭,扭頭大叫:“董棄!”

  “末將在!”

  應命的赫然是當初隨董俷轉戰西北的破羌百人將。他本名棄人,在來到了臨洮後,董俷乾脆賜了他一個姓,又從他名字中選了‘棄’字,故而如今就叫做董棄。

  “帶二十個人,立刻前去斜穀,取些當地的水來。”

  “喏!”

  董俷長出一口氣,笑著說:“蒲師傅,既然是水的問題,這斬馬劍就暫且放一旁。其他我要求的物品,需要盡快打造出來。如果還有什麼需要,就告訴董召。”

  “小人遵命!”

  董俷從董鐵手中接過了禪衫,披在身上。

  “大姐,我們軍帳裏說話。”

  他說著邁步就朝軍帳走去。眼看著就要走出工棚,卻突然又停下了腳步。

  扭頭朝著那小胖子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沒等小胖子回答,蒲師傅就惶恐的說:“主公,他是小人的犬子,姓蒲,單字一個元。”

  “蒲元?”

  董俷看著那小胖子,“你叫蒲元!”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53 PM

第四十三章 父子一諾(1)

  董俷並不是覺得這名字耳熟,自然也不清楚這小胖子究竟是什麼來頭,反正感覺不錯。

  點點頭,他笑道:“你不錯,我看好你!”

  丟下有些不知所措的蒲家父子不管,董俷帶著人離開了工棚。直到走出工棚,他才想起來,剛才說的那句話,怎麼那麼別扭?活脫脫軍旅喜劇中的那個高副班長。

  不過,那位高副班長比他可是帥多了。

  有人早就準備好了清水,董鐵把濕手巾遞給董俷,讓他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

  董媛這才問:“阿醜,你在幹什麼?”

  董俷跪坐在帥案後,直勾勾的看著董媛。

  “小鐵,綠兒,你們去外面守著,我要和三姐說說話。”

  綠漪和董鐵相視一眼,雖然不明白董俷有什麼話要背著他們二人,可還是堅決的服從了命令。別看綠漪在名分上是董俷的妾室,又深得董俷的喜愛。但經過了那一場千里奔襲之後,綠漪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在這軍營中,只有董綠,沒有綠漪。

  董媛疑惑的看著董俷,“阿醜,你在搞什麼鬼?”

  董俷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在深思熟慮之後,輕聲說:“三姐,如果我告訴你,天下將會大亂……你怎麼想?”


  董媛愕然,脫口而出道:“天下大亂和我有什麼關系……阿醜,你剛才說什麼?”

  這個三姐啊,嘴巴永遠比大腦快!

  董俷有點後悔,要不要說下去。可再一想,他要做的事情,必須要得到足夠的支持。單靠奶奶是不行的,還要有大娘,董媛的支持,也許還算是有些勝算吧。

  “我剛才說的,就是你剛才聽到的。”

  董俷端起水碗,把清水一口喝幹凈,深呼吸一口氣道:“大姐在死前曾和我說過,也許用不了多久,這天下可能會出現動蕩。我們董家說不定會被卷進去,甚至可能家破人亡……我很害怕,所以想要做一些事情,希望能在將來有所作為。”

  董媛對大姐那是素來敬佩,聽董俷以大姐的名義說出這番話來,她心中的疑慮倒是化解了。畢竟,董俷在眾人的眼中還小,就算是有見識,可這番話實在大逆不道。

  大姐精明,而且素來眼光毒辣。又喜歡阿醜,說出這番話倒也不為怪。

  董媛問:“你想有什麼作為?”

  “三姐,你知道這些年我的武藝都是從何而來?”

  “奶奶私下裏和我說過,說是當年伏波將軍馬援留下來的錘法,這又怎麼了?”

  “那你知道伏波將軍除了錘法,還有什麼留下來嗎?”

  董媛有點不耐煩了,“阿醜,你有話就直說。我最討厭男人吞吞吐吐,像個娘們。”

  董俷不由得苦笑,只好沉聲道:“伏波將軍還留下了他畢生的兵法戰策……我所學的,除了那錘法之外,還有伏波將軍的兵法。當年伏波將軍縱橫天下,百戰而無一敗,不愧是常勝將軍。我在將軍的兵法中,發現當年他曾訓練了一支人馬,名為伏波營……分馬、步兩軍,堪稱是當時光武皇帝麾下精銳中的精銳。”

  “那又如何?”

  “我想訓練這樣一支人馬!”

  董俷這次倒是簡單明瞭。事實上,借伏波兵法的名義,他發明出來的馬鐙、馬掌,也就有了出處。甚至以後他能想起什麼特殊的東西來,也可以借用這個名義。

  董媛點點頭,“那好啊,你就訓練吧。”

  “三姐,你說的容易……沒人,沒錢,我訓練什麼?”

  董媛笑道:“你這阿醜,也會耍心眼兒了。沒人,我給你……錢,我雖不多,但還有一些,你先拿去使用,不夠了咱們再想辦法。只是……”


  “只是什麼?”

  董媛正色道:“阿醜,行軍打仗的事情我不懂,但我卻知道,你想要練成一軍,單靠我一個人的幫助是不可能的。畢竟,咱們家做主的是父親,有些事情你不和父親商量,會變得很困難。你做的又不是壞事,不如大大方方的和父親說,想必他也會同意。另外,你姐夫曾經說過一句話,想做大事,一個人是不行的。”

  董俷沉默了!

  對于董卓,他始終懷著一種很復雜的心情來對待。

  從上一世的角度來看,董卓毫無疑問是個壞蛋,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但是從這一世呢,他雖然對董俷並不親熱,卻也不失一個好父親。至少從小到大,沒餓著他,沒苦著他……甚至在董俷殺了衛家人,闖了大禍以後也是一肩承擔下來。

  歷史上的董卓,為什麼倒後來會那樣瘋狂?

  誰也不知道,哪怕是那些史學家,恐怕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但在這一世,既然和董卓成了父子,自己和董卓的命運也就變得休戚相關。董卓好,他董俷就好;如果董卓死了,他董俷,包括他所有的親人,都將難逃厄運。

  既然如此,為何不能開誠布公?

  董媛站起來,“阿醜,這些話其實我早就想和你說,而且我相信,奶奶也是同樣的想法。如果你想建功立業,靠一個人的力量是不行的。我、父親、姐夫……還有所有董府的人,都願意幫你。而在你,也只是放低一個姿態。文正派人回信了,父親要回來為大姐準備葬禮,順便帶我們去河東。也許,他們現在已經啟程了。”

  “去河東?”

  “是!”董媛說:“大姐的死,讓父親非常難受。他不想再和家人分開,故而決定等大姐的喪事過去了,他會帶我們去河東,一家團圓。你好好想想,該怎麼做?”

  董俷閉上了眼睛,久久說不出話。


第四十三章 父子一諾(2)

  二十天后,董卓帶著李儒回到了臨洮,隨行的還有一員相貌威武的大將。

  剛抵達牧場的時候,董卓也嚇了一跳。不僅是他,連李儒和那員大將也吃了一驚。

  如今的董家牧場,已經不再是簡單的牧場。

  準確的說,這裏已經變成了一個獨立於臨洮之外的城鎮。有往來西北的商戶,定然會在這裏停留。或是就地交易,或是結隊前往西北,來來往往的倒也非常熱鬧。

  相反,臨洮卻變成了一座全軍事化的城鎮。

  牛輔雖然平庸,但是治軍倒是頗有一套。自擔任都尉以來,把臨洮郡兵訓練的頗有章法。至於稅賦,都是從牧場方面支出,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比往年增加了。

  這也是董卓赴河東後數年中第一次回家。

  一家人見面,自然少不得一番寒暄。董卓也發現了,那個曾經被他視若妖魔的兒子,對他頗有親近之意。只是礙于人多,董俷不好意思往前面湊,一直呆在老夫人的身旁。

  畢竟父子連心,董卓不喜董俷,可那總歸是他兒子。

  否則,董俷惹出來的禍事,他又豈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在董璜和董俷之間,不自覺的向董俷發生傾斜。嘴上不承認,可心裏面還是非常的自豪。從一些過往羌人的口中得知,那名震西北的巨魔兒,很可能就是他這個妖怪似的醜兒子。

  董卓少年也是勇武,對此當然開心。

  故而,臉上沒什麼表情,可在酒宴上,卻不經意的多看了董俷好幾眼。

  只可惜,董俷沒有發現。因為他的目光被董卓身後的那員大將所吸引。說起來有趣,那員大將看見董俷的時候,也是神情一怔。兩人從對方的身上,都發現了一種氣質,一種高手才擁有的獨特氣質。不由得,兩人在酒桌上就開始對視。

  這大將是誰?

  董俷心裏非常的好奇!

  評書當中,董卓身邊好像沒多少厲害的人物。除了後來出現的那個三姓家奴呂布之外,能稱之為高手的人,應該只有一個。難道,眼前這人,就是那個傢伙嗎?

  “阿醜!”

  李儒發現了董俷的異狀,同時也看出了那員大將的心思。

  在董卓耳邊輕聲說了兩句,董卓連連點頭,饒有興趣的朝著董俷看過去。李儒走上前,拉住了董俷的手,“你我也是一家人,可是卻沒說過太多的話……呵呵,來來來,我為你介紹一人,乃是父親在河東收下的一員猛將,你們正好親近親近。”

  天氣很熱,但是李儒的手掌卻很冷,皮膚好像蛇皮一樣的溜滑。

  他拉著董俷過來,指著那員大將說:“此乃我河東軍中第一猛將,沛國譙縣人,姓華,單字名雄,字文開……文開,這是父親膝下愛子,董俷,今年十三歲。”

  果然是他!

  董俷不由得瞇起了眼睛,向對方看去。


  那個評書中曾經在汜水關前殺的十八路諸侯臉面無光,最後卻被當時還默默無聞的關二哥斬殺的虎將華雄。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他就已經在董卓帳下效力了。

  想起村裏那個唯一的大學生官君策說過的笑話。

  關二哥是三國中的第一刺客,其最兇猛的就是第一刀,還有被傳揚的神乎其神的拖刀計。估計當時華雄和關二哥火拼的時候,太輕敵了,以至於成就了關羽的名聲。

  董俷可不敢小覷華雄,當下拱手,“華將軍!”

  “啊,公子不必多禮!”

  華雄連忙上前想要阻止。兩人的個頭差不多,但論身材,董俷卻是略低了一點,不過又魁梧了一些。四臂相碰,兩人都下意識的想要考校一下對方。華雄臉色一變,雖然已經高估了董俷,可沒想到這私底下一較勁兒,竟然是旗鼓相當。

  此時華雄可是二十出頭,正值黃金年紀。

  而董俷才十三歲,卻能和華雄的力氣不相上下,的確是出乎了華雄的意料之外。

  華雄的性子素來高傲,在河東軍中不服任何人,深得董卓的信任。

  哪知卻吃了一個暗虧,心裏面有怎能服氣。當下手上加了幾分力氣,但是董俷的雙臂卻紋絲不動。

  “公子果然好力氣!”

  那言下之意是說,你不過是天生力氣大了一點。

  董俷一笑,“俷不過有些蠻力,雖粗通武藝,不過想必是不在將軍眼中。”

  “哦,公子客氣了,想必這粗通武藝也是不凡,他日華雄倒要領教一二才是。”

  兩人相視,突然大笑。同時卸力,向後一退。董俷又回到了老夫人的身邊,而華雄也站立在董卓的身後。兩人暗中的較力,能瞞過別人,卻瞞不過董卓和李儒的眼睛。

  見董俷有如此神力,董卓的眼睛也不由得一亮。

  看起來,那羌人口中的‘巨魔兒’,定然就是我家這個醜小子,不錯,果然不錯!

  ******

  依照著董玉的遺願,墳墓建造在靠近洮水的山崗上。

  只有一個盛著董玉骨灰的壇子在墳墓中,旁邊還有一個墓,裏面有兩件北宮伯的衣物。

  董夫人在葬禮上哭死了好幾次。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早年喪母,中年喪妻,老年喪子。董玉雖然是個女兒,可是這母女情……白發人送黑發人,即便是堅強如董卓,也不禁流出了淚水。

  董俷扶著老夫人,默默的在一旁。

  大姐,咱們回家了!以後你就可以伴著斜陽,和姐夫在一起欣賞這家鄉的景色。

  雖已經發誓不再流淚,可忍不住,淚水又在眼中打轉。

  董夫人哭得死去活來,終於昏了過去。董媛姐妹陪著夫人回家,綠漪則推著車,送老夫人回去。董俷本想回去,可又想陪姐姐多呆一會兒。思忖再三,還是留了下來。

  董卓站在墳前,沉默了許久。

  “你們先下去!”

  他扭頭對李儒、牛輔等人說,然後又示意華雄帶人圍住了山崗,只留下他和董俷兩人。

  一個站著,一個跪坐。

  誰也沒有看誰,只是默默的保持著各自的姿勢。

  “阿醜!”

  董卓終於忍不住了,轉身背對著董俷,好像自言自語一般,“你是不是非常恨我?”

  董俷抬起頭,“一筆寫不出兩個董字,你是我爹,我怎麼會恨你?”

  “一筆寫不出兩個董字?”這新奇的言語,讓董卓一怔。話雖直白,卻寓意頗深。他扭頭上下打量董俷,突然笑道:“文正多次對我說,我家阿醜有大才。我還以為他是畏懼媛兒,故有此說。可現在看起來,倒是我誤會了他,你果然不同。”

  董俷苦澀一笑,“那又如何?雖有千里馬,可伯樂不常有!”

  “阿醜,你想做千里馬?”

  董俷抬起頭,直視董卓:“只看父親願不願意做伯樂。”

  董卓頜下的胡須抖動了兩下,放聲大笑起來,“若我兒願做千里馬,我這當父親的,又豈能不願做伯樂……其實,我兒已無需伯樂,堂堂巨魔兒,又何需伯樂?我兒所需的,不過是一塊供你馳騁的戰場。而為父所能提供的,也僅此而已。”

  董俷呼的站起來,“父親,我只有三個要求!”

  “說!”

  “第一,我要自掌一軍,無需人多,五千人足矣;第二,我知父親現在奈何不得韓遂。但我要父親一個承諾,他年若有機會,請讓孩兒親手取那韓遂的狗頭。”

  董卓想了想,“第一條有些荒誕,你年紀尚小,自統一軍……不過為父答應你。至於第二條,為父保證,他年若有機會,定準你殺了韓遂。說說你第三個條件。”

  “這個……我一時還沒有想起來。”

  董卓大笑道:“那我兒慢慢想,什麼時候想起來了,再告訴為父……另外,過兩天我就要回河東了。我已經和你娘商量過,她和我一起去河東,還有你三姐也一起過去。只是,你奶奶念故土,不想離開……你呢,是和我去河東,還是守家園?”

  從內心而言,董卓很想讓董俷和他一起回河東。

  目光灼灼的看著董俷,等待著董俷的回答。哪知董俷在沉吟了片刻後,“孩兒即不去河東,也不想留在家裏。孩兒想出去走走,去看看大漢的江山,會一會天下英雄。有道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孩兒自認讀了很多書,現在想去走走。”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董卓默默的重復了一邊這句話,鼓掌大聲叫好,“我兒既然有此雄心壯志,為父又怎能攔你?只是,你不是要自成一軍嗎?你出去了,又如何領軍呢?”

  董俷笑道:“父親,正如您所說,孩兒年紀尚小,目前還不合適領軍,故而才要出去走走,多些歷練。而且,孩兒所要領的這一軍,不同于父親麾下的軍馬。如今尚在準備階段,只想請父親多多給予幫助,無論財物還是人力,都需父親支持。”

  “與眾不同嗎?”

  董卓越發的有興趣了,“那好,我倒要看看,你所領的人馬,究竟有何不同之處。我自會交代家中,你所需一應物品都會盡數供應。我兒,待你再回家時,也就是你領軍之日。”

  董俷笑了!

  他退後一步,欠身向董卓一禮,“孩兒自知以往對父親多有不敬,還請父親原諒。孩兒保證,只要孩兒有一息尚存,定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到我董家人一根汗毛。”

  董卓也笑了,大步上前,一把摟住了董俷。

  不經意的,目光掃過了董玉的墳。董俷眼中閃過了一抹淚光:姐姐,看到了嗎?我和爹爹和好了……我知道,這一定是您最想看到的結局,您在天之靈,可曾知曉?

  一陣風掠過,栽種在墳塋上的花朵隨風搖曳,就好像是姐姐的笑靨。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55 PM

第四十四章 巨魔士(一)

  葬禮後二十天,董卓離開牧場,回轉河東。

  畢竟是朝廷的官員,不便在家中停留太久。此次為了女兒的葬禮而專程回家,說不定那些清流名士們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董卓心裏很清楚,他現在應該更小心。

  最大的收獲,莫過於和兒子合好。

  董卓走的時候,臉上一直都帶著快意的笑容。董夫人花鬘隨同董卓走了,她不願意再住在臨洮。這裏有女兒的墳塋,會勾起她的傷心事;董媛也跟著董卓走了,畢竟已經是*,和丈夫總是分居兩地,她不覺得什麼,可李儒未必會高興。

  董璜,也不適合在留下來。

  董卓對這個侄子還是很疼愛的,不過再疼愛,總不是他的骨肉。牧場的一切都交給了老夫人,實際上也就等同於交給了董俷。董璜有小才,可有些時候……董卓不敢保證,如果某一天他再去招惹董俷,能不能活下來,恐怕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隨行的還有雅丹、黃道、胡赤兒等一干家將和三千鐵騎。

  牛輔繼續留在臨洮,加緊練兵。至於原因,董卓沒有說,牛輔也沒有問。這一點也正是董卓器重牛輔的主要因素。什麼事情該知道,什麼事情不該知道,牛輔心裏很清楚。董照被留在了臨洮董府裏面,負責照顧牛輔和處理一些瑣碎事情。

  一切安排好了後,董卓有些不舍的離去。

  說心裏話,他很希望董俷能和他一起回河東。父子兩人十三年來說過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句。如今關系好轉,他也想好好的盡父親的責任。可他也明白,董俷說的那句話沒有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呆在老鷹翅膀下的雛鳥,永遠無法展翅翱翔,搏擊長空。兒子大了,當老子能做的,就是給他提供一片天空。

  於是,董卓便讓董媛把留在臨洮的所有私兵交給了董俷,並且囑托牛輔,凡阿醜所需,盡量提供。若臨洮家中有困難,可以直接告訴河東,他這個老子會想辦法。

  不過,也有人不高興。

  華雄從酒宴上和董俷短暫的一次較量後,一直想要找董俷比試一下。但由於舉行董玉的葬禮,董俷沒有時間和他比武。之後董卓又整天的帶著董俷,讓華雄無法開口。如今要走了,華雄雖然知道還會和董俷相見,可這心裏卻不免感到遺憾。

  ******

  七月的陽光很毒辣,董俷讓人在大姐的墳旁栽了一排松樹,而他則在墓旁結廬而居。

  此時的人們,並沒有後來唐宋時的那麼多規矩。

  董俷按照老家的規矩,決定在姐姐的墳前守七七,之後就準備動身前往中原遊歷。

  他坐在廬屋內,手捧一卷兵法誦讀。

  旁邊有綠漪抄錄他所誦讀的內容,廬屋外,墳塋邊上有一朵不知名的野花綻放,隨風輕輕搖擺,似乎是在聆聽董俷的讀書聲。董鐵坐在廬屋外,磨著他的折鐵刀。

  鏘鏘之音合著讀書聲,倒另有一番滋味。

  一陣馬蹄聲打斷了讀書聲,從山崗下一匹純種的大宛馬風馳電掣般沖了上來。

  “綠兒,看看是誰來了?”

  董俷穩坐席上,對綠漪說完之後,繼續誦讀兵書。

  綠漪起身,走出了廬屋。片刻後,她帶著董召走進了屋中,“公子,是董召來了。”

  “主公,好消息,好消息啊!”

  董俷放下竹簡,“什麼好消息?”

  “斬馬劍,斬馬劍做成了……”

  “哦?”

  “水質改良以後,蒲師傅他們日夜趕工,終於達到了您的要求,一劍破甲。第一批斬馬劍已經出爐了,共五百把。還有相應的甲胄,共三百套,蒲師傅請主公前去檢驗。”

  董俷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嘴角微微的翹起來。

  熟悉他的人,知道這樣的表情說明他很高興。果然,董俷立刻起身,“綠兒,把今天整理出來的東西收好,然後送到奶奶那邊保管。恩,記得去把裴元紹找過來。”

  “明白了!”

  綠漪答應了一聲,開始收拾案子上的紙張。

  董俷和董召出了廬屋,從樹上解下了象龍的韁繩,翻身上馬後嘬口發出口哨聲。

  遠處,傳來了獅鬃獸暴烈的長嘶,如雷般的蹄聲由遠而近,好似有幾百匹戰馬奔騰。

  回到臨洮後,董俷對獅鬃獸徹底放羊,任憑它在牧場中自由的奔馳。

  反正在牧場居住的人也都知道,獅鬃獸是董俷的命根子,動它一根毫毛,董俷絕對會暴走。依舊是不合群,依舊是和往常一樣生活,但阿醜能更爽快的馳騁。

  這也是董俷所希望的。

  只有保留著野性的阿醜,才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坐騎。

  獅鬃獸跑到了山崗上,搖頭晃腦。董俷拍拍它的頭,“在這裏替我好好的守著。”

  打了個響鼻,獅鬃獸算是答應了,在董玉的墳旁匍匐下來。

  “小鐵,看著廬屋內的東西,一會兒綠兒去見奶奶,你就保護她一同前往。”

  “喏!”

  董鐵收起了折鐵刀,站在廬屋門口插手應道。

  董俷催馬和董召朝遠處的寨子飛馳。兩人在寨子門口停下馬,董俷大步走進了寨子。

  董召很自覺的在寨子門口停下來,招呼周圍早已經全副武裝的士兵警戒。

  “主公,小人幸不辱命!”

  蒲師傅一看到董俷走過來,立刻迎上前。在工棚的架子上,擺放著一排鋒利的斬馬劍。清一色四尺刀身,一尺多長的刀柄,光禿禿的沒有任何裝飾,卻透著一股子凜凜煞氣。

  董俷二話不說,上前一把抄起了斬馬劍。

  “鎧甲何在?”

  早有人準備好了鎧甲,董俷走過去,單手舉刀呼的劈落。兩層鑲嵌鐵釘的皮甲刷的一下就被劈成了兩段。刀口依舊,寒氣逼人。董俷手指輕輕一彈刀脊,就聽鐺的一聲輕響,悠悠不斷,似乎還帶著回聲。忍不住,他大叫一聲:“果然好刀!”

  “主公,此次共打造出百辟寶刀五百零六把,長矛八百七十六支,筩袖鎧三百一十七副,兜鏊四百頂,盾一千副。另外,小兒根據滕麗兒姑娘的提示,設計出了兩種鎧甲……主公請看,這叫兩當鎧,是滕麗兒姑娘起的名字,經過實驗,更利於騎兵靈活的在馬上作戰;這幅鎧甲名為馬鎧,是專門為戰馬所設計的鎧甲。”

  董俷對這些並不是很清楚,不過他知道,一副好的鎧甲,在戰場上能大大的提高活命的幾率。剛要贊賞的一剎那,目光猛地落在了那馬鎧的身上,不由得一怔。

  這馬鎧設計的非常怪異,有人牽來一匹西涼戰馬,把馬鎧披了上去。

  董俷的眼睛不由得瞇縫起來,這模樣看上去,看上去怎麼和上輩子在電視裏看到的那種重裝騎兵裝備相似。馬鎧幾乎護住了戰馬身體的大部分,只能看見一雙眼睛。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蒲元為了好玩,在鎧甲上更鏤刻出一幅幅骷髏的圖案。

  當董棄上馬飛馳的時候,如同鏡面一樣的鎧甲在陽光下折射光芒。鎧甲上的骷髏頭隨著馬身的起伏,竟好想要沖出來一樣,為戰馬沖鋒平添了一分凜冽殺氣。

  董俷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戰場上,若有這樣一支鐵騎出現,數量不用太多,幾千足矣,就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董俷前世不懂兵法,可這一世卻是看著兵書戰策長大,立刻意識到了其中的奧妙。

  “董棄,回來!”

  他轉身對蒲師傅說:“這鎧甲也是蒲元的設計?他在哪里?立刻讓他來見我。”

  突然變了臉色,把蒲師傅嚇了一跳。

  “主公稍等……”

  他轉身就朝著遠處的駐所跑去,卻不知道董俷為何要突然召見蒲元。

  這時候,裴元紹和滕麗兒也來了。


  董俷讓董棄下馬,走過去輕輕撫摸冰涼的鎧甲,心裏卻生出了另一番的心思。

  不一會兒,蒲元睡眼朦朧的跟著蒲師傅來了。見到董俷,蒲元剛要行禮,卻見董俷正色道:“蒲元,這馬鎧是你設計?”

  “唔……”

  “一共打造出多少套?”

  “十套……主公,這種馬鎧雖然精美,但是耗費的材料太多,不適合大規模應用。”

  蒲元胖乎乎的臉上,睡意一下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嚴肅的表情,“小人曾讓滕姑娘試過,這套馬鎧重量共八十斤,首先對馬的要求很高。同時,在沖鋒的時候固然威力強大,可一旦沒有足夠的距離,就無法展現出足夠的威力。主公若想大規模配備,恐怕有點不太可能。”

  董俷笑了,“我何時要大規模配備?蒲元,還有你們都聽著,這種馬鎧要保密,絕不能流傳出去。另外,兩當鎧也要保密,以後這裏生產的所有物品,都要保密。”

  蒲元眼睛一亮,董俷專門點了他的名字,這說明……

  “蒲元,你做的不錯,我要獎勵你。想要什麼獎勵?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滿足。”

  那蒲元猶豫了一下,“主公,請您稍待。”

  他轉身就跑,朝著住所跑去。董俷愕然,但旋即一笑。

  “蒲師傅,我需要你繼續為我打造這些兵器。你們這次做的不錯,此後這個寨子裏的人,只要能做出成績,我定不會虧待你們。恩,這個寨子從此以後名為將做營,獨立為軍,只聽命於我。蒲師傅,我命你為大匠,他日會呈報我父親,為你等安排一個出身。滕麗兒,傳我命令。將做營裏的人都稱之為匠,牧場中所有人,都不得對他們無禮……蒲師傅,你們好好幹,我董俷發誓,定不負你等。”

  這一句話,讓四周匠人們熱淚盈眶。

  蒲師傅更跪地叩首:“我等願為主公效死命!”


  這時候,蒲元回來了。他手裏抱著一個鐵盒子,看到這場面,不由得一下子愣了。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56 PM

第四十五章 巨魔士(二)


  兜鏊,主要是為了防護頭部的護具,由一個半圓形的鐵砵之稱,後面有用鐵片編成的頓項以保護後腦、臉頰和頸部。蒲師傅打造出來的兜鏊,更在前面增加了一個銅質的翼墊,能保護鼻樑和嘴巴,並且和頓項相連,呈顯出一個鷹翼形狀。

  筩袖鎧的形狀,很像是一件短袖套衫,由鐵片編成,可護住雙肩和腋下。

  鐵片下用鞣制的獸皮做墊,更增添了幾分防護力。這種用於裝備普通士兵的鎧甲,據說只有雒陽的禁衛軍才能配備,即便是牛輔手下的郡兵都還沒有裝備起來。

  董俷曾經見過筩袖鎧,但他覺得,蒲師傅的筩袖鎧似乎更好一些。

  精良的護具,再加上相應的武器,是打造一支精悍人馬的基礎。董俷在上一世看過一部電視劇,裏面說一支精銳的部隊,就必須要有屬於他們的魂魄。董俷也想這樣做,可飯要一口一口的吃,為部隊打造魂魄,目前還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對董俷而言,打造一支他理想中的人馬框架,這才是當務之急。

  同時,任何一點微小的進步,都會產生出跨時代的意義。董俷很清楚這一點,同時他也知道,那微小的進步,正是來源于工匠們孜孜不倦的創造。當無數微小的進步匯聚在一起的時候,就會由量變而轉化為質變。這需要過程,董俷有耐心。

  安撫和收攏了工匠們的心,董俷又命令滕麗兒召集白馬羌兵,加強對將做營的守衛。

  他帶著蒲元來到了軍帳,讓裴元紹和董棄在帳外守護。

  “蒲元,現在你可以暢所欲言。想要什麼獎勵?只管對我說吧。”

  “主公……請您先看這個。”

  蒲元打開了鐵盒子,從裏面捧出了一卷竹簡。董俷接過來,翻開看了一眼,上面記載了各種器具的打造方法,但是沒有圖形,只是最基本的結構原理說明。

  “這是……”

  “主公,我們家世代都是工匠,居住于廣漢。您也知道,論鑄劍造物,蜀郡的工藝歷來都是翹楚。我的祖先,從春秋時就從事匠造,歷經無數代先人的努力……”

  “蒲元,我沒興趣知道你家祖先的歷史,我只想知道,這是什麼!”

  董俷目光灼灼,凝視蒲元。
  蒲元深吸一口氣,“主公,我家祖先曾學藝於公輸般,後來又根據祖傳的手藝,留下了這一卷《蒲門考工錄》。暴秦當政,始皇帝焚書坑儒,我家祖先也被波及……圖錄已經全部被毀,只留下了這一卷文字。元自幼喜歡匠造之術,所以請主公賞賜,讓元能依據這《考工錄》上的原理進行煉造。只是元也不知道,會造出什麼物品,甚至有可能花費千金,到最後卻一無所得……不知主公願意否?”

  董俷看著蒲元,輕輕的揉著鼻子。

  “你父親不知道這《考工錄》的事情嗎?”

  “先祖曾說過,匠造不僅僅是要有工藝,更要有天賦和靈性。父親的手藝可說精湛,但是……所以,這《考工錄》在他手上,必然沒有大用。元出生後,祖父經過三年的觀察,把這卷《考工錄》贈與元。五年來,即便是在白馬羌為奴,元也始終沒有停止對它的研究。士大夫皆以為匠造為鄙夫之術,元今見主公重視,故而鬥膽提出請求……若元能試驗成功,與主公今後大業,定然會有幫助。”

  “大業?我能有什麼大業?”

  董俷笑了,“我所求,只為家族能夠長久……不過,我既然說了,只要我能做到,我就會滿足你。這件事,我倒也力所能及。你盡管試驗,若有所需就呈報上來。”

  “元多謝主公。”
  “蒲元,你的心思我能理解。但我卻覺得,僅憑這一卷文字,只怕……若你願意,可以造訪天下能工巧匠。凡有一技之長,必能對你有所幫助。待你技成之時,再來研究這《考工錄》,也許會有更大的收獲。若你願意,我可以資助你去學習。”

  蒲元聞聽愕然,許久之後,他起身跪在地上。

  “聞主公一言,元方醒悟……元願遊歷天下,遍訪能工巧匠求藝。他日若能藝成,定不負主公今日這番點醒和提攜。”


  “好,既然你有這想法,就去告訴你父親,準備一下吧。明日我會派人送錢與你,你隨時可以出發。”

  “多謝主公!”

  蒲元起身,低著身子退出了軍帳。

  董俷也走出了軍帳,讓人牽馬過來,“元紹,董棄……對了,你們再叫上董召,你們三人隨我走。滕麗兒,看好將做營,若有什麼事情,就派人去大屋找我。”

  大屋,是董俷對建在牧場中的董府之稱。

  與臨洮城內的董府不同,牧場中的董府,只有一排房舍,如今主要是老夫人居住。

  裴元紹等人應命,隨著董俷前往大屋。

  當四人來到大屋的時候,綠漪和董鐵正好也在大屋門口下馬。

  “綠漪,把你抄錄的文字給我,順便去奶奶那裏,把前些天抄錄的文字一起拿來。”

  綠漪應了一聲,從馬上解開了包裹,拿出一摞紙張,放在董俷手中。

  “小鐵,一會兒在屋外幫我看著。”

  董鐵點點頭,笑嘻嘻的說:“主人放心,小鐵明白。”

  董俷帶著裴元紹三人來到了他在大屋的書房裏。他先坐下,然後擺手示意三人也坐下。

  不一會兒的功夫,綠漪拿著一個包裹走進來,放在董俷面前的桌上。

  “公子,這是奶奶讓人打造出來的東西,說是交給你,你就能明白是什麼意思。”

  一塊黑黝黝的鐵牌,巴掌大小。

  正面是一個巨人揮錘的圖案,背面寫著三個古拙的金石篆文:巨魔士。

  董俷拿著鐵牌,愣住了。

  奶奶讓人打造這鐵牌,是什麼意思?

  巨人揮錘……古人稱錘,也叫椎。不論是神話還是傳說,用錘的人並不是很多。

  “奶奶還有沒有別的話?”

  綠漪輕聲道:“奶奶說:巨魔揮金錘,天下皆震驚。門下三千士,當赫洛陽城。”

  董俷恍然大悟……奶奶分明已經看出了他的企圖,甚至還為他起了名字。

  巨魔揮金錘,天下皆震驚……

  董俷哈哈大笑,“門下三千士,當赫雒陽城……巨魔士,巨魔士,當真是好名字!”

  “綠兒,回去告訴奶奶,就說阿醜已經明白了!”

  綠漪笑著答應了一聲,轉身退出了書房。董俷打開包裹,看了一下裏面那寫滿字的紙張。

  “我擬立三軍,有兵書三卷。今日找你們三人,就是要讓你們三人擔當起重任。”

  裴元紹三人聞聽,只覺熱血沸騰。

  呼的起身,“我等願為主公效死命……”

  “此為步軍兵書,贈與元紹……著你招一千人,盡選身強體壯之人訓練。若在一年內成軍,我當稟報父親,任你為都尉,你可願意?”


  “裴元紹敢不效死命!”

  董俷又拿起一卷兵書,“董召,我有騎軍兵書一卷,贈與你……也著你領軍一千,弓馬純熟者皆可入選。同樣,若一年內成軍,我也會稟報父親,升你做騎都尉。”

  “喏!”

  “董棄!”

  “末將在!”

  董俷似乎很猶豫,上上下下的打量董棄,“我能相信你嗎?”

  董棄一怔,“主公,董棄願為主公出生入死,永不背棄。若違此言,當天打雷轟。”

  這古人對于誓言格外看重,輕易不會立下誓言。

  董俷起身,走到董棄的身前,雙手把他扶起來,“你隨我時間最短,可我同樣相信你……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了姐夫……我信你,也望你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說著,拿起最後一卷兵書,放在了董棄手中。

  “此為伏波鐵騎軍,之前我還在想,如何組建。直到剛才在將做營看到了蒲元打造的馬鎧……你可去找綠漪,向她支取足夠的金錢,收購西域大宛良駒。我給你兩年的時間,望你能為我打造出一支令我滿意的鐵騎軍,你可願意擔當此任。”

  “啊,主公……棄誓死完成主公的重托。”

  董棄站直了身子,捧著兵書,看了看裴元紹,又看了看董召。

  三人突然苦笑,“主公,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這,這……我三人都不識字啊!”

  董俷笑道:“這個我已經考慮到了,從今日開始,你們隨綠兒識字。兵書中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問綠兒。還有……若不能通過綠兒的測試,你們不得領軍。”

  三人相視一眼之後,“多謝主公!”

  裴元紹猶豫一下,忍不住輕聲問道:“主公,這人馬組建之後,當取何名?”

  “巨魔士,此軍名為巨魔士!”

  董俷摸著下巴,淡淡一笑。那細長的眼睛一瞇縫:韓遂,等著吧。我巨魔士殺入金城之日,就是你授首之時。蒼天若有眼,看你韓文約還能得意多長的時間?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5:58 PM

第四十六章 武夫無名

  董家招人了!

  雖然說招的只是護兵,可也足以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先有西羌遊散羌人前來報名,而後又有雍州、涼州、漢中等地無家可歸的人應聘。

  ******

  七月中的一天,董俷在守完了七七之後,由董鐵相伴,帶著五十名護衛踏上旅程。

  老夫人沒有相送,只是讓綠漪轉達:“遇事要冷靜,中原自古能人倍出,萬不可生小覷之心。能有所獲自然好,若是人家不願意,就不要強求,以免讓人生厭。”

  綠漪這次沒有和董俷一起走,留在了牧場。

  臨別時,小丫頭哭的好像淚人一樣。董俷也心生不忍,用力的摟抱她,“綠兒,照顧好奶奶,照顧好阿醜……此次遊歷,多者一兩年,少的話也許半載即回。好好的幫我看著家,等我這次回來,我們就成親。”

  小丫頭的連紅的好像傍晚的落霞,頭埋在董俷的懷中,鼻子裏發出呢喃般的聲音:“恩!”

  其實,按照老夫人的意思,董俷在離家之前,就應該先娶了綠漪過門。

  可董俷覺得自己年紀實在太小,雖說心裏年紀大,可這身體,才不過十三歲啊。

  百般商量之後,終於各讓一步。

  等董俷遊學回來之後,就和綠漪成親。這,也算是了結了綠漪心裏的一樁心事。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董俷跨坐象龍,另有一匹戰馬上,背著一對新打造出來的擂鼓甕金錘,重一百八十斤,並且由董鐵在一旁親自照看。隨行的五十人當中,幾乎有一半是當初隨董俷轉戰西北的親信。剩下的二十個人,則是由老夫人派來,也值得董俷信任。

  一人雙騎,馬鞍之下暗藏雙鐙,並釘上了馬掌。

  這一行,足有百騎,浩浩蕩蕩的穿州縣,過三輔,繞長安,跨潼關。一路倒也沒有什麼大事情發生。偶爾有一些不長眼的盜賊蹦出來,沒等董俷動手,就被他的那些手下幹掉。

  廢話,這麼點盜賊,哪值得堂堂巨魔兒親自動手?

  偶爾也有官軍出現,企圖搶劫董俷等人的馬匹。也難怪,董俷等人的戰馬都是上好的西涼馬,特別是董俷胯下的那匹象龍,更惹得不少人眼紅。可當董俷亮出了身份之後,官軍也紛紛退去。這裏是司隸,搶司隸校尉的兒子,那才是找死。

  董俷沒有去河東,而是在出了潼關後,直接過雒水,朝著他心目中的第一個目的地進發。潁川,那可是天下士子雲集的書院,好像演義中有不少人,都出自潁川書院。

  記不清有多少人,但那裏的確是人才眾多。

  董俷不是沒有想過虎軀一震,王霸之氣一發,然後天下英傑紛紛來投。

  可他也不是剛來到這個時代的菜鳥,十幾年的生活,加上上輩子的心智,讓他非常清楚,在這個時代的人,絕不簡單。郭嘉、荀彧、荀攸……這些人他想都不敢想。哪個不是人精,又豈是他能用三言兩語就晃點過來?老老實實,找點二三流人物再說吧。等將來有了身份,有了地位,那時候才有資本去招兵買馬。

  至於牛人們有多大?

  董俷不知道,也記不清楚。

  反正當他進入潁川的時候,頓覺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氛撲面而來。

  那不是西涼的荒蠻,也不是一路走來,充斥在北地的彪悍。一種很獨特,也許是潁川特有的學術氣息,讓他甚至不敢騎馬在路上行走。放眼看去,盡是頭戴高冠的士子,一個個風雅淡漠,氣質更和董俷往日見過的那些人,完全的不一樣。

  上輩子,董俷嘗以不能繼續求學而悔恨。

  來到這個世界,更因為那部《三國演義》,而對文人士子心懷莫名的尊敬和畏懼。

  這些人,可都是動動嘴皮子,就能要人老命的傢伙啊!

  董鐵等人雖然不知道董俷的這種心思,可主人下馬,他們又如何敢繼續坐在馬上?

  這一群人進入潁川,立刻引起了不少的關注。

  而董俷的相貌,也讓許多人竊竊私語。一些路上的女子看到他的模樣,甚至還矯揉做作的捂著嘴巴,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好像是再說:這世上怎麼有這麼醜的人?

  “主人,我們現在去哪兒?”

  “先找一家客棧,我們先住下來再說。”


  眾人點頭,沿著潁川最寬敞的街道走下去,沒多遠,就看到有一家客棧的幌子在風中飄擺。

  “就那家吧!”

  趕了一天的路,天已經快黑了。董俷指著那客棧說:“我們今晚就在那家客棧住宿。”

  眾人一起答應,走到了客棧門口。

  有兩層樓,上面是木質結構,雕梁畫棟,更有高士滿堂,喧嘩聲、嬉笑聲不絕於耳。

  董俷把馬韁繩交給董鐵,正要進去。

  哪知迎面有一個店夥計模樣的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你們要幹什麼?”

  董俷一拱手,“店家,我們要住店!”

  看清楚了董俷的長相,那店家故作驚恐狀啊了一聲,“哪兒來的醜鬼,嚇死人了!”

  董鐵勃然大怒,跨步上前,卻被董俷攔住。

  那店夥計冷笑道:“怎麼著,還想撒野不成?看你們的樣子就知道你們是什麼東西,也不打聽一下,這登仙樓豈是你們這些粗鄙野人能住進來的?我實話告訴你們,你敢動我一根指頭,我就要你全家死光。這登仙樓是誰家的產業,知道不?這是荀家的產業……豎起你們的狗耳朵去打聽一下,荀家又是什麼身份?”

  “荀家有怎麼了?還不是一樣要吃飯睡覺!”

  董俷能忍,卻不代表其他人能忍。隨行的眾人裏面,大都是羌人出身。特別是跟隨董俷轉戰千里的那些人,哪個不是火爆的性子,在董家牧場更是橫著走的主兒。

  鏘……

  一連串的清脆聲響,董鐵率先拔出了兵器。

  緊跟著,明晃晃,光寒寒的武器晃動,那店夥計也被嚇住了。也許,他從沒有遇到過這種敢在潁川城中動武的主兒。一時間,那張瘦猴一樣的臉,沒有半點血色。

  “爾等是什麼人?竟敢在這裏動武,不怕官府治罪嗎?”

  登仙樓外的動靜,自然引起了樓內人的注意。幾個士子站出來,義正詞嚴的喝道。

  見士子出現,店夥計又來了精神。

  “還想殺人?來人啊,有人要殺人了……小子,打我啊,殺我啊?有卵子的話……”

  那店夥計的話越來越難聽,董俷細長的雙眸,不知不覺的瞇成了一條縫。

  我忍,我忍……我忍無可忍!

  董俷探手鏘的一聲從象龍背上抽出了蒲師傅為他專門打造的闊刃斬馬劍。秋水般的光毫在空中一閃,那店夥計的腦袋刷的一下飛了起來,還在空中喋喋不休,“有種殺我啊!”

  血光崩現,染紅了地面。

  士子們大叫起來,“快去稟報官府,有人殺人了……”

  更有幾十個身材魁梧的士子從登仙樓中出來,亮出了寶劍,呼啦啦圍住了董俷等人。

  “爾等欺人太甚!”

  董俷二指抹去闊刃刀上的血珠子,“收起兵器,否則休怪我心狠手辣,不懂敬賢之道。”

  “大家都住手!”

  一聲清雅厲喝,一群人從樓中走出來,緊跟著就有人說:“慈明出來了,別放過這鄙夫。竟然敢在這登仙樓前殺人,當我潁川無人嗎?慈明兄,千萬不要放過他。”

  為首一人,面如粉玉,身高八尺,一派風流倜儻。

  他身穿淡青色儒生衫,肋下配劍。頜下三縷長須,更增添了幾分令人敬重的氣概。

  “爾等何人,竟敢在鬧事殺人?”

  董俷抬起頭,覺得在眼前人面前,有一種自卑感。

  人家太帥了,帥的讓董俷覺得無地自容。不過臉上卻沒有任何表現,收刀回鞘,“你是何人?”

  “瞎了眼的鄙夫,連荀中郎都不認識……鄙夫就是鄙夫!”

  “爾等再敢出言辱人,某家雖然敬重爾等,可我這玉靈劍卻不張眼睛。”董俷的手,再次握住了劍柄。隨著他一聲厲喝,身後隨從刀槍並舉,相互碰撞。凜冽殺氣,立刻散開。雖然只有五十人,卻生出了不下千軍萬馬般的氣勢。樓內立刻鴉雀無聲。

  “此乃荀中郎,豈是你一鄙夫可以詢問?”

  那中年人身後有人開口。董俷眼睛一瞇,“小鐵,殺了他!”

  “喏!”

  話音未落,眾人甚至沒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董鐵突然竄出,在狹小的空間中奇異一折,兩道寒光掠過,就聽樓內一聲慘叫。一個士子倒在血泊中,首級在地上滾動。

  中年人一皺眉,抬起手。

  剎那間,從樓內闖出幾十個家將,立刻和董俷等人對峙。

  “那少年,你先前殺人,是我荀家禦下無方,殺就殺了,荀爽不與你一般見識。可是竟然敢……若不把你拿下,豈不被人恥笑?左右,將這無知鄙夫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00 PM

第四十七章 鄙夫之怒

  董俷從沒有想過,會在潁川殺人,更沒有想到,剛到潁川就和當地人發生了沖突。

  荀爽是什麼人?

  董俷不知道。他只知道,三國演義裏姓荀的人當中,最有名望的是荀彧和荀攸。不過,既然這荀爽也姓荀,想必是荀家的人。得罪了他,豈不是就得罪的二荀?

  心裏很無奈的苦笑,可眼下這情況,卻不可能善了。

  鄙夫?在這些士子的眼中,他不過是個鄙夫?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蠻荒鄙夫。

  但鄙夫也有尊嚴,鄙夫之怒,更不是你們這些士大夫所能承受。

  既然沒有了緩解的餘地,董俷也不會再忍讓。過度的忍讓,只可能讓對方更囂張。

  翻身上馬,自有人從馬背上送來了兩柄大錘。

  隨從的護衛們也紛紛上馬,刀槍並舉,寒氣逼人。

  “荀先生,我只是途徑此地,想要找個地方借宿一晚,不想惹事。不過,若你想死,只管放馬過來。到時候休怪我讓這讀書人的聖地,變成一片血海修羅地獄。”

  那大錘點指對方,董俷做最後的努力。

  荀爽臉色一變,心道一聲不好。董俷此刻所散發出來的殺氣,絕對稱得上可怕。

  而他身後的隨從,更是一個個殺氣凜然。那絕非沒有經過戰場的人可以擁有的氣質。看這些人的裝備,即便是洛陽城中最精銳的部曲,也不見得就能強多少。

  難道是那個世族的護兵?

  突然有一絲寒意,剛才自己酒樓的人可不少,這醜鬼身邊的人居然能在這麼多人當中遊刃有餘的殺人,可是個能人啊!而且,這醜鬼手裏的錘,似乎很有份量。

  荀爽有點後悔!

  當年為躲避黨爭,獨自在漢水生活了多年。此次回潁川只是為了拜訪老友,故而在自家名下的酒樓裏擺上酒宴。哪知道,會惹出如此麻煩,可真是有些倒楣了。

  荀爽後悔,但是卻不會害怕。

  荀家乃是豪族,又何曾害怕過別人。不說別的,荀氏八子,哪個又是善與之輩?

  當下臉一板,“殺人償命,此乃國法!現在下馬束手就擒,爾一區區少年,念你年幼無知,可饒你一命。否則,刀槍無眼,動起手來,可休怪老夫的手下不客氣。”

  董俷笑了起來,雖然看上去更加難看。

  眼睛幾乎看不見了,只剩下一條縫。可瞭解他的人都知道,自家的主公真是怒了!

  “投降?”董俷聲音陡然提高,“某家在西涼,十萬羌人圍堵尚奈何不得我,區區數十人,也敢誇口讓我投降?荀先生,我敬你才和你說這些,莫要枉送手下性命。”

  雙方劍拔弩張,火藥味越來越濃。

  早有人在董俷斬了那店夥計腦袋的時候就去通報官府,此刻暗自咒罵,為何官府還不過來。

  荀爽此刻也是騎虎難下。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一鄙夫殺了自家的人。雖然那店夥計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可總歸是荀家的人。若傳揚出去,荀家的臉面何存,他荀爽的臉面又怎麼辦?

  高舉的手,用力的放下。

  這是一個信號,外面的家將們立刻齊聲吶喊,向董俷等人沖來。更有不知死活的武生,從酒樓中竄出來,呼號著,揮舞刀劍撲了過來。董俷猛然睜開眼睛,咬牙切齒道:“殺!”

  話音未落,象龍馬已經沖了出去。

  單手大錘向外一磕,鐺的一聲脆響,一武生手中的寶劍立刻就飛了出去。也許是想要拍一下荀爽的馬屁,順便還能提高自己的名望。武生一腔的美好願望,卻在眨眼間破滅。寶劍出手,董俷另一把錘就掃了過來。那武生的腦袋噗的碎開了。

  紅的、黃的、白的……一起往下流。

  董俷手起錘落,周邊沖過來的家將不是被砸死,就是被砸的骨斷筋折。哀號聲,慘叫聲在酒樓前上空回蕩。酒樓中的文士,此刻一個個面如白紙,瑟瑟發抖。

  荀爽的家將也不差,只是他們遇到的,是從生死線上走出來的兇神惡煞。

  且不說老夫人派給董俷的二十個隨從,單只是那三十名董俷的親信,哪個手裏沒有百八十條人命?西北的風沙雖大,也錘煉出了他們心狠手辣的心腸。千里轉戰,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的豪傑。這三十人殺將起來,如同虎入羊群一般。而董鐵更是兇狠,他沒有上馬,在人群中游走,雙刀更帶起一蓬蓬沖天的鮮紅熱血。

  荀爽等人目瞪口呆。

  人數上,他們至少比對方多了一半還有餘。

  可形式上,他們的家將,簡直是不堪一擊。還有對方的首領只在開始動了兩下手,之後就一直在旁邊觀戰。身邊還有二十個人沒有出動,可己方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從長街的盡頭,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百餘名官軍飛馳而來,讓酒樓中的文士們,不由自主的長出了一口氣。

  平時,他們何曾看得起那些舞刀弄槍的粗人。可在這個時候,卻覺得官軍分外親切。

  董俷已經收起了錘。

  這種毫無意義的拼殺,已經提不起他半點的興趣。擺擺手,示意身邊護衛的二十名護兵上去。這二十個人一出現,立刻展現出和董俷親信不一樣的戰斗方式。

  馬不停蹄,沖進了官軍當中。

  清一色的狹長卷刀,來來回回只有三招,卻相互間配合默契。一個人出招架住對方的兵器,身後立刻有人就超過去,一刀把對手砍下馬。過程若行雲流水一般,絲毫沒有半點的拖泥帶水,好不流暢。董俷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戰斗方式。

  他知道,這些人,也是成家最後的家底。

  此前一直由成方所訓練,在成方離開牧場之後,這些人也就隨即被派了過來。

  他們只有三招刀法,卻是從小一起訓練。這三招刀法,已經和他們的身體融合在一起。別看只有這三招,但沖鋒起來相互間的配合,卻可以衍生出無數的殺法。

  窮成方一生之力,也僅僅訓練出了一百個讓他滿意的人。

  董俷嘬口一聲歷嘯,親信們立刻退回他的身邊。而這麼一眨眼的功夫,那二十個人已經穿透了官軍的隊伍,而後撥轉馬頭,口中發出一聲大吼:“殺!”


  二十個人又殺了回來……

  這一來一回,長街上到處都是屍體。

  倖存下來的官軍不足二十個,一個個嚇得朝兩邊躲,根本不敢在露頭出來說話。

  董俷冷笑:“荀先生,爾等均是博學多才之人,也許並沒有聽說過鄙夫之怒,血流成河。”

  “你……”

  荀爽剛要開口,身邊卻有一人拉住了他。年紀比荀爽相差不多,站出來拱手道:“在下南陽何顒。少年人,觀你麾下當是飽經沙場之人。你是何人?速速報上名來。”

  何顒?還是沒聽說過!

  但董俷已經懶得理睬對方。現在知道詢問姓名了?剛才都幹什麼去了?

  突然,覺察到有人好像在窺視他。董俷猛然抬頭看去,見酒樓二樓上有弱小人影一晃,隨即就沒了影子。殊不知,他這樣的舉動,卻是對士大夫們最大的侮辱。

  那何顒,也是當代名士。

  即便是大將軍何進,對他也是恭恭敬敬。

  在他看來,詢問董俷的名字,已經是給他了極大的臉面。區區鄙夫,如何值得他去詢問?

  也就在這時候,從酒樓內傳來一陣咳嗽聲。

  荀爽等人臉色再變,連忙躬身讓開了路。從裏面走來了一名老者,年紀大約在五旬上下。身邊跟著兩個少年,其中一個瘦瘦弱弱,乍一看,好像個女孩子般秀氣。

  另一個卻是身材魁梧,相貌英挺。

  這老人一出現,所有的文士仿佛有了主心骨一樣,表情立刻顯得有些不一樣了。

  城外,傳來了號角聲。

  那是在召集潁川郡兵的號角。

  “慈明,不如給老夫一個面子,讓這該死的聲音停了吧。就算郡兵來了,只怕也攔不住這位小英雄。呵呵,徒增死亡……不如這樣,我待這位小英雄向你道歉?”

  “啊,伯喈先生,這怎麼使得,折殺小生了。既然伯喈先生發話,慈明敢不聽從?”

  說著話,抬手召來一人,在他耳邊低聲囑咐了兩句。

  這老人須發花白,身子看上去很瘦弱,但是卻有一種剛正之氣。

  臉上帶著和藹笑意,朝董俷一拱手,“小英雄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老夫蔡邕。”

  董俷這下子有點暈了!

  荀爽、何顒是誰?他不知道。可是他卻聽過蔡邕的名字。

  三國演義中,老爹被那個三姓家奴殺了之後,也只有蔡邕為他老子掉過眼淚,哭祭過。後來,蔡邕被王允所殺……雖然不知道王允如今何處,但董俷卻不喜歡此人。

  據說,蔡邕是當代的大文豪,大教育家,還是大音樂家。

  董俷對蔡邕瞭解不多,可是卻聽過他的名字。想當初,他曾是靈帝劉宏的老師,更曾經當著劉宏的面,抨擊十常侍的罪惡。可惜最後……卻落得一個丟官罷職。

  這是個好人,更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有時候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對於瞭解的人,總會有些莫名的親切感。

  猛然抬手,所有隨從立刻停止攻擊,退回董俷的身後。董俷下馬,整理了一下衣冠。

  大步流星的走過去,在距離蔡邕還有十步的時候停下來。

  插手躬身,深施一禮,“晚輩董俷,乃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董卓之子,拜見蔡大家。”

  說完這句話,董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剛才樓上那個弱小的身影,似乎就是蔡邕身邊的那個瘦弱少年。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那個秀氣的好像女孩子一樣的少年。怎麼看怎麼像女孩子,難道是女扮男裝?

  女扮男裝?

  這四個字在董俷腦海中閃過,卻也讓他忍不住啊的叫出聲來。

  難道是她?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02 PM

第四十八章 緣深緣淺

  荀爽等人松了一口氣,面無表情的看著董俷,眼中卻流露著輕蔑之色。

  董卓?

  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聽上去好像很威風,可說穿了,也不過是個六郡良家子的出身。似荀爽這樣的世家子弟,或者如同何顒一般的當世名士,還真的不把董卓放在眼中。那大將軍何進怎樣?還不是對他們恭恭敬敬?鄙夫,果然是鄙夫!

  ******

  董俷想起了誰?

  自然是蔡邕膝下的那個大名鼎鼎的女兒,蔡琰。他對蔡琰的瞭解不多,只是記得在評書中,曹操伐漢中時蔡琰曾經出場過。袁闊成大師對這個女人的評價很高。

  似乎後來創造過胡笳十八拍的曲子,並且聰慧過人,一生的經歷也很坎坷。

  除此之外,董俷再也想不起蔡琰的任何事情。故而在看到小書生的時候,董俷也只是在腦海中閃了一下名字,而後再也沒有反應,非常恭敬的向蔡邕躬身行禮。

  蔡邕倒是沒有顯示出荀爽等人的那種姿態,而是非常和善的點頭,“原來是董河東的公子,邕倒是失禮了。不過,公子在潁川如此大開殺戒,可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若傳到了朝廷,說不定還會給董河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宦閹當道,公子的行事還是應該多些謹慎。今日的事情,不如就由老夫出面,就這樣算了?”

  目光掃了一下荀爽等人,語氣看似徵求,卻帶著不可忤逆的強硬。

  荀爽和何顒是領頭人,先有些不太高興。不過聽到蔡邕提起了宦閹二字,驀地醒悟過來。

  董卓的確無甚了得,可畢竟是一地太守,更兼司隸校尉,說起來也是位高權重的人物。再加上,此人和大將軍關系密切,而大將軍當年,更是靠著宦閹的幫助才有今日成就。這兩年來,由於士大夫的努力,使得大將軍和宦閹產生了間隙……如果為了今日的事情惹怒了董卓,甚至還可能會觸怒何進。到時候,大將軍和宦閹聯手的話,那士大夫和清流名士,可真的在朝堂上就沒了生存的空間。

  伯喈先生,果然是慧眼如炬啊!

  一眼就看出了這裏面的利害關系……荀爽與何顒相視一眼之後,齊齊的點頭同意。

  “慈明既然已經同意,公子你呢?”

  董俷如何不知道,蔡邕這是在幫助自己。只是他沒有荀爽、何顒那般玲瓏剔透的心思,故而也不明白,堂堂的蔡大家,為何要幫助他來說話?不過,董俷也知道,他老子看似風光,可在士大夫的眼中,什麼都不是。所以,還是見好就收吧。

  “小子莽撞,既然蔡大家如此說話,小子安敢不從?”

  “好,好,好……”蔡邕開心的笑了起來,連連點頭,“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啊!”

  “慢著!”

  何顒一皺眉,搶先開口道:“伯喈先生出面調解,我等安敢不聽從?只是潁川乃天下名士所會聚之地,更是讀書人才能停留的地方……董太守公子,還是早早離去的好。”

  言語之間,依然帶著那種高不可攀的傲氣。

  董俷心頭一怒,就要開口說話。可蔡邕卻點點頭說:“伯求說的倒是有一些道理。”

  連蔡邕都這麼說了,董俷是一肚子的火,卻發不出來。

  苦笑一聲,心中不由得黯然。這士大夫的力量果然是很王道……怪不得有人說,這武將和士大夫,是天生的敵人。武將看不起士大夫的手無縛雞之力,只會誇誇其談;而士大夫們,同樣認為武將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粗鄙群體。

  插手向蔡邕再行一禮,董俷壓著火氣說:“既然如此,俷告辭!”

  說完,他轉身命人牽過戰馬,“我們繞道而行,今夜就在野外宿營吧。”

  隨從們都流露出不忿之色,可既然董俷開了口,做隨從的,還能說些什麼呢?

  就這樣,一行人沿著大街,向潁川城外走去。

  待董俷等人的身影消失,荀爽等人上前向蔡邕見禮,“伯喈先生,您怎麼在這裏?”

  “老了,累了!”

  蔡邕爽朗的笑道:“整日在雒陽呆著也沒甚事情,索性回家,準備回陳留住些日子。”

  “伯喈先生這是哪里的話?您這精神可好的很,怎麼就生出歸隱之心?”

  何顒的話,讓蔡邕顯出黯然之色。荀爽自然聽說過,蔡邕自幾年前被皇帝罷了官,卻依然被皇帝所重視。畢竟皇帝當年曾受過蔡邕的教導,說穿了,那可是帝師。

  只是,十常侍的能量太大了!

  蔡邕雖然大難不死,卻時時被十常侍所惦記。就連去年蔡邕嫁女,十常侍也生出了許多事端。雒陽雖好,可奈何奸臣當道。蔡邕就算有天大的本領,也無處施展。

  心知蔡邕心情並不是很好,荀爽輕輕拉扯了一下何顒。

  那何顒也是名士,平素也是心直口快,但不代表他不通人情世故。荀爽這一拉扯他,也就馬上明白了其中的內情。頓時心生愧疚之意。這心裏想什麼,嘴巴上立刻就說出來了,“伯喈先生休息一下也好,休息一下也好……將來還要東山再起。”

  荀爽很無奈的看了何顒一眼,而蔡邕卻笑了起來。

  “伯喈先生,爽也是剛到潁川,正和好友們相聚。先生既然也在,不妨一起?”

  蔡邕搖頭笑道:“慈明客氣了……邕如今也是待罪之人,不敢連累各位好友。剛才也只是恰逢其事而已。趕了一天的路,用也乏了。正要休息,就不打攪各位了。”

  荀爽等人也不勉強,“既然如此,那就不擾先生了。不知先生打算在潁川停留多久?”

  “哦,明日一早,我就動身!”

  一干人頓時流露出失望之色,何顒道:“先生難道不能多留些日子?正好可在書院開講,我等也好聆聽先生的教誨啊。”

  “伯求不必客氣,你我皆是不得志之人,何來教誨二字?只是邕如今心急回故里休養……不如這樣,他日若慈明、伯求到陳留時,邕做東,到時候我們再暢談一番?”

  “既然如此,我等將來必登門拜訪。“

  荀爽與何顒也不再強求,恭送蔡邕上了酒樓,他們這才回酒席中。只是這心情,和早先大不一樣。

  ******

  回到客房裏,蔡邕在榻上坐下,靠著軟墊閉目養神。

  兩個少年在旁邊捧著書,大聲的朗讀。蔡邕面帶笑容,不時的點頭,表示贊賞。

  突然,瘦弱少年放下了手中的書卷。

  他這一停下來,那魁梧的青年也隨之放下了書。

  蔡邕睜開了眼睛,看著瘦弱少年道:“奉孝,你在想什麼?”

  瘦弱少年靦腆的一笑,“先生,嘉想起了一件事……去年這個時候發生的一件事。”

  “哦?”

  蔡邕問道:“什麼事?”

  “去年此時,董衛兩家險些聯姻。衛家人曾經派出了迎親的隊伍前往臨洮,但是……據說那為首之人,也是個用錘的傢伙,綽號‘公子’。剛才看到了董氏良家子,嘉就想起了那個‘公子’。自去年之後,那位‘公子’似乎就在茫茫人海中消失了。”

  魁梧青年眼睛一亮,“奉孝是說……”

  瘦弱少年搖搖頭,“嘉什麼都沒有說。”


  蔡邕流露出沉思之狀,半晌後長嘆一聲道:“奉孝提起這件事,我倒是也有印象。董衛若是能聯姻,倒也是一樁美事。至少朝中清流,在司隸也能獲得助力。可惜,事情沒能成功……奉孝,你聰慧狡佶,思路敏銳,是一件好事。可你剛才說的事情,未免有些……董家雖非世族,可也是功勛之臣。董卓當年得種嵩太尉提攜,可是立下了許多功勛,你沒有證據,不能亂說。再者,董衛聯姻,對董家只有好處。我實在想不出,董家人有什麼不滿。以後說話,定要三思啊。”

  “學生受教!”

  “今日觀慈明等人作為,我實在有些擔憂。慈明、伯求都是有見識的人,卻一樣對董卓這樣的良家子不屑一顧。殊不知,如今朝堂上內憂外患,董卓這樣的人固然出身卑賤,卻已經成了氣候。若再把他們排斥在朝堂之外,只怕是遲早生出禍事。這種人,只能偱偱誘導,而不可一味的打壓。用的好,那可是我等的臂助。”

  “先生,您對剛才那董門良家子,有興趣?”

  “興趣嘛……呵呵,我不通武事,對那孩子瞭解也不多。只是從他的表現來看,初時能忍,行事也很沉穩;而後出手,更殺決果斷,頗有大將風範。而他的隨從,也多是能征善戰的勇武之輩……對了,那孩子說,他曾在西羌從十萬人的重圍中殺出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如此,你等以後遇到他,斷不可小覷。”

  兩人點點頭,都沒有說話。

  蔡邕笑著說:“奉孝,你八歲就隨我學習,這些年我會的,都已經教給你了。潁川是你故鄉,明日我啟程,有元嘆陪伴即可,你回家和父母相聚吧。你要牢記,天下能人有很多,你雖然已經從我這裏學了不少,但還要繼續努力。我這裏有一封信,回頭你持此信去潁川書院拜訪,多聽多學……若有機會,多出去走走。”

  瘦弱少年一怔,“先生,學生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您為何要趕學生走呢?”

  “呵呵,我生平有三絕。書畫經文,元嘆受之;琴道音律,昭姬傳承。然,邕最得意的,還是幼年得異人傳授的兵法韜略,合縱連橫之術。元嘆生性耿直,雖聰慧卻不善變通,昭姬女兒身,也不適合學習。此術如今都傳授於奉孝,怎會怪罪你?”


  “可……”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你離家多年,正應該多盡孝與父母。而潁川能人異士很多,你也可以多認識一些朋友。邕有一言送你:江河之大,因其能匯聚百川。奉孝當時時牢記,多學他人優點,將來方有可能成就一番大事。”

  瘦弱少年點點頭:“學生當牢記老師今日教誨!”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04 PM

第四十九章 太平教徒

  天剛亮,蔡邕的車馬緩緩駛出了潁川。

  荀爽等人得知消息的時候,蔡邕早已經離開的潁川,令荀爽、何顒頓足捶胸不已。

  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碧空萬裏無雲。

  車馬沿著穎水官道行進,大約在中午的時候,就離開了潁川的地界,轉入河南尹的領地中。由此,向東南行進,大約一天多的路程就能抵達管城,而後繼續前進,三五天的時間就可以到達陳國,算是進入陳留的地界中。

  蔡邕沒有在河南尹停留,更沒有去拜訪河南尹王允,而是直接坐船跨過了穎水。

  魁梧少年在經過河南尹的時候,忍不住詢問道:“老師,我們不去拜訪一下王大人嗎?”


  蔡邕在車上正閉目養神,聽到少年的話,思忖片刻後搖搖頭。

  “子師此人確有才氣,然心思狹窄,慣用陰謀。而且此人為清流黨人,我們最好還是別和他走的太近。元嘆,非是老師膽小怕事,十常侍如今風頭正盛,且又和大將軍藕斷絲連。王子師跟隨大將軍本意雖好,只是恐難以成大事,最後為他人做嫁衣。我們現在是避難,不可沾染是非,還是早早的回陳留老家為上策。”

  “學生明白!”

  魁梧少年點點頭,立刻催促車馬加緊趕路。

  一行人過了穎水之後,在驛站中休息了一下,吃了午飯後,立刻啟程,向陳留前進。這一路倒也無事,傍晚時分,車馬來到了一處名為富喜山的地方,屬於嵩山的分支。

  要到管城,就必須從富喜山的峽穀中穿過。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魁梧少年再次向蔡邕請示:“老師,這天眼看著就黑了,不如我們今晚就在山外休息,明天一早再趕路?”

  蔡邕走出車子,抬頭看了看天。

  “如今正是盛夏,天黑的晚。我看我們還是再趕一程吧……過了富喜山,就有管城驛站。如果今晚在這裏停留的話,就只能露宿荒野了。元嘆,我們再趕一程。”

  魁梧少年想了想,當下點頭答應,催促車馬加快速度。

  富喜山並不大,山路也不算特別崎嶇。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一個時辰內就能通過。

  可沒想到,在趕路的時候,車轅卻突然斷裂。

  雖不是蔡邕乘坐的車子,可在蔡邕看來,那輛車上的物品,比他的性命還要寶貴。

  車上放的都是書簡,是蔡邕窮一生搜集而來的書簡。

  車轅斷裂,令牛車倒在了路上,書簡散落了一地。蔡邕心疼的要命,立刻從車上跳下來,大聲的叫喊:“都停下來,停下來……元嘆,快點找人,把書簡拾起來。”

  魁梧少年很清楚老師的喜好,見此狀況,知道若不收拾好書簡,只怕蔡邕是不會走的。他命人收拾,走到蔡邕跟前說:“老師,這書簡放在何處?這輛車顯然不能用了。”

  “放在我的車上,我的車上!”

  蔡邕蹲在地上,撿起書簡用袖子拂去上面的灰塵,一臉心疼的樣子。魁梧少年點點頭,讓人把車上的書簡往蔡邕的車上搬運。他倒是沒有去撿書簡,而是走到了壞掉的牛車旁邊,蹲下身子,查看車轅的斷裂情況。這一看,心裏卻是一驚。

  手臂粗細的車轅,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斷口是平整的,顯然是被人偷偷的砍切過。

  自然斷裂的部分,只有三分之一。

  是在車仗行進的時候,特別是在經過山路的顛簸而造成。

  魁梧少年清楚的記得,從潁川出發之前,他曾經仔細的檢查過車輛。當時車轅完好,並沒有任何的傷痕。如果是這樣,這車轅只可能是在趕路的途中被人動了手腳。

  一路上,車仗幾乎沒有停過。

  魁梧少年仔細回憶了一下,在渡過穎水的時候,他離開過車仗;還有就是在驛站吃飯的時候,他離開過車仗。如果是有人動手腳,只可能是在這兩個地方出問題。

  驛站,那是官家開設的,不太可能。

  剩下的可能,就只有……

  魁梧少年的心中產生一絲不好的預感。他連忙走到蔡邕的身邊,附在蔡邕耳邊輕聲的把他所發現的問題說了一遍。蔡邕的臉色也變了,沉思片刻之後說:“元嘆,我們怎麼辦?”

  “老師,我們現在有兩條路。一是把這些車仗拋棄,我們輕裝上路,通過富喜山峽穀。等到了驛站,我們就安全了;第二個方法就是,收拾好書簡,我們從原路退出去,找一安全場所休息。等天亮後,我們再多找一些人,一起通過峽穀。”

  魁梧少年遲疑了一下,“不過第二個方法也不安全,退出山谷,我們只能露宿荒郊野外。天曉得會發生什麼事情……畢竟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很容易出事。”

  蔡邕猶豫了一下,看著滿地的書簡,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不可否認,魁梧少年所說的第一條路最安全。只要到了驛站,就可以有保障。可這些書簡,都是他辛苦搜集而來的寶貝。這樣棄之荒野的話,實在是有些可惜了。

  魁梧少年看蔡邕沒有說話,輕聲道:“老師,書簡雖珍貴,可畢竟是死物。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老師您活著,就能重新收集整理出來。可若是您不在了,這些書簡還會有誰在意?再者,小師妹那裏,不是都還留有她篆刻的副本嗎?”


  蔡邕想了想,一咬牙道:“元嘆言之有理,丟棄車仗,我們快速通過峽穀。”

  一聲令下,隨從們馬上就行動起來。魁梧少年暗中觀察,卻沒有發現這些隨從有什麼異樣的表現。心裏有些不安,魁梧少年等人簇擁著蔡邕向山中前進,一行人馬不停蹄,在天黑之前,終於穿過了峽穀,並且在不遠處,找到了一家驛站。

  這驛站距離富喜山口不遠,除了一個驛官之外,還有二十名雜役。

  蔡邕雖然被罷了官,可畢竟是一代帝師,並且隨身攜帶有皇帝贈與的金牌。更兼他是享譽天下的名士,驛官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立刻命人打掃房間,讓蔡邕等人安定下來。

  此地距離管城,大約有一百八十裏。

  安全是安全了,可蔡邕卻依舊為他所丟棄的那些書簡,而感到心疼。

  吃飯的時候,他甚至央求那驛官在天亮後去收拾書簡。能收拾多少是多少,總比全部丟棄了要強。對于蔡邕的這個要求,驛官連聲的答應,並請蔡邕放下心。

  吃完了飯,蔡邕躺在榻上還是唉聲嘆氣。

  一會兒是責怪自己膽小怕死,一會兒又擔心那些書簡遭到破壞,直到深夜才安息。

  蔡邕睡著了,可作為學生的魁梧少年卻沒有睡著。

  雖然到了驛站,他仍舊感覺不太放心。有一種直覺,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正常。

  可究竟是哪里不正常?

  魁梧少年卻說不出來。一直到後半夜,他也睡不著。當驛站的刁鬥傳來綁的聲響,預示著已經是一更天了。魁梧少年猛然坐起來,側著耳朵傾聽。他好像聽到有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人來回走動,並且時不時的還有人壓低了聲音輕聲交談。

  “快點,快點……把柴火都堆在這裏。”

  “黃先生,您別催了,都放心吧。我們在酒裏下了迷藥,所有人這會兒都應該睡著了,不會出問題的。一會兒火一點起來,咱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放心吧。”

  “放心,我怎能放心?”

  聲音很小,但是魁梧少年卻聽明白了。

  晚飯的確是準備了酒水,不過由於他心裏不踏實,所以沒有用。而蔡邕則是因為心疼那些書簡,更滴酒未沾。可隨從的人員,好像都喝了不少,早早的就休息了。

  魁梧少年忙起身下榻,走到窗旁,從窗稜的縫隙向外看。

  只見窗外的院子裏,有幾十個人。為首的是那個驛官,不過這時候卻穿的是一襲文士裝,頭戴高冠,和早先的樣子有很大區別。幾十個雜役也都換了衣服,頭戴黃巾,看上去好像是某個組織的人。院子的外面,有火把晃動,顯然還有不少人。

  不好,真的有危險。

  少年轉身,推醒了蔡邕。

  “老師,不好了,有人要殺我們!”

  蔡邕本來睡的迷迷糊糊,聽少年這麼說,睡意立刻消失,“誰,誰要殺我們?”

  “還不知道!”

  蔡邕完全清醒過來,走到窗旁從縫隙中向外面看了一眼。屋子外面,擺放著許多柴火。那驛官見都準備好了,點點頭,示意手下把火把扔到柴火上面,準備燒死蔡邕等人。

  砰,房門突然開了。

  蔡邕站在房門口,身邊的少年執劍護衛。

  院子裏的人,顯然是吃了一驚。但他們很快就鎮靜下來,文士打扮的驛官走上前。

  “伯喈先生,學生黃邵,特來向您問安。”

  這是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名字,蔡邕非常陌生。

  不過,他保持著平靜,伸手讓魁梧少年站在身後,向前邁了一步。

  “黃邵,是誰要殺我?”

  黃邵似乎對蔡邕很尊敬,微微一躬身,“伯喈先生乃世上大儒,為天下所敬重。邵雖不才,對先生也萬分尊敬,若非……邵實不願傷害先生。既然先生詢問,邵就實話實說。要殺先生的人是中常侍封諝和徐奉兩位大人,邵不過是奉命而行。”

  蔡邕心裏咯噔了一下,心中苦笑。

  原以為離開了雒陽,就能平安。哪知道那些宦閹還不想放過自己,竟然趕盡殺絕。

  回頭看了一眼魁梧少年,蔡邕說:“黃邵,邕觀你也是讀書人。十常侍既然想要我性命,邕無話可說。只是,邕有一事相求……元嘆只是隨我求學之人,與十常侍素無恩怨,不過是受邕所累。若你還是一個讀書人,就請你放了我這個學生。”

  “老師……”魁梧少年驚怒不已,“顧雍不才,卻也知天地君親師天地五常,豈能棄老師不顧而獨活?顧雍若是逃走了,又如何面對天下人,如果面對師弟師妹?老師,若您還把顧雍當作學生,休要再說此話。黃邵,有顧雍在,休想害我老師半根汗毛。”


  長劍點指黃邵,顧雍大聲喝道。

  黃邵露出羞慚之色,朝蔡邕拱手,“先生,非是邵不答應,實不能也!”

  說著,他抬起手,大喝一聲,“點火!”

  幾十個火把扔出來,落在柴堆上,立刻點燃了熊熊烈焰。顧雍一手拉著蔡邕,邁步向房外沖,“賊子休想害我老師之命,顧雍在此!”


  雜役們鏘的抽出了刀劍,準備阻攔顧雍。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響。

  緊跟著有人大聲詢問:“前方驛站,怎地走水了?你們都站在那裏幹什麼?為何還不進去救火?”

  那聲音如同一聲炸雷,在夜空中回蕩。

  蔡邕身體一振,一把拉住顧雍,“元嘆別急,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06 PM

第五十章 荒野偶遇

  天黑了,潁川在夜色中,只剩下一個朦朧的影子。

  董俷騎在馬上,立於一座山崗,瞇縫著眼睛,盯著那潁川的輪廓半天沒有說話。

  手緊緊的握著闊刃斬馬劍,面頰微微的抽搐,心裏有一股火在蒸騰。

  被活生生的趕出了潁川,對于董俷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可是他也知道,如果在潁川繼續鬧事,不但小命危險,連帶著董氏家族也會被天下的士子所唾棄。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武夫無名,這就是這個時代鮮明的特徵。

  即便是位高權重,依然會被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士子所鄙視。那滋味,真不好受。

  似乎有些理解,老爹為什麼會在當權後對士大夫那麼兇殘的壓迫和殺戮。想必在老爹的心中,也壓著一股怒火。如果這怒火不能得到宣洩,積鬱爆發起來,真的是很可怕。

  “主人,就這麼算了?”

  董鐵輕聲的詢問。看得出來,他並不服氣。可不服氣又能如何?在西北大地上,不服氣可以用拳頭打得對方服氣,而對方不會有半句怨言。但這裏是中原,拳頭固然很重要,卻不再是唯一的指標。家世、聲望……有時候比拳頭大小更重要。

  長出了一口氣,好像是把積鬱在肺裏的那股火吐出來。

  董俷撥轉了馬頭,“小鐵,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日我們在潁川所受到的侮辱,他日總會要討回來。別著急,我們有的是時間……哼哼,到時候看誰笑的燦爛。”

  對于董俷的話,董鐵似懂非懂。

  心裏雖然不痛快,但是他依舊點了點頭。不過在上馬的一剎那,董鐵說:“主人,那些傢伙在死的時候,樣子真的很可笑。呵呵,小鐵有點上癮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砍下他們的頭。那傢伙居然嚇的尿褲子,名士?還不如一條狗呢。”


  “會有機會,會有機會的!”

  董俷詫異的看了董鐵一眼。這個在原來的歷史中沒有出現過的人,如今已經開始成長了。他今年不過十六,未來會是什麼樣子?也許連老天爺都無法說清楚吧。

  何止是董鐵,自己不同樣也在成長嗎?

  “兄弟們,今晚我們在野外燒烤,看星星,吃烤肉……哈哈,快活過似神仙啊。”

  “沒錯,快活似神仙!”

  隨從們大笑不止,心中的那點火氣,也隨著董俷這一句話,煙消雲散。

  “走,我們比賽一下腳力!”

  董俷說完,縱馬沖下了山崗。身後百餘騎緊緊跟隨,不時的發出蒼涼的號子聲,在夜空回蕩,久久不息。那滾滾的塵煙飄散,令那號子聲,更顯出鐵馬金戈之氣。

  ******

  皎月當空,不見雲彩。

  董俷等人在穎水旁點燃了篝火,更有隨從把臨時獵取的動物做成烤肉,肉香四溢。

  生活在西北大地上的人,大都是豪爽之輩。

  唱起了頗有西北之風的民謠,更有人唱起了許多人耳熟能詳的《秦風-無衣》。

  詩歌唱: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行!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那歌聲漸漸蒼涼,卻帶著一種讓人熱血沸騰的韻味。董俷也忍不住了,他靠在象龍的身上,看著遠處的隨從,不知不覺的和他們一同唱了起來:“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也許他們是在向董俷表達一種決心;也許只是隨口歌唱。

  但對于董俷來說,那卻是深深的感動。被士大夫所鄙視又能如何?我有這些可生死與共的兄弟,可以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的戰友。你們那些士大夫,何曾有過?

  想到這裏,董俷不由得笑了。

  那張已經開始出現青春痘的臉,在月色中看上去更加難看。但那笑容,卻格外的有味道。

  遠處,有鑾鈴聲響。

  歌聲立止,扈從們呼的起身,單膝跪地,半蹲在遠處。刀槍已經執在手中,警惕的向黑夜中巡視。

  董俷站了起來,象龍也隨之起身。

  他的手,緊握著刀鞘,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冷肅的表情。

  若有若無的殺氣,在空中彌漫。從遠處行來了一行車馬,為首的是一個膀闊腰圓的漢子。

  看到董俷等人的樣子,那漢子立刻抬手。

  身後的車馬陸陸續續的停下來,漢子一催坐騎,向前小跑,在距離篝火還有幾十步的地方停下來。在馬上一拱手,“在下陳留劉望,乃過路商人。剛才聽得有人歌唱,頗有感觸,故而前來打攪。不是是何方豪傑在前?劉望沒有惡意,只想結交一番。”

  很陌生的名字,至少在評書中沒有出現。

  但觀此人氣概,卻是不同凡響。不但相貌堂堂,言語之中還帶著一絲儒雅之氣。

  董俷抬手,示意眾人不要妄動。

  他翻身上馬,前行數步之後,微微一笑,“在下臨洮董俷,手下兒郎一時興起,竟擾了閣下的清聽,實在抱歉。大家相遇就是有緣,若閣下不嫌棄,不妨一起喝酒聊天。結交二字,俷愧不敢當。”

  “哈哈哈,兄臺真是客氣,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打攪了!”

  劉望倒也不客氣,揮手示意身後之人就地修整。那些人粗略一看,有二百多的樣子。有的看上去好像行商,有的看上去似乎是隨從。董俷心中的疑慮也隨之減弱。

  看起來,不是來找麻煩。

  這劉望倒是個痛快人,而且不曾因他的相貌而有半點輕視。甚至在說話的時候,目光也沒有半點遊離。顯然,他是擔心因此而讓董俷產生誤會。大多醜陋之人,都會有自卑之心。外界任何的不善表現,都會引起他們情緒上的強烈波動。

  而劉望作為一個商人,自然對此非常瞭解。

  不過董俷倒不是那種自卑的人,相反他非常的自信。

  見劉望等人開始紮營,董俷也就不再理睬,轉身回到了篝火旁說:“大家小心,但也無需緊張。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唱歌,喝酒……呵呵,我正聽得過癮呢。”

  一句話,倒是立刻安了眾人的心。

  董鐵牽著那匹馱著擂鼓甕金錘的戰馬來到董俷的旁邊,把大錘卸下來,找了一塊麻布輕輕的擦拭。董俷很欣賞這小子,話不多,但是很懂事。看似擦拭大錘,可實際上也是提放小心。萬一對方有惡意,董俷可以馬上提錘上馬,而不是依靠著斬馬劍去迎戰。

  靠在象龍的身上,董俷也取出了斬馬劍。

  篝火旁的隨從們,雖然依舊在唱歌喝酒,可是並且卻放在手邊。有的人甚至學著董俷的樣子,取了一塊麻布輕輕擦拭。那架勢,絲毫沒有放鬆警惕,隨時能作戰。

  劉望在那邊安頓好了之後,拎著兩個皮袋子就走了過來。

  在一雙雙警惕的目光注視下,他大步流星的來到了董俷面前,把皮袋子遞給董俷。

  “兄弟,你說的好……相遇就是有緣,我請你喝酒。”

  董俷抬起頭,眼睛瞇起來,打量了劉望半天。而劉望毫不躲閃,就直勾勾的看著他。

  “好,我就喝你的酒!”

  董俷起身接過了皮袋子,把袋子上的塞拔出來,仰頭一陣鯨吞。

  那劉望雙眸放光,大聲贊道:“真豪傑也。劉望走南闖北,也曾見過許多人物。就算是那素以善飲而著稱的鮮卑人和匈奴人,恐怕也比不得兄臺這飲酒的豪氣。”

  他說著,提起酒袋子,學董俷的模樣也是一陣豪飲。

  “痛快,痛快!”

  劉望放下酒袋子,和董俷相視半晌後,兩個人同時放聲大笑。

  有時候,人和人的交往,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緣字,就足可以解釋其中的一切。

  如此一來,董俷的手下又放鬆了一些。

  雖然沒有放下手中的兵器,可眼中卻少了很多殺氣。這種改變,也不是很大。可對于那些走南闖北的商人而言,卻已經足夠了。有些膽大的人,立刻走了過來。

  董俷瞇著眼睛說:“兄臺,你難道不怕我?”

  “怕?為什麼要怕?”

  董俷笑道:“我的長相,很多人可是見到了就害怕,而且還有可能會做噩夢呢。”

  劉望一怔,旋即大笑起來,“兄弟,說實話你的確很醜,醜的乃是我生平所見第二。不過,你也說過了,相遇是緣,既然有緣,又何必以相貌去取人?醜的人,未必就心存齷齪;漂亮的人,也不是個個胸襟坦蕩。兄弟這話,哈哈,該罰!”

  董俷不由得心生一股暖意,當下點頭道:“沒錯,是該罰!”

  他舉起酒袋子,喝了一大口酒。示意董鐵不必緊張,然後饒有興趣的說:“兄臺剛才說,我是你生平所見第二醜的人。但不知道那第一醜是什麼人?到想要結交一番。”

  劉望哈哈大笑,“若說那人,也是我的兄弟。和我是同鄉,更是我生平最信賴的好友。他姓典,單字一個韋。不但體態偉岸,更天生神力,武藝不凡。若你有興趣,將來可來陳留找我。到時候我做東,再把我那典韋兄弟找來,一起喝酒。”

  “甚好,甚好……”

  董俷笑著連連點頭,舉起酒袋子剛要喝酒。突然,他打了一個哆嗦,抬頭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劉望。好半天,才結結巴巴的問道:“兄臺,你剛才說的是誰?典韋!”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08 PM

第五十一章 飛白絕倫

  典韋,這個劉望竟然認識典韋!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董俷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裏得到典韋的消息。

  這典韋是什麼人?想必看過三國演義,聽過評書的人都知道。

  那可是三國當中少有的牛人,武力值絕對排在前五之內,更重要的是他忠心耿耿。

  在三國眾多璀璨將星當中,若問董俷最喜歡的人物,典韋當名列前茅。甚至遠在趙雲、呂布之前。趙雲,小說裏說是在常山真定人氏,可一來不清楚他是否出生,出生了是否已經藝成下山?就算是藝成下山了,想要收服他,也絕不容易。

  至於呂布,董俷更沒有想過。

  那是一手導致董府上下滅亡的罪魁禍首。也許在這個世界當中,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可董俷還是心懷敵意。而且,從董俷的角度來看,他還沒有收服呂布的資格。

  倒是這個典韋,也許能有希望。

  董俷情不自禁的開始幻想起來,坐在那裏呵呵的傻笑不停。

  劉望愕然的看著董俷,實在不明白這個剛才看上去還好好的傢伙,怎麼突然傻了?

  “兄弟,你認識我家典韋賢弟?”

  “啊……不認識,不過神交已久,神交已久。”

  沒錯,的確是神交已久。跨越了一千八百多年的仰慕,在這一刻似乎有了實現的希望。

  劉望更加奇怪,“我那典韋賢弟從沒有走出過已吾鎮,甚至在陳留也是聲名不顯,你怎麼聽說過他?”

  “啊……這個,這個……”董俷從意淫中清醒過來,有些尷尬的撓撓頭,笑道說:“這個嘛……兄臺,若我告訴你說,冥冥中有一種緣分存在,不知道你相信否?”

  又是緣分!

  劉望皺著眉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因緣一說,來自佛家。雖然說自漢明帝以來,佛教已經漸漸的傳入了中原,但並不是非常的顯赫。劉望走南闖北多年,自然也接觸過一些佛教的理念。見董俷反復提起這個因緣的說法,他甚至有種錯覺,這個醜醜的傢伙,難道是佛教徒?

  “算相信吧。”

  “呵呵,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反正聽到這名字,就覺得很親切,甚至有一種迫切想要結識的沖動。就好像今天,我和劉兄相遇,不也是一見如故嗎?”

  在悄然之間,董俷運用的偷換概念的手法,試圖把劉望引入歧途。

  但顯然,劉望對董俷的解釋並不滿意。不過他也沒有再問……這世上的事情千奇百怪,誰又能真正的解釋清楚?也許,也許這個傢伙真的和典韋,有莫名的因緣也不一定呢。

  劉望的性格本來就很直爽,當下哈哈一笑。

  “兄弟說的沒錯。也許今日你我的相遇,就是為了他日你與典韋兄弟的相識呢。”

  “是啊,是啊!”

  董俷汗顏,連連點頭。

  遠處的篝火旁,不少行商和董俷的手下已經熟悉了,一起喝酒吃肉,唱著民謠。

  劉望說:“我看兄弟你的氣派,不想個小戶人家。這裏距離潁川不遠,你為何露宿荒野?”

  董俷灌了一口酒,笑道:“兄臺不是和我一樣?俷雖小有身家,但在有些人眼中,卻是連狗都不如。與其在那裏遭人白眼,受人閑氣,倒不如此刻這般的逍遙自在。”

  “沒錯,沒錯……”劉望鼓掌大笑道:“誰也不比誰差,憑著身家,憑著讀了些許書,就自以為了不起。這種人,望亦不屑與之為伍,還不如這荒野中的自在。”

  兩人越說越覺得投契,劉望突然問道:“兄弟,那你接下來要往何處?”

  董俷黯然道:“我原想遊歷天下,結交英雄豪傑。可誰知道……若是天下名士都如同潁川人這般模樣,我倒寧可回家去。說實話,我現在也不知道接下來去哪兒。”

  劉望說:“兄弟此言差矣。天下英雄多如牛毛,豈可因一點點小挫折而生沮喪?潁川名士也並非都是你見到的那樣,豪門世家固然是眼高過頂,可寒門之中,卻同樣是藏龍臥虎。再說,名士並非只潁川獨有,雒陽、荊州,同樣是名士匯聚。兄弟若是不想再去潁川,不妨轉道向南,那裏的英雄豪傑,不比中原的少。”

  董俷眼睛一亮,點點頭。

  是啊,潁川不容人,還有荊州啊!評書裏不是說過,那裏一樣有很多的名士嗎?

  最出名的,就是後世中被人傳誦多年的武侯諸葛亮。

  劉望說:“兄弟若是不嫌棄,不妨和我一同去陳留。我家住在已吾,也算是有些財產。兄弟不是想要認識我那典韋兄弟嗎?到時候我與你介紹……估計一個月後,我要往長沙走一趟。到時候我們可以結伴同行,豈不是一樁人間的美事。”

  董俷想了想,“兄長的建議甚好,就依兄長所說!”

  ******

  這一夜無事,到天亮時,劉望和董俷各自整頓了車仗人馬,而後結伴同行。

  劉望今年三十四,自十五歲就開始行商,至今已經快二十年的時間了。二十年中,他走南闖北,到過很多地方,見識過各地的風土人情,堪稱的上是見多識廣。

  董俷和他一路交談,覺得收獲頗豐。

  在過穎水的船上,劉望突然從行囊中取出了四五張完整的牛皮,放在了董俷面前。

  “兄長這是何意?”

  劉望笑道:“我觀兄弟非等閑人,他日成就必然不俗。望雖不才,也想為日後謀劃。這裏有我行商多年,手繪出來的各地山水圖……這是雍州河套地區的地圖,那裏如今為南匈奴所占領。這是江東武陵地區的地圖……哦,這裏還有我找人記下來的一些對各地風物的感觸。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願能對兄弟有所幫助。”

  牛皮上,都是用朱砂繪下的圖案和記錄。

  不但標注了非常準確的地形,而且還有對當地的一些風俗記錄。

  北至南匈奴王庭,南至武陵群山。西到西域三十六國,東有青揚徐三州地形。

  這一套地圖,也許是董俷來到這個時代後,所見到的最完整的大漢帝國地形圖。

  特別是劉望的那些標注,更顯得難能可貴。

  董俷認真的看了一遍,然後小心翼翼的收好,交給董鐵裝入了行囊。

  他起身朝劉望一禮,“兄長厚賜,俷不知該如何感謝。他日若俷有所成就,定不忘兄長今日的這番情意。”

  劉望喜出望外,拉著董俷的手,“兄弟莫要客氣,一家人,怎說兩家話?”

  “是,一家人,一家人……哈哈哈!”

  董俷和劉望二人相視一笑,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船過穎水,兩人有收拾車馬。

  董俷坐在象龍的背上,和劉望有說有笑。

  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一行人並不急於休息,而是徑自進入了富喜山中。在山路上走了兩柱香的時辰,突然有董俷的親隨前來稟報,說是前方山路上發現了一輛被丟棄的車輛。

  山路難行,長有車仗在這裏損壞。

  劉望和董俷都沒有太在意,還是一個曾隨董俷轉戰西北的親隨心細,拿來了一卷書簡。

  “馬嵩,我不是說過,不要管這些東西,向前行進嗎?”

  董俷認得這親隨,正是當初在金城俘獲的那個行商。從金城回到臨洮後,馬嵩原本可以在牧場上擔任職務,可誰也不清楚他是怎麼想的,死活就是要跟著董俷。

  馬嵩識字,加上又在郡兵中當過都伯,故而董俷對他也頗為重用。

  任命馬嵩為他的親兵隊長,雖然他武力不算高,卻能非常準確的領會董俷的意圖,更能很好的完成董俷安排下來的訓練任務。一來二去,倒也成了董俷身邊的重要人物。

  馬嵩恭敬的捧起書簡,“主公,您且仔細看看這上面的內容。”

  “有什麼可看的?”

  董俷拿過來,有董鐵立刻舉著火把湊上去。就著火光,董俷掃了兩眼之後,疑惑的看著馬嵩說:“這好像是董仲舒留下來的春秋注疏,雖然難得,可也沒什麼值得奇怪啊?”

  “不,主公請看那些注釋!”

  “注釋?”

  董俷再次認真的看了兩眼。這一次他發現了其中的奧妙。

  “蔡飛白是誰?”

  董鐵和馬嵩是大眼瞪小眼,然後看著董俷,好像是在說:您都不知道,我們怎麼知道?

  “兄長,可聽說過蔡飛白這個人?”

  劉望一怔,從董俷手中接過書簡,掃了一眼後,露出了震驚之色,“蔡飛白?難道是他嗎?”

  “誰?”

  劉望鄭重的說:“自然是蔡中郎,蔡邕蔡大家。”


  古人常以雅號在書卷中留名。若說董俷不知道蔡飛白、蔡中郎是誰,那蔡邕卻是百分百知道。頭天還在潁川見過,董俷對蔡邕的印象,可是說是非常的好。故而聽到劉望說蔡飛白是蔡邕的時候,不禁愣住了,有些不太明白蔡邕為何叫蔡飛白?

  劉望解釋說:“前些年,皇帝重修鴻都,有工匠用掃白粉的帚在墻上寫字。伯喈先生當時從受到了啟發,創造了一種名為‘飛白書’的書體。筆畫中絲絲露白,似乎是用枯筆書寫。伯喈先生非常自得,常以蔡飛白而自稱,久而久之,也就流傳開了。兄弟,伯喈先生的飛白書可是一絕,在市面上那更是萬金難求啊。”

  “你是說……”

  “這正是伯喈先生的飛白書。我曾有幸看過一次,故而能認得。”

  董俷遲疑了片刻,輕聲道:“那豈不是說,這車仗、書簡,都是伯喈先生所有嗎?”

  劉望想了想,又命人取來了很多書簡,一一審視。

  “兄弟,這當時伯喈先生的車仗……天下間沒有人能一下子擁有這麼多伯喈先生的真跡。”

  董俷面頰抽搐了一下,突然大叫一聲道:“不好,伯喈先生出事了!”

  “此話怎講?”

  “常聽人說,伯喈先生愛書如命,若非是出了意外,他斷不會把這麼多書丟棄。小鐵,沿我們來的路探查,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的痕跡。兄長在這裏收拾書簡,我再留二十人給你,董鐵探查完畢後,聽從兄長調遣。其他人,隨我往前巡查。”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09 PM

第五十二章 再戰黃巾

  富喜山口的驛站,烈焰熊熊。

  在峽穀中就可以看到沖天的火光。董俷一怔,心道: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火燒驛站?那不是擺明瞭和朝廷作對?誰,誰這麼大膽?

  沖出峽穀之後,遠遠的就看見在驛站四下圍著大約三四百人。

  看打扮,好像是郡兵的樣子。可按道理說,驛站走水,這些郡兵理應上去救火。可事實上呢,這些人立在原處,非但不去救火,看架勢還似乎是要阻止人救火。

  不對勁!

  董俷一蹙眉,距離還有百步的時候,大喝一聲:“兀那官兵,驛站走水,你等為何不去救火,反而站在旁邊看熱鬧?”

  早在董俷等人從峽穀中出來的時候,那些官兵打扮的人就注意到他們。

  董俷的聲音還未落下,就見兩匹戰馬沖出人群。都是頂盔貫甲的將軍打扮,沖著董俷喝道:“某乃管城都尉張九,奉命在這裏捉拿反賊。爾等閑雜人立刻離開,否則刀槍無眼,平白送了性命!”

  聽上去倒是那麼回事,但是卻有點不太對勁兒啊。

  都尉?

  這傢伙的打扮可不是一個都尉能擁有。而且看那些郡兵,顯然並沒有經過訓練,稀稀落落的站在四周,沒有一點章法。就算這些郡兵再無能,至少也應該明白,在抓捕人的時候應該列隊警備。他們給董俷的感覺,不像是郡兵,更像是一群臨時聚集起來的農民。

  心中不禁疑慮,馬速放慢了一些,可並沒有停下來。

  就在這時候,從驛站的院子裏傳來了一個聲音,“外面是何方英雄?這些人是賊人,是來殺我老師的賊人……我家老師乃是蔡邕蔡伯喈先生,還望英雄救命!”

  喊話的人,聽上去年紀並不大。

  緊跟著從庭院裏傳來了叮叮當當的聲響。

  蔡邕?董俷心裏咯噔一下,馬速驟然加快。而對方的首領也有了準備,抬手就要招呼手下攔住董俷。此時雙方的距離大約在六十步左右,董俷由於只是來尋找蹤跡,所以並沒有帶上他的擂鼓甕金錘。眼看著那人就要開口,董俷雙腳一換,踩在了雙鐙之上,身形猛然拔起,雙手向背後伸去,大喝一聲,兩柄投槍飛出。

  這一眨眼的時間,雙方的距離只剩下不到三十步。

  投槍飛出,快如閃電,更力有萬鈞。兩個首領還沒有喊出話來,就被投槍射穿,栽倒在馬下。而這時候,董俷已經沖了過來。一名賊兵反應過來,舞槍沖上前。

  董俷看也沒看,在馬上只是微微一側身,探手一把抓住了大槍。

  “給我拿過來!”

  單手猛然發力,那大槍刷的就從賊兵的手中奪了過來。兇猛的力量,讓那賊兵忍不住向前沖了幾步,正好攔在了象龍的前方。象龍馬也不停步,沖過去一下子把賊兵撞飛。落在地上的時候,那賊兵已經是骨斷筋折,進的氣少,出的氣多。

  一手執槍,董俷沖向賊兵。


  “蔡先生莫要驚慌,臨洮董俷在此,攔我者死!”

  那大槍做棍,掄起來呼呼作響。上前阻攔的賊被,被大槍抽中,哀號聲四起。這時候,那成家的二十名親隨也沖了過來,狹長卷刀飛舞,所過之處只見殘肢斷臂亂飛。

  正如董俷所猜測的一樣,這些人並不是什麼郡兵,甚至連最基礎的隊形都無法保持。

  二十一個人,面對著近二十倍的敵手,卻如同虎入羊群一般。

  董俷在前,完全當成棍棒使用的大槍舞出一道道殘影,抽打的賊兵慘叫不停。而後面的親兵更兇狠,刀刀致命,人馬沖殺過去,只留下遍地的屍體,不見一個活人。

  首領先亡,已經讓賊兵驚慌。

  再被這麼一陣兇猛的沖殺,賊兵們早已喪膽。

  也不知道是誰先叫喊了一聲扭頭就跑,一個人跑,其他的人更沒有在打下去的意志。幾百個人呼啦啦四下逃竄,連兵器也不要了。董俷看也不看那些潰敗的賊兵,沖到院子前甩蹬下馬,抬手把已經變形的大槍扔在一旁,一把抽出了斬馬劍。

  “追殺賊兵,一個都不要放過!”

  一聲令下,那二十個親隨五人一組,分成四隊立刻散開。

  不是董俷心狠手辣,若是那些賊兵反應過來,發現他們只有這麼點人再重新圍聚上前,只怕要費些手腳。這樣乘勝掩殺,卻可以令對方無暇思考,只能一路潰敗。

  象龍非常自覺的跑到了一旁,董俷沖進了院子。

  剛一進入院門,四五個額頭紮著黃巾的漢子揮舞刀槍就沖了過來。

  黃巾?董俷心裏又是一怔。

  難不成黃巾之亂又要爆發了?呵呵,這裏為什麼要用‘又’呢?想到處在西涼,董俷因為韓遂等人的舉動差點以為黃巾之亂爆發。沒想到中原各地卻是平靜異常。

  故而看到這些頭帶黃巾的人,董俷還真的嚇了一跳。

  不過那也只是一瞬間的錯愕,眼看著對方沖上來,他腳下錯步一滑……董俷的體型有點像他老子,屬於那種極為魁梧的類型。可多年苦練五禽戲,令他的身體和步伐非常靈活。手中的斬馬劍滴溜溜一轉,橫刀一推。和對手錯身而過,不但躲過了對方的攻擊,更把對方攔腰斬斷。那漢子下身往前沖,上半身卻倒在了地上。

  肝臟混合鮮血染紅了地面,淒厲的慘叫聲更回蕩夜空。

  趁著其他人一愣的功夫,董俷已經看清楚了院子裏的情況。大約有二三十個敵人,蔡邕被一個魁梧的少年擋在身前,被十幾個黃巾賊堵在門口,卻沖不出來。

  火勢很猛,眼看著就要把整座房舍吞噬。

  而那魁梧的少年更是滿身的傷口,卻毫不退縮,頑強的揮舞寶劍阻擋敵人。

  場中的情況看清楚了,董俷不免著急。賊兵再次圍了上來,這些人的意志,顯然要比院子外面的那些人要堅強,而且也頗有勇力。斬馬劍一顫,幻出了數十道劍光。

  董俷的刀法並不算特別出眾,但和這些黃巾賊一比,卻高明了百倍。

  劍光閃閃,一蓬蓬熱血噴濺在空中。十幾個圍困董俷的黃巾賊被瞬間砍得七零八落。董俷不但招數比他們精妙,更兼那一身天生的古怪力量。他的斬馬劍,是蒲師傅專門打造,重四十八斤。而那些黃巾賊手裏的兵器,根本無法與董俷相提並論。

  一劍砍掉了對方的腦袋,鮮血噴濺在董俷的身上。

  董俷有點興奮了,哇哇大叫起來。對手不敢在上來,他沖到圍困蔡邕的黃巾賊身前,手起刀落,把一個黃巾賊砍翻在地。兇猛的砍殺,令黃巾賊也感到了恐懼。

  魁梧少年帶著蔡邕剛沖出火場,身後的房屋嘩啦一聲就塌了。

  “伯喈先生,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

  “你,保護好伯喈先生,其他人交給我!”

  董俷沖著魁梧少年叫喊了一聲,轉身就沖向了其他人。院子裏也只剩下十幾個黃巾賊,根本不夠董俷殺的。一會兒的功夫,就只剩下一具具殘缺的屍體。而董俷瞪著眼睛,向四處張望。那張醜臉上沾著血污,在火光中更顯出恐怖的氣息。

  看到董俷的模樣,魁梧少年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院子外面,有馬蹄聲傳來。

  蔡邕和少年本就驚魂未定,聽到馬蹄聲,臉一下子變得慘白。幸好,來人在外面高喊道:“主公,賊人已經殺退,主公可無恙?”

  “我沒事,沒事……給我搜查戰場,看看有沒有活口。”

  “喏!”

  董俷這才走到了蔡邕面前,也不理那少年一臉戒備的模樣,躬身一禮道:“先生受驚了!”

  只要是人,總會怕死。

  在沒有希望的時候,蔡邕可以大義凜然,毫不慌亂。可是當危險過去之後,強撐著他的那一口氣立刻鬆懈下來。腳一軟,險些就癱在地上。若非少年攙扶,這臉可就丟的大了。

  不過,蔡邕並不覺得難堪,相反自嘲的笑道:“當年王越讓我練劍,我還死活不聽。今日才知道,這世道艱辛……有些事情,不是靠著聖賢書就能夠解決掉的。”

  他站穩身子,“董家小哥,這次多謝你了。若非你及時趕到,邕幾乎喪命。”

  “先生客氣,先生在潁川替俷求情,這份恩情俷如何能忘?有道是受人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區區小事,可足掛齒,再說了,能再遇先生,也是俷的服氣。”

  這番話說的是條理分明,特別是那一句‘受人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更是讓蔡邕眼睛一亮。忍不住笑了起來,“元嘆,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這話你可信了?”

  那少年也在上下打量董俷,聞聽蔡邕的話,也笑了,“學生受教了!”

  眼角的餘光,看到有人影貼著墻邊晃動。少年定睛看去,立刻大吼一聲,“賊子,休走!”

  他喊的快,可董俷的速度更快。

  一道烏光呼嘯射出,蓬的就沒入了院墻,擋在那人的面前。

  縱身上前,斬馬劍搭在那人的脖子上。董俷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那個人就撲通跪在了地上。

  “巨魔兒饒命!”

  董俷不由得一怔。巨魔兒這名字是韓遂對他的稱呼,在西北或許有些名聲,但在中原……想那韓遂,總不可能把這種事拿出來炫耀。可這個人,又是如何知道?

  心中疑惑,脫口問道:“你認識我?”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12 PM

第五十三章 追悔莫及

  那人一身文士打扮,只是頭上的高冠已經不見,頭發散亂不堪,正是黃劭。

  董俷打量了半天,卻不記得在何處見過此人,於是問道:“你是誰,如何知我?”

  “在下黃劭,益州巴西人,曾在金城見過將軍大展神威。”

  董俷更加奇怪,“你既然是益州人,為什麼跑去金城?今日為何又要來劫殺先生?”

  “我……”

  蔡邕在少年的攙扶下走過來,“董家小哥,他是奉中常侍封諝等人的命令,前來殺我。”

  封諝?中常侍?

  董俷自然聽說過封諝的名字。他老子董卓,在暗地裏賄賂十常侍的事情他也知道。

  再者,十常侍之名,可說的上是天下皆知。

  只是董俷不明白,十常侍為什麼要殺蔡邕?而且,既然是十常侍要殺蔡邕,為什麼會讓這些人出面?看這些人的打扮,分明就是黃巾賊,太平教徒。十常侍和黃巾賊走到一塊了嗎?可惜,那評書對黃巾之亂的講述並不多,董俷也想不起來還有這麼一段情節。

  遲疑了片刻,董俷的手上猛然用勁,冰冷的刀鋒貼在黃劭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黃劭身子一軟,就癱在了地上。

  董俷問道:“我問你話,你要如實交代……你可是太平教徒?可認識大賢良師?”

  黃劭目露驚恐之色,失聲道:“你……”

  “我再問你,此前你去金城,可是要和那韓遂勾結,共同起事?”

  “你怎麼知道?”

  “現在是我問你,卻不是你來問我!”

  蔡邕駭然的瞪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董俷,看著黃劭,最後和少年的目光接觸。

  “我再問你,那中常侍封諝,可是和你們勾結在一起了?”

  黃劭沒有回答,但眼中流露的驚恐之色,卻足以說明瞭一切。董俷沒有再問,因為隨從在搜索完畢之後,前來報告說,沒有活口留下。有沒有活口都不再重要,這個黃劭,應當是太平教中的重要人物,想必知道的事情,也絕不會讓董俷失望。

  命隨從把黃劭看管起來,董俷想要開口詢問。

  蔡邕卻先開口,“賢侄,你怎知道,他是太平教徒?你又怎知道,太平教要起事?”

  言語間已經親近了許多,從小哥到賢侄,從某種意義上而言,說明蔡邕認可了董俷。

  董俷暗自叫苦,總不成說他是穿越來的,知道要發生黃巾起義之類的話語。

  猶豫片刻,他說:“不瞞先生,去年初,太平教曾在臨洮傳教,因我覺得他們居心叵測,故而想要把他們驅散,卻不想引起了他們的反抗。那些人,也是發髻披散,以黃巾抹額,故而……此後我護送姐姐前往金城,不想遇到韓遂暗中陷害。”


  他把在西涼的遭遇說了一遍,聽得蔡邕和少年不停倒吸涼氣,看董俷的目光又不一樣。

  最後,董俷說:“我從金城逃回臨洮後,才知道朝廷已經任命韓遂為金城太守,西部都尉。父親勸我不可以意氣用事,可我卻不甘心。善良之人含冤而死,作惡之人卻逍遙自在,我不甘心……故而我命人打聽消息,這才對太平教知道一些。”

  聽上去很合理,沒有任何破綻。

  蔡邕遲疑了一下,突然發問:“賢侄,你觀這天下大勢又將如何?”

  董俷頓時傻了……

  天下大勢,天下大勢和他有屁關系?他自然知道天下大勢,可要是說大漢將亡之類的話語,只怕蔡邕二話不說,立刻就要揪他去官府問罪。他瘋了?傻了?但蔡邕問出這話,卻也未嘗不是一個機遇。回答的好,說不定還能得到蔡邕的幫助。

  董俷想了想,“天下大勢,俷並不知道。只是太平教乃是一劑毒藥,遲早會對朝廷造成威脅。若朝廷不能及早防備,只怕這些人會成為害群之馬,令江山動蕩。”

  “那會如何動蕩?”

  “這個……也許會讓朝廷衰落吧。俷乃一介武夫,對此並不是非常清楚。”

  蔡邕饒有深意的看了董俷一眼,“賢侄,你當真是小心謹慎啊……呵呵,與你父親一樣。”

  “我父親?”

  “你父親董河東,身為司隸校尉,河東太守,說話做事也是非常小心。其實,太平教之危害,邕也能覺察,朝中不少有識之士都能看出,只可惜皇上被宦閹所蒙蔽……邕其實也很奇怪,那些宦閹為何要替太平教說話?如今,算是知道了答案。”

  “什麼答案?”董俷忍不住詢問。

  “太平教和宦閹勾連,所圖謀的事情,恐怕不小。”

  董俷還要請教,突然聽到外面一陣人喊馬嘶。緊跟著就見劉望、董鐵匆匆進來。

  “賢弟,伯喈先生可無恙?”

  蔡邕一看,不認識這說話之人,忍不住向董俷望去。

  董俷連忙介紹說:“先生,這是我在離開潁川後結識的朋友,劉望劉大哥,也是陳留人。”

  “哦……多謝壯士掛念,邕一切都好。”

  哪知劉望看到了蔡邕,卻不禁熱淚盈眶,緊走兩步跪在蔡邕面前,“久聞先生之名,望只恨出身卑賤,不能聽先生教誨。今日能見先生,望此生足矣,此生足矣。”

  沒想到這劉望,居然還是個追星族。

  董俷知道蔡邕很有名,可是卻沒想到,會有如此可怕的名望。和劉望相識,時間雖然不長,可也知道此人是有錚錚傲骨。見到蔡邕,居然做如此反應,真是出人意料。

  同時又不得不感嘆:士大夫之威名,果然是不同凡響。

  蔡邕連忙攙扶起劉望,連聲道:“壯士請起,壯士請起……”

  “來人,把先生的物品送過來。”劉望大喝一聲,然後對蔡邕道:“望在路上,拾得先生的物品,這才知道先生有了危險。可惜望不似董賢弟這般勇武,故而只能將那些散落山道上的書簡收集……都在這裏,請先生清點,看看有沒有少什麼?”

  蔡邕喜出望外,也不顧的禮數,沖上前去查看。

  董俷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已經變成火海的驛站,忍不住說:“先生,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找一安全之所再細細詳談。俷擔心,那些人賊心不死,又卷土重來。”

  少年也贊同董俷的話語,“老師,董壯士說的不錯。”


  之所以稱董俷壯士,是以為董俷至今沒有任何功名在身,還是一介白丁。蔡邕這才從失而復得的狂喜中醒悟過來,連連點頭道:“賢侄說的不錯,我們先去管城。”

  說著,蔡邕忍不住看了一眼火場,露出黯然之色。

  “只可惜我那些隨從……”

  是啊,跟隨蔡邕的人,除了少年之外,全都葬身火海之中。

  雖說人命卑賤,但蔡邕還是感到非常難過。站立片刻之後,這才和少年登上車仗。

  董鐵、馬嵩帶著三十個親隨在前面開道。


  劉望則在車仗旁侍奉蔡邕。董俷和成家的二十個親隨在後面壓陣,一行人在夜色中,朝管城行去。

  路上,那少年和董俷策馬同行。

  “在下顧雍,字元嘆,吳郡人,是老師的學生。”

  董俷本來在馬上好好的,聽得少年開口,險些一頭從馬上栽下來。

  牛人,居然是牛人!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少年,“先生,先生就是顧雍顧元嘆?”

  殊不知,這少年也就是比他大兩歲。而先生一詞,都是對才學出眾,有名望之人的稱呼。顧雍一怔,確認了董俷並不是在嘲諷他之後,不禁笑道:“雍實不敢當先生二字。”

  顧雍,顧雍……

  評書裏可是有提過此人,那是東吳的牛人,更是江東望族。

  如果說蔡邕是東漢末年的名人,這顧雍可稱得上是真真正正的三國牛人。董俷的腦袋有點發木,心道:真是好運氣,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到這麼一個牛人。

  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顧……”

  董俷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顧雍笑道:“賢弟莫要客氣,說起來你是雍的救命恩人,不妨就稱我的字,元嘆。”

  “元嘆兄長,俷有一事請教。”

  顧雍說:“什麼事?”

  “昨日在潁川相遇時,我曾見先生身邊還有一人,怎麼不見了?莫不是,剛才出了事情?”

  顧雍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哈哈大笑。

  “賢弟說的,可是我那小師弟?呵呵,放心,他沒事的……奉孝本是潁川人,老師讓他留在潁川侍奉雙親,順便在書院求學。不過說實話,我那小師弟頭腦聰慧,若是他跟著的話,可能……賢弟這番情意,我將來定會轉告奉孝,多謝了。”

  奉孝,奉孝,奉孝……

  這名字怎麼聽上去那麼耳熟?

  董俷戰戰兢兢的問道:“元嘆兄長,您那小師弟,又叫什麼?”

  “哦,他姓郭,單名一個嘉,字奉孝。郭嘉郭奉孝……賢弟,你怎麼了?賢弟!”

  顧雍發現,董俷在馬上雙目發直,久久也不說話。

  不免心中奇怪,我那小師弟聲名不顯,怎地會有如此威力,讓這個好像魔王似的人臉發白,和傻了一樣呢?推了一下董俷,這才讓董俷清醒過來。


  “冤,冤死我了!”

  董俷捶胸大聲吼叫:“我真是有眼無珠,竟然,竟然眼睜睜的看著鬼才從身邊溜走,悔,悔死我了……”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14 PM

第五十四章 分道揚鑣


  管城是個小縣,不過由於地處睢水和穎水交界,而且又靠近河南尹,倒也非常繁華。

  人口近四萬,有過往的客商往來,很熱鬧。

  清晨,天剛剛亮,就有一隊車馬駛入了管城。來到縣衙,有人拿著名剌遞了上去。不一會兒就聽縣衙中一陣鑼鼓聲響,緊跟著縣尉身穿官服,慌張的跑了出來。

  “學生恭迎老師大駕光臨。”

  蔡邕從車仗裏走出來,已經恢復了往日的雍容姿態。

  “邕一介草民,怎敢勞大人親自相迎?”

  董俷在後面看到這一幕,心裏只有兩個字:虛偽。有時候,聖人也要學會這種場面上的禮儀。好像蔡邕,其實挺和藹的一個人。明明可以先走出車仗,卻偏偏要等那縣尉出來,還要草民長,草民斷……說好聽了,這叫派頭。說難聽了,這叫顯擺。

  可如果蔡邕不這麼做,只怕又會被人批駁。

  反正啊,做名士累,做一個婦孺皆知,還當過帝師的名士,更累。

  有心和顧雍說話,卻發現顧雍早已經跑到了蔡邕的身旁。也難怪,董俷在路上發瘋一樣,揪著顧雍的衣服不停的問:那個人真的是郭嘉?那個人真的是郭奉孝?

  那模樣活脫脫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別說是顧雍,就連董俷的那些親衛都躲得老遠。

  ******

  自有縣衙中的人,安排董俷一行。

  直到過了晌午頭,快到午飯的時候,顧雍才小心翼翼的敲響了董俷的房門。

  “賢弟,老師有請。”

  董俷連忙整理衣衫出去,跟在顧雍身後,輕聲問道:“元嘆兄長,先生可好嗎?”

  “呵呵,此地縣尉曾聽老師講過課,禮數倒是也很周全。不過老師急著想要回家,故而有幾件事要和賢弟交代。主要是關于太平教的事情,你去了就明白了。”

  太平教?

  董俷心裏奇怪:這事情和我有什麼關系?

  也難怪他這麼想。在董俷看來,他的任務已經結束了……黃巾之亂是否還會爆發,太平教會不會造反,自有蔡邕做主就好。憑他的威望,想必也不是一件難事。

  想不出個頭緒,這邊卻已經到了蔡邕的房外。

  董俷唱了個喏,然後隨著顧雍走進屋內。屋子裏有三個人,除了蔡邕之外,還有劉望。而剩下的那個人,倒是出乎董俷的意料之外,居然是那個被俘虜的黃劭。

  黃劭跪在地上,看到董俷進來,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身子。

  董俷倒是沒有管他,徑自向蔡邕深施一禮,而後問道:“先生找俷來,有何吩咐?”

  “賢侄,你且先坐下。”

  蔡邕擺手,示意董俷坐在他的下首,和顧雍並排。對面,劉望不無羨慕的看著董俷,讓董俷更感莫名其妙。

  “賢侄,我這裏有三封信,是關于太平教的事情。一封,我會讓管城縣尉呈報洛陽……只是我不能肯定,會轉到皇上的手裏。這一封,也會由此地縣尉送往洛陽,我好友手中。但我一樣不能確定,皇上會接納我的建議。還有一封信,我想拜託賢侄送給令尊董河東。我知董河東結交很廣,說不定能送到皇上的手裏。”

  那言下之意是說:我知道董卓不但和大將軍走的近,而且和宦閹也有聯系。

  不過,蔡邕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神態頗為誠懇,沒有絲毫輕視或者諷刺的意味。

  董俷猶豫了一下,起身從蔡邕手裏接過了信件。

  “俷定會立刻派人把這封信送往河東,交給我父親……”

  “那就好,那就好。若此信能交給皇上,董河東定能成為我大漢江山的不世功臣。”

  蔡邕長出了一口氣,“邕還有一事,就是關於黃劭,該如何處置?”

  董俷扭頭看了一眼黃劭,“這個……俷自當聽從先生的吩咐。”

  黃劭眼巴巴的看著蔡邕,目光中帶著無限的求生欲望和祈求之意。蔡邕閉目沉思片刻,輕聲道:“賢侄,黃劭雖有大逆不道的行為,但其也不是不明事理之輩。剛才他很坦誠的把太平道的事情都說了,我想……放過他,不知賢侄意下如何?”

  董俷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瞇縫起來,盯著黃劭看了半晌。

  那黃劭嚇得是額頭冷汗之流,更感到口乾舌燥,喉嚨裏好像有一團火在燃燒似的。

  “先生若說放了,那就放了!”

  “可若放了他,他又回到太平教為非作歹,怎麼辦?”

  “那就現在殺了他……”

  黃劭打了一個哆嗦,目光再次移到了蔡邕的身上。蔡邕笑了,“賢侄,可我剛才說了,放他一條生路。”

  董俷愕然的看著蔡邕,心道:你這老頭玩兒我不成?

  蔡邕說:“元嘆,你且帶黃劭下去,我有些話,想要和董賢侄說。”

  顧雍應了一聲,壓著黃劭往外走。那黃劭走一步,停下來向後看一眼,帶著無盡期盼。

  “望賢侄,你也留下。”

  劉望準備出去,卻被蔡邕留下。他和董俷站在一起,心中很茫然,不知道蔡邕這喉嚨裏,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蔡邕沉吟了一陣後說:“賢侄,論罪名,那黃劭是罪該萬死。可我和他談論了一會兒,發現此人倒是頗有些才能。只可惜他出身卑賤,雖有本領卻得不到賞識。放他離去,我實擔心他會回到太平道助那張角。那樣的話,邕真是百死不能辭其罪。”

  董俷聽出了一些門道,猶豫道:“先生的意思,莫非是……”
  蔡邕微笑著點點頭,“賢侄果然聰明。我視賢侄為自己人,故而也不說什麼客氣話……董河東雖為河東太守、司隸校尉,看上去是位高而權重,可並不為士大夫所接受。賢侄若想招攬人才,只怕這裏面的困難會很多。除非他日董河東能似今日大將軍一般的風光,或許還有希望。否則,想要得士大夫承認,難!難!難!”

  蔡邕一連串說了三個難,卻把董俷說的也是心裏冰涼。

  雖然知道這種情況,但還抱著一些希望。可蔡邕的這番話,徹底絕了他的念頭。

  低著頭,董俷久久不語。

  蔡邕也不出聲,只是用悲憫的目光看著董俷。

  劉望拍了拍董俷的肩膀,“兄弟,你莫要灰心喪氣。昨日你不是說過,事在人為嘛?”

  董俷抬起頭,努力一下,“兄長莫擔心,我沒事。”

  扭頭對蔡邕說:“那先生呢?先生可看得起董俷這個鄙夫?”

  蔡邕笑了,“賢侄,邕雖略有薄名,卻也不是迂腐之人。若無賢侄,邕出身再高貴,如今也都成了一個死人。這卑賤高貴之說,莫要再提。但以浩然正氣養身,胸懷坦蕩,雖出身低下又能如何?邕若存輕視之意,今日必不會與賢侄說話。”

  董俷深施一禮,“多謝先生!”

  “在賢侄未得士大夫所承認之前,不妨多用寒門之士。那黃劭倒也可用,不如讓他跟隨賢侄,說不定將來也能謀個出身。對賢侄而言,也是個幫手,你可如何?”

  董俷想了想,“俷倒是無甚異議,但不知那個黃劭……”

  “呵呵,這個賢侄放心,老夫自會勸說與他。”蔡邕似乎是了了一件心事,神態也輕松了很多。他擺手讓董俷和劉望坐下來,“望賢侄,你我鄉親,老夫觀賢侄也頗有求學之心。此次老夫回圉,要停留些日子。賢侄若有時間,不妨去我那裏呆些時日。”

  劉望聞聽,喜出望外。

  “望,求之不得。”

  董俷突然插嘴說:“先生,您什麼時候啟程?”

  “今天下午,我就動身。”

  董俷猶豫了一下說:“先生,俷擔心十常侍賊心不死,那太平教徒說不定還會前來騷擾。若先生不嫌棄,俷願毛遂自薦,護送先生回家,不知先生可願意否?”

  沒等蔡邕回答,那劉望就連連稱是。

  “賢弟這話說的不錯。先生,從管城到圉,一路也頗多險要之地。董賢弟勇武過人,其麾下之勇猛,更比之官軍不遑多讓。不如讓他護送您一程……望若非是有要務,定要送先生一程。可惜……就讓董賢弟代我護送,望多少也能放心。”

  蔡邕一皺眉,“只是這樣就麻煩賢侄了!”

  “不麻煩,不麻煩。”董俷笑道:“俷也想在先生身邊多呆些時日,好聆聽教誨呢。”

  “既然如此,那就請賢侄辛苦一趟。”

  蔡邕答應下來,卻是讓董俷高興萬分。他和劉望出門,開始收拾行禮。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對劉望說:“兄長,原本想和您一同回已吾,沒想到……俷可能要失約了。”

  劉望說:“賢弟,話不能這麼說。伯喈先生是天下尊敬的名士,你能護送他老人家,是福氣,當哥哥的只有開心。真的,如果不是離家太久,我怕家裏人擔心,真的是想和你一起護送先生。再說了,圉城到已吾,不過兩天的路。等我安頓了家裏,最遲七八天,就去圉城和賢弟相聚。呵呵,到時候我再帶上典韋兄弟,讓先生好好評價一下,你二人誰是天下第一。”

  這天下第一,自然是天下第一醜。

  如果是別人說這話,董俷定然會非常生氣。

  可劉望說這話,他心裏倒是很高興。當下點頭說:“那我就在圉城恭侯兄長到來。”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15 PM

第五十五章 行路難

  董俷並不死心,雖然他明知道,那件事的可能性不大,但還是忍不住要試一試。

  畢竟,機會不是天天都能出現,像顧雍這樣的未來牛人,更不是董俷經常能遇到。在往圉城的路上,董俷和顧雍旁敲側擊的交談起來。言談之中,瞭解了一些顧雍的情況。

  顧雍出身很好,家族在江東也是少有的世家大族。

  早幾年似乎是在家裏惹了禍,跑到洛陽躲避風頭。後來經人介紹,拜在蔡邕門下。

  如今,家中的禍事已經消弭。

  而顧雍也馬上就到了弱冠的年紀,經家中的努力和地方官員的推薦,將會擔任合肥長。

  此行送蔡邕回家之後,顧雍也要馬上回家赴任。

  董俷的問話,可說是很隱晦。但那顧雍是何人,又如何聽不出董俷話語中的意思。

  “阿醜兄弟!”

  顧雍和董俷也算是熟悉了,彼此的稱呼也就顯得隨意了很多。董俷還沒有取字,故而顧雍也就直呼他的小名,算是對董俷的一種認可。當然,董俷對此也很高興。

  顧雍說:“你的心意,雍非是不明白。說起來,伯父如今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在朝廷中頗有身份……只是,你應知道,雍出身大家族,所要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首先要考慮家族的利益。伯父雖然位高,卻恐無法令雍之家族獲得重利。”

  這話語說的已經非常明白,董俷不僅黯然。

  顧雍的意思就是說,你老子的官位雖然高,不過在世族的眼中,什麼都不是。要想讓我效忠你,也不難。首先你要你的父親得到我家族的認可,同時還要為我的家族帶來足夠的利益。否則,哪怕你是大將軍,我和我的家族,還是不會甩你。

  董俷強笑一聲,“多謝兄長的指點。”

  說完,他忍不住向後看去。只見黃劭正策馬跟隨在董鐵的身後,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

  董俷還沒有發現黃劭有什麼特別厲害的地方,之所以收留他,還是看在蔡邕的面子。也許黃劭真的有些本事,可要和顧雍這等未來的牛人相比,差距定不會小。

  一種失落感,在心頭升起。

  顧雍嘆了口氣,“阿醜兄弟,雍雖然不知道你為何如此看重我,但雍還是非常感激。老師曾說過,寒門之中藏龍臥虎。那黃劭……也許真的能給你增添臂助。另外,我那小師弟,還請兄弟暫時不要去打攪他。奉孝的學業正是關鍵時刻,冒然去尋找他,只怕會給他增添很多的困擾。他日若有緣,你們一定會再相聚。”

  董俷如何聽不出顧雍的話中之意,分明是不看好他,更不看好他背後的家族。

  “俷記下了!”

  說完,他兩腳輕輕一磕馬肚子,象龍驟然提速,跑到了隊伍的最前方。

  顧雍看著董俷的背影,輕嘆了一口氣。待董鐵、黃劭兩人帶著隊伍從身邊超過後,他放慢了馬速,來到車仗邊上。在馬上微微躬身,輕輕的叫了一聲:“老師。”

  車簾一挑,露出蔡邕的面容。

  “元嘆,你觀此子如何?”

  顧雍想了想,“阿醜兄弟雖相貌醜陋,但性格豪爽,更兼有親和之氣,頗有風範。若他是老師膝下,或江東世族之後,學生定會追隨。可是……阿醜兄弟最大的問題是在於,他並無甚追求。學生雖對他頗為贊賞,但還不足以將身家託付。”

  蔡邕一笑,“也許是他沒有野心,也許是還不到時候……罷了,個人有個人的緣法,既然元嘆如此想,想必已經有了決斷。此事不必再提,元嘆回家後,可有什麼計劃?”

  “學生希望能有些歷練,從最基礎的做起,把老師這些年教給學生的東西融會貫通。”

  “元嘆有此打算也好,雛鷹終歸要長大搏擊長空,如今正是好時機。”

  蔡邕說完,把車簾放下。師徒兩人不再交談,車隊在官道上飛快行駛,愈行愈遠。

  ******

  圉,在古時有放牧之地的意思。

  位於睢水下游的沖積平原,土地肥沃,水草豐茂。許多年前,這裏曾經是中原最好的牧場。但隨著農耕之術的進步,人們依水築城,漸漸的就放棄了遊牧,變成今日的圉城。

  蔡家是圉城的大家族,世代書香,聲名彰顯。

  而如今,蔡家數百年來最結出的名士蔡邕回來了,自然也收到了當地人的歡迎。

  不僅僅是官紳,還有許多當地的士子名流都在圉城外迎接。

  蔡邕早年是出名的傲氣,但經歷了這多年的宦海沉浮之後,也明白了與人相處之道。

  早早的就走下車仗,和前來迎接他的人們把臂相談。

  這一相談,自然又是一番風花雪月事,車仗駛入了蔡家整整三日,竟然都沒有時間整理車仗上的書簡。更不用說招呼董俷等人,整日裏被無數應酬纏的焦頭爛額。

  董俷倒也不著急。

  蔡邕早年喪妻,只有一個女兒。而去年女兒出嫁後,家裏也就沒有什麼人了。

  除了那些家僕奴婢之外,諾大的宅院中,倒是董俷的地位頗為超然。而蔡邕也很率性,在回家的第一天就對家中的奴僕說明:我不在時,有事可以向董家賢侄稟報。

  儼然成了蔡家的主人,讓董俷哭笑不得。

  董俷沒有雖蔡邕去出席各種應酬。那些之乎者也,吟詩作賦北窗裏的快樂他更無法理解。蔡邕有時還會奏上一曲,但對于董俷而言,那錚錚之音,無異于對牛彈琴。

  所以去了一次之後,他就堅決不再去了。

  當然,董俷的行為在眾多名士眼中,無疑是粗鄙不堪。再加上他相貌醜惡,更令人有一種掃興的感覺。董俷不去,他們也都高興,拉著蔡邕更是不肯放他回家。

  閑來無事,董俷除了練武之外,就是幫助蔡邕整理車仗上的那些書簡。

  滿滿騰騰的足有數百斤重的書簡,要想整理下來,的確是一件非常艱巨的工作。至少對于董俷而言,絕對是無比的艱巨。而這個時候,黃劭的作用也就顯現出來。

  他對整理書簡的工作頗有條理,家奴不識字沒關系,他也會安排的很得當。

  董俷倒也非常樂得清閑,他知道自己過去也是添亂,索性在一旁觀察黃劭的表現。

一天、兩天……
二天、
  董俷和黃劭並沒有什麼交談,卻發現此人的才能長于治理。再繁瑣的事情,他都能想出最簡單的應對之策。若是放在地方上,想必也是一個能吏。沒錯,就是能吏。

  相對而言,黃劭的謀劃和佈局,就要差一些。

  對黃劭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董俷還是很開心。有時候更主動和黃劭說話,讓這個出身落魄低下的寒門士子頓時生出的感激之心。到了第三天,書簡大都整理完畢。黃劭趁此機會,從蔡邕的藏書中翻出了一部五經之一《尚書》,津津有味的閱讀起來。而董俷呢,在練武之後,則會抱著一卷司馬遷的《史記》吃力啃讀。

  第四天的時候,顧雍告辭離去。

  董俷代蔡邕送顧雍出了圉城,臨別更是依依不捨。

  此時的顧雍,聲名並不彰顯,甚至有年少輕狂的味道。見董俷如此重情意,他也非常的感動。若非身後有家族困擾,倒也真的想要留下來,為董俷出謀劃策一番。

  “阿醜兄弟,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雍有一言,願送于賢弟。伯父位高,卻又出身粗鄙。為六郡良家子,卻不得士大夫所看重。更兼主掌河東與司隸……遲早必為他人所嫉妒。賢弟,你董氏一門想要出人頭地,任重而道遠。”

  董俷點點頭。

  回想評書中的董家,也確實如此。

  董卓一生起起伏伏,可以說是經歷忐忑。在評書出場時,就被黃巾所敗,險些丟了官。後來雖然帶兵入京,卻成了千夫所指。一個家族的崛起,果然堅信。

  “元嘆兄長,可有化解之策?”

  顧雍說:“兄雖不才,願為賢弟謀之。賢弟在西涼頗有勇武之名,而董氏在雍涼兩地,也算是大家。若有危險時,可以暫避雍涼,靜待時機……若雍涼不可留,則可西出武威,圖謀西域。總之,我與賢弟之策只有一個字,那就是‘忍’字。”

  董俷思忖很久,自言自語道:“退一步海闊天空嗎?”

  顧雍聞聽不由得一怔,驚奇的凝視董俷半晌,突然笑道:“賢弟這句話,大善!”

  大善?

  董俷心裏暗自苦笑。

  忍,忍,忍……

  卻哪里是那麼容易?他老子董卓的性情之中,又豈能用‘忍’字來化解?不過顧雍之言,倒也的確是頗有見地。雍涼之地嗎?董俷的腦筋開始運轉,盤算起來。

  顧雍看看天色,握著董俷的手說:“賢弟,天色不早,我當啟程趕路。他日有緣法,你我自當能夠再見。”

  “元嘆兄長,前途崎嶇,還望兄長珍重!”

  “珍重!”

  顧雍說完,翻身上馬。

  一騎向遠方行去,但聽得從官道盡頭傳來顧雍的歌聲。

  董俷站在路上,手牽著馬。董鐵和黃劭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後,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許久,當顧雍的背影在官道消失,董俷這才長出一口氣。

  “我們回去吧!”

  他跨上了戰馬,忍不住又朝遠方看了一眼,然後神情落寞的對董鐵、黃劭二人道。

  前途崎嶇……

  這不僅僅是對顧雍的贈言,其實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提醒。珍重吧,兄長……你我共同努力。他日待董俷能有所成就,定然再登門拜訪。元嘆兄長,多多保重!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18 PM

第五十六章 李儒之謀

  光和三年十月,河東。


  李儒精神煥發的往太守府走,心情非常的愉悅。


  妻子前來,令他的苦悶日子隨即遠離。想當初,董媛遠在臨洮,雖有家卻如同無有。想和同僚去風花雪月,又恐董卓知曉,更害怕傳到董媛耳中,那是自毀前程。

  回想起來,那苦悶的日子,可真是難熬。

  如今妻子來了,雖然一如既往的刁蠻,任性。可隨著歲月的流逝,年齡的增長,特別是大姐董玉的逝去,讓董媛變了不少。她變得懂事了,更知道去疼惜別人。

  家有嬌妻,那風花雪月之地的庸脂俗粉又算得了什麼?

  一想起嬌妻的風情,李儒的腳底下就好像踩著棉花一樣,輕飄飄的,飛起來也似。

  進了太守府,就聽到董卓那極具特色的笑聲。

  李儒一怔:出了什麼事情,居然讓老大人笑得如此開懷?他走進了大廳,就看見董旻、董璜、還有董夫人都在裏面。董卓坐在長案後面,正捋著鬍子滿面春風。

  董旻看上去很激動,董夫人的臉上帶著自豪。而董璜雖然是極力的遮掩,卻無法掩飾他內心的那份嫉妒。不過,他還要強擠出笑容,那笑容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都是一家人,故而也沒有太多的規矩。

  李儒拱手,笑呵呵的問道:“岳父,什麼事情,讓您竟然是如此的開心?”

  “無甚,無甚!”

  董卓擺著手,從長案上拿起了一封信,“只不過是你那兄弟,阿醜派人送信來了。”

  “阿醜派人送信?”

  李儒一怔,但出於習慣性的謹慎,立刻問道:“是什麼人送來的信?是否可靠呢?”


  “可靠,當然可靠!”

  董卓笑道:“是阿醜的手下,你娘也認識,叫馬嵩。據說是阿醜在金城收服的人,而且和文開還是同鄉。你娘已經確認過了,這會兒正在下面休息。對了,阿醜還讓這馬嵩帶了一些禮物,說是送給媛兒。一會兒你回去,順便給媛兒帶回去。”

  李儒這才放心,“小婿自當從命……阿醜帶來了什麼好消息,讓您如此開心?”

  董卓把信遞給了李儒,李儒小心翼翼的打開,掃了一眼之後,猛然抬起頭。

  “父親,這不是阿醜的筆跡……”

  “當然不是阿醜的筆跡,你且看看落款。”

  李儒這才留意到落款上寫著飛白頓首四個字。他先是一怔,腦中立刻閃現出一人。

  又非常仔細的看了一遍信的內容,這才失聲驚叫道:“這,這居然是伯喈先生的信?”

  “正是蔡伯喈!”

  李儒有點頭暈。蔡伯喈,居然是蔡伯喈?那蔡伯喈何許人也?那可是天下士子共尊的人物,與鄭玄合稱經學二宗師。別看李儒平素對那些名士不放在眼中,但對于蔡邕,他還是發自內心的尊敬。甚至在蔡邕創出飛白書的時候,李儒專門去模仿了一段時間。猛然醒悟,手上的這封信,正是他最尊敬的蔡邕手書,一時間心情起伏跌宕,拿著信的手,更是顫抖不停。好半天的工夫,也說不出一句話。

  “阿醜不愧是我董卓的兒子,這剛一出門,就得到了蔡先生的青睞,好,當真好!”

  董卓捋著鬍子,搖頭晃腦的開懷大笑,甚至沒覺察把鬍子都拽下來了一根。

  董夫人笑道:“看你樂得,成什麼樣子?阿醜能得伯喈先生的青睞,和你有甚關系。在河東經營了這麼久,還不是老樣子?以我看哪,這是阿娟在冥冥中保護阿醜呢。”

  董卓好尷尬,但出於對夫人的愛護,還是連連點頭。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叔穎,你派人給大方送信,讓他把阿娟的墳塋好好整修一下。對了,再給娘送信,就說阿醜得到了蔡大師的青睞,娘定然很開心。”

  “喏!”

  那董璜的眼睛好像要噴出火一樣,心裏的嫉妒,更難以表達。

  董俷越是得到重視,就代表著他越發的失勢。雖然董卓對他一如從前的關愛,可那重心,卻毫無掩飾的向董俷偏移。這對於自小恃寵而驕的董璜而言,如何能接受?

  阿醜,阿醜……

  那該死的醜鬼有什麼好?居然會有這種運氣。董俷,你等著,遲早要你好看!

  這時候,李儒率先反應過來。

  “父親,伯喈先生在信上所說的事情,您怎麼看?”

  董卓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文正,我正要讓人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情。照伯喈先生信上所說的樣子,那太平教的狼子野心已經彰顯。咱們的計劃,是不是也應該開始了呢?還有,那顆棋子現在情況如何?最近可曾傳遞過來什麼消息嗎?”

  一說正事,董夫人立刻起身。

  “阿秀,陪我去你四妹那裏一趟吧……文正,阿醜的禮物,乾脆我給四妹帶去?”

  “有勞母親大人。”

  董璜不想走,這絕對是一個好機會,一個打入董氏核心的好機會。

  可看起來,不管是董卓、董夫人、董旻還是李儒,暫時都沒有接納他入核心的意思。

  心中大恨,卻無可奈何。

  隨董夫人走出大廳,臨出門的時候,心有不甘的朝董卓掃了一眼。

  令董璜感到失望的是,董卓並沒有關注他。不過,董卓沒有關注,並不代表其他人也沒有關注。李儒覺察到了董璜眼中的恨怨,待董夫人帶著董璜離開之後,猶豫了一下說:“父親,阿秀最近的情緒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兒,您要留意一下。”

  李儒這句話出口,心裏面同時大定。

  一直以來,他在董俷和董璜之間搖擺不定,不知道在董卓百年後,究竟站在哪一方?

  為了這件事,董媛可沒少收拾他。

  如今把這句話說出來,就等同於他已經選擇了輔佐的對象。不管將來董俷能否成事,他李儒都已經不可避免的在董卓心中,留下了董俷的烙印。也就是說,從這一刻起,他李儒就是董俷的人了。從現在開始,他必須要設法為董俷進行謀劃。

  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李儒即便不想承認,可也不得不承認:蔡伯喈的那封信。

  董卓這輩子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得到士大夫的承認。但哪怕他如今成了司隸校尉,僅次於將軍的存在,卻始終沒有在這方面獲得絲毫的收獲。董俷做到了!他得到蔡邕的青睞,就等同於把一隻腳邁入了士大夫的大門內。這對于董家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當然在另一方面,董俷在董家的地位日益提高。

  不但獲得了自組親軍的全力,更和董卓言歸於好,這無疑是讓李儒做出選擇的重要因素。另外還有一點點的原因,那就是蔡邕的影響力。放現在,李儒應該屬於是蔡邕的粉絲,而且還是那種極為忠誠的粉絲。這些加在一起,足以讓他下定決心。

  董卓的臉色有些陰沉。

  半晌後,他長嘆了一口氣,“也罷,扶風現在有一個都尉的缺,明天讓阿秀去吧。”

  扶風,屬司隸。作為司隸校尉的董卓,說有缺,沒空缺也要出來一個空缺。這樣一來,也就代表著董璜在董府的地位徹底丟失。說好聽了叫升官,說難聽了……那是流放。

  扶風直面五原等地的南匈奴人,是長安的門戶。

  董卓輕描淡寫的處理了董璜之後,目光一凝,“文正,伯喈先生既然來信,你怎麼看?”

  “主公!”

  既然是談論正事,李儒也就換了稱呼,“唐周如今在太平教頗有地位,我看可以行動。我立刻命人通知他,讓他把剩下的名單盜取出來。不過此事……您最好等唐周回來後,帶著名單親自前往雒陽,私下拜會大將軍。伯喈先生的信中似乎點出,此事和十常侍有關。您不宜出面和十常侍敵對,應由大將軍站出來說話。”

  “哦?這又是為何?”

  “儒觀之,十常侍此次雖會元氣大傷,但動不得根本。皇上對張讓等人的信賴……而大將軍能有今日地位,和張讓等人也必有勾連。別看他現在和張讓劍拔弩張,可儒敢肯定,在最後關頭,大將軍一定會和張讓等人和解。若主公站出來,勢必會令張讓等人把矛頭指向您……既然如此,不如賣大將軍一個人情,與我們更有好處。”

  董卓思忖半晌後,一拍手:“文正這話深得我心,就這麼辦。”

  也就在董卓和李儒詳細交談的時候,河東郡外的軍營門前,來了一個壯年男子。

  他手執一封名帖,恭敬的交給了軍營門口的衛兵。

  “煩請大人通稟華雄將軍,就說有家鄉故人馬嵩,前來求見!”

  那衛兵不過是個小小的都伯,如何擔當得起大人這個稱呼?聽那人如此稱呼他,心裏頓時大樂。同時,隨著名帖放在他手上的,還有一袋子沉甸甸的五銖錢。

  華雄是這裏的主將,衛兵也不敢怠慢。

  得了好處,還能賣主將一個情面,說不定他日飛黃騰達,就看今天的這件事情了。

  “哦,先生請在這裏稍等,我馬上通報將軍。”

  衛兵飛快的跑進了軍營,不一會兒的功夫又回來,臉上更多了幾分恭敬之色。他來到馬嵩的面前,插手行禮道:“這位先生,將軍有請!”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19 PM

第五十七章 赴已吾

  歷史上關于蔡文姬的出生說法並不統一,歷史越久遠,那麼人物的出生也就越混亂。有的史書上記載蔡文姬出生於西元178年左右,但也有的說蔡文姬生活的年代是在西元162年以後,在下不是歷史學家,無法考證。
  不過既然是在下來寫這部小說,當然選擇和這部作品最為符合的記錄。
  所以我懸在了蔡文姬的出生時間為西元162年以後,比董俷的年紀大約大兩-三歲,也就是西元166-168之間。
  以上就是在下的答案,如果您不滿意,在下也無能為力。

  ——————————————————

  顧雍走後的第三天,也就是董俷來到圉城的第七天。

  按照早先董俷和劉望的約定,也差不多這兩天他會帶著典韋一起來圉城和他相聚。

  說心裏話,董俷有點想念劉望了!

  一方面是渴望能早點見到典韋,另一方面卻實在是有點受不了這圉城枯燥的生活。

  蔡邕忙於應酬那些名士,每天早出晚歸,很少有在家的時候。

  更不要說提點董俷的學問,有時候一天下來,都未必能說上幾句話。而那部《史記》,董俷讀的快要吐血。以前他學習,都是讓別人讀給他聽。好像那部伏波兵法,就是先由成方讀解,而後由綠漪誦讀。待到已經明白了一個輪廓,才自己看。

  這有助於他的記憶和理解,董俷後來才明白,蘇秦為什麼能把一部鬼穀子苦讀好多年。漢語博大精深,成字載於書上的,不過幾千字而已。如何用最少的語言,來包容最多的含義,古人著書的時候都會反復推敲,哪怕一個字也會耗費多年。

  這也就形成了古漢語獨特的微言大義。

  一個字,包含了多重意義。如果不反復的聽、記、閱讀、理解,根本無法弄明白。

  伏波兵法還好些,主要是記述馬援一生的用兵心要。

  可那《史記》……

  董俷覺得,就他那點墨水去理解《史記》中的博大精深,顯然是還差的太遠。黃劭有時候會為他解釋一番,可他的精力主要放在了那部《尚書》上面,也沒有太多的時間。董俷跑過去請教一次兩次,雖然黃劭不煩,可董俷卻覺得很不好意思。

  在未來的一段時間,黃劭將會成為他的主要謀主。

  如今能有機會多學一些東西,對于董俷而言有很大的好處,他又怎能總去打攪呢?

  日子就是這樣,在無聊中渡過。

  每天除了練武就是啃生澀的《史記》,一兩天還好,時間長了,董俷有點不耐煩。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董俷更加想念劉望。

  那是一個能和他說到一起的人,至少在很多方面,董俷覺得劉望能夠理解他的意思。

  所以,利用手中的便利,董俷讓蔡府家人打掃房間,等待劉望的到來。

  ******

  站在蔡府的水塘邊上,董俷意外的發現,他好像又長個了。把正在練習猿戲的董鐵叫過來,董俷笑瞇瞇的問道:“小鐵,你有沒有感覺到,我有什麼變化嗎?”

  董鐵瞪著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主人,還是老樣子啊!”

  “老樣子?”

  “唔,還有點變化……主人,您臉上的痘痘,好像比前兩天有多了一點。”

  那痘痘,說的董俷的青春痘。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細長眼睛一瞇縫,“你沒覺得,我好像又長高了嗎?”

  上輩子,董俷在二十歲的時候才長到了170公分。可現在呢,八尺身高,可差不多已經接近180公分了。如今又長了個頭,心裏又是開心,又是感到愁苦。

  這還不到十四,等成年後,究竟要長到什麼樣子?

  董鐵驚叫一聲,歡喜的說:“主人,您要是不說,小鐵還真的是沒有注意。您又長高了。小鐵記得,離開家的時候,小鐵到您的下巴,現在都高出小鐵一個頭了。”

  肯定超過180了!

  董俷挺了挺腰板,心道:這都快九尺了……老天,這不是再玩兒我嗎?

  “小鐵,今天是什麼日子?”

  “十月初八!”

  “那馬嵩應該已經到河東了吧。”

  董鐵掐著指頭算了算,“差不多,按照馬嵩的腳程,也就是這兩天抵達河東。說不定,現在已經見到老主人了呢。對了主人,您讓馬嵩去見華將軍,有什麼事嗎?”

  別看董俷平日裏和董鐵嘻嘻哈哈,但是到了正事上面,可一點都不含糊。

  醜臉一板,看上去格外的嚇人。他陰沉著說:“小鐵,該你知道的自然會讓你知道,不該知道的事情,你最好問都別問。有時候,知道的事情太多,反而不好。”

  自從跟隨董俷後,董鐵從未見過董俷用這種語氣說話。

  打了個哆嗦,董鐵頭上冒出冷汗,連忙低頭說:“主人,是小鐵不對,小鐵不該問。”

  董俷沒有再追究下去,拍了拍董鐵的肩膀,向空曠的院落走去。

  那是他臨時性的演武場,翻身上馬,雙錘上下飛舞。三十六路長恨錘一氣使下來,精神格外的矍鑠。

  董鐵站在演武場的旁邊,看著正在練武的董俷,一臉的羨慕之色。

  如果我能有主人這樣的力氣,將來一定可以幫主人做更多的事情……唉,可惜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

  等到了第十五天,董俷有點坐不住了。

  劉望早就應該來圉城和他相聚了,為什麼一點消息都沒有?再不濟,也應該派人來說一聲啊?觀劉望的行事,並不是一個不知道禮數的人。就算是家裏再忙,也不應該連一點消息都沒有。難道說,劉望的家裏出了事情?可又能出什麼事?

  心裏好像有一團火,董俷一連三四天都坐臥不安。

  到了第二十天,劉望還是沒有消息。董俷忍不住了,在一天晚上,等到了蔡邕。

  “阿醜,還沒有休息?”

  蔡邕帶著微醺之意走進了書房,看到董俷的時候,也不由得一怔。和阿醜相處的時間長了,蔡邕對這個孩子倒也頗為欣賞。至少有時候董俷會說出一些很精彩的話,值得人回味許久。而且,他的理解力不錯,這一點遠超過了同齡中人。

  本來就有打算,等眼前的這些應酬結束了,就好好的教導董俷一番。

  得良才而授之,也是人生一大美事。蔡邕本來已經打好了主意,準備過兩天和董俷說這件事。可沒想到,董俷會主動的來找他,讓蔡邕倒是頗有些感到奇怪。

  董俷沉吟了一下,輕聲道:“先生,您還記得劉望大哥嗎?”

  “劉望?你是說已吾人劉望嗎?我怎能不記得他。你不提我也正要問你,你那劉望大哥不是說要來圉城嗎?為何到現在連點消息都沒有?唉,走卒販夫,都是如此。”

  言語間,對劉望的職業還是有些輕視。

  董俷嘴巴張了張,想要辯解一番。可又不知道該如何說,一時間沉默下來。

  蔡邕一見,不由得失笑,“阿醜,我說這話,倒也不是看不起他。劉望賢侄和我相處時間不長,談吐倒也深得我心。只是他不一心向學,卻做那販夫走卒的逐利之事……我倒是希望,他有一日能全心求學,若有所成,他日成就一定不差。”

  其實,不僅僅是蔡邕,在這個時代,人們對商人都抱有輕視之意。

  甚至董家,當年也從事過商人的事情。但到了後來,還是要盡力的抹去商人痕跡。

  所以,商人雖有錢財,卻沒有半點地位。

  若求你的錢時,自然會幫你。若對你無所求,那就隨時都會把你幹掉。

  董俷有著上一世的記憶,對商人的感覺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畢竟山村閉塞,村裏的人祖祖輩輩靠山吃山,和商人的接觸,並不算太多。也就是他在縣城上初中的時候,曾接觸過一些商人。當然,這種接觸也只是局限於他去購買東西。

  “先生,俷這兩日也覺得奇怪。劉望大哥不是言而無信的人,卻遲遲沒有音訊。俷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事情,所以想要向您請辭,去已吾一趟,看看他是否需要幫助。”

  “你要走?”

  蔡邕的酒意全消,帶著一點不舍之意。

  畢竟膝下無子,原先最疼愛的女兒已經嫁了出去,諾大的蔡府,時常是冷冷清清。對於已經上了年紀的蔡邕而言,家裏的人多一些,也就可以排解掉許多寂寞。

  至於和那些名士清流的交際,也是無奈之舉。

  蔡邕並不喜歡整日的風花雪月,故而聽董俷這麼一說,不免感到很不舒服。

  董俷察言觀色,雖不知道是為什麼,但也能看出蔡邕對自己的離開有些捨不得。

  連忙說:“先生莫擔心,俷去已吾,若是劉望大哥沒事兒,還會回來,聆聽先生教誨。說不定,到時候會與劉望大哥一同來拜訪先生,還望先生到時候接納。”

  蔡邕笑了,搖搖頭說:“老了,老了……也罷,你就去已吾走一趟,也算是全了兄弟的情義。若劉望願意來,就帶他來;若是他不願意的話,你也不要太勉強。”

  董俷插手道:“俷牢記先生的話!”

  ******

  第二天一大早,董俷帶著董鐵和二十名親衛,離開了圉城。

  黃劭和剩下的三十名隨從留在了蔡府,一方面是因為黃劭想要讀書,另一方面那三十名隨從也能保護蔡府的安全。雖說圉城是蔡邕的地盤,可董俷還是不放心。

  天曉得,那些黃巾賊會不會卷土重來呢?

  圉城和已吾的距離並不算太遠,走的慢,也不過是兩三天的路程。

  董俷一行人馬不停蹄,在太陽還沒有出來的時候離開圉城,夜幕時分就看到了已吾鎮。

  已吾屬睢陽縣的治下,人口不多,一共只有兩三千人。

  鎮裏的防衛不是很嚴密,低矮的土墻……董俷自認一個縱身就能從墻上跳過去。

  鎮門口,有幾個鄉勇看守。

  董俷等人抵達已吾鎮的時候,正是半夜。

  鄉勇迷迷糊糊的被董俷驚醒,自然很不高興。不過看到董俷一行人都是高頭大馬,盔甲鮮明,武器精良,那一絲不滿立刻就不見,非常馬虎的檢驗了一下,就放董俷等人入鎮。

  董俷突然勒住馬詢問:“請問,這鎮上可有一個叫做劉望的人?”

  那鄉勇一怔,警惕的看著董俷,表情看上去非常的猶豫。見四下沒有旁人,一個頭目似的鄉勇上前,輕聲問道:“敢問閣下是劉望的什麼人嗎?”


  “哦,我和劉望是在路上相識,途經已吾,想來拜訪他一下。”

  頭目說:“劉望家,進鎮之後順著大街一直走,盡頭左拐的第三個門。門口有一顆大樹……不過,我還是勸您,如果和劉望沒有什麼過命交情,還是別去的好。”

  董俷眼睛一瞇,“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那頭目不肯說,董俷又不好在這裏動武。當下拱手道了一聲謝,帶著董鐵等人催馬就進了鎮子。深夜寂靜,馬蹄踏在碎石鋪成的街道上,發出了嗒嗒的聲響。

  鎮子裏很安靜,看不到一個人。

  董俷示意董鐵牽馬過來,從另一匹馬上摘下了大錘,掛在馬背上。

  一行人沿著大街走到了盡頭,向左一拐,在第三個大門口停下來。門前有一棵參天的古樹,如同傘蓋一樣,罩在那宅院的上空,把大半個宅子都籠罩在陰影下。

  董俷猶豫了一下,跳下馬大步走上臺階,抓住大門上的門環,邦邦邦敲了三下。

  門後鴉雀無聲,董俷心生一絲不詳預兆。

  探手推了一下大門,那門竟然是虛掩。有一股血腥氣從門內傳出來,令董俷的汗毛立刻乍立起來。

  一隻腳剛踏進門檻,突然就聽到一個童稚的聲音:“壞人,拿命來!”

  一支手戟從院內上空的枝椏上飛出,速度非常快,帶著嗚嗚的呼嘯聲。董俷探步側身一閃,那手戟鐺的一聲打在地上,濺出了一流火花。緊跟著,從樹椏上跳下了一個人,雙手一把明晃晃的繯首大刀,看份量大約在十幾斤上下,朝著董俷呼的一刀劈過來,刀掛風聲,招數更是走剛猛的路數,而速度更是快的驚人。

  董俷不由得頓時愣住!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22 PM

第五十八章 劉門血案

  持刀的人,年約八九歲,還是個童子。黑黝黝的臉膛,長發紮了一個髻。

  手中的繯首刀對這童子而言,顯然是過於沉重。所以刀勢雖猛,卻是破綻百出。

  對於這樣的攻擊,董俷自然不會放在眼中。

  他單腳撐地,身形滴溜溜在原地打了一個轉兒,側身讓過繯首刀,一把就攫住了那童子的手臂。童子吃了一驚,雙腳站穩後驀地向後一褪,單手運刀,橫抹過來。

  這絕非一個普通的童子,要知道這童子的刀法不但精湛,而且在進退之間絲毫沒有半點的驚慌失措。只從他沉穩的反應,董俷可以確認,這童子定是經過世面。

  不過,董俷倒不驚慌,抬手一記白鶴亮翅,腳下倒踩七星,躲過童子大刀的同時,另一隻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力,那童子吃不住力,啊的一聲丟掉大刀。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從院中兩塊巨石後傳來兩個帶著童稚音的喝聲:“壞人,放開我哥哥(表哥)!”

  話音未落,唰唰兩道光毫射出。

  這一次,著實讓董俷嚇了一跳。對方竟然用的是甩手箭,雖然力道不大,可因為距離很近,而董俷又雙手抓著那童子,倉促間難以躲閃。好在董俷反應快,猛的哈腰,一把抱住了那童子,順勢一個懶驢打滾,甩手箭擦著他的後背就飛出去。

  叮、叮兩聲,打在墻壁上。

  懷中的童子大聲叫喊,“滿子,弗子,殺了這個壞人,不能讓他進去。”

  他用力的掙紮,可又怎是董俷的對手?不過,這輩子沒有這麼狼狽過,哪怕是當年殺那些家將的時候,董俷也沒有像現在這麼狼狽過。殺又殺不得,可是……

  這童子是什麼人?

  董俷記得劉望說過,他膝下只有二女,還有個外甥,因為父親早亡,雖母親寄宿在他那裏。

  這手中的童子,難道是牛剛不成?

  牛剛,就是劉望的外甥。不過據說也只有七八歲。而手中的童子,怎麼看怎麼不像。當然不拍出那牛剛和董俷的情況一樣,小而猛,看上去會比實際年齡大。

  “出來,否則我就要殺人了!”

  董俷厲聲喝道,把那童子向後輕輕一送,自有董鐵飛身上前,一把就攫住了手臂。

  一名親隨奉上斬馬劍,董俷一劍在手,氣勢更盛。

  “裏面的人聽著,我乃劉望大哥的朋友,姓董名俷,乃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董卓之子。若是劉望大哥的家人,請勿驚慌;若是賊人,乖乖走出來,否則休怪我心狠手辣。”

  話音剛落,十名親隨搶入院中,一色的大盾長劍,朝著地上一磕,同時發出喊喝道:“殺!”

  那聲音是故意壓低,仿佛是從肺裏擠出來一樣,不但帶著濃濃殺氣,更有一種奪人心魄的奇異魔力。一時間,院內竟然安靜了下來,想那石後的人也感到恐懼。

  “你,你真的是董叔叔!”

  咦,怎麼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變成叔叔了?

  董俷正疑惑,卻看見正屋大廳裏走出來了四五個人來。都是婦孺,兩個女人,年紀大約在二十四五的樣子,面容憔悴,雲鬢蓬亂。三個童子,二女一男,看樣子都受了驚嚇,躲在那兩個婦人的身後,不時的偷偷朝董俷看一眼,馬上又縮回去。

  看起來,他們更怕董俷。

  也是難怪,大半夜的,出現一個長相好似兇神惡煞般的男人,手裏拿著一把明晃晃的斬馬劍站在自家的門口,身前還有十個手執大盾短劍的人半蹲在他身前。

  任你膽子再大,也難免會感到害怕。

  五個人走出來的時候,從巨石後也走出來了兩人。

  一人手中一把短劍,一個年齡大約七八歲,另一個就比較下,只有五六歲的樣子。

  不過,年紀雖小,卻長得很威武。

  董俷看看身後的孩子,又看了看那兩個童子。一蹙眉,心道:這三個孩子倒是長得很像。

  “你們是誰?可是劉望大哥的家人?”

  “弗子,滿子,你們都過來,他不是壞人,是你們劉伯父這次回來時認識的好朋友……董叔叔,還請您放了那孩子。他們沒有惡意,只是擔心我們再遇到危險。”

  董俷想了想,抬手示意董鐵放了那孩子。

  沒想到,董鐵剛一鬆手,那童子轉身一腳就踢在他的小腿上。沒等董鐵做出反應,就刷的跑向了那婦人,一邊跑一邊喊:“嬸嬸,他們真的不是壞人,是好人嗎?”


  也許,在童子的心中,這世上只有兩種人,好人和壞人。

  “小鐵,沒事吧。!”

  董鐵尷尬的說:“主人,是小鐵不小心……不過,這小子的力氣……呵呵,可不小啊。”

  董俷點點頭,對那婦人說:“人我已經放了,你們是什麼人?劉望大哥如今何在?”

  “妾身是劉望的妻子,祖籍中山。這是劉望的妹子……董叔叔,您怎麼現在才來啊!”

  董俷已經信了大半,抬手示意隨從收起刀槍。

  “嫂嫂,劉望大哥呢?”

  “劉望,劉望他……”

  那劉望的老婆話未說完,淚如雨下,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還是劉望的妹妹鎮靜一些,走上前說:“我大哥,我大哥他被人殺死了!”

  董俷多多少少已經知道了答案,可是猛然聽對方說出來,依舊如同是一聲霹靂在頭頂炸響,震得他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劉望大哥,被誰殺了!”

  “劉伯父是被壞人殺死了……”

  先前從樹椏上跳下來襲擊董俷的童子大聲說道:“五天前,有一群壞人闖進了劉伯父的家中,殺死了滿門大小,只剩下嬸嬸和姑姑,還有大丫二丫和牛子活著。”

  董俷細目一瞇,看著那童子道:“那你又是誰?”

  “我叫典佑,是隨叔叔前來拜訪劉伯父一家人,你是劉伯父的朋友嗎?請為劉伯父報仇!”

  那童子說著,上前一步插手請求。

  言談舉止之間,頗有一些成人的風范。

  另外兩個手持短劍的童子也一同上前,和典佑並肩站立。

  “我叫典弗!”

  “我叫典滿……請為劉伯父報仇!”

  典佑、典弗、典滿!

  對于董俷而言,這是三個非常陌生的名字。不過也正是從這三人的姓氏當中,他想到了一個人。

  “典韋是你們什麼人?”

  典佑和典弗說:“是我們的叔叔!”

  而典滿則回答:“那是我爹!”

  典韋,典韋果然出現了。董俷強忍著詢問下去的沖動,目光一轉,盯在了劉望一家人的身上。

  “董叔叔,還請到屋裏坐。”

  兩個婦人側身邀請,董俷點點頭,“董鐵,帶著人警戒四周。若發現有異況,立刻稟報。”

  “喏!”

  董鐵一揮手,十五名隨從隨即散開。

  還有五人,四十多匹戰馬進了院子,直看的典家三兄弟眼睛發綠。這三兄弟也是好武之人,從小隨典韋習武。可何曾看到過如此神駿的西涼戰馬,何曾看到過那些隨從身上,比之官軍還要高出幾籌的裝備。就連那牛剛,也不由得看直了眼。

  四個小孩子,在那裏一個勁兒的倒吸涼氣。

  倒是兩個女孩兒,很乖巧的抓著母親的衣襟,走進了大廳。

  劉望的妹子,點燃了燭火,把大廳照的通透。廳中還有血腥氣,董俷環視一眼,可以清楚的看到,地面上、墻壁上,還有柱子上面的血跡。傢俱淩亂的倒了一地,有幾張長案上,還有明顯的刀劍留下的痕跡。顯示出,這裏曾經有過激戰。

  劉望的妻子有些笨拙的收拾兩張席子,然後愧疚的說:“叔叔,請坐!”

  董俷的臉色鐵青,點點頭在一張席子上坐下,迫不及待的問道:“嫂嫂,我與劉望大哥一見如故,如兄弟一般。都是一家人,請不要客套。究竟是怎麼回事?劉望大哥怎麼就會被人殺了呢?被誰殺了?那兇手在何處?官府又是如何說呢?”

  一連串的問題出口,劉望的妻子神情暗淡。

  “其實,都是這家產惹的禍……劉望經商多年,這些年著實賺了不少的錢,也讓很多人眼紅。這次劉望回家以後,沒兩天就有睢陽縣的李大戶來找他。他們在書房裏說了一會兒話,就吵了起來。後來據劉望說,那李大戶是邀他加入一個什麼道……當時妾身也沒有在意,故而記不清楚。反正,劉望當時有一點緊張。”

  ‘什麼道‘?

  董俷沉吟片刻,突然開口說:“太平道嗎?”

  劉望的妻子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那小妹卻搶先開口說:“對,就是太平道,太平道。”

  董俷有點糊塗了!

  怎麼劉望和太平道又扯到了一起。

  大丫,也就是劉望的女兒說:“叔叔,當時我和二丫在門外偷聽。李大戶說,要爹爹加入太平道,還要捐出所有的財物,說什麼日後會享盡富貴,但是爹爹不同意。李大戶走的時候很生氣,說讓爹爹考慮十天,十天后他會帶人在來拜訪。”

  董俷明白了,原來是太平道看上了劉望的家產。

  劉望的妻子連忙捂住了大丫的嘴巴,“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

  她苦笑一聲後,對董俷說:“叔叔,大丫後來也把這件事告訴了我。不過我不太相信,以為那李大戶只是在恐嚇。劉望剛開始也有點緊張,可又有些捨不得這些年積攢的家產。大約過了三天,見沒什麼動靜,也就沒當回事。還說過幾天要帶我們去圉城,和你聚會,然後要拜見一位大人物,從今後再也不去經商了。”

  董俷神色漠然。

  劉望看起來已經決心讀書,不再做商人了。只是……

  回想和劉望交往的種種,董俷不由得感到一陣揪心的痛。他沉默了半晌,抬頭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大約過了十天,我們一家人正在吃飯。突然聽到外面有動靜……劉望出去看了一眼,就回來把我們藏進了地窖裏。我們在地窖裏聽到劉望叫喊李大戶的名字,後來就沒了聲息……當時我們很害怕,在地窖裏躲到了天亮。等外面沒有動靜了,我們才出來……連家丁一共一百多人,如今只剩下了我們五個。”

  劉望的妻子聲淚俱下,泣不成聲。

  兩個丫頭也在抽泣,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劉望的妹子倒堅強一些,“家裏的財物都沒有了!我們去告官府,可官府說是盜賊幹的事情,和李大戶無關。那天晚上,縣尉大人和李大戶在一起吃飯喝酒……他們還說,我家的田地要重新分配,除了兩畝薄田和這幢宅子,都被官府收走,又廉價的賣給了李大戶。官匪是一家,我們那時候就知道,他們早就串通了!”

  董俷的臉色越發陰沉。這恐怕不僅僅是官匪串通,而是官府投靠了太平道!

  “那典韋如今去了何處?”

  “典家叔叔在五天前來了這裏,聽說了事情之後,非常惱怒。他在這裏等了三天,見李大戶沒有派人來,就讓他三個孩子留下來保護我們,自己獨自去了睢陽。”

  劉望的妹子拉著兩個女孩兒,撲通跪在了董俷的面前。

  “董家大哥,我哥哥回來後一直說您是個了不起的人,還說以後要追隨您建功立業。可沒想到……我待我家嫂嫂求您,求您為我哥哥報仇。我哥哥,死得冤啊!”

  大丫二丫奶聲奶氣的說:“請叔叔為我爹爹報仇!”

  與此同時,典佑三兄弟和牛剛也闖進了大廳,同時跪在董俷的面前:“請叔叔做主!”

  眼看著這一家人的慘狀,董俷只覺一股火沖向頭頂。

  拍案而起,那堅實的長案被他一掌拍斷。董俷怒吼道:“此仇不報,俷誓不為人!”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26 PM

第五十九章 古之惡來

  劉望可說是董俷在這個時代,唯一的朋友。


  顧雍和他交往雖然親近,但隱隱之間還保持一種距離,算不得純粹的朋友。至於其他人,或是他的親人,或是他的手下。董俷時常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孤獨的人。

  而劉望的出現,毫無疑問的令他擺脫了這種孤獨感。


  兩人相交不算太長,但卻是惺惺相惜。董俷不以劉望是商人而輕賤,劉望也不曾因他的相貌而拒之千里。兩人在很多地方能談到一起,可說的上是一見如故。

  董俷自然不會再管什麼冷靜不冷靜!

  姐姐的仇不能報,是因為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他只能忍耐。但忍耐卻不等於忘記,在董俷的心裏面,總是有一股火。如今他遠遊在外,更沒了束縛。這好朋友的仇恨,他又怎能不報?若這時候還說什麼冷靜、忍耐,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從骨子裏,董俷有一種快意恩仇的任俠之氣,而且做事不會拖泥帶水。

  既然決定要做了,他就不會有半點的推脫。立刻安排起來,讓董鐵帶著十個人幫助劉望一家老小收拾行禮,準備車仗。雖然財物被搶光了,可破舊的車輛還有。

  董俷有馬,可以代替牛來拉車。

  他自己則帶著十個人,二十匹馬準備前往睢陽。

  典佑四個童子拉住他的衣袖,“叔叔,請帶我們一起去吧。”

  “爾等童子,去幹什麼?”

  典佑不服氣的說:“誰說我是童子?我八歲就跟著叔父在山中狩獵,還親手殺過一頭狼呢。”

  這孩子帶著一股子豪氣,令董俷非常喜歡。

  典門之下,果然是無弱者。雖還是童子,卻已經顯露出崢嶸。董俷更想見一見典韋,不為別的,只為能教出這樣的孩子,天下之中,除那古之惡來還能有誰?

  耐下性子,董俷把三個小孩兒都拉過來。

  “叔叔知道你們都是勇武之人,你們的爹爹、叔父也是天下間少有的豪傑,你等將來,定然不比他差。只是你們如今尚小,而且你劉伯父一家,還需要你們來照顧……你們看,大丫、二丫她們比你們都要小,還是女孩子。當英雄,不只是殺人報仇,保護弱者,也是你等強者的責任。留下來,好好的照顧她們,知道嗎?”

  典佑三人的年紀還小,卻明白了董俷的話。

  在他們看來,這董家叔叔和他們的叔叔、爹爹長相差不多,而且很厲害,是了不起的英雄人物。而英雄如今把他們也視為強者,心中怎能不激動?強者,應該保護弱者!

  三人插手行禮,“謹尊叔叔之命,只要我三人一息在,絕不會讓人欺負嬸嬸她們。”

  “好樣的,等這件事結束了,叔叔答應你們,送你們一人一把趁手的兵器!”

  “真的?”

  董俷笑了,“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個釘!”

  三子高興萬分。看董俷的隨從手中的兵器,三人早就眼紅了。如今董俷答應他們……

  董俷走到劉望妻妹二人身前,“嫂嫂,劉家姐姐,咱們這麼一動手,劉大哥的這宅子和土地,可就要不得了。”

  劉望的妻子點頭說:“我等明白,聽從叔叔吩咐。”

  “一把火燒了,絕不留給那些混賬東西……收拾完了之後,你們隨我那僕人立刻離開。照顧好孩子們,這是劉大哥的骨血。在已吾鎮外,睢水河畔的樹林中等我,若信得過我,可隨我一起去涼州。有俷一口吃的,就絕不會虧待嫂嫂和孩子們。”

  劉家二婦人跪下來哭道:“我等聽從叔叔安排!”


  “小鐵,照顧她們。若有人企圖阻攔你們,格殺勿論。”

  “喏!”

  “成蠡,帶人上馬,隨我前往睢陽。”

  成蠡,是成家隨從的頭領,為人很機敏,同時也是一個心狠手辣之人,更兼是忠誠之輩。

  聽到董俷呼喊,成蠡答應一聲,立刻命人上馬。

  董俷跨上象龍,把雙錘掛在鞍橋兩邊,斬馬劍插入兜囊之中,一馬當先沖出劉家。

  十一個人,二十匹馬,在夜色中疾馳。

  釘了馬掌的戰馬踏在地面上,那帶著冰冷鐵銹之氣的聲響,彌漫小鎮的上空。

  醒著的人,只覺心驚肉跳,躲在房間裏不敢露頭。

  小鎮門口的衛兵更是連個屁都不敢放,縮在旁邊,看著那一群人殺氣騰騰的沖出去,直到消失在夜色中後,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終於送這群爺走了,沒想到,那劉大戶居然還認識這等人物。哈,只怕李大戶要倒楣了!算了,和我等無關。

  衛兵們剛想縮回房中休息,突然間聽到有人淒厲的叫喊。

  “著火了,著火了!”

  抬頭看去,只見小鎮中有一處房舍火光沖天,把半個已吾鎮都照應的通通透透。

  有馬蹄聲響起,更有車轅滾滾聲。

  二十匹馬,牽引著一輛大車從街道的盡頭駛來。

  有一個頭目上前,剛要開口詢問。卻見一騎閃電般沖過來,馬上之人手持狹長卷刀,揮刀就砍下了那頭目的腦袋。鮮血沖天噴湧,馬隊緩緩的向小鎮外駛去。

  這一回,沒有一個衛兵敢上前。

  先不說這些人兇神惡煞的模樣,但就是那濃濃的殺氣,就知道他們絕不好惹。

  更何況說,看這些人的裝備,一群衛兵羞愧的簡直要自殺。人家那叫什麼裝備,咱身上的這些零碎比起來,簡直是垃圾。人多,人多有屁用,還不是過去送死?

  沒錯,保命要緊!

  這鄉勇自有他們的生存哲學,一個個眼睜睜的放車馬離去。

  此時,已吾鎮已經亂成了一團,不知何時起了風,風助火勢,火借風威,一瞬間,就把一條街的房舍都給燒了起來。人們沖出家門,敲鑼打鼓的叫喊著救火。

  一個老人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是劉望家的鬼魂來報仇了!他們一定在責怪,那時候我們為什麼不去幫忙?”

  周圍眾人,隨即緘默。

  ******

  清晨,睢陽縣城門開啟。

  董俷看著熙熙攘攘的城門口,冷然道:“成蠡,你帶著人給我守在城門口。一旦聽到城裏有動靜,就給我躲了城門,等我來和你匯合。”

  “主公,您一個人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想當初西羌十幾萬大軍都困不住我,這區區的睢陽縣,能難住我嗎?”

  成蠡點點頭,也是!

  睢陽只是個小縣,如何能比得羌騎兇狠?可十萬羌騎都奈何不得主公,擔心什麼?

  “既然如此,主公保重!”


  董俷點點頭,牽著一匹馬就朝睢陽縣城門沖去。

  守在城門口的郡兵老遠就看見了董俷,立刻大聲叫喊起來:“什麼人,再不停下來,就放箭了!”

  “我乃河南尹王允大人的信使,有急事通稟睢陽縣委。爾等讓開,否則死傷勿論!”

  河南尹,那可是正經的上官衙門。

  郡兵們這輩子見到的最大官員可能也就是他們的縣尉。王允大人是誰?沒聽過。不過聽上去很囂張……而且來人的打扮,嘖嘖,那可不是咱們這些小兵見過的。

  立刻散開,一人雙騎風一般的沖進了縣城。

  此時,街道上已經有不少人。遠遠看見董俷沖過來,都驚恐的向街道兩邊躲閃。

  這種事情,董俷當年可沒少看董媛她們做。

  如今自己做起這樣的事情,才知道這縱馬在鬧事疾馳,當真是妙不可言,威風的很。

  不過,他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李大戶的住處。

  劉望的妻子已經說明白了,那李大戶名叫李永,曾經擔任過富春長,頗有家資,和睢陽縣尉更是好朋友。他就住在睢陽大道上,大門非常高,朱紅色,門口還有兩尊辟邪神獸的石像……哦,李大戶家對面,是一個酒樓,據說就是李大戶開的。

  所以,董俷很輕鬆的就找到了李大戶的家。

  李大戶家的大門緊閉,對面酒樓也還沒有開門。酒樓門外,停著一輛車,上面放著一壇子一壇子的雞酒。車轅旁邊,蹲著一個漢子,衣衫襤褸,頭戴一頂氈帽。

  低著頭,埋在雙腿之間,似乎在打瞌睡。

  也許是給酒樓送酒的人吧。可能是起的早了,所以很困,故而連馬蹄聲都沒驚醒他。

  董俷甩蹬下馬,從馬背上抽出斬馬劍。

  大步流星走上臺階,用斬馬劍的繯首用力敲擊大門。酒樓前的漢子,緩緩抬頭。

  天,這傢伙,這傢伙可當真是長得有性格。


  說的好聽了,那叫做儀容魁梧,威猛;說的難聽了,那就是長得奇醜無比。面帶黃色,連眼瞳都泛著猛虎一般的黃色兇芒。豹頭獅鼻,頜下長漆黑短須。看到董俷在臺階上敲門,這漢子也緩緩起身,探手從懷中取出一把短刃,藏在袖中。

  身高足有九尺,比董俷還要高一些。

  長得很醜,但是卻透著一股子剛烈之氣。若是董俷這時候扭頭,定然會把他和某人聯系起來。

  可惜,董俷此時卻留意在大門之後的動靜。

  門後傳來了聲音:“誰?一大早的,敲什麼門?”

  “告訴李永,就說巨鹿來人,有要事稟報。”

  若那李永是太平道的人,一定會慌慌張張的跑出來迎接。如果不是,說明還有隱情。

  董俷有一種預感:太平道瘋狂的斂財,只可能為了一件事,他們起事在即。

  從門內傳來一陣腳步聲,緊跟著大門敞開,一個中年人從裏面走出來,大聲問道:“仙師何在,仙師何在?”

  看到董俷的時候,那中年人一怔。

  董俷沒等他明白過來,厲喝一聲:“李永?”

  李永本能的應道:“正是……”

  話音未落,就見董俷刷的拔出了斬馬劍。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從董俷的身後傳來一聲怒吼:“李永奸賊,爺爺侯你多時,拿命來!”

  一道人影沖上了臺階。與此同時,斬馬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奇異的弧線斬落下來。

  噗-

  血光崩現!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28 PM

第六十章 雙醜會

  董俷不是沒有覺察到身後有人過來,在揮劍的同時,猛然側身。

  人影從他的身邊沖過去,一把鋒利的匕首戳進了李永的胸口,順勢一轉,把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生生的給剜了出來。鮮血噴濺在他的身上,好像沒有任何感覺。

  幾乎是不分先後,斬馬劍砍下了李永的腦袋。

  董俷這才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樣,先是一怔,脫口叫道:“可是典韋?”

  “正是某家,賊子拿命來!”

  說著話,典韋揮匕首刺向了董俷。兩個人的距離太近了,董俷那想到典韋連說句話的機會都不給。嚇了一跳,手腕向下一頓,斬馬劍的獅頭繯首正好磕在匕首上。

  鐺的一聲,磕飛了匕首。

  可董俷還是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眼看典韋赤手空拳又要撲過來,忙大吼一聲:“我是劉望大哥的朋友,不要誤會。”

  典韋猛然剎住了攻勢,看了看董俷,“兀那醜鬼,你說的是真話?”

  我操!

  已經多少年沒有說過這種臟話,可這一刻董俷還是忍不住把上輩子的口頭禪帶了出來。這貨也太悍了一點吧,我是醜,你也比我漂亮不到哪兒去,居然叫我醜鬼?

  不過這時候,李府的家人已經反應過來。

  “殺人了,主人被兩個醜鬼殺了,攔住他們,不要讓他們跑了!”

  另一邊,李府門前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又怎會無人知曉?不一會兒的功夫,從長街拐角處跑來了幾十個人,手執繯首刀,一邊跑一邊叫喊:“兇手何在?兇手何在?”

  典韋扭頭,看了一眼沖上來的家丁,“外面你的,裏面我的!”

  沒等董俷答應,他已經沖進了李府。迎面一個家丁上前,刀還沒有舉起來,就聽到典韋一聲爆喝,“去死!”

  那喝聲如雷,配合典韋滿身滿臉的血污模樣,嚇得家丁一個哆嗦。

  典韋也趁勢沖過去,一把掐住了家丁的脖子。百十來斤的人被他單臂舉起,朝著後來沖上來的家丁就砸了過去。原來這傢伙不是在宛城才用人當兵器,合著現在就已經有這種習慣。典韋的力氣當真驚人,能用匕首生生逼退董俷,其武力可見一斑。

  沖入人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揮舞手中的人體就是一頓亂砸。

  家丁們何曾見過如此兇悍的傢伙,躲閃不及的就被砸中,倒在地上哀嚎不止。別看家丁的人數不少,在這一剎那間,居然是齊刷刷的後退,沒有一個人敢沖上前。

  典韋這邊大展神威,董俷在府外也開了殺戒。

  迎著那些官兵就沖了過去,斬馬劍在他的手中迸射出數十道電光,也分不清那道是真的,那道是假的。劍光吞吐,鮮血噴濺。殘肢斷臂飛落四周,那董俷如同下山的猛虎,一人一劍,竟然殺得數十個官軍抱頭鼠竄,更別說上前抓捕董俷。

  “一群廢物,給爺爺閃開!”

  一個步弓手沖上前,看上去是這些人的頭目。手中使得一把大鐵矛,迎著董俷就沖了上來。從西北殺出來之後,董俷很少有過如此痛快的殺戮。那大鐵矛刺來,看似很快,但在他眼中卻顯得極為遲緩。雙手握住了斬馬劍,一招迎風擺柳。

  劍光分為兩道,一道砍翻了一名官軍,另一道劍光兇狠的劈在了矛脊上。

  步弓手如受雷擊一般,雙手發麻,大鐵矛險些就飛了出去。這也就是董俷手裏的武器是斬馬劍,若是換上他的大錘,只怕這一下就足以能要了這步弓手的性命。

  “好本事,再接我一招,連環錘!”

  董俷後退一步,呼的拔身躍起,雙手握住斬馬劍,大吼一聲:“殺!”

  鐺!

  劍光如電,步弓手根本無法躲閃,舉矛封擋。董俷是從空中劈斬,力道足有萬鈞。這連環錘本來是長恨錘的招數,用在了斬馬劍上,卻又顯出一種別樣的威力。

  一口氣在體內流轉,董俷身體仍在空中。

  “殺,殺,殺……”

  連喝十六聲,雙足方落地。鐺鐺鐺……刀矛相擊十六下,震的那步弓手險些跪在地上。大鐵矛根本就抓不住了,雙手虎口迸裂,那鮮血把鐵矛染成了鮮紅的顏色。

  董俷站穩,揮劍再擊。

  “震山錘!”

  一劍再次劈落,帶著呼嘯的風聲。步弓手嚇得魂飛魄散,打起精神舉矛再次封擋。

  只聽啪的一聲,那百煉斬馬劍粉碎,鐵矛也成了兩段。

  一道血痕,從步弓手的頭頂出現,一直朝下蔓延,身上的盔甲都顯出了一道裂痕。

  這一劍,生生的把這步弓手劈成兩片。

  不過斬馬劍受不了董俷的力氣,終於破碎。一旁的官軍看到董俷沒有兵器,立刻叫喊著撲過來。哪知道董俷卻在這時嘬口吹響了口哨,聽在李府門前的象龍一聲唏溜溜的暴嘶,風馳電掣般就沖了過來。幾個來不及躲閃的官兵,一下子就被象龍給撞的骨斷筋折,倒在地上慘叫不停。象龍沖到董俷的身邊,董俷二話不說,翻身上馬。

  擂鼓甕金錘在手,董俷頓生豪氣。

  戰馬長嘶,金錘舞動,幾十個官軍被砸的血肉模糊,倒在了長街之上。

  這時候,李府燃起了熊熊烈焰,典韋渾身是血沖了出來。也不知道他身上的鮮血,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了。擰下了李永的腦袋,掛在腰間。不過當他看到長街的情形,也不由得嚇了一跳。原以為自己殺的已經夠狠了,可沒想到這一位……

  看了董俷一眼,典韋大步流星走到裝著雞酒的車架上,拿出了兩柄大戟和一個背帶。

  背帶上掛著十二柄手戟,他走到董俷面前一拱手,“好兄弟,待劉大哥謝謝你!”

  董俷在馬上端坐,穩如泰山。

  “劉大哥也是董某的大哥,何來這謝字?典兄,可識得馬術?”

  典韋大笑道:“當然識得。典某的馬術,還是劉大哥傳授,再烈的馬也能降服。”

  “既然如此,典兄上馬,你我殺出睢陽!”

  董俷帶來了兩匹馬,如今正好一人一匹。

  他那匹馬雖然比不上象龍,可也是難得一見的西涼馬。典韋一見,眼睛頓時一亮。

  “既然如此,典某就不客氣了!”

  說著話,翻身就上了馬。雙腳無意間碰觸隱藏在馬鞍下的雙鐙,典韋不由得一怔。

  “典兄,你我殺出去再說!”

  典韋點頭,雙腳套在雙鐙之中,只覺坐在馬上安穩的很,更能使出力量。

  這二人在火光之中,侃侃而談,對於遠處趕來的官軍,視若不見。打馬揚鞭,朝著城門就沖了過去。身後,數百名官軍緊緊跟隨,突然有人高呼:“關上城門,關上城門!”

  城門口的官軍還沒有弄清怎麼回事,聽到有人高喊,那都伯立刻大聲叫喊道:“關門,關門!”

  十幾個官兵同時推動城門,徐徐的關閉。

  董俷遠遠的看見,一催坐下象龍,在馬上爆喝一聲道:“巨魔士何在?攔住他們!”

  從城門口兩邊殺出十人,為首的正是成蠡。

  卷刀揮舞,正忙著關閉城門的官軍,被殺得是抱頭鼠竄。

  也就在這時候,董俷和典韋趕到了。兩人二話不說,一個舞動雙戟,一個揚起大錘。

  城門口才能有多少官軍?

  加起來也不超過一百個!這些人本就不夠成蠡等人殺的,如今在加上董俷和典韋兩頭老虎,更是潰不成軍。一輪沖擊,就足足死了四五十個。董俷站在城門口,單手推動城門,口中一聲大吼……十幾個人才能推動的城門,被他生生推開。

  一行十二人,沖出了睢陽城。

  此時,李府的火勢已經蔓延了大半個睢陽,百姓們紛紛喊著救火,而睢陽城頭,響起了嗚咽的號角聲。數百官軍從城裏沖出來,沿著董俷等人的方向就追擊下去。

  跑了大約二三裏,董俷突然勒住了馬。

  典韋奇怪的問道:“兄弟,為什麼不走了?”

  “那些尾巴實在討厭,典兄可敢和某家再殺一場?”

  典韋怔怔的看著董俷,放聲大笑起來,“好兄弟,果然有膽色,不愧是劉大哥的朋友。你有此豪氣,某家焉能落後。也罷,今日就和兄弟一起,殺他一個痛快。”

  這兩個人對於追擊的數百官兵視若草芥。

  換做任何人,都會覺得他們瘋了。但成蠡等人不這麼看。相反,他們倒是覺得,若不是這樣,自家主公焉能數十萬羌人稱作巨魔兒?至於典韋,雖不是很瞭解,但能被主公看重的人,想必不會差。十個人勒住馬,在兩人身後一字排開。

  遠處,煙塵滾滾,官軍越來越近。

  而董俷和典韋卻是談笑風生,對那官兵視若不見。

  還有二十步,撲面而來的兵器寒意已經襲來,成蠡等人緊張的握住手中兵器,心裏砰砰直跳。只是董俷沒有下令,他們絕不會輕舉妄動。


  十五步……

  董俷和典韋幾乎是同時動作,雙手執手戟投槍,兩人相視一眼之後,同時大喝。

  投槍、手戟,帶著萬鈞之力飛出,為首的十幾名官軍被慣下了戰馬。

  官軍的隊形一陣散亂,而董俷已經摘下了雙錘,厲聲喝道:“巨魔士們,鑿穿!”

  十二騎,如同十二頭猛虎,沖進了亂軍之中。

  董俷手起錘落,砰砰砰連下三人。典韋也不示弱,大戟翻飛,剁、刺、勾、片、探……甚至比董俷還要兇猛,一輪沖殺下來,死在典韋手下的官軍不下二三十。

  “痛快,痛快!”

  典韋哇哇大叫,而董俷則放聲大笑。

  在戰場上,這兩個人如同兩個瘋子,俱是相貌醜陋的嚇人,可殺起人來卻一個比一個兇狠。

  成蠡十人受這二人鼓舞,十成力氣更發揮出了十二成。

  曠野中,到處是殘缺不全的屍體。

  鑿穿,是成家上下用百年時光,把當年伏波將軍馬援的騎戰之法進行了改編。更靈活,更具殺傷力,當然對騎士的要求,也更高。董俷接手之後,將這種戰法命名為鑿穿。

  四五百名官軍被一輪鑿穿下來,就死掉了近二百人。

  平時荒於訓練,又何時見過如此猛將,何曾見過巨魔士這種兇狠的殺法,俱愣住了!

  對方之後十二個人,可在倖存的官兵眼中,卻好像十二尊魔神。

  一個士兵突然一聲大叫,手中的兵器扔在地上,扭頭就跑。這一個人帶起了頭,好像傳染病一樣立刻蔓延開來。數百名官軍同時呼喊,扔掉了兵器朝四處潰散。

  遠處城頭上,那睢陽縣尉只覺口乾舌燥,兩眼發直。

  老天,這些人是什麼人?從何處來?如此兇悍之徒,試問天下誰又能是他們的對手?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28 PM

第六十一章 惺惺相惜

  夜幕降臨,已經進入秋日的睢陽城滿目瘡痍,一片冷雨秋風的蕭瑟。

  大火已經撲滅了,但因受到火勢的波及,整整一條街的房舍都被燒成了一片廢墟。


  死傷的人數還沒有統計出來,但據縣衙的人初步估計,當在一千人之上。

  無家可歸的百姓流落在街頭上,更有不少因失去了親人而悲傷哭泣的人在廢墟片流淚。

  一行人出現在廢墟邊,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黑色道袍,頭上紮著一個髻的男子。

  年紀大約在五十靠上,頭發已經呈現出花白色,但精神卻非常的矍鑠,面色紅潤。

  龍行虎步,頗顯出威嚴。頜下長髯在風中飄揚。臉上流露悲傷,目光掃過廢墟的時候,更透出了隱隱的殺氣。在他的身後,睢陽縣縣尉帶著一干人恭敬的肅立。

  “九兒,死了?”

  男子的眼睛很大,聲音略有些顫抖。

  那語氣聽上去好像非常的淡漠,可是卻讓縣尉等人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大目尊使,非是我等無能,實在是……”

  男子打斷了縣尉的話,一如之前的語氣,似乎自言自語:“可憐的九兒,連具完整的屍身都沒有留下來……叔叔學了這麼多年的仙術,卻救不得你,救不得你!”

  聲音陡然變得尖利起來,那男子猛然扭身吼叫:“九兒死了,你們為什麼不死!”

  縣尉等人撲通跪在男子的身前,一個個一言不發。

  還是一個和那男子打扮頗為相似,年紀略輕,大約在三十多歲模樣的人開了口:“師兄,別這樣。相信大人們也都盡了力,你也聽說了,那些人實在是太兇悍了。”

  “兇悍,兇悍……我不管他兇悍與否,我要為九兒報仇!”

  “師兄,此仇不共戴天,自然要報。我張丈八願為師兄馬前卒,追殺那些兇手。”

  “不,我親自去!”

  “師兄!”張丈八的聲音猛然變得嚴厲起來,“九兒賢侄之死,我等都很難過。他多年來為我等籌集資金,可以說為恩師立下了汗馬功勞……可你現在是豫州之地的總負責人,更兼任接應馬大哥的使命,絕不可擅離職守,更不能意氣用事。”

  “可是……”

  “師兄,若你信得過我,就把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師弟不才,願取那兇手的人頭來見師兄。”

  男子閉上了眼睛,猶豫片刻之後,點頭道:“那就有勞師弟了!”

  張丈八轉身,示意縣尉等人站起來。而後和顏悅色的問道:“大人,那兇手是什麼來歷?”

  縣尉想了想,“卑下只知其中一人喚另一人做典韋。卑下曾打聽過,那典韋是已吾人,在當地素以勇力而著稱,據說可以跨澗逐虎,是一對大戟,有萬夫不擋之勇。”

  “另一人呢?”

  “這個……卑下還沒有打聽出來。不過卑下猜想,定然和早些時已吾人劉望有關。”

  張丈八點點頭,“可打聽到典韋的住處?”

  “丈八尊使,卑下已經打聽過了,就在已吾鎮西三十裏的村子裏,除了典韋之外,還有他的哥哥典偱,亦有勇力。他膝下有一子,妻子是當地獵戶的女兒……典偱雖有武力,不過早些年因狩獵而受傷,至今不能下地。他還有兩個侄子,年紀不大。”

  “很好,很好!”

  張丈八面露笑容,扭頭對那男子說:“師兄,您看……大人們都很用心。只要抓住了典韋一家,那典韋還不乖乖的就範?到時候,抓住典韋,另一個人也就清楚了。”

  大目尊使沉吟了一下,“那此事就拜託師弟了!”

  “定不辱命!”

  張丈八插手行禮,而後拉著縣尉的胳膊道:“大人,我欲用五百人前往已吾抓那典韋一家,可手邊卻……不知大人能否幫忙?”

  “自當幫忙,自當幫忙!”縣尉此刻的模樣,好像是張丈八的孫子似的,連連說:“我睢陽縣共有郡兵八百七十人,除日間戰死者,還剩下六百多人,願交予丈八尊使。”

  張丈八滿意的笑了,“既然如此,那有勞了!”

  ******

  董俷和典韋在睢陽城外殺退了追兵,這才啟程前往已吾。

  按照事先所安排的那樣,他們直接找到了睢水邊上的樹林。此時,天也黑了下來。

  董俷命成蠡做鳥叫聲,這也是他和董鐵的接頭暗號。

  不一會兒,從林中也傳來了一長兩短的鳥鳴,緊跟著就見典滿和牛剛沖了出來。

  看到典韋,典滿興奮的大聲叫喊:“爹爹!”


  典韋也連忙下馬,一把抱住了典滿,笑呵呵的問道:“滿兒,想爹不想?”

  “想!”

  牛剛則來到董俷面前行禮,“董叔叔,一切可好?”

  董俷一笑,點點頭說:“都好,都好……你們怎麼樣?對了,董鐵怎麼沒有出來?”


  “鐵叔帶著兩個人,和佑子哥,弗子哥回家了!”

  董俷不由得愕然問道:“回家?回什麼家?”

  “自然是典叔叔的家……我們出了已吾之後,鐵叔叔對我們說,您和典叔叔在睢陽殺人,說不定會驚動官府。萬一典叔叔的身份洩露,那他的家人一定會受牽連……所以鐵叔叔就帶著兩個叔叔,還有佑子哥、弗子哥回典叔叔的家,說是要把典叔叔的家人接出來。雖說不一定會有事,可防備萬一,還是應該提前打算。”

  別看牛剛的年紀小,可說起話來,卻很有條理。

  至少,比唧唧喳喳的向典韋解釋的典滿要有條理的多,到後來,典韋乾脆傾聽牛剛說話。

  神色復雜,典韋向董俷拱手,“好兄弟,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啊。連一個手下都能有如此縝密的心思。幸好你的手下早做了打算,否則連累家人,典韋是萬死莫辭。”

  董俷一把抓住了典韋的胳膊,“兄長,這話可說的見外了!”

  “一起殺敵,典韋還不知道兄弟你……究竟是什麼人啊?看你這架勢,應當不俗。”

  誰說典韋傻?

  一個傻子,會在這種情況下問出這樣的話?

  回想典韋這個人的經歷,流落江湖,寧可在山中當獵人,也不輕易向人臣服。一直到後來和曹操相遇,這才有了歸宿。董俷可以肯定,典韋肯定是經過了一番觀察,才決定跟隨曹操。而事實上,他的選擇是正確的。如果不是老曹後來因好色而惹怒了張繡,這才讓典韋力戰而亡。若是活著,他的成就未必會比許褚差。

  如此有眼光的人,誰能說他傻?

  也許,只是有點憨。可越是憨厚的人,心眼也就越靈光。

  董俷可不敢小覷典韋,拉著他的手說:“兄長,莫急著問我是誰。咱們先進了林子,拜見嫂嫂他們……打了一天,想必兄長也餓了,我們一邊吃一邊說,好嗎?”

  “甚好,甚好!”

  典韋兩人一個拉著典滿,一個拉著牛剛,攜手走進了樹林。

  劉望一家人看到他們,立刻走上來。劉望的妻子和妹妹屈膝跪下,“感謝兩位仗義,為劉望伸冤,報仇雪恨。”

  典韋從腰間取下了李永的首級,“嫂嫂,劉大哥待我如兄弟,若我視若不見,還是人嗎?不過,殺李永並非典韋一人所為,若不是這位董兄弟,我恐怕也出不得城。”

  “多謝董叔叔!”

  董俷連忙還禮說:“嫂嫂,您這是幹什麼?我與劉大哥一見如故,這本就是份內之事……大丫二丫,趕快扶你們的母親起來。牛剛,你也別愣住,快扶你母親。”

  三個孩子七手八腳,把兩個女人扶起來。

  看著李永的首級,劉望的妻子眼中噴火,厲喝一聲道:“奸賊,你也有今天!”

  從車上抓起一把短劍,狠狠的砍在李永的首級上。劉望的妹妹也不示弱,從車上拿起另一把短劍,兩個女人好像發瘋一樣,一邊砍一邊罵,卻看的董俷心裏發寒。

  千萬別得罪女人,特別是這種瘋狂起來的女人,簡直比我還要兇殘。

  李永的腦袋,被砍成了肉醬,血肉模糊的散在地上。二女失聲痛哭,三個孩子則輕聲的勸慰。董俷看的心酸,扭過頭走到了一邊。而典韋則拉著典滿,跟在董俷的身後。

  成蠡送來了幹糧,還拿了兩袋子西涼烈酒。

  典韋一聞道酒味兒,那眼睛刷的就亮了,連灌兩口之後,大呼道:“好酒,好酒!”

  董俷沒有喝酒,只是咬下了一塊幹糧,慢慢的咀嚼。

  “典大哥,我叫董俷,馬上就十四了……家父是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董卓。在西涼也有薄產。此次你我兄弟殺的痛快,但卻不能不考慮後果。這陳留……我想我們可能是呆不下去了。若典大哥願意,可以把家人送往涼州隴西,臨洮我的家裏。在那邊,我估計朝廷也不會留意,等風波平靜了,你可以再帶家人回來。”

  “這個……”

  “若典大哥你想從軍,臨洮縣尉是我姐夫,我可以設法給您安排一個好的職位;若您不想在西涼,也很容易。去我父親麾下,憑典大哥的本事,當個都尉綽綽有餘。我父親也是一個喜歡勇武的人,他一定會很高興典大哥去,你看怎麼樣?”

  董俷絕口不提讓典韋向他效忠的事情。

  顧雍的提醒很正確。他現在一沒有身家,二沒有官職,三也沒有名望。憑什麼讓典韋向他效忠?相反,提起他老子的話,倒是很有誘惑力,畢竟董卓如今還沒有什麼惡名。

  典韋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沉思半晌後說:“兄弟,此事我一個人拿不定主意,等我哥哥來了,我想要和他商量一下。畢竟涼州路途遙遠,舉家遷移,並非小事。”

  董俷點點頭,“那是自然!”

  “不過兄弟,你真的只有十四嗎?我怎麼看著你比我還要大……”

  董俷有一種想要抓狂的沖動。這貨也太無恥了,我醜是醜,可卻沒有看著面老啊。

  “是嗎?劉大哥生前曾說,見過比我更醜的人。我原本還不太相信,但現在,卻信了!”

  “胡說,你可比我醜多了!”

  “未必吧,我雖醜,可卻還算正常。哪像你,眼睛好像老虎一樣,看著就讓人害怕。”

  典韋呼的起來,怒道:“你還正常?你看看你的個頭……我十四的時候,可沒有你這麼誇張。但就這一點而言,你比我醜。這天下第一醜的名頭,應該歸你才是。”

  “典兄客氣了,小弟的個頭雖然誇張一點,不過也就是個頭而已。”

  周圍的人忍不住都笑了,連典滿都有點受不了的跑到了劉望一家人的旁邊。

  這兩位也真的是有閑情逸致,前腳剛殺了那麼多人,這後腳就爭論起來。而且還是比誰更醜。不過仔細看看這兩個人,倒還真的是難說誰更醜一些,不分伯仲。

  劉望的妻子忍不住笑道:“董叔叔,典叔叔,要我看,這天下第一醜,你們兩個應該平分才是。”

  “是嗎?”

  扭頭看著不再哭泣的劉家老小,董俷和典韋突然相視一笑。

  死者已矣,生者還有繼續……與其整天的哭哭啼啼,還不如更快樂的去迎接明天。

  也許,正就是他們爭論的意義所在。

  看著身邊的親人、朋友能夠很開心,董俷和典韋,也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30 PM

第六十二章 圉城論太平

  天剛亮,董鐵帶著典家大小共十四口人來了。

  除了典韋的直系親人之外,還有幾個外系的親屬。比如典韋妻子的家人,等等。

  十四個人,整整做了三輛大車。

  董鐵三人看到董俷之後,連忙上前叩拜。

  “主人,我們離開的時候,發現從睢陽方向有隊伍行進,想必是已經知道了典壯士。”

  董鐵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典韋,畢竟他們之間的聯系除了典韋和董俷並肩作戰過,就只有劉望一家人。甚至在此之前,典韋根本沒有聽說過這世上有董俷這個人。

  對勇士最好的稱呼,摸過於稱之為壯士。

  能為友報仇,不惜身陷險境的人,可稱壯哉。壯士,壯士……也就是壯哉之士。

  至少董鐵是這麼理解。

  董俷心道:反應好快!這可不是官府中人的反應。對了,撤離睢陽的時候,有人高喊李九爺死了,李九爺是誰?

  “嫂嫂,你可知道,誰是李九爺?我是說在睢陽縣,誰能當得起李九爺?”

  劉氏一怔,手指地上已經成了肉醬的李永首級道:“叔叔,那李九爺就是這李永。”

  來頭似乎確實不小啊!

  “嫂嫂,可知道李九爺家中有什麼人嗎?我是說,他可有什麼了不得的親戚?”

  “這倒是沒聽說過。只聽說他當過富春長,還是靠家中的錢物買來。後來也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富春長當不下去了,就舉家來到了睢陽。哦,他好像有個叔叔!”劉氏扭頭看著劉望的妹妹說:“妹妹,我記得你哥哥曾說過,李賊有個叔叔?”

  “恩,是說過,好像是叫什麼李大目。這名字聽上去很有特點,所以我記得清楚。”

  李大目,很陌生的名字啊!

  至少可以肯定,評書裏沒有出現過這個人,天曉得在正史當中,有沒有記載呢?

  董俷在思忖,另一邊典韋也把情況和家人說明。

  剛開始的時候,一家大小都在埋怨典韋行事太沖動,連累了一家大小。可聽到後來,特別是得知了董俷的身世之後,所有人都改了口,連稱典韋這事做的很好。

  開玩笑,典家上述八代沒出過大人物,可能最大的官兒,也就是他們所在村莊的村長。河東太守、司隸校尉的公子,聽這名字,就知道這官兒啊,肯定小不了。

  典韋對此沒有反應,可不代表典家其他的人沒反應。

  七嘴八舌的打聽一陣,最後還是典韋的哥哥典偱開口說:“二弟,我想見見俷公子。”

  典偱行動不便,典韋就抱著他來到了董俷的面前。

  “兄弟,這是我哥哥!”

  董俷神色一肅,非常恭敬的拱手道:“見過兄長!”

  只這一個動作,就感動了典偱。董俷是什麼人?享有兩千石俸祿的河東太守之公子,司隸校尉那是什麼官職?典偱可是見過世面,也知道那是將軍之下最大的軍職。

  這種人物豈是他們這等草民所能見過?

  如今大人物的公子給他行禮,讓典偱頓感受寵若驚,對董俷的好感噌噌的增長。

  有道是,一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典韋長得很嚇人,可典偱卻是相貌堂堂。他詢問了兩句之後,對典韋說:“兄弟,難得董公子平易近人,對我等草民更是情深意重。他說的不錯,你惹出這事情,豫州肯定是呆不下去了。倒不如和董公子一同去涼州,哪怕做個鎮守邊關的小卒,也能隨了你建立功業的心願……恩,我看就依董公子所言,我們去涼州。”

  “哥哥既然說了,小弟焉敢不從!”

  當下,有人過來套上車馬,由成蠡帶人在前面開路,董鐵帶十人居中保護一干老弱婦孺。董俷和典韋,則帶著十名巨魔士,在後面壓陣,緩緩的從樹林中駛出。

  此時,天已晌午。

  ******

  第一個目的地是圉城。

  董俷知道,蔡邕一定還在圉城等待。如今惹了禍事,恐怕是不能再留在蔡邕門下學習,可總是要說上一聲。另外董俷還有一個想法:若是把蔡邕拐去河東,會如何?

  這想法很大膽,但不可否認的是,也很困難。

  不過還是那句話,凡事總要去嘗試一下。如果成功了,董家的聲望可就不是提升一兩個層次那麼簡單。蔡邕何人?那是當世大儒!若能成功,董家怎麼也能從六郡良家子的地位提升為準世族。地位提升了,想必老爹將來也不會再亂來了。

  想法很傻很天真,可董俷願意嘗試一番。

  從圉城到已吾,董俷用了一天一夜。從已吾回圉城,卻足足耗費了五天的功夫。

  沒辦法,人增加了,而且都是老弱婦孺。事兒多,且很繁瑣,只能慢慢的前進。

  特別是典韋的妻子還懷了身孕,行路更是要小心。

  董俷乾脆讓典韋的妻子呆在劉家老小的車輛上。至少,兩個母親照顧,總有經驗。

  勻出了五匹馬,牛剛和典家三兄弟都興高采烈的騎在上面。

  典韋這才敲敲的詢問:“兄弟,你在馬鞍下面放的那玩意兒叫什麼?似乎很管用啊!”

  “是嗎?”

  “當然嘍……我覺得,有了這玩意兒,在馬上作戰可方便多了,至少能讓我增三成力。”

  “哥哥,這是我私底下琢磨出來的小玩意兒。哥哥覺得好就行,但還請別聲張。”

  “那自然,那自然……”

  典韋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轉,“兄弟,甚時候,咱倆比一比?”

  “比?比什麼?”

  “當然是比武……我看兄弟你的武藝不差,那雙錘可真有份量。嘿嘿,心癢,想過過招。你也想必能看得出來,自從我兄長受傷以來,就一直沒人和我交手。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了對手,我怎能放過?再說了,你現在才十四歲,就有如此勇武,等你長大了……我才不和你比試。”

  這小子傻嗎?

  董俷不由得認真的看了典韋一眼,這小子,別是扮豬吃老虎吧。

  “等到了涼州,我一定和哥哥比個痛快。我那裏有個很大的校武場,還有幾個手下,也都不算太差。哥哥若想和人比試,找到我,嘿嘿,那可算是找對了人!”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典韋樂得合不攏嘴,對于武人而言,能找到旗鼓相當的對手,也是一輩子的幸事。

  已經進入了十一月,豫州下起了雪,很大。

  看到這滿天飄揚的雪花,董俷的心情一下子變得低沉起來。一路上再也沒有說話。

  偶爾停車休息的時候,他總是牽著象龍,一個人站在雪地上發呆。

  典韋等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於是就向董鐵打聽,“鐵兄弟,董公子這是怎麼了?”

  董鐵也是神色悲戚,輕聲道:“去年的這個時候,主人的姐姐和姐夫被人害死了。象龍原本是主人姐夫的坐騎,後來送給了主人。遇到這種天氣,主人是想念姐姐了吧。”

  “啊?董公子那麼厲害,姐姐怎會被人害死?他沒有報仇嗎?”

  “主人想報仇,可是卻報不得!”

  董鐵把去年此時在金城的遭遇說了一遍,雖沒有說韓遂的名字,卻點出了那人名士的頭銜。典韋不是很清楚,可典偱卻很清楚。被董俷姐弟的深厚感情所感動,他突然拉住了典韋說:“我一直因為自己不能行走而自哀自怨,可現在看來,我又何其幸運?至少,你我一家人都在一起。好似董公子這樣,實在是,實在是……”

  典偱連說了好幾個實在是,卻說不出後面的話。

  典韋一拍腿,大聲道:“我典韋在此發誓,他日定隨董兄弟踏平金城,報仇雪恨。”

  董鐵微微一笑,“那主人一定會非常開心。”

  隱隱之間,典家老小和董俷的距離,又被拉近了些。

  大雪封路,行路很艱難。

  到達圉城的時候,一行人都是人困馬乏。

  董俷讓董鐵帶著典家老小和劉氏一家在圉城的客棧中休息。他和典韋,來到了蔡邕府上。

  乍見典韋,可真的是把蔡邕嚇了一跳。

  幸好有董俷那個醜勁兒墊底兒,而蔡邕的學養更是高深,故而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但心裏卻在想: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古人誠不欺我!

  落座之後,有家僕送來了溫酒。典韋嗜酒如命,自然很暢快的喝了起來。董俷卻神色嚴肅的把前往已吾前前後後的經過講述了一遍,然後看著蔡邕在那裏沉思。

  黃劭在一旁傾聽,開口道:“主公,太平道和官府勾結,早已經不是一件秘密的事情。這些年來,張角宣稱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其內,分八大弟子三十六渠帥,你說的那個李大目,就是張角手下的八大弟子之一。”
  看起來,這黃劭是真心臣服。

  董俷有個好處,他不信任你的時候,怎麼做都是破綻。可如果他相信了你,就會立刻道歉,並委以信任。

  當下起身,朝黃劭深施一禮:“黃先生,俷此前不信任你,非是你出身貧寒,而是因為你委身太平道。如今國家正值危急存亡之秋,內有黨爭、宦閹、外戚之亂,外有匈奴、鮮卑、羌人等異族窺視。似張角這等妖人,以邪教蠱惑百姓,滿足其一己私欲,其心當誅,其心當誅!我等鄙夫寒士,應為國效力。哪怕是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也不枉來人世一遭。自亂家門,可謂雪上加霜,置我家國、百姓與何地?”

  這話說的很直白,若按照名士的角度,一個字:俗!兩個字:很俗!

  但蔡邕卻瞪大了眼睛,典韋停住了飲酒。黃劭更是匍匐到董俷身前,放聲大哭說:“劭自幼家貧,故而心生不滿。張角興邪說,劭非但不阻止,反而與其狼狽為奸,實該萬死!今聆聽先生教誨,更有主公仗義斥責。劭非草木,安能不辨忠奸。願效死命於主公麾下,他日若有違背誓言,天可誅之,地可滅之,人人可殺之。”

  蔡邕非常快活的捋著胡須,連連點頭:“賢侄,只今日一言,邕如醍醐灌頂,當真是爽快,浮一大白……哈哈哈!不錯,想我等士大夫,世代受朝廷恩典,如今國難當前,卻還在內鬥不休。倒不如你這小子能看的清楚,邕是慚愧,慚愧!”

  董俷扶起了黃劭,“好了,過去的事情,就當作是放了個屁,沒有了。從今以後,你黃劭是我董俷的黃劭,而不是太平道的黃劭。黃先生,俷還想請教一些事情。”

  “劭知無不言。”

  “那太平道往日,是如何斂財?”

  黃劭眼珠子一轉,立刻明白了董俷的意思。他沉吟片刻後說:“主公,據劭所知,太平道往日斂財,大都是販賣私鹽,走私武器,還有是從信徒手中獲得。雖偶爾會在邊塞襲擊一些城鎮,倒也不是很過分。只是這一次,他們的手段過於暴烈。”

  蔡邕的手一顫,一根鬍子給揪了下來。

  但他並不覺得疼痛:“黃劭,你的意思是說……”

  “若劭猜測沒有錯誤的話,只怕太平道起事,已經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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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宦官和黃巾勾結的事情,歷史上是確實存在。十常侍和張角勾結,準備在三月五日打開宮門,由馬元義帶人殺進去,是有記載的。唐周告密後,被殺的人很多,我記不清楚數目,應該在四位數左右。其中除了太平教徒之外,還有很多官員。
  這說明,太平道當時對朝廷的滲透,非常厲害。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32 PM

第六十三章 再遇唐周

  廳內一陣沉默,誰也沒有說話。

  董俷雖然早已經猜到了答案,可那也只是他的猜想。如今黃劭和蔡邕的看法和他相同,這不僅讓他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壓力。黃巾之亂要開始了,真的要開始了!

  “兄弟,你幹嘛苦著臉?那太平道能怎樣?趁他們沒起事,咱們幹掉他們的頭目。”

  董俷聞聽苦笑,“哥哥,若我能知道張角三兄弟在何處,我肯定願意幹掉他們。可有一個問題,我們就算知道了張角在哪兒,又如何能接近他?他的守衛肯定森嚴,莫說殺他,我們兩個就算是想要靠近都很難。如今之計,當設法一網打盡。”

  黃劭搖頭說:“主公,非是劭替張角說話。那張角也是心機深沉之輩,這些年來不但是結好朝廷中的大員,更安排了很多心腹在各地鎮縣擔當官員。怕只怕,我們前腳動作,他們後腳就會知道。想要一網打盡,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董俷何嘗不知道,這很困難。

  可骨子裏有一股子倔強勁兒,讓他不願意輕易的服輸。

  只是一幫泥腿子……這句話不是輕視,而是從評書中的說法來看,黃巾除了少數人之外,大都是一群烏合之眾。至於張角三兄弟,也只是有野心,而無才能的人。若他真有本事,黃巾起事之後,又怎麼會出現各地黃巾賊如同蝗蟲過境一樣?不但是毫無章法,毫無軍紀,燒殺搶掠起來,甚至比那些強盜還要兇狠。

  連這些人都無法鬥得過,將來還怎麼和那些牛人鬥?

  目光掃過了正在閉目沉思的蔡邕,董俷靈機一動,心裏面突然有了一番計較。

  “伯喈先生!”


  “恩?”

  “如果您向皇上當面進言,外有大將軍的幫助,能有幾分把握?”

  蔡邕沉吟了一下說:“五成,當有五成把握……阿醜,你的意思是要我回洛陽?”

  “不,您不能立刻回洛陽,那樣馬上就會引起宦閹的警覺。依我看,您應該先去河東,再設法讓我父親入京。到時候,您隨著我父親一起回洛陽,秘密拜見大將軍後,再由大將軍設法帶您去見皇上。同時外聯清流名士,應該能一舉拿下。”


  黃劭的眼睛一亮,“主公此計甚妙!”

  而蔡邕卻不言語,上上下系的打量董俷,似乎是想要看穿他的心思。

  “阿醜,你真是好打算啊!”

  董俷知道,他存的那點小心思,肯定是瞞不過蔡邕的,當下撓著頭,憨憨的笑了。

  黃劭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但隨即……

  這真的是五大三粗的主公能想出來的計策嗎?一箭雙雕,這可是真正的一箭雙雕。

  在向皇上諫言的同時,由董卓帶蔡邕入京,勢必會提高董家上下的地位。

  連帶著,一些弱小的士大夫會認可董家,只要董家能照這趨勢走,將來定能成為這大漢王朝中舉足輕重的家族。最關鍵的是,想出這主意的人,不但勇武異常,年紀也僅僅十四歲。他的路還長,跟著他,前途定然是無限的光明……沒錯,很光明啊!

  黃劭終于明白,蔡邕為什麼會看重董俷。

  這個主公醜是醜,醜的讓人看了一眼就不想看。可這不恰恰是一種避人目光的方法?

  蔡邕站起來說:“也罷,我在圉城說實話也沒什麼留戀。原想回家能清靜一些,可沒成想比之當初在洛陽還要麻煩。去河東很好,順便去看看我那丫頭……不過,你讓我去董家,總要給我一個說法。阿醜,我且問你一句話,你可願拜我為師?”

  一種巨大的幸福感,好像澎湃的海潮,一波接著一波的襲來。


  董俷前世,沒有能獲得進學的機會。重生在這個時代後,得到的教育機會更少。

  成方是教他兵法,可也僅止於此。

  如今,當世聞名的大儒願意收他做學生?天,這可是在這個時代裏最幸福的事情。

  起身跪在蔡邕面前,董俷恭敬的說:“先生大才,俷能做個先生的小書童,就已經是三生之幸。安敢得先生如此厚愛,俷願拜在先生門下,不負先生的厚望。”

  “好好好……”蔡邕扶起了董俷:“只是你這樣的書童,我卻是不敢收的!”

  言下之意是在打趣:你太醜了,帶出去丟人。還是乖乖的在家裏當我的學生吧。

  一旁的黃劭,更露出了羨慕之色。

  典韋鼓掌大笑道:“兄弟,恭喜你,恭喜你,來,我敬你一杯!”

  ******

  蔡府的東西不算多,可是很麻煩。

  主要是蔡邕的那是書簡,多的讓人看著就害怕。

  足足用了半天一夜的時間,才算是整理完畢。整整二十口大箱子,裝了六輛大車。

  蔡府的下人,不願意走的就遣散了,不過願意跟隨的,還有八九十人。

  天亮之後,一行車馬匯合了董鐵等人。足足十幾輛車,浩浩蕩蕩的就駛出了圉城。

  待圉城官員反應過來時,蔡邕已經走遠了。

  董俷依舊是和典韋在後面壓陣,看著長長的車隊,不由得心中暗自叫苦。

  我的個老天,這麼慢騰騰的走,要什麼時候才能到河東?不過,他也不能去催促,因為他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像蔡邕這種人,若非萬不得已,定然不會棄了書籍。

  蔡邕還沒有收他做學生,說要到了河東,正式告之董卓後才會行拜師之禮。

  古人對收學生,拜老師是很看重的。要知道天地君親師,這老師可是列在了五常之中。特別是像蔡邕這種聞名天下的名士,要收一個學生,更是會非常的隆重。

  反正,有得罪受!

  圉城地處中原,交通發達。想要到河東,有很多條路可以選擇。董俷等人若是走潁川的話,定然會有很多應酬。所以一行人決定,順著睢水出豫州,從東郡繞道,走河內而入河東。這樣可以省很多事情,按照董俷推算,二十天后可到達河東。

  一路閑話不說,風餐露宿。

  天氣很冷,風雪很大,卻無法阻住車隊的行進。

  不過,不得不說,速度還是很慢。一天下來三四十裏,最多五十裏,走的董俷心急如焚。

  過了睢水之後,眼見著就要到東郡了。

  突然董鐵派人前來報告,說是在正前方,似乎有人被追殺,正朝著車隊方向過來。

  董俷二話不說,催馬向前沖去。

  “巨魔士,接陣!”

  成方等二十人立刻沖向了前方。另外三十人圍住車隊。而蔡府的家人,把車輛組成了一個環形的防禦陣,從車上取出弓箭,嚴陣以待,目光灼灼的凝視正前方。

  遠處,雪塵滾滾,看起來人數應當不少。

  董俷一馬當先沖到了最前面,典韋卻悄然無聲,沉默的在他身後勒住了戰馬。

  一騎當先,飛馳而來。

  在他後面大約有二百多人。那人雖然騎著馬,可路上有積雪,令他的速度放慢了很多。遠遠的看到了董俷等人,他不由得魂飛魄散。胯下的馬突然一聲哀鳴,馬失前蹄,把那人甩了出去。也就在落馬的同時,那人卻看清楚了董俷的樣子。

  “少主公,少主公救我!”

  這奇怪的稱呼,著實讓董俷愣住了。

  少主公?難道是我爹的手下?再仔細辨認,董俷啊的一聲驚叫。原來這個人他真的認識。誰呢?就是那個當初在臨洮被他抓住,後來送往河東的太平教徒-唐周。

  這貨居然沒有死?可他為什麼叫我少主公?

  不過,沒有給董俷留下太多的考慮時間,他一磕馬肚子,舉起大錘,厲聲道:“巨魔士聽命,全部出擊,出擊……一個敵人都不許放過,其他人列陣,隨時狙殺!”

  所謂的狙殺,是董俷創造的另一個名詞。

  其意思也就是用弓箭射殺企圖逃走的人。這裏,我們不得不佩服董俷的自信。還沒有開打,就已經算定了對方必然失敗。也許是狂妄,但更多的是他內心的自信。

  一切行動,幾乎是出自本能。

  董俷甚至沒有再去想唐周為什麼會叫他少主公。一馬當先的沖了過去,典韋和成蠡隨後跟進。

  越過了唐周,正迎上兩個黃巾抹額的漢子。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你爺爺叫巨魔兒!”

  董俷也懶得理會,馬不停蹄的就沖了過去。大錘一招野馬分鬃,同時想兩人砸去。

  那兩個漢子吃了一驚,心道:這傢伙怎麼不按照規矩來?

  不過想是想,可手上卻不敢停。抬手舉兵器向外封擋。哪知道象龍突然間一個加速,大錘唔的一聲,就砸在了兩人的頭上。一手錘八十四斤,一手錘九十六斤。

  這兩把大錘砸上去,那還能活的了。

  噗、噗兩聲,腦袋成了肉餅。鮮血濺在董俷的臉上,那種溫熱的感覺,令董俷一下子興奮起來。口中連連爆喝,大錘呼嘯著,以泰山壓頂之勢就沖殺上去。對方大都是一些步卒,跑的正歡,甚至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兩個頭領就被殺了。

  正疑惑中,董俷沖殺進來。

  錘掛風聲,一蓬蓬血光,一聲聲慘叫在空中回蕩。而跟在他身後的典韋,更是兇狠的舞動雙戟。月牙帶起片片寒光,只要是碰到了,就會是血肉橫飛。只有十個人跟著沖殺,其餘的四十人在董俷等人沖殺進去之後,突然分成了兩隊,迂回包圍。

  那唐周張大了嘴巴,久久說不出話。

  想當初在臨洮他並沒有看到董俷的手段,直到此時,他才領教了,什麼叫做殺人。

  我的個天,就算大賢良師召喚十萬天兵,恐怕也不夠這怪物殺。

  突然覺得當初的選擇很正確,身上又有了力氣,爬起來,這貨撒丫子朝車隊跑去。

  而另一邊,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已經進入了尾聲。

  賊兵們被殺得四處逃散。有一些人鼓足了勇氣過來圍攻,哪知還沒有挨過去,就被象龍撞了出去。那象龍沖擊起來的力道,可絲毫不比董俷的大錘差。賊兵跌在地上,隨即就被馬蹄踩的血肉模糊。董俷記不清楚殺了多少人,待身邊的賊兵已經看不見了,這才收起了大錘。

  遍地的死屍,沒有一具是完整的。

  鮮血把潔白的地面染成了紅色,合著積雪,變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殷紅泥濘。

  董俷催馬想車隊走去,唐周急匆匆上前:“少主公,周奉主公之令,回河東復命!”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34 PM

第六十四章 雖千萬人吾往矣

  大雪在傍晚時飄落,越下越大。

  整個大地被白皚皚的雪覆蓋起來,看不到屍體,看不到血跡,所有的一切都被掩蓋。

  由於唐周的出現,車隊臨時決定不再前進,就地休整。

  自有那蔡府的家人上下忙碌,搭起牛皮帳篷,燃起一盆火炭,吆喝著幹這幹那。除了蔡邕、典偱和有了身子的典氏沒有勞作之外,連大丫二丫也跑過去幫忙。

  外圍,有成蠡、董鐵帶著巨魔士巡邏。

  而董俷則信馬由韁,在雪地上緩行。在他的身旁,有典韋默默跟隨。

  從某種程度上說,典韋已經決定跟隨董俷。不過他還要一個機會,一個正式來確認董俷為主公的機會。雖沒有口稱董俷主公,但對于董俷而言,這其實足夠了。

  看著遠處的一片蒼茫,在日間那裏還倒著無數屍體。

  可現在,屍體已經看不見了。從董俷站立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白皚皚的天地一色。

  天黑的早,遠處營地安頓好的時候,大雪也停了下來。

  董俷突然笑了,那笑容卻是很蒼白。

  典韋忍不住問道:“董兄弟,你笑什麼?”

  “我想起了一句話,倒是和眼前的景色頗有貼切。”

  典韋問道:“什麼話?董兄弟說出來讓俺也聽聽,長長見識。”

  “呵呵,早年我認識一個很有學問的人,他專研歷史,手裏有一些幾乎失傳的書。以前,我常和他說話,因為可以長見識。一晃好多年,很多話我都不記得了,如果不是見到這幅景色,連這句話都可能會忘記……呵呵,有興趣聽一聽嗎?”


  典韋連連點頭,“連董兄弟都佩服的人,說出來的話,一定是不一般。”

  沉吟片刻,董俷緩緩說:“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裏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冤冤相報實非輕,分離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問前生,老來富貴真僥幸。看破的,遁入空門;癡迷的,枉送性命。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凈!”

  董俷說的那個人,是他上輩子在山村裏認識的大學生,寒窗苦讀,卻最後淪落山村教書人。時常會發一些感慨,感嘆時局的變化莫測。這《紅樓夢》中的名句,更是逢醉必歌之。村裏人都說他是個狂人,唯一交好的朋友,也就是董俷幾人。

  所以,對於這一段話,董俷倒是印象很深刻。

  想想那些太平教眾,黃巾賊兵,求的是什麼?為的是什麼?到了還不是給張角做嫁衣裳。成事了,他們還是普通老百姓;失敗了,只怕也要隨著張角被砍下頭。

  至於張角三兄弟,更是追名逐利,最後落得個兩手空空。

  此情,配合此景,倒是讓董俷心生寂寥,全沒有了白天那殺人如麻的兇殘模樣。

  典韋怔怔的在他身後聆聽。

  說實話,他不是聽的太明白,但隱隱覺得,裏面有大文章。

  看董俷背影,如同一個披著光環的慈悲家。提錘是巨魔,下馬卻慈悲。這董兄弟究竟是個什麼人?這種復雜的情感,對於典韋而言,顯然是很難理解到其中奧妙。

  突然,身後有人鼓掌道:“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凈!說的好,說的好啊!”

  董俷扭頭看去,就見蔡邕在唐周和黃劭的陪伴下緩緩走來。

  連忙下馬,董俷上前恭敬的問道:“老師,這天寒地凍,您怎麼出來了?”

  “若不出來,又如何能聽到阿醜這警世之語呢?說的好,說的好……只是太悲傷了,似乎是看破了世情的隱士。阿醜,說這話的人,可是一個僧人?在何方出家呢?”

  董俷張了張嘴巴,心道了一句:我怎麼知道?

  可也明白,若沒個說法,只怕蔡邕會很不高興。當下猶豫了片刻說:“那人姓官,我只知道他叫官君策。小的時候,他曾在臨洮落腳,我很喜歡聽他講一些故事。好像是個僧人,但後來他雲遊去了,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的面。”

  “這山野中藏龍臥虎,當真是了不得。”

  蔡邕笑了笑,旋即正色道:“不過他說的也太悲觀,只望阿醜你莫要學他那樣消沉。”

  “阿醜謹記老師的教誨!”


  “好了,到帳篷裏,剛才唐周和我說了一些事情,也許你會有興趣。”

  董俷已經明白了,唐周是他那姐夫李儒安排在太平道的一顆棋子。至於具體的事情,董俷不想問,也懶得去過問。再說,有蔡邕在,也輪不到董俷開口去做主。

  一行人回到了帳篷,董鐵帶著五名巨魔士在外面守護。

  蔡邕從袖子裏取出了一封信,看著董俷說:“董河東憂國憂民,更有先見之明,一心為我漢家王朝謀劃,相比起來,我們這些人實在是慚愧。這裏是唐壯士奉河東大人之命從太平教裏偷出來的一份名單。這名單上的名字,真是觸目驚心。”

  董俷接過來,在上面掃了一眼。

  沒有太熟悉的人名,不過想必蔡邕是知道這些人的來歷。

  “唐壯士打聽到了一個消息,說是明年三月初五,太平道的人就會起事。如今他們正抓緊收斂錢財,以裝備他們的黃巾力士。哦,黃巾力士,據說是張角的親衛軍。人數大約在兩萬左右,其裝備之精良,可比許多地方的郡兵還要好一些。”

  “有這種事?”

  董俷故作詫異的看了一眼唐周,突然笑道:“唐周,你可是辛苦了!”

  那笑容,在唐周眼裏怎麼看怎麼覺得有古怪。想起他日間殺戮的手段,唐周心裏猛一哆嗦。

  不可否認,在見到蔡邕之後,唐周的確是生了一些其他的念頭。

  改換門庭!當初他能從太平教跳槽到董卓的麾下,為何不能從董卓手裏跳到蔡邕手下?董卓固然是一方大員,看上去位高權重。可比起蔡邕這種名士,還差的遠。

  有道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這道理唐周是很明白。所以,他把名單送給了蔡邕,以權作是見面禮。可是面對董俷的時候,他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壓力。董俷的確是在笑,可卻又笑得是那麼詭異。

  好像他的那點心思,都被董俷看穿了一樣。

  一股寒意從背後襲來。唐周知道,如果他不馬上表明態度,眼前這殺人魔王,絕對會置他於死地。蔡邕雖有名望,可現在畢竟也是依靠著董俷來保護,能說什麼?

  這一會兒的功夫,唐周的心思就轉了好幾轉。

  上前一步道:“少主公,以周之見,蔡先生最好是往河東,和主公說明白後,也算是有個強力的外援。否則,伯喈先生孤身入京,只怕是對付不了京中的宵小。”

  “你真的這麼想?”

  “此乃周,肺腑之言。”

  董俷呵呵的笑起來。這傢伙生的是一副水晶般的玲瓏心,這見風使舵的本領不差。不過也不能否認,這樣的人在亂世中也許更有前途。因為,他們能分辨是非。

  唐周這次再看董俷的笑容,就感到沒那麼可怕了!

  暗自出了一口氣,只覺得背後都被冷汗濕透。媽的,以後絕不能在這妖物面前耍心眼兒。

  這兩人的心思變化,蔡邕沒有看出來,可是卻沒有瞞過黃劭的眼睛。

  他淡淡一笑,心道:主公不差,不但有勇,更有謀略。跟著他,前途一定很光明。

  不能就這樣讓唐周搶了風頭,黃劭突然問道:“唐兄,劭也曾在太平道下討過生活,故而有一事請教。太平道中近來可有什麼動靜?我是說,一些很異常的動靜?”

  唐周沉吟了一下,“黃兄客氣了……你不提,我還沒想起來。這幾天道中的確有點不對勁兒,在各路口派了很多人馬查探,似乎是在找什麼人。反正,從東郡往河內,從管城到河南尹的道路都安排有耳目……少主公,他們不會是找你吧。”

  董俷心裏一沉,抬頭看向了蔡邕。

  如果道路都被封鎖了,那可就真的有些麻煩。

  蔡邕卻看著桌案上的名單,流露出了擔憂神色。他輕聲道:“阿醜,這名單上的人,雖大都是一些小官員,可人數太多,更兼在朝中多擔任重要部門的官吏。只要我們一出現在洛陽,恐怕就會立刻被發現。想要上達天聽,似乎困難很多。”

  唐周也點頭,“沒錯,這也是周遲遲未與老主公報告的原因。”

  董俷大手捂著嘴巴,沉吟了許久後說:“老師,我們現在有幾個問題要解決。第一個問題是,東郡到河內的路被封鎖,要硬闖的話,我擔心會出危險。第二個麻煩,如果我們硬闖,那太平道的注意力定然會集中在老師身上。即便老師到了河東,恐怕也很難實施我們的計劃,反而會讓他們把注意力集中起來,對付我爹。”

  蔡邕點點頭,“不錯!”

  “這第三個麻煩,李大目要為他的侄子報仇,肯定會對我們如影隨形的跟隨……老師,這三個麻煩如果不解決的話,恐怕我們很難抵達河東,更無法上達天聽。”

  “阿醜,你可有什麼辦法?”

  董俷沉思半晌後,起身道:“為今之計,就是轉移太平道的視線。同時我們要分批行進,絕不可以像現在這樣大隊跟隨。先生的安危最重要,我可以派董鐵和成蠡帶十人護送,孤身前往河東。典大哥的家人和劉大哥的家人第二批出發,我會派二十名巨魔士護送。如果再加上蔡府中的人,一百人當能夠保典大哥一家無憂。”

  典韋在旁邊聽董俷這麼安排,不由得點點頭,“這樣也好。”

  蔡邕忍不住問道:“那又如何吸引太平道的注意力?”

  “俷親自帶領一批巨魔士,一人雙騎,襲擊太平道的道場,把他們的目光吸引過來。”

  “啊!”

  聽到董俷這句話,帳篷裏的人都嚇了一跳。

  蔡邕連連擺手,“阿醜,這不行,這絕對不行。太危險了,這樣一來,你可就危險了!”

  “為了吸引太平道注意力,為了老師能順利除奸,些許危險又算得了什麼?只要能把太平道一網打盡,還我大漢江山一個朗朗乾坤,俷願拋頭顱,灑熱血而不悔!”

  所有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董俷的身上。

  那張看上去奇醜無比的臉,此刻在蔡邕眼中,卻是無比的可愛。

  大漢有此忠臣良將,怎麼會亡?怎麼會亡?

  典韋拔身而起,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拜倒在董俷面前:“主公在上,典韋願隨主公一起,還我大漢朗朗乾坤。”

  黃劭也跪倒在地,“劭雖不才,無縛雞之力,但願跟隨主公,以效綿薄之力。”

  就連一向很自私的唐周,也不僅被董俷這番話所感動。不過他還保持冷靜,沒有說話。

  蔡邕走上前,握住董俷的手,“阿醜,你可要想清楚了,此行……兇險萬分啊!”

  董俷低下頭,沉吟半晌。

  猛地抬起頭大聲道:“為大漢江山,雖千萬人,俷亦往矣!”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36 PM

第六十五章 巨魔襲來(一)

  《孟子-公孫醜》中曾說過: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說實話,董俷一直不明白孟老夫子口中的這個‘道’究竟是什麼意思。但不可否認,這句話說出來,的確是很有氣勢。不管這句話是否能對應此情此景,是否得當,蔡邕的眼睛濕潤了,唐周的神情更顯肅穆,而典韋和黃劭,久久說不出話。

  “阿醜,邕今日才知道,何為壯士!”

  蔡邕感動了,感動的是一塌糊塗。看看人家,才十四歲,就知道‘道之所在,義不容辭’。反觀朝廷的那些人,當真是屍位素餐,連蔡邕自己都開始討厭自己了。

  “老師,你們盡快整理行裝,最好連夜出發……典兄,還請你告知你兄長和嫂嫂一家,天亮時出發。大家都去準備,接下來的這段路,也許會非常的難走吧。”

  董俷說完,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帳篷,只留下一帳篷盯著他的背影,流露無限敬重的表情。

  哈,裝過頭了!

  董俷在帳篷外,長出了一口氣。

  看起來這一次要拼命了。也許會比西北那一次更加的兇險,不過也會更有意思吧。

  前世在山中,每天守著山林,寂寥孤單。

  除了聽評書之外,最大的消遣也就是聽山村的老人們將一些稀奇古怪,卻熱血沸騰的冒險故事。嘗覺得生活太單調,可沒想到重生之後,這生活還真的是豐富多彩,刺激的很呢!董俷抬頭仰望星空,此時烏雲已經散去,皎月高懸,繁星璀璨。

  明天會是個好天氣,一個殺人放火的好天氣。

  走進了帳篷中,把大錘放在身邊,用一塊柔軟的抹布仔細的擦拭。投槍、還有臨時配備的斬馬劍,一一的整理之後,董俷閉上眼睛,靜靜的坐在帳篷裏養精蓄銳。

  三更時分,董鐵一身戎裝,走進了帳篷。

  “主人,蔡先生準備好了!”

  董俷呼的起身,把背囊扣在身上,一手提著斬馬劍,神色安詳的說:“知道了!”

  兩人走出帳篷,就見營地中很忙碌。

  所有人都在收拾東西,蔡邕和唐周在成蠡的陪伴下,看著董俷走過來。

  “老師,一路保重!”

  “阿醜,你也要多多保重啊……”

  蔡邕有很多話想說,但遲疑了片刻後,還是閉上了嘴巴。董俷笑了笑,看看成蠡,又看了看董鐵。猛然上前一步,用力的摟抱了一下成蠡,然後又摟抱了董鐵。

  “你二人都是我的好兄弟,小鐵,等回家了,我讓奶奶為你取字。”

  董鐵的眼睛一下子濕潤了。取字,等同於正式認可了他董家一份子的身份。其馬奴的身份也將隨之被取消,而成為真真正正的平民。對于董鐵而言,怎能不激動。

  董俷的臉色突然嚴肅,“你們此行關系重大,務必要保證蔡先生的安全。若是老師掉了一個汗毛,我定取你二人的項上狗頭。我說話算數,你們聽明白了沒有?”

  說到最後,那言語中帶著令人恐懼的殺氣。

  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典韋,也忍不住在他後面打了一個哆嗦。

  典韋確實勇猛,可畢竟是生活在鄉村中。怎比得董俷這種曾經在千軍萬馬裏面撕殺而凝聚出來的殺氣。那聲音雖帶著些許稚嫩,可是卻隱隱有一種泛著血腥氣的金鐵味道。

  我這主公,當真是殺性驚人!

  典韋在董俷身後暗自思量,而董鐵和成蠡二人插手行禮,齊聲應道:“我等定不負主公重托。”

  “老師,請啟程吧!”

  有人牽來了一匹馬,當然是去掉了雙鐙,改用單邊鐙的西涼馬。

  即便以後蔡邕會成為董俷的老師,董俷依然決定,有一些事情最好還是隱瞞著好。

  別看蔡邕是文士,可孔老夫子傳下的六藝當中,可就有禦。所謂的禦,在春秋是趕車,而換到如今,也差不多可以理解為馬術。既然是大儒,自然也就精通六藝。

  蔡邕已經換上了戎裝,翻身上馬。

  “阿醜,保重!”

  在成蠡和董鐵的陪伴下,蔡邕縱馬離開了營地。緊跟著十名巨魔士,也沖出營地。

  十三騎消失在夜色當中,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董俷站在營門口,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這才長嘆一聲,轉身回營地。哪知一走進營地,董俷卻愣住了。他看見了一個人,一個即熟悉,又陌生,應該離開的人。

  “唐周,你……”

  董俷這才想起來,剛才為什麼會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原來是這樣!蔡邕一行應該是十四個人,卻只走了十三個。當時還沒有明白過來,現在清楚了,是唐周。說實話,董俷不喜歡唐周。雖然和黃劭都是文士,可唐周顯得更奸猾,更……說不上來,有點無法讓人相信。所以,董俷有意無意的就在忽視此人。

  唐周說:“我想留下來,為主公出謀劃策。”

  “你說什麼?”

  “周天生膽小,不但怕死,而且好名、好利。然主公明知兇險,卻毫不畏懼……好吧,周實話實說。黃劭長於陽謀,而不擅陰謀,周恰善於此。此行,唯有陰謀陽謀並用,方能確保平安。而周亦不願意,放棄如此大好機會,一個能獲得主公信任的機會。”

  小人很可憎,但是有時候又很可愛。

  董俷、典韋和黃劭都忍不住笑了。這個小人啊,什麼時候都不忘記投機!

  “唐周,你可知道,此行很兇險,會死人的。”

  唐周也笑道:“周當然明白,可周亦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富貴險中求。人命賤如狗,若能趁此機會搏一場富貴,哪怕是砍了唐周的腦袋,也要去搏上一搏。”

  董俷笑著搖頭,“既然如此,去收拾一下……對了,把你身上的文士裝換了。”

  “喏!”

  唐周樂顛顛的跑去換衣服,典韋忍不住問道:“主公,這唐周跟著,會不會礙事?”

  “若是礙事的話,就殺了吧。”

  黃劭一旁一個哆嗦。自家的主公,並非善男信女。這句話可不是玩笑,不僅僅是對唐周,只怕對自己也是這樣。不過挺好,這樣的主公,跟隨起來才有點意思。

  ******

  天亮時分,典偱的車馬緩緩駛出營地。

  典佑兄弟三人死活想要留下來幫助董俷。可董俷卻知道,這種千里奔襲,絕不是他們之中還沒有十歲的孩子能夠承受。他當初能在西北縱橫,說穿了是運氣。借用各部間的矛盾,在夾縫中求生存。而董俷本人,則屬於那種天賦和普通人不一樣的特例。身體本來就壯,加之從小練武,而家中的食物也很豐富,更有那五禽戲打熬近十載。所以,論起底子,典佑三兄弟可是遠遠比不上董俷雄厚。

  好說歹說,才讓三個孩子也隨大隊離去。

  此時,營地裏只剩下了二十人,而且都是當年雖董俷轉戰西北的巨魔士。

  論戰法,他們沒有成家的二十人精湛。可論弓馬嫻熟,他們可就高成家人一籌。

  最重要的是,這些人有過數日不眠不休,連續征戰的經驗。

  而這一點,對於接下來的一連串列動是格外的重要。

  日頭已經升的老高,陽光非常的明媚。董俷把大錘掛在一匹馬上,自己則騎著象龍,把斬馬劍斜插,刀鞘對準了馬肚子,只要董俷在馬背上起身,就能順勢拔劍。

  “兄弟們,一年前,你們隨我轉戰西北,數十萬羌人圍追堵截,卻被我們殺的狼狽不堪……如今,我等即將再次面臨那種局面,而這一次,也許會更兇險,因為敵人,會很狡猾……我們此次迂迴的距離很長,危險也很多。說不定,你們會死……如果你們現在有誰覺得害怕,可以離開。我絕不阻攔,因為這次很危險。”

  黃劭和唐週一怔,哪有動員隊伍時說這種話?這不是洩氣嗎?

  哪知道,這些巨魔士卻笑了起來。更有人高歌《秦風-無衣》: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

  西北大地孕育出的豪邁,曾造就出一支雄霸天下,橫掃六國的無敵鐵騎。

  已經有很久無人唱和,時隔四百年後,這首詩歌再次回應中原大地,流露出無與倫比的鏗鏘。

  黃劭和唐周自然知道這首詩歌,卻從未聽過有人能唱的如此熱血沸騰。

  兩個人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的寶劍,指關節都變得發白,身子更不住的顫抖。

  他們不是害怕,而是感到激動。

  能與如此虎狼之士並肩戰鬥,什麼狗屁富貴,什麼狗屁前途,算得了什麼。

  兩個文士,竟生出一嘗鮮血滋味的沖動,猛然隨著巨魔士們放聲歌唱,不停揮舞寶劍。

  董俷很驕傲,這就是我的巨魔士。

  他敢說出那番話,就是因為他知道,他的巨魔士們,永遠不會拋棄他。因為只要他在,他這個巨魔兒和他們同在,巨魔士就會無所畏懼……他就是巨魔士的魂!

  不再說什麼廢話,其實也沒什麼好說。


  鼓勁兒?不需要,從戰場上走出來的巨魔士從不需要鼓勁兒,他們早已經做好了撕殺的準備。

  董俷抬起手,向遠方一指,“出發!”

  象龍一馬當先,沖出了營門。那馱著大錘的西涼戰馬和典韋胯下的坐騎並肩而行。在後面,是唐周和黃劭,二十名巨魔士高歌《無衣》,風一般的沖出了營地。

  簡陋的營地,火光沖天。

  來吧,該死的太平道!來吧,該死的黃巾賊!來吧,該死的張角!

  我就在這裏,想要殺我,就放馬過來。我在前途等候,等候你們前來送掉性命!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1 06:37 PM

第六十六章 巨魔襲來(二)

  昌邑,是濟水邊上的一個小縣,位於兗州和青州的交界處,人口大約有一萬出頭。

  休要小看這個小小縣城,卻有著非常重要的戰略位置。

  向東南,就是青州大郡山陽;向西北,則是兗州的重地東郡。自東北方通往山陽、東郡的路,在昌邑匯聚。若不從這裏走,就要繞黃河而西行,繞泰山而東進。

  準確的說,昌邑是一個要塞。

  不過從光武帝以來,昌邑的戰略作用越來小,漸漸的被廢棄不用。而他地處于濟水和睢水交匯的三角洲上,土地肥美,非常適合耕種,人口也隨之漸漸的增加。

  不過,宦閹當政,朝中黨爭不停。


  加之連年的災難,徭役越來越多,賦稅越來越重,人口也跟著流失,漸漸的減少。

  這裏是太平道的一個重要道場。

  根據唐周提供的消息,此地至少駐紮有八百精銳的黃巾力士,是為了配合青州起事所用。整個昌邑,太平教徒的數量有六千人,而且秉承了青州彪悍的民風,很難對付。駐守昌邑的人,是張角八大弟子之一的雷公。據說善使一把四十斤的大鐵矛,有萬夫不擋之勇。此人,在八大弟子當中,號稱勇武第一,殺性第一。

  董俷聽完了這個人的資料,卻笑了。

  沒等他開口,典韋搶先吼叫起來,“唐周,你莫要長他人威風,滅自家的銳氣……主公,典韋不才,無需兵馬,一人一騎足矣,願取那雷公的項上人頭來見主公。”

  “典大哥,別著急!”

  董俷笑道:“想必唐周和你的想法一樣。要想引起太平道的注意力,當首選昌邑。”

  沉思片刻,他又道:“區區雷公,定不是典大哥的對手。我所擔心的,是那八百黃巾力士。”

  黃劭冷冷一笑,“主公,那雷公是有勇無謀之輩,不足掛齒。八百黃巾力士,劭有一計,可使之片刻間灰飛煙滅。只是,要想計成,卻要難為一下典大哥和主公了。”

  “哦,願聞其詳。”

  黃劭從懷裏取出一張牛皮地圖。那是劉望送給董俷的地圖,沒想到就使用上了。

  “只需這麼如此,如此這般……”

  唐周啊的一聲驚叫,“我知道這個地方。若是能成功,那八百黃巾力士,休想活命!”

  ******

  次日,典韋和董俷兩人,帶著十騎直奔昌邑太平道場。

  這一天正是太平道場的散施符水的日子,許多虔誠的太平教徒紛紛請來,聚集在道場中。

  遠遠的,有教徒看到十余騎疾馳而來。

  當先一匹馬的速度奇快無比,馬上的騎士伏在馬背上,也看不清楚他是什麼長相。

  “來人……”

  那守衛的太平教徒剛喊出了兩個字,對方的馬已經沖到了他的面前。

  一抹寒光掠過,而後才發出鏘的利劍出鞘聲。馬上的其實猛然長身,寒光就是隨著那一長身而出。鋒利的斬馬劍斬下了那守衛的腦袋。守衛臨死前仍在疑惑:這人怎麼能在馬上站立起來?

  象龍沖入了道場中,董俷的雙手中各持一柄二十斤重的斬馬劍,劍做錘使,沖進去就是一陣兇猛的劈砍。刀鋒撕開了太平教徒的身體,鮮血不斷噴濺。空中不停的出現被砍斷的手臂,一顆顆人頭亂飛,那無頭的屍體倒在地上,脖腔中湧出一股股熱血。

  董俷當先,典韋和十名巨魔士組成了一個錐形的陣法

  鑿穿戰法最為基礎的變化之一,對於沒有經過特殊訓練的巨魔士和典韋而言,正合適。這十二個人沖殺過去,在人群中好像劈波斬浪一般,所過之處,遍地的死傷,慘叫聲在道場上空回蕩。

  由於是匆忙中遭到了襲擊,更兼誰也沒有想到有人會襲擊道場。

  黃巾力士和雷公都不在,前來這裏的大都是手無寸鐵的普通信徒。雖有幾十個守衛,可那經得住董俷等人拼殺。有聰明的人,一看情況不對就立刻去通風報信。

  數千信徒,被這十幾個人追著打,四處逃竄。

  董俷探手抓過一個松油火把,厲聲喝道:“典韋,給我把那祭壇毀了!”

  道場的祭壇是用堅硬的木頭搭起來的架子。典韋答應了一聲,縱馬沖過去,雙手那重有八十斤的大戟掛著嗚嗚的風聲,兇狠的斬在了支撐祭壇的柱子上面。一下,兩下,三下……要一人合抱的柱子,被典韋幾下子就給砍斷。圍著祭壇轉了一圈,一共十二根柱子都被砍斷。中間那根柱子實在是支撐不住沉重的祭壇,轟隆一聲巨響,諾大的祭壇倒地,變成了一片廢墟。

  董俷把手中的火把扔進祭壇廢墟上,其餘十名巨魔士,也紛紛投擲手中的火把。

  不一會兒的功夫,祭壇被熊熊烈焰吞噬。

  董俷嘬口呼嘯,十二騎殺出了一條血路,朝著遠方極速逃逸。

  道場,被大火包圍,連帶著二百多具死屍倒在血泊中,很快也被烈焰吞噬。空中彌散著一股人肉被燒焦的臭味,久久也不散去。信徒們先是害怕,然後是慌張。

  帶董俷等人遠離之後,上千名信徒的慌亂過去之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憤怒。

  竟然有人敢在道場鬧事?若是大賢良師知道,一定會很生氣。他一定會遣天兵天將追殺那些妖怪。沒錯,的確是妖怪……你看那兩個帶頭的,長得和妖怪差不多!

  正在昌邑城中和人喝酒的雷公,得到了消息。

  這雷公,人如其名,天生的火暴性子。聞聽道場被毀,頓時勃然大怒。一腳踹翻了酒案,站起來哇呀呀怪叫。一把抓住了那報信人的衣服領子,咆哮道:“是什麼人敢來鬧事?”

  “兩個醜鬼,還帶著十個人!”

  咦,這聽上去怎麼這麼耳熟?對了,前些日子大師兄曾派人送信,讓他幫忙尋找一些人。帶頭的不就是兩個醜鬼嗎?其中一個,好像是,好像是叫做典韋……對,就是典韋!人數也沒錯,十二個人……似乎小師弟張丈八也在找這些人。

  對于師兄李大目,雷公是很尊重的。

  可以說除了他的父母,和三位老師之外,雷公最尊重的人就是李大目。

  二話不說,從親隨手中搶過大鐵矛,沖出酒樓。他翻身上馬,厲聲喝道:“立刻召集黃巾力士,隨我前去殺妖!”

  沒錯,大賢良師自稱仙人弟子,那他們這些信徒妖殺的,自然是妖怪!

  那黃巾力士,果然是訓練有素。很快的就在昌邑城外聚集起來……如今的昌邑,基本上已經是太平道在當家。這些黃巾力士平時掛著官兵的頭銜,卻效忠於太平道。至於昌邑縣的大小官員,也大都被太平道所吸收,成為張角手下的信徒。

  雷公在昌邑,可說得上是一片天。

  誰能管住他?八百黃巾力士召集起來之後,雷公帶著人就直奔道場。

  可還是來晚了!

  道場已經被大火吞噬,四周到處是群情激奮的信徒。雷公的眼睛都紅了!恩師把道場交給他,沒想到卻被人一把火燒了。如果不抓住那些人,如何向老師交代?如何向信徒交代。

  董俷這一舉動,等於把雷公逼向了絕路。

  問清楚了董俷等人撤離的方向,雷公帶著人就追了下去。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之後,在正前方看到有一行人正緩緩而行。裏面有兩個看上去非常醜陋的傢伙,一邊走還一邊說說笑笑。人數,特徵,和雷公的目標完全吻合。

  “主公,好像追過來了!”

  董俷回頭看了一眼,故作驚慌的喊道:“不好了,那些太平妖人追過來了,快跑!”

  說著話,就催馬跑了起來。

  其他的人也都一個個很慌張,隨著董俷就跑。

  這一來,更堅定了雷公的信念:只是一群跳樑小丑,也不知道,大師兄怎麼放跑了他們?

  “給我追!”

  雷公厲喝一聲,催馬急行。

  八百黃巾力士,騎兵也只有二百左右。其他的人,就只好撒腿狂奔,方能面前跟上隊伍。

  不過,兩條腿怎麼也比不上四條腿!

  漸漸的,步兵和騎兵的距離越來越大,當雷公帶著騎兵在正前方的一個河灣處轉過去後,步兵是徹底和主將失去了聯系。

  河灣過去後,有一片樹林。已經是隆冬,樹葉在就掉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在風中搖晃。出了樹林後,大約三裏地,地形突然變得復雜起來,一條寬近十丈的橫溝攔在前方。

  這裏名叫斷頭溝,相傳在西漢武帝時期,曾經是處置死刑犯的地方,不少人在這裏掉下了腦袋。

  說這裏是溝,倒也沒有錯。

  只是連接溝上的橋已經不見了,要想過去,只能從被積雪覆蓋起來的十丈斷頭溝中走過去。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09 AM

第六十七章 斬雷公

  雷公帶著二百名騎兵嚎叫著沖過了斷頭溝上的橋。

  不遠處,董俷等人的身影若隱若現,看上去似乎非常的驚慌。在過了一道山梁之後,一下子不見了蹤跡。雷公想都不想,不斷的催促身後的黃巾力士加快速度。

  翻過山梁後,似乎就沒有了去路。

  正前方有一座稀疏的樹林,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人影晃動,還有很模糊的喧鬧聲。

  聽上去好像是在爭吵,想必那些人,也發現進入了死路。

  雷公大喜,大鐵矛在空中揮舞,“賊人已經跑不了了,追,快隨我追上去,殺了賊人,賞十金。”

  十金在當時可不是個小數目,黃巾力士們立刻興奮起來,隨著雷公沖向疏林。

  一百步……六十步……

  疏林之中的聲響突然消失了,連帶著先前晃動的人影,也不見了。

  “沖啊,沖進去!”

  雷公並沒有覺察到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依舊帶著人往前沖。五十步、三十步……

  眼看著就要進疏林了,突然間一聲霹靂般的爆喝從林中傳出來。


  一抹烏光呼嘯著就飛向了雷公。那雷公眼疾手快,舉矛向前一挑。就聽鐺的清脆聲響在空中回蕩,烏光中所蘊含的強絕力道,真的雷公手發麻。不過,一支二尺投槍跌在了雪地上。

  “雷公,拿命來!”


  幾乎是在投槍出現的一剎那,一騎當先從林中沖了出來。

  在馬上怒吼,好像一個霹靂在雷公耳邊炸響。這邊雙手還在發麻,雷公被那吼聲震得嚇了一跳。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巨大的,溜圓鐵球朝著雷公就砸了過來。

  鐵球上有數不清的菱形鏡面,在日光照耀下折射奪目的亮光。

  雷公腦袋還有點懵,手還有點麻,眼見大錘飛過來,他本能的再次舉矛向外一挑。

  這一次,可就沒那麼好運氣了!

  鐵矛的確是挑在了大錘上,卻好像是在挑一座山。大錘依舊兇猛的襲來,就聽啪的一聲,雷公胸口的甲胄被砸的碎片飛揚,整個胸口生生被砸的凹進了體內。

  一口鮮血噴出,雷公向後倒下。

  這時候,那戰馬也沖了過來。二馬錯鐙的一剎那,一道寒光掠過,把雷公的腦袋就砍了下來。無頭死屍掉在地上,鮮血從脖腔中噴出一股血泉,瞬間染紅了地面。

  那二百名黃巾力士還糊塗呢!

  素以勇武而著稱,在私下裏被黃巾力士們稱作屠夫的雷公,居然一個回合就被斬於馬下?

  而且,對方只有一個人,而己方卻有二百多人,難道這傢伙不怕死嗎?

  黃巾力士們這才看清楚了對方的模樣。跳下馬當有九尺身高,生的是虎背熊腰,面呈古銅色,一雙細長的眼睛總是半瞇縫著,獅鼻闊口,發色略有些枯黃,好像獅子的鬃毛一樣,看上去格外扎眼。一手是重八十多斤的大錘,一手持斬馬劍。


  如同妖怪一樣的就沖了過來,斬馬劍好似閃電,甕金錘恰如奔雷。

  錘劍交加,十幾個沖在最前面的黃巾力士在眨眼間就被劍劈錘打,掉下了馬去。

  鮮血噴濺在那怪物身上的烏黑鎧甲上,呈現出妖異的暗紅色。

  那胯下馬就好像出海的蛟龍,又跳又咬,連踢帶撞。黃巾力士們的坐騎也就是普通的戰馬,似乎對這匹馬非常的畏懼,不停的退縮。有幾匹馬想要上去較勁,結果被那匹戰馬仰蹄踏在腿上,哢嚓一聲,戰馬淒厲的嘶鳴跪在地上,馬上的黃巾力士也栽倒在地。

  沒等他們站起來,周圍的馬就把他們撞翻。

  馬蹄盤旋,幾個黃巾力士在痛苦的嚎叫聲中,被踩的血肉模糊。

  不過,這些黃巾力士果然是經過有素的訓練。在經歷了初時的混亂後,立刻冷靜下來展開了反擊。只是,那對手太兇猛了,根本無人能在他馬前走上一個回合。

  大錘好像閻王爺勾魂的帖子,只要是沾上了就死,碰上了就亡。

  剩下半死不活的,也被亂馬踩死。半柱香的功夫,二百個騎兵就倒下了四分之一。

  不過黃巾力士並沒有退縮,仍然瘋狂的向對方進攻。

  你再厲害,也就是一個人。我們這邊有一百多人,難不成打不死你,還累不死你?

  依著普通人的想法,這沒有什麼錯誤。


  可惜他們面對的,卻是一個生下來就很獨特的傢伙。董俷見這些黃巾力士不散,而氣力也確實在不斷的消耗。心中的殺性頓時暴起,猛然大喝一聲。距離他比較近的黃巾力士,可以清楚的聽到這妖怪身上發出一陣很奇怪的劈劈啪啪聲響。

  手腕靈活的一翻,大錘上的機關就松開了。

  華稜稜一陣響,兩丈長的鏈子就露了出來。單臂用力,丹田中憋著一口氣,突然間大吼一聲。九十多斤的大錘呼的一下就輪了起來。兩丈長的鐵鏈上遍佈倒鉤利刃,那錘頭掃過,更無法抵擋。大錘越輪越快,帶起了地上的積雪滿天飛揚。

  鮮血,積雪、還有那被砸崩的血肉混在一起,飄飛在空中。

  與此同時,從黃巾力士的身後傳來了一聲厲喝:“賊人休走,你家典爺爺在此!”

  十幾支手戟飛出,帶走了七八個黃巾力士的性命。

  一個好像猛虎般的漢子跨坐西涼高頭大馬,身後跟著十幾個巨魔士從後面就掩殺過來。

  本就被董俷殺的心驚肉跳,典韋帶著這一夥生力軍出現,讓黃巾力士頓時慌了神。

  也弄不清對方究竟有多少人馬,黃巾力士們四下逃竄。

  而董俷猛然鬆手,已經輪圓了的大錘呼嘯著就飛了出去。四五個落後的黃巾力士被鐵鏈纏繞,鏈子上的倒鉤利刃割裂了身上的甲胄,一連串的慘叫聲響起,被錘的慣性帶下了馬,滾在一起已經是遍體鱗傷,眼看著進的氣越來越少,出的氣也越來越弱。

  大錘離手,董俷雙手握住斬馬劍,從後掩殺。

  這就形成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情形,人數多的在潰敗,人數少的在追殺。

  有十幾個人眼見著就要逃出了戰場,卻又被投槍追上,連人帶馬的給釘在地上。

  這一場廝殺,殺得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董俷傲然坐在馬上,橫刀在馬鞍橋,看著典韋帶著巨魔士們進行最後的戰場清理。

  一個黃巾力士吸引了董俷的注意!

  那傢伙面似鍋底,黑的讓人心裏發怵。手中一把合扇板門刀,和三名巨魔士站在一起,竟然是不分高下。董俷眼睛一瞇,心道:這倒是一個好手,是什麼人?

  對著滿臉長著鋼針似鐵須的漢子很有興趣。

  董俷突然大喝一聲:“巨魔士,繼續追殺,這漢子交給我了!”

  刀馬合一,聲音響起,象龍已經沖向那黑臉漢子。巨魔士很有默契的散開,也不管那傢伙會怎樣,扭頭繼續追殺在逃竄的黃巾力士。象龍馬快,巨魔士剛散開,沒等那漢子緩過氣來,就已經沖過來了。斬馬劍詭異的從肋下轉到了左手。

  二馬照面,董俷一聲厲喝:“劈山式!”

  斬馬劍當頭落下,快如閃電。黑臉漢子雖有些驚慌,反應卻極為敏捷,抬手舉刀封擋。

  鐺!

  人借馬勢,馬借人威。

  這本來普普通通,毫無花巧的一記猛擊,震得黑臉漢子喉嚨發甜,雙手的虎口破裂。

  “連擊!”

  劈山式只是開始,真正的絕殺卻在後面。

  馬首交錯,象龍突然一擺頭,撞在了對方戰馬的頭上。那馬匹一聲長嘶,險些把黑臉漢子掀翻馬下。剛穩住了坐騎,劈山式的三連擊就到了。刷刷刷,三刀劈斬,震得黑臉漢子再也抓不穩兵器。一口氣跟不上,鮮血奪口噴出。二馬錯蹬的一剎那,董俷輕舒猿臂,一把抓住了那漢子腰間的腰帶,喝了一聲:“給我下來!”

  黑臉漢子被拽下了馬,而那匹戰馬在主人離開之後,跑了兩三步,撲通就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原來,在剛才的一剎那交鋒中,董俷的巨力已經震得戰馬無法承受。

  勒住了馬,斬馬劍刷的搭在了黑臉漢子的肩頭。

  森冷的寒意,讓黑臉漢子總算清醒了過來。抬起頭瞪著董俷,淒聲喝道:“醜鬼,你不得好死!”

  為什麼醜的人,總要罵別人是醜鬼?

  是出於心理自卑嗎?董俷有時候也想不明白。至少他從來沒有罵人醜鬼,最多是妒忌一下那些很帥氣的小白臉罷了。罵人,是不好滴,罵人,是沒有素質的象徵。

  劍脊狠狠的抽在了黑臉漢子的臉上,那漢子口中噴出一口血,還帶著幾顆牙齒。

  董俷冷冷一笑,“漢子,你叫什麼?能擋住我一馬三刀而不死的人,可不算多。”

  “你殺了我吧,我絕不會投降!”

  董俷仰天大笑起來,“漢子,你太自作多情了。我何時要你投降了?只是看你還算勇武,比那狗屎雷公要厲害的多。所以準備在殺了你之後,給你立一塊墓碑。”

  “啊?”

  黑臉漢子這一下可真的是無語了,臉燒的成了醬紫色。


  原來人家根本就不想他投降!早知如此,裝什麼英雄啊!還不如一開始就溜走呢。
  不過,就算是死了,也不能丟了尊嚴,一個武者的尊嚴。

  黑臉漢子抹去嘴邊的血跡,毫無懼色道:“某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周,單名一個倉。你周倉周大爺就是我!”

  反正是一死,索性就死的漂亮一些。

  黑臉漢子化為說完,就見董俷突然哈下身子,在他的脖子上狠狠的就是一掌。

  劇痛襲來,腦袋越來越迷糊。周倉在昏過去之前還在想:老子真冤,就這麼死了?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11 AM

第六十八章 斷頭溝

  就在董俷擊殺雷公的時候,黃巾力士的步軍已經抵達了斷頭溝前。

  十丈寬的橫溝上,覆蓋著白雪。如果能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積雪中有一些很奇怪的凝結物。不過並不明顯,對於急於追上雷公的黃巾力士而言,基本上可以無視。

  在一名頭目的帶領下,黃巾力士開始試探著滑下橫溝。

  似乎沒有什麼兇險之處,那頭目在確認之後,立刻大聲叫喊起來:“全軍出發,全軍出發!”

  五六百黃巾力士紛紛的從溝沿兒滑了下去,一步步的朝著對面走去。

  一開始的時候,似乎確實沒什麼異常的情況。偶爾有幾名黃巾力士的腳陷入積雪下一時間拔不出來,黃巾頭目也沒放在心上。可越是往裏面走,陷入積雪中的人也就越多,越頻繁。特別是到了橫溝中間的時候,頭目發現竟然有一半人失去了行動能力。

  “你們在幹什麼?快點起來……否則雷公大人發怒,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說著,他走上去想要把一個士兵抓起來,哪知道腳下好像突然塌陷了一樣,雙腳陷入了一團踩不到底的松軟。那頭目啊的一聲驚叫,努力想要拔腳出來。可越是用力,身子就越是往下麵沉,一眨眼的功夫,半個身子就沒入了溝中的積雪。

  一個很古老的傳說,在頭目的腦海中閃過。

  相傳斷頭溝是經常砍人頭的地方,甚至在遙遠的戰國時代,這裏是齊、魯、魏、燕作戰的地方。每次戰役結束之後,總會有大批的戰俘被砍下腦袋。後來劉邦造反,其麾下大將韓信曾在一次戰役後把數千俘虜全部殺死,人頭填滿了橫溝。

  武帝時期,這裏又變成了行刑的地方,很多死囚就是在這裏掉了腦袋。

  斷頭溝,怨氣很重,想要趟過橫溝的人,都會被溝裏的冤鬼抓住,拖入地府當中。

  後來當地人請了高人做法,又修了橋梁。而官府也停止在這個地方處決犯人,情況才好轉了一些。

  黃巾力士自恃為大賢良師的門下,受仙人保護。

  當初來到昌邑的時候雖聽人提起過這種事情,但也就是當作笑話,聽過了就算。

  可現在……

  那頭目感到了一陣恐懼,大聲喊叫起來:“是鬼門開,快撤,快點撤退!”

  說著,他還拼命的往外面掙紮,可越掙紮,沉的越快。尚未陷入橫溝的黃巾力士也慌亂了。如果是正面敵人的撕殺,他們未必會害怕對方。但是這種鬼神之事,能奪人心魄。他們既然信奉太平道,自然對鬼神也是敬而遠之。如果那頭目不喊,他們也不會太慌亂。可這一喊叫起來,許多人慌亂中,也陷入了橫溝積雪之中。

  橫溝對岸不遠的山梁上,出現了七八騎。


  為首的是兩個文士,神情肅然,表情更顯得非常平靜。

  在他們身後,是五個巨魔士。手持弓箭,靜靜的等待著文士的命令。

  “自古鬼神不可欺,爾等可知,你們觸犯了連鬼神都會恐懼的巨魔兒……如今,巨魔兒發怒,爾等都將死無葬身之地。黃兄,我看差不多是時候開始了,你說呢?”

  黃劭點點頭,抬起了手。

  五名巨魔士彎弓搭箭,箭頭上裹了布,上面沾滿了松油。

  唐周點燃箭頭,一支支火箭呼嘯著朝橫溝裏射過去。那橫溝之中,倒了許多松油,大都是先前唐周出重金請昌邑和東郡等地的百姓在城裏購買回來,足足有五十壇。

  把松油倒進了橫溝裏,很快就變成了結晶。

  只需要一點火,那些結晶體就會迅速燃燒,並且蔓延整個橫溝。

  看著那些陷入橫溝中,不斷被火焰吞噬的黃巾力士,兩個文士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可惜手頭的物資不多,不然的話,連昌邑也燒了!”

  黃劭閉上眼睛,耳聽黃巾力士們的哀嚎。把人體燒焦的惡臭氣息在空中彌漫,但他卻似乎毫無覺察。臉頰輕輕抽搐:這一把火,將是黃劭和太平道一刀兩斷的見證。

  遠處,撕殺聲已經漸漸的平息下來。

  黃劭睜開眼睛,“唐先生,主公那邊好像也快要結束了。我們準備走吧……這一下,只怕想不驚動張角都難了。親傳弟子死了,道場被燒了,真想看看,張角知道以後,會是什麼表情?”

  唐周笑道:“還能有什麼表情,唯有暴跳如雷爾!”


  “走,和主公匯合!”

  黃劭撥轉馬頭,唐周隨後跟上。五名巨魔士呆呆的看著橫溝裏的火焰,突然打了一個哆嗦。

  怪不得主公會提醒我們,要小心中原文人。

  這些傢伙要是狠起來,可是比我們要厲害的多。六百個人,要殺需要一炷香的時間。可這兩人竟然抬手將之灰飛煙滅。他日有此臂助,金城之仇定然可以報償!

  巨魔士調轉馬,向黃劭二人追去。

  已經過了正午時分,太陽漸漸被烏雲所遮掩,看起來又要有風雪來臨。

  當黃劭等人和董俷匯合的時候,戰鬥已經全部結束。二百黃巾力士,只逃走了大約三四十個。其餘的人都變成了死屍,正有十幾個巨魔士在戰場上疊摞著屍體。

  唐周看見了一個黑臉漢子,被五花大綁的扔在一旁,昏迷不醒。

  “主公,這個人是誰?”

  “哦,是元紹的朋友,我猜想元紹見到他,一定會很開心。先帶著他吧,實在是麻煩的時候,再殺了他。哦,讓人把這顆人頭放到屍體的最上面。這叫雷公墳!”

  一百多具屍體,跌落成一人高的樣子。

  最上面擺著雷公的首級,看上去很怪異,同時也讓人感到心悸。

  董俷命人把周倉扔在一匹馬上,而後有典韋過來報告。

  此戰雖然幾乎全殲了對方的騎兵,可己方也有三人陣亡,兩人重傷。

  這才是剛開始啊!

  董俷看著那三具曾經和他一起轉戰西北的巨魔士屍體,心裏面陡然有一種淒然。

  跳下馬,在三具屍體上割下了三縷頭發,用布分別包好。

  “唐周,找人把他們好好的安葬,做好記號。等將來我們有能力了,再移回臨洮。”

  “另外兩個呢?”

  “能騎馬就騎馬,不能騎馬,我們也要帶走。他們是我的兄弟,絕不能丟棄他們!”

  正在忙碌的巨魔士們聽到董俷的這一席話,不禁萬分的感動。典韋更是手足無措,連聲道:“主公,你這樣的主公,我典韋跟定了,跟定了……”

  “你我兄弟,想必他日我有危險,你也不會放棄!”

  “自然,這是自然!”

  董俷把三具屍體的頭發放進懷裏,翻身上馬。不過在他心中,卻升起了一種異樣。

  我變了嗎?

  不丟棄?只怕那兩個人,未必能熬過今夜!

  我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虛偽,處處想著要收買人心……罷了,虛偽就虛偽,總比做一個家破人亡的死鬼強。姐姐,阿醜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咱們的家。你別怪我,阿醜並沒有變,阿醜還是當日的那個阿醜,只是這世界再不斷變化。

  用力甩了甩頭,看周圍的人已經收拾妥當。

  董俷深吸一口氣,抬手指向前方:“出發,我們今夜就在山陽郡外過夜,出發!”

  ******

  日暮時分,橫溝的火已經熄滅了!

  融合的積雪和溝底的沼澤爛泥混在一起,隱約可以看到許多被燒焦的屍體浮在表面。

  張丈八帶領一千黃巾力士,看著眼前的慘狀,心中燃燒起熊熊的怒火。

  那天他連夜去已吾捉拿典韋的家人,卻遲了一步。在睢陽周圍轉了整整兩天,沒有發現對手的影子。回去後,李大目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可張丈八卻總覺得李大目在心裏不停的責備他。慚愧,羞恥,令張丈八再也無法忍受。他想李大目請命,然後從譙縣附近調集了一千黃巾力士,發誓要捉拿那個該死的典韋。

  同時,李大目也向青、兗兩州的教友請求幫助。

  三日之前,得知了敵人在東郡附近出現。張丈八星夜從豫州趕到了東郡,卻又得知敵人向昌邑逃竄。心裏很開心,他知道在昌邑有同門師兄弟雷公帶領的八百黃巾力士。

  於是又急急忙忙的追過來,沒想到昌邑道場,成了一片廢墟。

  從正在收拾道場的信徒口中得知,雷公已經抓住了對方的行跡,追蹤過去。

  張丈八這才馬不停蹄沿著雷公追擊的路線跟過來。在到達斷頭溝之前,他還是很樂觀。在他看來,對方雖然兇悍,可是有雷公和他的八百黃巾力士,休想逃出生天。

  哪知道……

  一邊命人搭起臨時的橋梁,一邊看著橫溝中焦黑的死屍。

  張丈八開始感到情況有點不太妙了。從現場看,對方可不僅僅是一群莽夫,而是有高人在旁邊出謀劃策。這些人,真的只是為劉望報仇的江湖游俠,山野村夫嗎?

  如果不是,又會是什麼人?

  就在張丈八沉思的時候,簡陋的浮橋也搭好了。

  帶著人馬跨過斷頭溝,張丈八這一次不敢再拼命的追擊。一路上小心翼翼,在翻過一道山梁之後。他被驚呆了!無數據屍體跌落起來的京觀,呈一個金字塔形狀。一人多高,在最上面,赫然放著他那個師兄,雷公的首級。在夜色中,這京觀奪人心魄,令所有人都鴉雀無聲。

  “師兄!”

  張丈八悲呼一聲,跳下了馬。

  他很難過,也變得更加冷靜。一舉擊殺己方二百訓練有素的騎兵……要知道,這些騎兵可不是睢陽縣那些郡兵可以比擬。這是十幾個人能做到的事情嗎?決不可能!

  追,還是不追?

  張丈八很猶豫。也就在這時候,有人帶著一個倖存下來的黃巾力士跑到了張丈八面前。

  從那黃巾力士的口中,張丈八得到了答案。

  十幾個人,但絕對沒有二十個人。為首的是兩個醜鬼,其中一人手持雙錘,殺法兇悍,如同兇神惡煞。雷公就是死在那個人的手裏,沒錯,就是典韋一行人。

  只有十幾個人,居然,居然……

  這對于心高氣傲的張丈八而言,絕對是一種恥辱,一種深深的恥辱。


  同時,他也不用再擔心對方有援兵。


  所有情況都已經表明,對手就是那十幾個人,了不起再增加一倍,三十個人好了!

  就算那典韋和那個不知名的惡漢渾身是鐵,又能撚幾根釘?

  張丈八憤怒的咆哮起來:“追,給我追……不抓住那些人,難消我心頭之恨,追擊!”

  在隆隆的馬蹄聲中,雪花飄落了下來。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12 AM

第六十九章 轉戰青徐

  正如董俷所預料的那樣,天寒地凍,再加上一路的顛簸,天還沒有黑的時候,兩名重傷的巨魔士就死了。依照著董俷先前所做的一樣,把他們的發髻割下一縷,就地埋葬好,並做好了記號。一行人在飛揚的大雪中再次啟程,向山陽前進。

  一路上,董俷的表情很生硬,幾乎沒有說過話。

  所有人都認為他正在為死去的部下而難過,暗自在心裏慶幸,他們找到了一個好主公。

  可事實呢?

  董俷是在自責,深深的自責。

  擁有著上一世記憶的他,對生命的態度都是平等視之。沒有誰高貴,沒有誰卑賤。

  但是現在呢?

  董俷發現自己……就像姐姐說的那樣,開始融入了這個時代,開始去嘗試改變這個時代。但是要改變,就必須要拋棄原有的道德觀,這對董俷而言,非常痛苦。

  那些巨魔士,對他忠心耿耿。

  從西羌一路廝殺跟下來,甚至連一天的福都沒有享受,就永遠的長眠於他鄉異地。

  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麼?

  為了拯救這個王朝?為了黎民百姓?

  狗屎,都是狗屎!董俷自己心裏很清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拉攏蔡邕,為了能讓他和他的家族日益昌盛。至於其他人的死活,他沒有想過,也從未去想過。

  自私,非常的自私!

  當董俷發現他能毫無情感的殺死任何一個可能會危害到他和他的家族的敵人時,當他眼睜睜看著跟隨自己轉戰南北,出生入死的部下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董俷突然明白了:我已經變了,我已經變得和這個時代的人,沒有多少差別了。

  是好事?還是壞事?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是卻找不到答案。

  夜色中,山陽郡已經出現在正前方。董俷卻在這時候突然勒住了戰馬,在原處發呆。

  巨魔士們和典韋還好一些,但是唐周和黃劭都已經疲憊不堪。


  “主公,前面就是山陽,我們進程休息一下,天亮繼續趕路吧。”

  董俷卻問道:“黃劭,如果你是太平道的人,看到自己的道場被毀,兄弟被殺,會有什麼反應?唐周,你也回答……還有典韋,你也想想,換作是你,會怎麼做?”

  “這個……”

  這是一個讓黃劭和唐周感到很尷尬的問題,因為他們原本就出身於太平道。

  典韋倒是很爽快,“我會和敵人不死不休。”

  當董俷的目光轉移到黃劭和唐周的身上時,兩人相視苦笑一聲,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也許吧,我們會設法弄清楚對手的情況,同時做出周密的計劃,鏟除對手!”

  注意!

  黃劭和典韋用了一個完全不同的詞,同時也代表著兩種不同的思維方式和性格。

  典韋是不死不休,並且是對敵人;而黃劭卻是周密計劃,要鏟除對手!

  這就是文士和武夫之間的差距。董俷注意到了這一點,然後問道:“那我們的對手會是誰?他會是什麼性格?”

  唐周想了想後回答:“依照太平道的習慣,追擊我們的一定還是張丈八。畢竟現在各地渠帥和其他尊使都無暇分身。大賢良師三兄弟也不可能會注意到這一點……張丈八這個人我知道一些,有一點小聰明,而且脾氣暴躁,對聲名很看重。”

  “恩,我們就把對手設定為張丈八,你們說他發現雷公死了,會怎麼辦?”

  “不顧一切的追擊……”

  黃劭和唐周立刻明白了董俷意思,兩人相視一眼後,由黃劭開口:“主公,你的意思是……那張丈八會帶著人連夜來山陽?甚至有可能會通知山陽的教友,設法伏擊我們?”

  董俷點點頭,“很有可能!”

  這三人繞著圈子說話,讓典韋有點不耐煩了。

  “主公,您就直說吧,咱們怎麼辦?”

  “回去,我們不去山陽!”

  不去山陽的含義大家都明白,可那一句‘回去’是什麼意思?

  董俷耐心的說:“我記得在來的路上,有一處很隱秘的河灣。我們在河灣中休息,若天亮之前張丈八等人追上來,我們就放他們過去,然後回擊昌邑,轉道魯國,去瑯琊。如果沒有追上來,我們就取道直插沛縣。反正,山陽我們絕不能去。”


  典韋三人有點不明白董俷的意思,這樣一來,路程可就繞遠了。

  不過,出於對董俷的信任,三人並沒有追問原因。而是立刻行動,調轉馬頭往回走。

  巨魔士們雖然不清楚為什麼前面就要到山陽了,卻突然回頭。

  但這些人都是隨著董俷轉戰西北的老人了,如果董俷再來一次千里大迂回,他們也不會覺得奇怪。於是,一行人沿著原路回去,在一炷香後,藏身于泗水河灣。

  雪越來越大,風也越來越猛。

  好在河灣處長有很多枯草,遠遠看去什麼都看不到。眾人忍者著寒冷,大約在一更時分,就看見一隊足有千人之數的人馬從官道上過去。看打扮,有點像官軍。但若仔細看,就會發現這些人的裝備很精良,比許多郡兵強多了,而且頭紮黃巾。

  已經和黃巾力士打過交道,對這些人也不算陌生。

  那周倉早已經醒來,可惜嘴巴裏塞著一塊破布,一把森寒的斬馬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想打招呼?呵呵,只怕聲音還沒出來,腦袋就掉了。

  周倉很相信這一點,因為那斬馬劍的主人,就是那個醜的好像兇神惡煞一樣的男子。

  二更天,黃巾力士已經走遠了。

  董俷這才帶著人沿遠路返回,在黎明時分對昌邑進行了一次小規模的進攻。只是對周圍的村落騷擾,然後放了幾把火,在天大亮之前,揚長而去,直插魯國。

  等張丈八得到消息,帶著人趕回來的時候,董俷早已經人去無蹤。

  只氣得張丈八在馬上哇哇大叫,可連續的行軍,讓他和他的部下非常疲憊。正打算休整一下,然後再去追擊,卻得到了魯國道場被襲擊的消息,近百名信徒慘死。

  已經快瘋了!

  張丈八強提精神,帶人向魯國進發。

  可沒等抵達魯國,又有消息說,泰山郡遇襲。等趕到了泰山郡,卻得知董俷已經抵達瑯琊。

  這一路折騰,把張丈八拖的要瘋了,同時心裏的那股火氣,也給撩撥起來了。

  太平道中也不是沒有能人,就有人提醒張丈八,說:“尊使,這些傢伙似乎是有意製造混亂,吸引我們的注意力。他們這麼連續的襲擊,會不會是有什麼陰謀?”

  “陰謀?狗屎的陰謀,十幾個人能有什麼陰謀!”

  張丈八暴跳如雷,用鞭子抽打身邊的謀士,“不過他的確是得逞了,他讓我真的生氣了。立刻向青、徐二州的師兄報告,請他們各抽調五百黃巾力士,隨我追擊。”

  ******

  連續三天的雪,斷斷續續的,把青、徐大地銀裝素裹。


  雪終於停了,在通往徐州的官道上,一行車馬正緩緩而行。

  董俷等人精神抖擻,在瑯琊進行了一天的休整之後,順帶著敲掉了瑯琊的太平道場,往徐州進發。三天三夜的連續轉戰,讓董俷有一種回到了西北的感覺。他很開心,典韋也很開心。雖然在這三天當中,他們又損失了三個巨魔士,可換取的成績卻是非常的巨大。殺敵上千,擊殺太平道各地祭酒、大小頭目近百人。

  也許這不算什麼,可對於太平道的震動,卻是非常巨大。

  所有的太平道信徒都知道,有這麼一夥人專門和太平道作對。只要是信徒,就有可能被殺。於是,許多信徒傳言,若大賢良師不大展神通消滅對方,他們將不在參加散施符水的儀式。一傳十,十傳百,這消息就像長了翅膀,飛向了巨鹿。

  不曉得張角會有什麼反應,但想必會讓他們很難受。

  起事在即,是追殺董俷他們?還是坐視不理?不管是什麼選擇,對太平道的影響都是非常的大。而這正遂了董俷的心願。來吧,把你們的目光都轉移到我這裏吧!

  離開瑯琊後,一行人馬不停蹄的向徐州方向前進。

  在過東海郡的時候,董俷在路上遇到了一家人。他們祖籍瑯琊,準備搬遷到荊州。

  在遇到董俷的時候,這一家人還差點和董俷起了沖突。


  這也難怪,如今年景不好,四地流寇叢生。但就說這青徐二州,就有很多流寇的蹤跡。董俷等人又大都是一人三騎,武器精良。更兼身上還散發騰騰殺氣,怎能不防?

  任憑董俷如何解釋,對方都懷有深深的戒備。


  無奈何,董俷只好取出他老子放在他身邊的關防印信,才算是讓對方松了一放鬆了警惕。


  這一家人的家主,是一個年約三十的壯年男人。

  容貌甚偉,身高八尺。頜下有三縷黑須,帶著弄弄的書卷氣,談吐間更顯雍容。

  身邊跟著一名童子,年紀大概在十歲上下。

  主人雖然放鬆了警戒,但言談舉止中還是有一股倨傲之氣。看得出來,他並不是很看得起董俷等人。要知道,董俷的家世在普通人眼裏,可是高不可攀。這個人是誰?居然如此態度?董俷心裏暗自揣摩,可又因為不熟悉,故而也不好相問。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23 AM

第七十章 諸葛一家

  董俷的目的很簡單。

  連續對太平道的襲擊,肯定激起了太平道的怒火。根據黃劭和唐周的分析可以得出結論,青、徐、兗三州的太平道肯定會設法對他們圍追堵截,而且人數眾多。

  而董俷這邊的情況也不是很好。

  連續的征戰,已經讓他們也快要到了極限。典韋和巨魔士還好一些,黃劭和唐周可真的是吃不消了。更重要的是,他們的人手幾乎快損失了一半,不能再打下去了。

  這種時候,最好是暫避風頭。

  一來可以蓄積力量,二來呢,他們突然停止攻擊,銷聲匿跡。真正著急的不是他們,而是那些追擊他們的黃巾力士,和遠在巨鹿籌謀的張角三兄弟。畢竟,抓不得他們,會讓太平道的信徒對他們的大賢良師產生懷疑。這樣做很好,很強大。


  著急去吧!

  董俷也有些疲憊了。

  並不是一個生性好殺的人,連續的殺戮,對他而言也有些倦怠。

  正好借助這一家子隱姓埋名。至少在抵達徐州之前,董俷決定暫時不會再有行動。

  至於對方是怎麼考慮?

  董俷並不在意。可以看得出,他們也想借用自己的人來加強護衛。不管那位家主是什麼態度。這種事情對于雙方來說都有好處,所以董俷也不介意,一行人向徐州前進。

  兩天后,他們來到了下邳國。

  只要看過三國演義的人,都應該聽過這個地名。

  劉備解徐州之圍,曾駐紮下邳;關雲長千里走單騎,也正是因為下邳有劉備的家人,而他恰好鎮守下邳,最後不得不暫時投降曹操。而最有名的,莫過於那位三國歷史上最聲名狼藉,同時也是最受人關注和喜愛的虎狼之將,三姓家奴呂布。

  其生命中最後的謝幕典禮,也正是在下邳。

  下邳在漢朝,是東海郡的首府。當年劉邦奪天下後,改封韓信為楚王,其都城也在下邳。本朝明帝,建立了下邳國,並封他的兒子劉衍為下邳王,一直到現在。

  抵達下邳後,董俷出於對這座城市的仰慕,帶著典韋走了一大圈。

  晚飯後才回到了客棧,剛走進房間,卻發現那位家主帶著那個俊秀的小童子在裏面等候。

  唐周和黃劭,小心翼翼的作陪。

  看到董俷進來,兩人使了一個眼色。沒等董俷明白過來,那位家主卻站起了身。

  他拱手道:“俷公子,一路多有得罪,諸葛珪賠禮了!”

  “啊,客氣,客氣!”

  董俷有點懵,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這位倨傲的家主竟然來這裏賠禮。

  不過看唐周和黃劭的樣子,這位家主的來頭似乎不小啊。

  慢著,諸葛珪?他竟然姓諸葛!董俷不禁很震驚,不是因為眼前的文士,而是因為這個姓氏,聯系著三國演義中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諸葛亮。諸葛珪,是什麼人?

  諸葛珪自顧自的說:“剛才珪與小兒在街上聽人說起了一件事,有一位壯士在青、徐、兗、豫四州之上連續襲擊太平道的道場。珪略一思忖,就想到了俷公子一行人。剛才與兩位先生交談,才知道俷公子竟然是伯喈先生的門生,失敬,失敬!”

  董俷先是一陣緊張,不過後來聽這位諸葛珪的口氣,似乎是很贊賞他的行為。

  同時也在感嘆,名士就是名士……想必如果不是蔡邕的名頭,這諸葛珪也不會是這種態度。

  當下還禮說:“先生客氣。俷不才,蒙伯喈先生錯愛,雖說要收為門下,但還沒有行拜師之禮。說不上是伯喈先生的門生,還請先生不要誤會。”


  這種態度,讓諸葛珪非常滿意。

  “能得伯喈先生的贊賞,俷公子足以自豪!”

  雙方又客氣了兩句,分賓主落座。諸葛珪這才說:“俷公子,既然將要成為伯喈先生的學生,說起來也是一家人,珪也就不客氣了。俷公子鏟除太平邪道,實乃大快人心的舉動。那太平道明地裏傳教,暗中卻行不軌之事,珪早就看不過去。”

  董俷總算放下心,至少這諸葛珪已經表明了太多。

  但還是有點不放心,暗地裏使了一個眼色,唐周起身說:“諸葛大人,學生還要去查看一下部曲的情況,就先告辭了。君明,請隨我一起去看看,我可安撫不了那些人。”

  君明是典韋的字,出自于蔡邕的手臂。

  典韋典君明,很上口。典韋對這個字非常的滿意,同時也很開心。畢竟,為他取字的人可是天下間最有名的大儒,蔡邕蔡伯喈。說出去的話,也足夠他感到自豪。

  唐周和典韋出去警戒,屋子裏只剩下董俷、諸葛珪、黃劭以及那童子四人。

  諸葛珪微微一笑,對唐周他們的目的了若指掌,但是卻毫無半點怒意。當然,如果董俷不是蔡邕的學生,就他這種防備的態度,足以讓諸葛珪立刻起身,拂袖而去。

  “珪此次之所以舉家遷移,也是因為那太平道的緣故。太平道這兩年野心彰顯,而朝廷對此視若不見,無異於養虎為患。珪常擔心,大亂將起,故而才決定搬遷。”

  董俷點點頭,“君貢先生的擔心,也正是俷之所憂。”

  君貢,是諸葛珪的字。

  諸葛珪正色道:“故而珪聽聞俷公子的壯舉後,有幾件事情想要請教。”

  “請教不敢,但問無妨。”

  “俷公子一路所為,看似沒有章法,但卻又暗藏玄機。珪想請教,俷公子所為何謀?”

  “這個……”

  董俷有點猶豫,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畢竟和這個諸葛珪相交並不算深,就算他姓諸葛又能如何?保不齊也是個野心家。諸葛氏在瑯琊確實是一個望族,剛才黃劭也介紹過。據說這位諸葛君貢先生的祖上,曾擔任過董俷老子現在所擔任的職務,司隸校尉。可哪有能說明什麼?

  沒想到,諸葛珪沒有開口,他身邊的童子卻說了話。

  “俷公子所謀,顯然是為了吸引太平邪道的注意力,其意當在洛陽,是不是?”

  董俷嚇了一跳,看著那童子。

  不會吧,連個小屁孩兒都能看出我的計劃?這小屁孩兒是誰?難不成是傳說中的孔明先生?

  董俷不知道諸葛亮出生于何年何月,本能的就把這童子和諸葛亮聯系在了一起。

  諸葛珪從董俷的反應中也得到了答案。

  他笑了起來,“俷公子不必擔心計謀敗露,也無須害怕珪和太平妖人有所牽連。說實話,俷公子的目的在洛陽,還是小兒提醒了珪。否則,珪至今也猜測不出。”


  “敢問小公子何名?”

  “小兒諸葛瑾,年方十歲!”


  呼了一口氣,原來不是孔明先生。不過董俷突然一顫,駭然的看著那俊秀的童子。

  諸葛瑾,諸葛瑾……諸葛子瑜,不就是傳說中孔明先生的哥哥?

  目光轉向諸葛珪,這位難道是諸葛老爹嗎?

  對于董俷的這番失態,諸葛珪有點茫然不解。自家兒子才十歲,聲名不彰。俷公子為何會如此失態?看他的樣子,分明是對自己這個兒子非常,非常的仰慕啊!

  “俷公子聽過小兒的名字?”

  “啊……這個,這個是頭次聽到。”

  “為何如此吃驚?”

  董俷張口結舌,然後哈哈大笑以掩飾剛才的失態,說道:“瑾公子真是聰慧,我從未見過如此聰慧的人,故而有些失態了。呵呵,君貢先生,您可真的是好福氣!”

  諸葛珪忍不住洋洋自得的捋著鬍子,看得出來,他的確是很驕傲。

  “我弟弟聰明勝我十倍!”

  董俷一陣劇烈的咳嗽,看著諸葛瑾道:“你弟弟?”

  諸葛珪更得意,笑著說:“哦,他說的是我那次子亮。年方三歲,確是聰慧過人。”

  次子亮!

  董俷真的快要瘋了……他見過那小屁孩,喜歡跟在諸葛瑾的屁股後面,還拖著鼻涕。長得是粉雕玉琢,很漂亮。可是當時,董俷還真的沒有把那小鼻涕蟲和大名鼎鼎的諸葛先生聯系在一起。諸葛亮,那個鼻涕蟲,就是傳說中的諸葛亮嗎?

  咦,我居然還掐了一下諸葛亮的臉蛋啊!

  那可是名人的臉……

  “俷公子,俷公子……”

  “啊,君貢先生,有何指教?”

  董俷總算是清醒過來,尷尬的笑了笑。就算是諸葛亮又如何?還不是個小屁孩兒!

  諸葛珪也笑了,“看起來,我這兩個孩兒,讓俷公子很吃驚!”

  董俷正色道:“君貢先生,非是俷說恭維之言。俷觀兩位公子,他日必將名揚天下,名留青史啊。”

  名揚天下還好說,名留青史……

  諸葛珪拱手道:“若小兒將來真由此成就,皆拜公子今日之言。子瑜,你可聽到了嗎?以後要更加刻苦讀書,方不負俷公子今日的看重。還有你弟弟,要好好教導。”

  “孩兒明白!”

  諸葛瑾很恭敬的答應,不過又好奇的看了一眼董俷。

  這位俷公子,好像真的很看重我。只是,他為什麼會看重我呢?嘻嘻,俷公子好像是個好人,但說心裏話,他長得真的很難看。特別是笑的時候,比不笑還難看。

  如果董俷知道這小屁孩兒此刻心裏的想法,定然是哭笑不得。

  諸葛珪說:“俷公子,客套話珪就不多說了。公子之意,珪已明白。珪一家將會在廣陵轉道,走丹陽而入荊州。我與好友龐山民相約,他會在江夏接我一家老小。若俷公子也要去荊州,我們不妨結伴而行。只是珪不知道,俷公子可願意。”

  這一席話,讓董俷萬分的感動。

  人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同時也明白,和他一起走,可能會有很多的兇險。

  但諸葛珪還是願意和他結伴而行。

  其原因……董俷不願意再去揣摩。而且揣摩文士的心思,比和一百個人打架還累。

  他站起來躬身一禮:“君貢先生高義,俷多謝了!”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24 A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3-7-31 08:20 PM 編輯

第七十一章 一語點醒夢中人

    除州的天氣很好,至少在過了下之後,天氣看上去很也很稀少。

    好天氣,總會給人帶來好心情。董俷更是如此,因為他還遇到了上輩子最崇拜的人。

    雖然,那傢夥還是一個拖著兩行鼻涕的小鼻涕蟲,可董俷知道,這小鼻涕蟲的未來,將會是何等驚人,當然也會何等的淒涼。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沾襟。不曉得這小鼻涕蟲會不會還像歷史中的一樣?董俷騎在馬上,饒有興趣的向前看。

    前面有一輛車,有一雙烏溜溜,黑漆漆的眼楮正在盯著他。

    董俷不禁朝著那從車裏探出小腦瓜子的鼻涕蟲一笑,小鼻涕蟲一撇嘴,哇的哭了。


******

    再往前就是徐州了,車隊突然停了下來。

    不一會兒,諸葛派人過來,董俷跳下了馬,隨著那家人走到了車隊的正中央。

    “君貢先生,為什沒走了?”

    諸葛珪壓低了聲音說︰“俷公子,剛才我派人去前面打探,發現徐州四門外有很多頭戴黃巾的人。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在尋找你們,我們恐怕無法進徐州了。”

    太平道,竟然已經發展到如斯的地步了嗎?

    董俷一皺眉,陷入了沉思。

    黃巾抹額,這本是未來黃巾起義時太平教徒的特徵。沒想到現在就出現了,或者說在歷史上,他們本來就是這麼出現的。不管怎樣。似乎事情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君貢先生,既然如此地話。我們就在這裏分手吧。”

    “俷公子,你這是什麼話?你可以為賤不惜身死,珪雖不才,亦不能束手旁觀。”

    諸葛珪聞聽勃然作,怒道︰“難道在俷公子眼中,珪是一個怕死的人嗎?”

    董俷連忙說︰“君貢先生誤會了。俷不是這個意思。但君貢先生你要明白,俷等皆是習慣了血腥地人,而鍬身無所牽掛。但君貢先生然一樣,您這一大家子人……特別是大公子和小公子將來都是有前途的人,萬一出事了,豈不可惜?”

    諸葛珪臉稍緩,心裏也不為難。

    他倒真的不是怕死,可家裏的人怎麼辦?特別是那兩個兒子,可不能出意外啊。

    諸葛珪有點猶豫,董俷卻微微一笑。

    “君貢先生不用在猶豫了。俷等皆亡命徒。若留下來,連累的君貢先生一家。俷日後定會寢食難安。多謝先生這些日子來的收留,不過天下無不散地宴席,告辭!”

    說著話,董俷已經撥轉了馬頭,打了一個招呼後,典韋等人緊隨其後。

    看著一行人在道上失去了蹤跡。諸葛珪長嘆一聲,對身邊的小兒子說︰“俷公子乃真英雄也……瑾兒,亮兒,你等當牢記,做人當如俷公子一般,才是真英雄。”

    “父親,那俷公子他們會有危險嗎?”

    諸葛珪臉一暗,輕輕搖頭道︰“這個,望老天保佑吧……走,我們進徐州城。”

    傍晚。董俷決定再次出動,襲擊了位於徐州城外的一個道場。

    倒是沒有遇到太大的抵抗。殺了三十多個太平道信徒後,一行人立刻揚長而去。

    不過董俷心裏有點不安,入後在一個避風的破宗祠裏休息。

    點燃了篝火,大家圍坐在火邊。典韋帶著兩名巨魔士在宗祠外面放哨,做警戒。

    唐周忍不住開口問道︰“主公,您這一路上帶著那個傢夥,究竟要如何處理啊。要是磨他的子,卑下看也應該差不多了。”

    董俷抬頭,看著位於宗祠角落的周倉。

    其實他很猶豫,該怎麼處理這個人。這一路上,他不是沒有想過如何處理這個傢夥。但周倉的頭很硬,並不願意向他們投降,逼迫急了就破口大罵,甚至以死相威脅。後來董俷提起了裴元紹的名字,周倉才稍緩和了一些。但始終沒有吐口。

    董俷也沒精神和他磨嘴皮子,可又不忍心殺他。

    不管怎麼說,這周倉也是個名人。殺了很可惜,但不殺的話,也實在是一個麻煩。

    站起來走到周倉跟前,這個黑臉漢子看上去很疲憊。

    一路上地顛簸,再加上看了無數的血腥,周倉已經麻木了,同時也無力再去反抗。

    心裏很清楚一點,太平道恐怕是沒希望了!

    試想,已經引起地府的注意,同時被董俷這麼一路殺下來,信徒們對于大賢良師的信任度大大的降低。他們能成事,能召集信徒,本來就是靠大賢良師的神鬼之說。如果不能殺死董俷,大賢良師的威望將會減低;可就算殺了,又能如何?

    抬起頭看著董俷,周倉說︰“俷公子,你不用再勸我了,我決不會降你。”

    董俷很奇怪。當初裴元紹很痛苦地就投降了,怎麼這個周倉,會這麼硬骨頭?

    “周倉,你且說說,為什沒願降我?”

    “俷公子,你好計較……你的目的我終於明白了,是要掩護那份名單去洛陽,對不對?不過,你雖然成功了,可是大賢良師定不會放過你。我跟你一樣是死路一條……伯侯歸順你,是他的運氣。可我不一樣,我受大賢良師的活命之恩,如果跟了你,豈不是忘恩負義?你不死,我就要跟著你一起對付大賢良師,我做不到。”

    董俷站起來,扭頭看了看唐周和黃劭,見兩人都搖了搖頭。

    唐周做了一個殺的手勢,董俷長嘆一聲,“我若殺你,日後如何對伯侯交代?可我若放了你,萬一你又跑回去作惡,我豈不是有負朝廷的厚望和老師地重托?周倉啊周倉,你可讓我真的很為難。你是個好漢子。殺了你……實在是有一點可惜。”

    就在這時候,宗祠外傳來一個洪亮地聲音︰“俷公子。若你為難,不如把他交給我。”

    董俷扭頭看,就見諸葛珪在典韋地陪同下走了進來。

    “主公,我剛才在外面踫到了君貢先生一家人,他說有非常緊急的事情特來告訴你。”

    董俷連忙拱手,“君貢先生……”

    “俷公子。咱們客套話先不要說。我之前在徐州城內聽人說你襲擊了道場,心裏特別痛快。不過,我遇到了一個多年地好友,他姓陳,是本地的一個望族。太平道勢大,為了保全家族,他有個族弟也加入了太平道,故而得到了一個重要消息。”

    “什麼消息?”

    “他族弟告訴他,張角親傳弟著丈八糾集青、兗、豫三州兵馬,人數大約有兩千。正朝徐州趕來,估計明天上午就會到達。而徐州亦有張角親傳弟子陶平漢帶一千人在傍晚出了城。據說是要去匯合張丈八,估計是要匯合一處對付你們。”

    兩千,加一千……

    董俷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三千黃巾力士,再加上遍佈各地的太平道耳目,聽上去地確是非常的可怕。董俷也沒有想到,會吸引來太平道如此龐大的兵力。三千黃巾力士。再加上之前在昌邑幹掉的八百黃巾力士,這可是太平道五分之一的精銳。

    看起來,張角是要動真格的了!

    周倉笑了起來,“俷公子,你聽到了吧,我沒有說錯。你們的確很厲害,你和那個醜鬼也確實非常悍勇。可你畢竟只有十幾個人,要對付三千黃巾力士,休想。”

    典韋勃然大怒,上前給了周倉一記耳光。

    “醜鬼。閉嘴!”

    “哈哈哈,你們是不是害怕了?”周倉吐了一口血痰。毫不感覺疼痛。

    董俷制止住了典韋,但也沒有心情和周倉鬥嘴,轉身低喝道︰“黃劭,地圖拿來。”

    黃劭立刻從行囊中翻出了徐州地圖,董俷就著火光仔細看。

    從地圖上來看,退路已經被堵截了……由徐州走只有三個方向,一是順淮水往西,到汝南。不過汝南的太平道據說非常興盛,更有太平道南方大帥張曼成坐鎮。董俷對這個人沒特別深的印象。但黃劭和唐周都說,張曼成是太平道中的主事人之一,和在翼州坐鎮地張牛角,合稱二張,兵法韜略頗為精通,是難得的帥才。

    所以,汝南不能去。

    只剩下九江和廣陵二地。九江河道縱橫,廣陵有險峻群山。

    二者選其一地話,董俷寧願選擇廣陵。但是他的手指在廣陵周圍的群山時,又遲疑了。

    “主公,咱們這樣一味的跑,可不是一個辦法啊。”

    “我當然知道。現在事情已經鬧大了,張角不殺我們,肯定不會罷休……我是在想,既然已經這樣了,能不能讓張角再丟一次臉,把這三千黃巾力士也給吃掉。”

    “啊?”

    黃劭和唐周好像看瘋子一樣的瞪著董俷,就連正在旁邊勸說周倉的諸葛珪也傻了。

    “俷公子,這不可能!”

    董俷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從宗祠外又走進來了四人。一個中年人,懷抱諸葛亮,後面還跟著諸葛瑾,和一個年齡看上去和董俷差不多地少年,一身士裝,頗有風度……

    那中年人身高七尺,面如粉玉一般,透著一股子精神。

    諸葛一看見此人,連忙走上前。

      「俷公子,我來介紹。這是我剛才說的好友,姓陳名珪,字漢瑜,是徐州名士。這是他的公子,陳登陳元龍,少而聰慧,是本地少有的神童。漢瑜,這就是俷公子。」

    陳珪哼了一聲,算是打了照顧。

    而那少年,卻是一臉的桀驁之,撇了董俷一眼,卻沒有說話。

    諸葛珪感覺有點尷尬,連忙說︰「漢瑜,俷公子乃是伯喈先生訂下的弟子。」

    陳珪和陳登似乎很驚奇,臉也有了些好轉。不過陳珪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後,冷笑一聲道︰「伯喈先生當世大儒,素來是敬佩的。只是他這眼力……嘿嘿。嘿嘿。」

    言下之意還是瞧董俷不起,不過比之剛才讓了很多。

    董俷倒是沒生氣。一來已經習慣了士大夫地派頭,另一方面卻是被那少年的名字所震驚。

    陳登,陳元龍?

    我地天,這也是個三國時期地牛人啊!

    董俷連忙行禮,心裡面卻暗自道︰此次中原之行可真是運氣不錯,見到的牛人……嘖嘖。一個接著一個,可真算是開了眼界。

    陳珪放下了諸葛亮,對董俷說︰「俷公子地壯舉,某已經聽君貢說了,深感佩服。只是,太平道如今已經成勢,俷公子可是惹上了殺身之禍。我剛才進來的時候好像聽俷公子說要滅掉那三千兵馬?不知俷公子有人馬多少,計劃是否周詳?」

    董俷有些羞愧,搖搖頭說︰「俷上午計劃,只是有這個打算。人馬嘛……除了俷之外。連帶著他們二位,一共有十六個人。馬匹共四十三匹,除此之外就沒有了。」

    「哈,簡直是大言不慚,這些人就想滅掉三千太平賊?」

    諸葛珪突然說︰「漢瑜,俷公子算錯了。不止是十六個人,算上我諸葛一家老小。應該是五十七個人。」

    「君貢先生……」

    「俷公子,我們分手之後,一直在想。此事關乎大漢社稷的安慰,總不成讓你一個還未成年地少年獨力支撐。我等自稱名士,身受皇恩。此危急存亡之秋,自當捨命以報效朝廷。我一家老小共四十一人,都聽從你的指揮,任由你調遣。」

    董俷無比感激,躬身一禮道︰「君貢先生,俷感激不盡。」

    「君貢。莫以為只有你諸葛家的人知道報效朝廷,你說這話。讓我陳氏一族如何自處……哼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俷公子,我陳家可提供三百丹陽卒給你。另外奉送盔甲武器三百套,至於你能否消滅太平賊,陳某將在徐州拭目以待。」

    說完,他轉身帶著陳登就走。

    陳登臨出門的時候,饒有深意的看了董俷一眼,突然說︰「俷公子,若你能成功,則功在社稷。與你,與你董家,與朝廷,乃至黎民百姓,都將是功德無量啊。」

    董俷還有點不太明白這陳元龍的意思,父子二人已經出了宗祠。董俷不敢怠慢,忙帶著黃劭唐周走出了宗祠。可這一出來,然由得呆住了。只見距離宗祠五十步的地方,有三百悍卒靜立原地。見陳父子出來,一員青年將領上前行禮。

    「這是我家將于于靡,今日也一併交給俷公子。於靡,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我陳家的人。俷公子是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董大人的公子,你要好好輔佐,求一前程。」

    「於靡定不負家主地栽培!」

    「好了,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君貢,既然你要趟這渾水,我也不攔你。俷公子,前途險惡,還望你多多小心。照顧好君貢一家,陳某在這裡拜託你了。」

    陳珪拱手,然後帶著陳登走了。

    諸葛瑾輕聲道︰「俷公子不要責怪漢瑜。他家大業大,凡事更是小心,不得不如此。此竄送出三百丹陽悍卒,已經是出乎我地想像。這可是他陳家一半的家底兒。」

    董俷一笑,「君貢先生不要誤會,我怎能責怪漢瑜先生?於靡將軍是吧,請讓大家原地待命,你隨我進來。」

    於靡立刻吩咐下去,那些悍卒圍住了宗祠,形成了一個三十步寬的空地。

    諸葛的家人在宗祠外升起了篝火,孺圍坐篝火旁竊竊私語。而巨魔士則守在宗祠外面,董俷一群人,圍著篝火,看著地圖,苦思冥想對策,久久的不說話。

    三千人,怎門能消滅這三千人呢?

    正當大家都感到苦惱的時候,諸葛亮抓著一把枯草,一顛一顛地走了過來。

    「火,火……」

    小鼻涕看篝火快要熄滅了,想要上前舔火。

    董俷看著他手中的枯草,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君貢先生,各位……我有主意了!」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25 AM

第七十二章 火燒盤龍穀(一)

    諸葛亮一生中最著名的是什麼!

    是他尚未入世,就已經三分天下的《隆中鬥?亦或者是孤身過江東的舌辯群儒?還是他七星壇上借東風,又或者是七擒孟獲、六出祁山的故事,還有面對司馬懿扔焚弄琴的空城計?不,這些對於普通人而言,似乎有一點太過高深了。

    至少對董俷來說,諸葛亮最著名的莫過於他放過的火。

    才出茅廬,就火燒博望坡。然後又有火燒新野,火燒赤壁,三把火燒得曹操百萬大軍灰飛煙滅。不管正史中如何記載,但是在董俷的心目中,諸葛亮是玩火的高手。

    諸葛瑾忙跑過來,抱著諸葛亮離開了篝火。

    董俷撿起了地上的枯枝,投入篝火中,那火焰立刻再次熊熊。

    “三千兵馬,也經不住一把火啊!”

    諸葛珪等人抬起了頭,看看董俷,又看看正在諸葛瑾懷中呀呀叫嚷的諸葛亮,豁然開朗。

    “俷公子的意思是……”

    唐周介面道︰“北方大雪,可廣陵自入冬以來,尚未有過雨水。滿山枯枝,正可作引火之物……主公,您的意思是把太平賊引入廣陵群山,而後把他們燒死在裏面?”

    這唐周果然是一個心思活泛的人,搶先說出了董俷的主意。

    董俷點點頭,“只是我等對廣陵附近的地形並不是非常熟悉,如何放火,尚未有定論。”

    哪知那于靡卻在這時候走進來。聽到董俷的話之後,開口道︰“俷公子。小人就是廣陵人,對那裏地地形倒也算了解。我記得有一個地方,倒很適合公子的計策。”

    “哦?”

    正是剛瞌睡就有人送枕頭,董俷喜出望外。

    連忙起身拉著于靡,讓黃劭奉上了地圖,“還請於壯士指點。那您所說地地方,究竟在什麼位置?”

    于靡頗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湊過去,在地圖上看了幾眼後,點頭說︰“這繪圖之人頗有水準,幾乎徐州所有的山川河流都有標注……恩,我說的那個地方也被標注了。”

    他手指一個點,“就是這裏,盤龍谷!”

    “盤龍谷?”

    “這是晃山谷,谷中多雜草枯藤。而且由於這裏的地形很奇特。可以遮擋風雨,所以一年四季都很乾燥。廣陵本地人都知道。靠近盤龍谷,絕不可以引火。因為一點點的火星,都會讓整個山谷燃燒起來,故而也有人把這裏叫做火燒谷。”

    董俷連連點頭,“就是這裏,就是這個地方。”

    于靡接著說︰“這個地方很隱蔽。就算是本地人,知道這個山谷的也不算太多。”

    諸葛一拍大腿,“既然如此,我們就選擇此地。”

    黃劭一皺眉,“地方選好了,方法也確定了,甚至連人手也得到了補充。可有一個問題啊……怎麼把太平賊地三千黃巾力士引過去呢?他們不去,計策就不成。”

    董俷等人聞聽,都又沉默了!

    是啊,張丈八、陶平漢既然是太平賊的一方首要。肯定也不是愚蠢的人。怎麼帶他們過去呢?

    諸葛珪沉吟了片刻後,猛然說︰“我有一計。可讓太平賊來送死。”

    董俷連忙說︰“願聞其詳!”

    諸葛珪壓低聲音,這般如此,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董俷等人聽得是連連點頭。

    但到了最後,董俷又發現了一個問題︰“君貢先生此計甚妙,可這計策最關鍵之處,在於一個人。若張丈八和陶平漢不能信任此人的話,一切計策最終是空談。”

    一時間,眾人又沉默了。

    眼角的餘光突然掃過了縮在了宗祠角落裏的周倉,董俷的眼楮不由得一亮。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唐周、黃劭還有諸葛都笑了,連連說︰“就是他,就是他!”

    周倉被這幾個人的笑容嚇壞了,縮在角落裏大聲叫喊︰“你們想要幹什麼?別打我地主意。我不去,我絕對不會去……就算你這醜鬼殺了我,我也絕不會去!”

    董俷不理周倉,笑道︰“各位,此計的成敗,可就在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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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暖洋洋,碧空萬裏無雲。

    雖然說風很生冷,吹在臉上好像刀子似地,可對於習慣了西北苦寒氣候的董卓來說,這點小風還不算什麼。他光著膀子,在院子裏揮舞一對石鎖,不時發出一兩聲喊喝,汗水順著身子滑落,腦袋上更蒸出一蓬蓬的熱氣,風一吹,立刻消散。

    年紀大了,真的是不如以前了!

    早些年他可以在馬上挽三石的強弓,並且左右開弓絲毫不會覺得辛苦。可現在,才這麼活動了幾下,就有點喘了。歲月不饒人,當年縱橫西北的董仲潁如今已經老了!

    可董卓絕不服老!

    小兒子越發地出息了,一天天的茁壯成長。

    他還要再努力,做一棵為兒宗風避雨的參天大樹。所以,他現在還不能有懈怠。

    最讓董卓開心的是,兒子罕世大儒蔡邕結識,這對於已經處於瓶頸的董家而言,是一個大好的機會。能得到那些士大夫的承認,是董卓的畢生願望。如今看起來,這個願望似乎已經不再遙遠。想起他那醜兒子,董卓就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自豪。

    呼哧呼哧的放下了石鎖,董夫人拎著一件錦袍走上來,披在了董卓地身上。

    “夫人,阿醜最近有信嗎?”

    董夫人噗嗤笑了,“仲潁,你最近倒是很關心阿醜啊。呵呵,你也不想想,阿醜如今是在中原遊歷,哪有那麼多空閑的時間?放心吧,他若有空。一定會來寫信……哦,你那四丫頭昨天過來說。大妹送你地那匹赤兔馬,她想拿走騎一騎。”

    “胡鬧!”

    董卓黑臉一沉,“這丫頭天天瘋瘋癲癲,都已經嫁人了,還想著舞刀弄槍,哪像個孩子?你也是。有空讓她多讀讀書,學學女紅。別整天的惦記著我地赤兔。”

    正說著,李儒從外面走進來。

    “岳父大人!”

    “文正啊,你跟媛兒已經成親有年頭了,也該要個孩子了。省的那丫頭整天沒個正經。”

    李儒那張很秀氣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

    好在董卓也沒有就這個問題在說下去,披著錦袍大步流星的朝客廳走去。李儒跟在他的後面,似乎是有話要說。而董夫人則很自覺的找來家奴,打掃起演武場。

    “文正,有什麼事情。說吧。”

    李儒猶豫了一下,“岳父。這件事和阿醜有關系。”

    董卓本來是鬆鬆垮垮地坐在榻上,聞聽李儒這話,立刻坐直了身子,“阿醜怎麼了?”

    “您還記得上次阿醜派來送信的人嗎?”

    “當然記得。哦,那個人好像是叫,叫什麼來著?”

    “馬嵩!”

    “哦。就是馬嵩!”董卓一拍前額,疑惑的看著李儒說︰“文正,這和阿醜有什麼關系?”

    “那馬嵩最近和文開的交往非常頻繁,小婿時常見他二人在一起喝酒。我倒不是擔心阿醜有什麼用心,而是這馬嵩來董家的時間不長,我害怕他……文開是您的親隨大將,如果馬嵩是別人派來的,是不是……小婿覺得,還是給他點事做。”

    這番話說出來,李儒在心裏暗自道︰阿醜兄弟。別怪姐夫啊。你這動作太明顯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在拉攏華雄。岳父現在不懷疑。可時間長了,總會生出不好的心思……這個馬嵩,實在不會辦事。拉攏人,哪能用這麼明顯的手段?

    薰卓哦了一聲,倒是不甚在意。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馬嵩和華雄是老鄉,所以走的近一些,倒也算是正常地事情,和阿醜無關。你娘也問過綠兒,這個馬嵩在金城歸順你阿醜兄弟之後,轉戰千里,其忠誠亦無需擔心。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讓他這麼閑著,也不是個事兒。”

    李儒眼珠一轉,笑道︰“我也聽媛兒說過,這馬嵩早年曾是個商販。要不……”

    “可派他打理軍需。恩,我正準備派人去五原購一批戰馬,不如就讓他去做吧。”

    “父親真是慧眼識人,讓馬嵩去購馬,正是最好地人選。”

    這個結果,也正是李儒想要的結果。

    先退後進,為這馬嵩求一職務,同時消除董卓的懷疑,還能交好阿醜,一舉三得。

    董卓靠著墊子,沉吟了片刻後,“唐周可有消息?”

    “已經派人送過信了。想必他應該已經行動,若是有消息,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

    “恩,此事不可馬虎,一定要加緊進行。”

    董卓又想了想,“還有,進京所需的一切物品都準備妥當了嗎?”

    “已經準備妥當。”

    “恩,大將軍和張讓的禮物一定要豐厚。在這件事情上,你說地不錯,我最好還是不要牽扯進去。這件事情你要加緊進行,一旦唐周回來,我們就立刻進京。”

    “小婿明白。”

    這爺倆兒說完了正事,又開始閑扯起來。

    兩人的話題不知不覺又繞到了董俷的身上。說實話,對于董俷的童年,薰卓和李儒都不是很清楚。不過李儒還好一些,從董媛那裏聽過不少,所以說的話也就多一些。有一些事情,董卓聽夫人說過。可再聽一遍,依然覺得有趣,笑個不停。



“大人!”

    兩人說的正興高采烈,突然有親衛走進來稟報。

    董卓很不高興,陰沉著臉問︰“有什麼事?”

    “大人,門外來了一群人,說是俷公子的手下,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向大人稟報。”

    “阿醜有信了?”

    董卓的眼楮一亮,呼的起身道︰“快讓他們進來。我不是說過,若是我那獅兒派人前來,要立刻帶進來。廢物,真是廢物……文正,阿醜突然派人,莫不是出事了?”

    這人啊,真地很奇怪。

    父子兩個沒合好的時候,怎麼看那醜兒子怎沒順眼。可如今合好,那父子血脈相連地親情讓董卓變成了一個合格的父親。親衛離去之後,他有點惶恐的詢問。

    李儒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遮掩道︰“應該沒事吧。”

    “恩,恩,阿醜勇猛絕倫,我才不信誰能難為他。”

    翁婿二人正說著,從客廳外面走進來了一群人。為首的兩個,董卓認識。一個是董鐵,好像是阿醜的親信;另一個叫成蠡,好像是老娘給阿醜配備的親隨。不過,在兩人中間,還有一個風塵僕僕,看上去年歲可不小的男人,董卓就不認識了。

    “老主人!”

    “老主公!”

    董鐵、成蠡和巨魔士們齊刷刷的跪下來行禮。



唯有那老者依舊傲然站立。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董卓,董卓也在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說實話,這兩人此刻的風範都不怎看。

    一個是披著錦袍,袒露胸膛,胸口的黑毛清晰可見;另一個卻是風塵僕僕,鬍子、頭發上顯得非常的淩亂,有一種很落魄的感覺。可那氣度,讓董卓肅然起敬。

    李儒也留意到了老人,心裏盤算著︰此人是誰?

    而董卓卻站起身,拱手向那老人道︰“這位先生,在下董卓,敢問先生何名?為何而來?”

    幾乎是在同時,李儒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名字。

    不會是他吧!

    慌忙站起來,肅手恭敬的站立。心裏同時在想︰我的個天,若是他,可不得了!

    董卓還奇怪李儒為何是這種反應,正準備低聲詢問。

    而老人卻開了口。只見他微微拱手︰“董河東,久聞大名,今日一見,真乃幸事。老夫蔡邕,受阿醜徒兒的重托,前來求救于董河東。倉促相見,還請原諒則個。”

    “那裏,那裏,先生……伯喈先生?”


董卓的眼楮頓時瞪得溜圓,而身後的李儒,更是一臉的激動,快走兩步道︰“學生李儒,拜見伯喈先生!”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26 AM

第七十三章 火燒盤龍谷(二)

    起風了,而且越來越大。



廣陵很少在冬天出現這麼大的風,搖曳山中的枯藤雜草沙沙作響,一拍荒涼景象。

    董俷很惱火,非常的惱火。

    他不時的打量身邊的諸葛珪,實在想不明白,他怎麼能三言兩語的就勸降了周倉?

    當然,周倉不是降他董俷,而是降了諸葛家族。

    甚至還很過分的改了姓,叫做諸葛倉。諸葛這個姓很好聽嗎?怎麼聽都像是豬哥。

    對于這其中的玄機,諸葛顯得高深莫測。一問三不知,問急了就故作神秘的說︰“此乃家族之秘法。”

    秘法個屁,還不是耍嘴皮子!

    董俷對此痛恨不已,同時也算是明白了,演義當中那小鼻涕蟲為很在長大後氣得周大公子吐血三升……不對,是三次,生生把周大公子給氣死。那張嘴啊,就是從他老子那裏繼承過來。能把死人說活,想必勸降個周黑子,是沒有問題。

    眼睜睜的看著到手的高手就跑到了別人的手中,董俷不心疼的要死。

    可有什麼辦法?誰讓他地嘴皮子沒有君貢先生的嘴皮子利索。更無法讓死人重生。

    坐在石頭上,董俷依舊是氣鼓鼓地不說話。

    而諸葛珪神色輕松。帶著平靜的笑意。別以為他很輕松,其實他比誰都緊張。只看他的手在一直顫,就知道他心裏面甚至比唐周、黃劭還要緊張一些。畢竟,那兩個人是唇場上走出來的,而諸葛珪這輩子,估計還沒有見過活生生的殺人場面。

    不無惡毒的想。如果這時候幹掉諸葛一家,會怎麼樣?

    “主公……”

    “啊!”

    “他們來了。”

    董俷等人站在盤龍谷地懸崖頂上,堆著無數的枯藤。從下面看,根本看不到人。四周有百名丹陽兵,一個個手握兵器,很緊張的蹲在枯藤後面,隨時準備放火。

    盤龍谷的地形確實很險要,據說在秋戰國時,曾經被作為藏兵之所。

    裏面能容納數千人,到處都是犬牙交錯。形狀古怪的岩石。山谷三面峭壁,只有一個出口。谷中被清理出了一塊空地。堆放著兩三個石頭砌成的爐灶。周圍還紮了十幾個草人,從山谷外看去,裏面好像真的是有人躲藏。是的,非常之逼真。

    從遠處,一行人馬行來。

    看打扮就知道,這些人是太平道的黃巾力士。人數粗略計算,當有兩千人之上。

    董俷一皺眉,輕聲道︰“人數好像不對勁啊!”

    “差不多!”諸葛珪說︰“漢瑜送來消息,說陶平漢留了五百名黃巾力士在徐州,而他親自帶隊和張丈八匯合。你看,最前面那個傢夥,應該就是賊人陶平漢吧。”

    敵人的行進速度很快,為首地一人胯下馬,掌中刀,威風凜凜。殺氣。

    黃劭說︰“那就是陶平漢!”

    “張丈八在哪兒?”

    “沒看見……我估計他是留在營地裏看守諸葛倉吧。君貢先生,那諸葛倉真的可靠嗎?萬一他耍招。我們可就要全部死在此處。”唐周還是有些擔心地問道。

    的確,此次行動的風險很大,其中的變數也很多。

    當初派周倉回去報信,本來就是冒著風險。如果不是因為周倉是唯一合適的人選,如果不是因為諸葛珪拍著胸脯保證,董俷還真不敢輕易的行此險招。

    “俷公子,你說那典韋,真地能救出諸葛倉嗎?他現在可是我諸葛家的人啊!”

    董俷掃了一眼遠處的黃巾力士,“如果漢瑜先生的沒錯誤,張丈八留守在營地裏的人,不會超過二百人。以一百丹陽兵,加上典韋和我的巨魔士,足矣。”

    “俷公子,你那典韋典君明,可當真是猛將啊!”

    諸葛珪很羨慕的嘀咕,“不如你把他送給我吧,要什麼條件,你就只管開口好了。”

    董俷狠狠的瞪了諸葛珪一眼,“君貢先生,君明乃世之虎將,古之惡來,豈能做貨物般買賣?再說了,他乃俷之兄長,俷視之若手足一般。若他願意跟你,俷絕不阻攔……這交換一說,莫要再提。再說了,你拐走我一個周倉,還不滿足嗎?”

    諸葛珪有些悻悻,“珪失言了!”

    此時,陶平漢已經逼近了穀口,看谷中人影晃動,心中頓時大喜。

    這夥人鬧了三四十天了,令恩師的顏面掃地。如今總算是抓住了,絕不可以放過。

    那周倉倒也立了大功,可以稟報恩師,給他一個頭目來當當。

    陶平漢一舉手中刀,厲喝一聲︰“給我沖進去,死活不論。殺寇一人,賞百金。”

    已經聽說了,那些人非常的悍勇。

    早在出發之前,張丈八就提醒過陶平漢,絕不可以鬥將,見到敵人就應一擁而上。

    兩千多名黃巾力士立刻呼嘯著沖向了山谷,陶平漢跟在隊伍當中,眼見著沖入了山谷之後,心裏突然有些不詳地預兆。湧入谷中,有黃巾力士手起刀落,砍下了一個賊人的腦袋。沒有血,沒有聲息,陶平漢發現,這谷中地人竟然都是草人。

    不好,上當了!

    陶平漢的念頭剛起,突然間就聽見一聲轟隆隆的巨響從身後傳來。

    山口兩邊地懸崖之上,落下了無數巨石。還在山口的黃巾力士躲閃不及。近百人被壓在了巨石下麵,成了一堆爛肉。那巨石把谷口封死。緊跟著懸崖上一陣銅鑼響。

    無數火把從天而降,掉在了谷中地面,遍地地枯草噗的一下就著了。

    火把沒淤落下,懸崖上的人又丟起了枯藤樹枝。火勢格外兇猛,瞬息間連峭壁上一層層疊摞的枯藤也燃燒起來。

    近兩千名黃巾力士被圍困在火海當中,不停的呼號。淒厲的慘叫。

    陶平漢大聲地疾呼,卻已經無法在穩定住軍心。眼看著火勢越來越大,陶平漢也知道了。這一次,他算是完了。不僅是他,恐怕連山外的張丈八也要危險了。

    “沖出去,沖出去!”

    陶平漢大聲的吼叫,跳下馬,向谷口奔跑。

    聚集在穀外的黃巾力士在火勢起來的一剎那,也慌了神。而這時候,一聲銅鑼響。緊跟著從兩邊殺出兩支人馬。數量都不算多,也就是在五十人左右。為首一員大將。胯下馬,手中槍,是槍槍要命。

    完全沒了主張的黃巾力士慌忙逃竄。那員大將則帶著人在後面追趕,一直向山外追去。

    這些人走了,從兩邊山崖峭壁上又下來了一群人。

    紛紛在谷口列陣。

    有一些從巨石上翻過來的黃巾力士剛逃出了火海,迎面就是一陣飛蝗箭雨。陶平漢爬上巨石頂部的時候。雙手鮮血淋灕。一支利箭襲來,正中陶平漢的面門。

    可憐堂堂八大尊使之一的陶平漢,連敵人地影子都沒看見,就喪命於盤龍穀。

    董俷眯縫著一雙眼楮,火光照在他的臉上,給那張醜臉平添了幾分冷戾地殺氣。

    很不錯!

    想必典韋那邊也應該得手了。

    撥轉馬頭,他對諸葛珪拱手笑道︰“君貢先生,此次剿滅太平賊,君貢先生功不可沒。”

    “那裏,那裏。還是俷公子運籌帷幄啊。”

    兩人互相吹捧,從山谷中傳來的慘叫聲越發淒厲。火勢兇猛。連谷口的石頭都被燒的通紅。再也沒有人能爬出來了……焦臭的氣味從山谷中飄出來,令人不作嘔。

    火勢越來越大,漸漸有向穀外蔓延的趨勢。

    董俷一皺眉,輕聲道︰“君貢先生,我們還是撤吧。”

    “珪也有此意!”

    “收兵!”

    董俷當下一聲令下,一百丹陽兵立刻收起了弓箭,隨著董俷等人緩緩向山外撤離。

    山風拂來,從盤龍谷中沖天而起地火焰隨風搖擺。

    火星子亂濺,點燃了周圍的枯草樹木,火勢不斷的蔓延開來。

    當董俷等人退出山口的時候,大半座山都被火焰所吞噬。蒸的濃煙,沖天的火柱……

    董俷長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該結束了吧!”


******

    “什麼,阿醜留在那裏吸引太平賊的注意力?”

    薰卓雙目圓睜,眼珠子都好像要掉下來似的,看著蔡邕,硬是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就連能言善辯的李儒,也傻了!

    蔡邕不無敬佩的說︰“河東大人有此佳兒,實在是幸甚。董氏一門忠烈,此次回陽,定然會稟報皇上。河東大人,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啟程,前往洛陽?”

    薰卓沉默了許久,“明日一早啟程!”

    說罷,他長身站起,“來人啊,伯喈先生一路勞乏,應該好好休息,送先生休息。”

    說實在地,董卓此舉有些無禮。

    但蔡邕很理解他此時的心情……

    為人父母地,任誰換做董卓的情況,唯一的兒子為掩護他人而陷入危險中,至今生死不明。恐怕誰的心情都不會好,即便是蔡邕自己,每每想起也感到很愧疚。

    “河東大人,還請不要責怪董鐵他們。俷公子對他們極為信賴,若是回來後不見他們,一定會很難過。俷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會平安歸來。河東大人別太心焦了。”

    董卓強笑一聲,“有勞先生掛念!”

    蔡邕前腳剛離開,董卓一腳踹翻了桌子,低聲咆哮道︰“我怎能不心焦?我怎能不心焦?阿醜是我的兒子,不是那老兒的兒子,勸我心安,我他媽的能心安嗎?”

    “岳父大人……”

    李儒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勸說,苦笑著站在旁邊。

    一個是他的岳父,更是他的衣食父母;一個是當世大儒,也是他最尊敬的人。

    幫那個說話都不好,如今最妥當的辦法,就是裝啞巴。李儒其實心裏也再叫苦啊。現在可以裝啞巴,難不成回家了也要裝啞巴?那董媛……我的老天,我的命太苦了!

    這念頭還沒有落下,就聽門外有人叫喊。

    “父親,父親……你要救救阿醜,救救阿醜啊!”

    董媛在家人的攙扶下走進客廳,緊跟著董夫人也進來了。她們是聽說董鐵回來了,故而想要打聽一下董俷的消息。可哪知道,卻得到了這麼一個消息,急急忙忙的就跑來了。

    董卓正心煩意亂,聞聽之後勃然大怒︰“救,我怎麼救?那傻小子充英雄,我現在連他在哪兒都不知道,我去哪裡救他?”

    說罷,他拍著額頭,呼吸格外急促。

    “文正,立刻派人打探,打探阿醜的消息。另外,命徐榮做好準備,一旦有阿醜的消息,立刻出兵接應……如果阿醜有個三長兩短,我誓殺張角!”

    董卓神情猙獰,厲聲吼叫。

    一時間,董府上下都開始動作起來,一片混亂。

    董卓苦笑一聲︰阿醜,你可千萬別出事啊,你還要給你姐姐報仇……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奶奶非拔了我的皮不可。臭小子,充什麼英雄?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28 AM

第七十四章 飛燕南行

    光和三年十二月,翼中大雪。

    已經歲末,褚燕點上松悠,讓房間裏多了幾分暖意。

    雖然分發了火炭,可是褚燕並不願意使用。他深信一點,越是優越的環境,就越要保持艱苦的生活。安逸的生活會讓人變禱有進取心,而他卻是一個有著強烈進取心的人。或者說,是野心?褚燕說不清楚,但始終保留著樸素的生活習慣。

    說起來,他出生於一個家境還算不錯的家庭。

    父親是真定地方的鄉紳,頗有威望。可後來常山三年大旱,朝廷派來的員非但是不聞不問,還不斷的搜刮百姓。父親因據理爭辯,被府在雅口活活打死。

    從那以後,褚燕家破人亡,流落於江湖中。

    好在他幼年時曾跟人過兵書,並且使得一手好槍法。流浪江湖三年,倒也活的滋潤。昔年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員,已經被他殺死。作為一個朝廷通緝的犯人,褚燕在三年前投靠了太平道的張牛角,並且憑著自己的本領,得到張牛角的青睞。

    父親死的那一年,也是下著這樣的大雪。

    褚燕一把抄起虎頭鏨金槍,大步流星走出了房間。



站在院子裏,心情變得格外陰鬱。他揮舞長槍。帶起了一道道光毫。槍頭一顫,舞出了七八朵槍。那大槍仿佛蛟龍出海。上下翻飛。褚燕就覺得那害死父親的員就站在正前方,胸中怒氣噴湧,連聲大喝,槍掛風聲,帶著滿天飛雪舞動。

    “好,使地好!”

    正當褚燕舞槍正興起時。旁邊突然有人高聲叫好,並悄掌大笑。

    大槍撲稜一招大蟒翻身,褚燕退步收勢,扭頭向旁邊看去。只見一個中年男子負手而立,正朝著他微笑。

    “義父,您什麼時候回來了?”

    褚燕看到那人,非常的高興。這中年人就是太平道北方大帥,張牛角,出身寒門,卻練得一身好武藝。更兼兵法出眾。情剛直,深得張角地信任。是太平道中除張角三兄弟外。僅有的兩個可以自立一軍的人物之一,與汝南張曼成齊名。

    當初褚燕來投,張牛角一眼就看中了他,不但委以重任,而且還收為義子。

    而這褚燕也很爭氣,證明瞭張牛角的眼光。

    如今。褚燕是張牛角親軍統領,又被人稱作小渠帥,就連張角三兄弟都聽說過他的名字。

    褚燕很感激張牛角。

    沒有張牛角的知遇之恩,也就沒有他褚燕地今天。

    故而見到張牛角時,心裏萬分高興。加之剛才使了一路槍法,心中的陰鬱也驅散不少。

    倒提大槍,走上前和張牛角見禮。

    張牛角扶住了褚燕笑道︰“飛燕這一手鎖喉槍可是使得越來越漂亮了,為父真是開心。”

    “還不是義父教導有方!”

    張牛角哈哈大笑,擺手示意身後的親隨退下。拉著褚燕走進了房間,眉頭突然一皺。有些不快的說道︰“那些人是怎麼辦事的?為什沒在房間裏點上火盆呢?”

    褚燕連忙說︰“義父,此乃燕的主意。燕記得。幼時曾聽父親讀書,其中有一囤容是這樣︰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兒覺得這話說的不錯。成大事者,必當時刻保持警醒,貪圖享受,會失去了鬥志。”

    張牛角連連點頭,“我兒說的不錯。”

    “他們送了火炭,只是兒不願意使用罷了。不過義父既然來了,兒立刻命人送來。”

    不一會兒,有褚燕的親隨送來的火盆,房間裏再添幾分暖意。

    褚燕問道︰“父親,大賢良師連找您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牛角神一暗,嘆了口氣說︰“洛陽.倉邑.魯國等地的道場接連被人襲擊的事情,你可聽說過嗎?”

    褚燕點點頭,“聽人說過一些。”

    “那你可有什麼看法?”

    “看法?”

    “今日只是你我父子閑談,你有話就盡管說,不必有什麼顧慮。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褚燕想了想,“事情地起因孩兒不是很清楚,只隱約聽人提起,好像是陽李大目強佔他人財物,還殺了人家一家。結果對方好友為復仇,而殺了李大目的佷子……孩兒以為,此事從一開始就是我們不叮且不說強佔財物,易激起民憤,還容易暴露我們的底細。最重要的,那李大目不應該為一己私仇而調集各州道場的力量。我擔心這樣一來,會徹底暴露我們的實力,引起朝廷方面地注意。”

    “這倒是不用”張牛角想了想,“有封婿、徐奉居中調解,朝廷方太大的動靜。那些閹驢拿了我們那麼多的好處,若這點事都做不到,還有何用?”

    褚燕點點頭,“這只是其一。”

    “那其二呢?”

    “從魯國道場被襲的消息傳來,孩兒一直都在留意這件事情。總覺得這其中有玄機……那些人似乎是故意這樣做,好讓我們注意他們。只是為什麼要我們留意他們呢?孩兒覺得,這裏面並不是單純的復仇,而是故意吸引我們的注意力,掩飾什麼。”

    張牛角再次贊贍點點頭,“我兒果然聰慧,不枉為父在大賢良師面前一番推薦。”

    “推薦?推薦什麼?”褚燕疑惑不解的問。

    張牛角並不急於回答,而是在沉吟了片刻後,又問道︰“這件事等會兒再說。為父且問你,還有沒有其三?”

    “其三嘛,汙對方的行動,皆訓練有素,可以看出那些人並非是李大目所說的山野村夫,更不是什麼流寇……孩兒擔心,張丈八乃一魯莽之輩,恐怕不是對方地對手。孩兒仔細讀過那些報告,發現對方不但悍勇,而且頗有智謀,只怕……”

    褚燕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張牛角一聲長嘆。

    “我兒觀察,果然是仔細。這些情況連我之前也沒有留意,還以為是一股流寇作亂。可沒想到……”

    “義父,究竟出了什麼事?”

    褚燕有種不太好地預感,看著張牛角問道。

    “大賢良師叫我前去,告訴了我兩件事情。第一,在上個月,東郡被人走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一份名單……有人走了一份名單,上面全都是洛陽效忠於我們的朝廷官員和世族。”

    褚燕聞聽,大驚失色,“此事當真?”

    “這第二件事,三天前張丈八、陶平漢率三千黃巾力士追擊對方,然慎在廣陵遇伏。那些人可真夠毒辣,一把火燒死了我三千精銳黃巾力士,張丈八、陶平漢二人戰死。如今消息雖然還沒有傳揚開,可徐州各地的信徒,已經是人心惶惶。”

    褚燕的臉唰的白了。

    “義父,這絕非小股流寇所為,定然是朝廷盯上了我們。當務之急,是要確認名單的去處。如果名單流入了洛陽,那我們在洛陽辛苦經營的勢力,都將會煙消雲散。”

    話說到一半,褚燕突然不說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麼,起身剛要說話,卻被張牛角攔住。

    “飛燕,名單這件事由大賢良師親自處理。名單的下落目前還不確定,只知道偷走名單的人,如今就跟著那些人四處逃竄。在火燒廣陵之後,那些人突然下落不明。我們起事在即,各地兵馬和糧草也都在籌備當中。可信徒們現在卻出現了動搖,如果不能馬上殺死那些人的話,大賢良師的聲望,也將會受到極大打擊。”

    褚燕很想說︰那名單可能已經被送去了洛陽。

    可他還是忍住了,因為他也知道,太平道有今日的聲勢,張角的聲望起了重要作用。

    張牛角說︰“為父已命人嚴守青、兗、豫三州通往陽的要道。名單一事你無需擔心,只要名單出現,封婿和徐奉二人自然會設法處置。只是那些賊人,需有人去對付。你張曼成叔父如今正全力處理南方軍務。汝南至南陽一帶的事情繁瑣,一時間恐怕他是不出手來。所以,為父向大賢良師推薦了你,由你負責。”

    褚燕想了想,覺得名單一事似乎也應該不成問題。

    洛陽有封婿跟徐奉在,任何風吹草動都難以逃脫她們的耳目。

    只是心裏還有些擔憂,他總覺得這件事情,並不是他想像的這麼簡單。

    “飛燕?”

    褚燕猛然醒悟過來,起身拱手道︰“父親,若無處置此事也不難,只是孩兒想知道,徐、揚、荊各州都能配合?若是如此,孩兒定可以找到那些人,將其殺之。”

    “大賢良師已經下令,南方各州道場你可以隨意調遣,除軍務不能干涉之外,各地道場都需要配合你的行動,聽從你的指揮。這是大賢良師送給你的天公令,憑此令可調集各州人手。”

    褚燕接過了張牛角手中的金牌,看了一眼後,鄭重其事的放入了懷中。

    “義父放心,孩兒定會取那賊人的首級前來復命。”

    張牛角微微一笑,起身拍著褚燕的肩膀說︰“我自然信你能做到,為父在家裏聽你的好消息……另外,此事當從速進行,你最好連收拾,天一亮帶人出發。”褚燕想了想,躬身道︰“喏!”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29 AM

第七十五章 傷寒癥

    董俷突然打了一個哆嗦,感覺有點不太舒服。

    向身後看,黃劭病怏怏的騎在馬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好像隨時都會從馬上栽下去。

    於靡領著丹陽兵,在後面隨行。

    好像沒有什沒正常,也只有黃劭看上去很難過,似乎是生了病

    距離火燒盤龍穀已經過去六天了,從理論上說,董俷他們的目的基本上已經達到。

    這一點從揚州各地的太平道場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信徒明顯比以前少了,遠沒有當初看到的那種奔相走告的情形。一方面此地距離巨鹿很遠,張角等人的威望顯然沒於翼、幽等北方各州來的高。而另一方面,董俷等人的殺戮,也卻是讓信徒們感到了恐懼。

    信奉鬼神雖說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可若是為了這個而丟了命,可實在是劃不來。

    再加上,揚、荊各地沒有像北方那樣遭災,所以情況自然是有所不同。

    按道理說,情況好轉了,董俷應該是覺得高興。可事實上並非如此,他有點心慌。

    原因?

    說不清楚!只是覺得太平道、張角應該不會這麼容易就認輸。

    他們有足夠的本錢繼續對他進行追殺,可是從過了廣陵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靜。

    張角……董俷不是很瞭解這個人。

    不過從黃劭和唐周那裏蕩地情況來看,他不是那麼容易放手的人。且不去說一把火快要把張角地面皮都扒下來了。吃了這麼大的虧,如果是董俷自己,恐怕也不會咽下這口氣。

    所以,張角一定有後招。

    可他偏偏沒有動靜,實在是讓董俷不放心。

    而董俷目前的情況也有些不同。於靡和三百丹陽兵的加入的確是壯大了他的力量,可相應地。也把他從暗處轉移到了明處。這好像是一次交換,太平道卻到了暗處。

    平心而論,董俷不想要這三百丹陽兵。

    廣陵事件結束之後,他曾想過把丹陽兵還給陳珪,只留下于靡就行。

    這傢伙武力不算很強,也就是和裴元紹在伯仲間。好在他是地頭蛇,可以打探消息。董俷記不清楚這個于靡是否在三國演義中出現過,而且他也懶得再去想了。

    一路上見過的牛人太多了,多的董俷有點麻木。

    連他最敬佩的孔明先生都已經見過,而且還親手掐了好幾次孔明先生的臉蛋。

    滿足了。董俷已經很滿足了。

    不過諸葛珪卻勸阻了他不要把丹陽兵還給陳珪。

    “俷公子,漢瑜一片好意。而這也正是你和他徐州陳家交好的見證。若是把人還給他,勢必會讓漢瑜掉了面皮,甚至還會認為你是看不起他。還是把人帶著吧,多一個人,總是多一分力量。你身邊出了典韋之外,巨魔士只剩下了八個人。也正是用人之際。雖然說目標大了一些,可總好過手邊無人可用,你說是不是?”

    想想,諸葛珪說的也有道理。

    董俷這才沒有把人還給陳珪,一行人繼續啟程,繞過歷陽城,在丹陽城外也是過城門而不入,星趕奔江夏。按照董俷的計劃,現在他已經完成了任務,正是回家的好時候。把諸葛珪一家送過江夏之後。他就可以直接取道南陽,從潁川去河東。

    想必。蔡邕等人都應該已經抵達河東,說不定已經和父親一起趕赴洛陽了。

    可沒想到,在快要抵達廬江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事情。黃劭病了,病地很嚴重。

    其實從離開廣陵之後,黃劭就一直不太舒服。

    開始還以為是小病小災,董俷也沒有太過於留意。可後來病情越發嚴重,連馬都騎不得了。諸葛珪略通岐黃之術,檢查了一下後說是發寒癥,情況並不算嚴重。但在廬江找來郎中診治,這才確認了黃劭的病,居然是在當時很嚴重地傷寒。

    傷寒的病因有很多。

    受熱,受冷,瘟疫,乃至心神不寧……

    諸多原因都可能引發傷寒。郎中檢查完畢之後,輕輕搖頭道︰“請恕在下醫術淺薄,看不出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傷寒。不過我倒是可以推薦一人,說不定能有辦法。”

    董俷急忙問道︰“願聞其詳。”

    “去長沙。”郎中說︰“長沙有一位名醫,而且此人出身孝廉,正擔任長沙太守一職。此人醫術高明,而且對治療傷寒頗有心得,說不定找出治療貴部屬的辦法。”

    太守?名醫?

    擁有兩千石俸祿的太守,居然是一個名醫嗎?

    董俷不愕然,扭頭向諸葛珪看去。諸葛想了想,猛然一拍手,“你說的可是張機?”

    “正是張長沙!”

    “恩恩恩,若是他能出手地話,的確是沒問題。”

    董俷奇怪的問道︰“君貢先生,這位張長沙很有名嗎?”

    “呵呵,確實小有名氣。張機此人我聽說過,字仲景,出身倒是好的,只是自幼好醫術,故而時常被人恥笑。他倒是不在意,一心鑽研醫術。後來家裏出面為他要來了一個孝廉,還當了長沙太守。其治下倒是非常安寧,加之醫術高明,在荊襄九郡名氣不小……只不過,粹裏到長沙有一段路程,黃先生能支持嗎?”

    黃劭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楮,有氣無力的說︰“主公,您不必管我。劭可以在此休養,等好轉了。自然去河東與主公匯合。別耽誤時間了,這裏說起來並不安全。”

    董俷一瞪眼。“黃劭這是什麼話?我曾說過,絕不會放棄任何一下部屬。你跟了我,我自然就有責任保你命……好好休息,天亮之後我就帶你去長沙找張機。”

    讓唐周留下來照顧黃劭,送走郎中之後,董俷在客房中沉思。

    典韋一聲不響的坐在一牛取出一塊抹布,擦拭他那一對大戟。這些日子來,那大戟飲了無數鮮血,月牙戟刃上隱隱泛著紅光,散發出一股淡淡地血腥之氣來。

    諸葛珪走進來,在董俷對面坐下。

    “俷公子,你真的要帶黃先生去長沙嗎?”

    董俷點點頭,正道︰“黃劭出身貧寒,雖有才華而不得志,甚至曾委身於賊。這種人生地眼中也許不算什麼,可是對俷而言見到他就好像看見了自己。我雖出身六郡良家子,還不是一樣不被人看得起?呵呵,您別怪我說地直接。”

    諸葛珪倒是沒有生氣,只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董俷接著道︰“俷有幸,能得伯喈先生青睞;劭不幸,但他能迷途知返。投靠在我門下。從圍城一路走下來,他對我忠心耿耿,更全心全意地為我出謀劃策。我如果拋棄了他,豈不是寒了那些跟隨我的人嗎?典大哥,你說,你會不會寒心?”

    典韋抬起頭,那張醜臉上露出憨憨笑容,“會!”

    “你看,連典大哥這種老實人都……君貢先生,俷生無大志。只願保我董氏一家周全一世。雖說志小,可也不容易。我需要每一個跟隨我的人。和我一起努力才行。君貢先生,這種感覺您也許無法體會,但這是我真實地想法。那天陳元龍說我會飛黃騰達,其實無所謂。大丈夫當建功立業,可如果連家人都保護不得,還談什麼建功立業,飛黃騰達?說句心裏話,一個人站在山巔,其實很孤獨。”

    諸葛珪詫異的向董俷看去,久久說不出話。

    這番話若是讓別人聽到,定然會恥笑董俷胸無大志。可諸葛珪和董俷也算是相處了一段時間,其殺戈果決,還是給諸葛珪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更重要的是,董俷那最後一句話,深深觸動了諸葛珪的心。那不像是董俷這般年紀說出的話,更像是一個飽經滄桑,經歷過無數事情的老人,才有可能說出的言語。

    諸葛輕聲道︰“俷公子,您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董俷把一根投槍擦拭的雪亮,插入背囊中笑道︰“一個很普通地醜鬼罷了。”

    “哈哈哈……沒錯,一個普通的醜鬼!”

    諸葛珪神色一正,“既然俷公子你已經做出了決定,那也就不再勸說你了。夜了,早點休息吧。”

    他起身要出房門,董俷卻突然開口,“君貢先生,我會讓於靡帶人護送你們回去。另外,唐周也會隨行……等你抵達目地地,可以讓他們直接前往河東等候。”

    諸葛珪轉身,一拱手道︰“俷公子高義,珪不言謝。”

    諸葛珪出去了,董俷又把于靡和唐周叫來,交代了一番。

    讓典韋把行囊拿來,從裏面取出一枚關防印信,遞給了于靡。

    “于靡,你和唐周送諸葛先生抵達目的地之後,憑此關防印信,可以直接前往河東。我這裏有一封信,你轉交我父親。若我父親不在,交給李儒或者我母親都可以,我舉薦你為騎都尉,在河東軍中效力。你若是有什麼不滿意,可以告訴我。”

    從一個白丁,一下子變成了騎都尉……

    對于靡而言,不亞於野雞變鳳凰那麼突然。一時間激動的說不出話,手拿著信,一個勁兒的顫抖。

    “唐周,你心思活泛,但是讀書卻不算太多。論學養,你比黃劭差,但論心眼,你比黃劭多。我無分你二人先後,這一路下來,我一直在觀察你們。我要大用你,但是你現在還不足以讓我大用……回河東後,我會安排你去我姊夫的手下一段時間。呵呵,他的手段你領教過地,等你學成了,我還有重任委託給你。”

    上一次見李儒,是一個俘虜。

    而這一次……唐周伏地涕淚道︰“主公,周定會潛心修學,絕不會辜負主公厚望。”

    “好了,都去準備一下,明日我就不和你們道別了。”

    于靡和唐周退下,董俷突然笑了起來。

    典韋問道︰“主公,您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在想,那小亮將來會如何?真希望他能早些成人,我有點迫不及待。”

    典韋不太明白,這事情有什麼好笑?

    一個小鼻涕蟲而已,真的值得主公這麼看重嗎?不過,主公覺得好笑,那一定是好笑的。

    典韋忍不住呵呵的也笑了起來。


******

    第二天,諸葛珪起了一個大早,卻沒有遇到董俷。

    詢問周倉,不,應該是叫諸葛倉,他神色不無黯然的說︰“俷公子一早就帶人走了。”

    是的,不但是走了,那四十多匹戰馬也一起帶走了!

    于靡已經召集起了人馬,在客棧外肅立等候。唐周在于靡身後站立,好像一個影子,悄無聲息。

    諸葛輕聲道︰“周倉,你可是後悔了?”

    諸葛倉抬起頭正道︰“主人這是什麼話?周倉已死,如今活著的是諸葛倉。倉即歸順主人,又有什麼後悔?只是覺得,那俷公子人長得雖然醜,可心卻是好的。”

    “是啊,這世上,斷不能以貌取人。俷公子給我上了一課啊!”

    感嘆完畢之後,諸葛珪下令啟程。他一手抱著幼子諸葛亮,一手拉著長子諸葛瑾,登上了車輛。

    諸葛瑾問道︰“父親,醜叔叔呢?”

    “俷公子去辦事了。”

    “那我們還能和他再見嗎?”

    “當然能……不過你要好好的讀書,否則將來無所成,又怎意思去見俷公子?”

    “孩兒一定會用功讀書。”

    諸葛瑾用力的握著拳頭,大聲地保證。一路上,他對董俷的認識從開始地畏懼,到後來覺得有趣。特別是聽那巨魔士談起當年董俷縱橫西北的往事,諸葛瑾又由有趣,轉變為了敬佩。這個醜醜的叔叔,年紀雖比他只大了一些,卻已經建立了顯赫的威名。

    大丈夫生當如斯,諸葛瑾暗下決心。

    車仗駛出廬江,朝著江夏進發。同一日,江夏渡口走來了一群人,一共有十幾個,為首的是一個相貌威武的青年。

    同行人問道︰“小渠帥,我們去哪兒?”

    那青年沉吟片刻後,一揮手道︰“如果是我,定然會在廣陵事情結束後,迅速撤離。若燕未曾猜錯,那些人一定會走廬江至江夏一線,自荊州前往南陽。南陽方面,我已經囑托張叔叔代為關注,我們去廬江,說不定還能和那些人相遇呢。”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30 AM

第七十六章 五溪蠻人


    董俷可不知道,黃劭這一病卻免去了一場惡戰,甚至可能是一場殺身之。

    他正在趕路,帶著黃劭往長沙疾馳。四十多匹戰馬在道上帶起了滾滾的塵煙,一路風馳電掣,那裏還顧得上其他的事情。

    一人三騎,輪流騎換。

    可以用披星戴月來形容,馬不停蹄的朝長沙趕路。

    黃劭已經虛弱的無法獨自騎馬,董俷乾脆把他抱起來,合騎一匹馬。當然,這種事情不會去麻煩象龍。反正身邊的馬也多,加之馬鞍之下有雙鐙,自然很周詳。

    殊不知這麼一個舉動,卻讓倖存下來的巨魔士們無比感動。

    黃劭更是的抹了好幾次眼淚,暗自慶幸自己找到了一個好主公。更發誓,等病好了之後,定要為董俷鞠躬盡瘁,哪怕是丟了命,也在所不惜。



也許是有意,也許是無意,反正這麼一來,令董俷的凝聚力更強。

    就連典韋這麼一個硬漢子都紅了眼楮,私下裏對別人說︰“主公,真是一個大好人。”


******

    從廬江到長沙,數百里之遙的路程,只用了兩天局達了。

    長沙城巍峨聳立于湘水之畔。當董俷看到湘江的時候,竟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感受。

    沒錯,就是隔世。

    上一輩子。他就是吃著湘江水長大,站在江水邊上。遠遠的能眺望到延綿地武陵山。

    武陵山的霧雨啊,我們又見面了!

    董俷不免心生感慨,看著滔滔地江水,忍不住淚流滿面。

    眾人不明白,董俷為何突然傷感。而他的解釋卻更讓大家感到奇怪,甚至莫名其妙。

    “這裏。曾令我魂牽夢繞。“

    為何魂牽夢繞?董俷並沒有去做解釋。在湘水畔停留了一會兒,他秘撥轉馬頭,朝著長沙疾馳而去。典韋和其他人莫名其妙的愣了片刻,搖搖頭縱馬跟上去。

    上輩子,董俷沒有到過長沙。

    只是聽人提起過,那是一個非常大,非常繁華的城市。

    當然,眼前的長沙和上輩子的長沙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可在董俷地想像中,也應該是一個很繁華,很熱鬧的城市。可進了長沙城董俷才發現。似乎完全不一樣。

    街道上很冷清,地面上甚至還殘留著沒有來得及沖洗的血跡。

    軍更是有氣無力。很多人還帶著傷,似乎就在董俷他們抵達不久之前,這裏發生過一場大戰一樣。觸目都是淒冷的蕭條,過往的行人行匆匆,看到董俷一行人的時候,甚至有一些恐懼。

    董俷很奇怪。示意典韋上前問路。

    哪知典韋攔住一個路人,咧開大嘴一笑,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見那路人一聲尖叫,扭頭撒丫子就跑。只把典韋一個人扔在那裏,傻了半天,一句話說不出。

    “主公,這些人怎麼了?我還沒說話呢,扭頭就跑!”

    黃劭睜開眼楮,有氣無力的說︰“老典啊。你也不看看你長成什麼樣子,沒事兒笑什麼?難道沒人告訴你。你笑的時候比不笑更難看?要是我的話,也會逃跑。”

    “老黃,你莫要你以為你生病就可以隨便說話。我覺得,我比主公笑的好看多了。”

    董俷氣得想要過去給這貨一錘。

    你和黃劭鬥嘴,幹嘛把我也給扯進來?就在他剛要開口說話地時候,從街道的盡頭呼啦啦湧出了數不清地人來。為首的是一個打扮的男子,身後還跟著不少軍。軍的後面,有洶湧的人潮,有的舉著鋤頭,有地拎著菜刀就沖了過來。

    “保護主公!”

    典韋一聲吼叫,巨魔士呼啦啦擋在了董俷的身前。

    可前面剛剛擋住,身後有出現了很多百姓。也是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圍上前來。

    董俷一皺眉,“典韋,不許輕舉妄動……你們想要幹什麼!”

    後一句話,是沖著那些百姓、軍喊喝。董俷氣沉丹田,爆喝一聲,如同霹靂一般在空中炸響。聲音壓制住了嚶鼎的人聲,令長沙的員百姓不由得一滯。

    董俷催馬上前,立馬橫刀。

    “我乃董俷,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董卓之子,今日前來長沙,特拜訪張機太守。”

    “你……是河東太守之子?有何憑證?”

    一名員抬起手,制止了身後鼎的嚶聲,用一種不太相信的語氣詢問董俷。

    如果是在臨洮,董俷會一鞭子抽過去,把那員抽個半死。

    可這裏是長沙,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董俷雖然有點不太高興,倒是還沉住了氣。命典韋把一枚關防印信遞過去。那小心翼翼的接過來,看了一眼上面的印信之後,神情也隨之舒緩了不少。扭頭對身後的百姓說︰“不是敵人,不是敵人……大家都放心吧,這上面真地是河東太守的印信,是自己人,大家散了吧!

    這文官似乎有些威望,一句話,令百姓立刻一哄而散。

    董俷這時候也抱著黃劭下馬,大步流星走到了地面前︰“請問張長沙可在?”

    文官露出為難之,“公子,還請隨我來。”

    一行十一人,四十三匹戰馬,隨著走。身後有大約二百多軍小心的跟著。

    董俷不明白,這些人是怎麼了?長沙,難道出事了?

    來到了長沙府衙,那命人招呼戰馬,這才苦笑著說︰“公子別見怪,我們也是怕了。剛才在外面我不好說……昨天傍晚。有一夥人沖進了長沙城,殺死了我們一百多個軍官。還綁走了太守大人。下正準備上報朝廷……百姓們都嚇壞了,所以剛才才會有些激動。其實不僅是對您,現在只要是陌生人,大家都會防範。”

    董俷一驚,“張長沙被綁走了?那您是……”

    “下官本是太守大人的學生,只因讀過幾年書。故而擔任長史。公子來找大人,可是為了看病?”

    董俷點點頭,“正是。我這部屬得了傷寒,廬江地郎中無法診治,故而推薦了張大人,說大人是這方面的行家。我星夜趕來,沒想到……張大人是被誰綁走了?”

    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走過去檢查了一下黃劭地情況。

    “只是因為受驚而造成的傷寒,不算太嚴重……敢問您最近可是受過什麼驚嚇?”

    黃劭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在廣陵稍有驚恐。”

    廣陵?董俷愕然看著黃劭。在廣陵受到的驚嚇。難道是火燒盤龍穀時受到驚嚇嗎?

    再一想,董俷豁然開朗。

    這黃劭只怕是因為那一場大火。造成了數千人喪命而心有不安吧。這個人有智謀,只是有時候有點心軟。他並沒有把這種不安告訴任何人,然後又經過一路顛簸……

    董俷嘆了口氣,蹲下身子說︰“老黃,你為何不早說呢?”

    黃劭說︰“亂世中,人命賤如狗。你不殺人。就被人殺,這是天經地義。主公乃是雄才,劭恐主公知道了,會看輕了劭。原本以為過兩天就會好,可誰想到會是這樣。”

    “老黃,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說你。”

    董俷嘆了口氣,輕聲道︰“俷實不願多造殺孽,可無奈何……以後你要記住,有什麼話,就說出來。憋在心裏面不舒服。甚至還可能會引起誤會,豈不是更糟糕。”

    說罷。他站起身,對那道︰“先生是否能診治他的病情?”

    那猶豫了一下,輕聲道︰“老師常說醫者父母心。說實話,貴部屬這病不難醫治。某雖不才,雖老師醫多年,也頗有心得,料想對這傷寒也能手到病除。”

    “既然如此,還請先生費心。”

    輕聲說︰“我可以為貴部屬診治,但也希望公子能幫我一個忙。”

    董俷一怔,點點頭說︰“先生只管吩咐。若在下能做到,定然會義不容辭。”

    “下官看公子和貴屬下,都是世間猛士。想拜請公子營救下老師,不知可否?”

    話語中,雖有請求之意,可也帶著隱隱的威脅。

    董俷倒是不生氣。在他看來,這也算是一個交換條件,公平合理,沒什麼不好。

    “俷自當效命,只是不知道那綁走太守大人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文官苦笑一聲道︰“說起那些人,老師也曾經給過他們幫助。他們住在武陵山中,是五溪蠻人。這些蠻人自古就是長沙、武陵一帶地害,曾經多幢反。生剽悍,更兼心狠手辣。府曾多次圍剿過,卻也奈何不得他們。上次造反時,已經有三四十年了……雖然我們也有防備,卻不想他們居然敢在長沙城內殺人。”

    五溪蠻人?

    董俷撓撓頭,心裏有些猶豫。

    倒不是害怕什麼,對於五溪蠻人的事情,他聽說過。不過是在上一世的時候,聽山中老人提起過。說起來,他們應該是同鄉。五溪蠻人住在武陵山中,而上輩子,董俷也是在武陵山裏長大。正因為這樣,董俷更清楚想要在山中作戰,困難重重。

    巨魔士擅長平原沖鋒,但是對於山地作戰並不熟悉。最重要的是,一進山裏,巨魔士靈活作戰的方式就無法再使用。單靠硬拼,董俷還真的沒有信心能擊敗對方。

    “下官也知道這有些為難公子,只是……長沙軍都不敢出戰,他們對五溪蠻人非常恐懼。算了,當下沒有說過這話,下官這就為公子的部屬診治,公子不必為難。”

    董俷一聽,頓時不樂意了。

    “先生這是什麼話?好,我就答應你,把張太守救回來!”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31 AM

第七十七章 騎牛童子

      月朗星稀,繁星閃爍。

      董俷和典韋在月下縱馬疾馳,朝著武陵方向急進。

      本來那張機的弟子說給他們配備幾百名軍。可董俷卻拒絕了,甚至連巨魔士都留在了長沙,雙人四騎就上了路。這一路上緊趕慢趕,足足跑了二三百里才停下來。

      路上人跡皆無,四周曠野更是一派清冷。

      董俷勒住馬,突然詢問道︰“典大哥,今天是什麼日子?”

    典韋先是沒有反應過來,旋即掰著指頭算了一下,笑呵呵的說︰“正月初八,今天是正月初八。主公,怎麼突然問起日子來了?這一路上可是從沒有見你問過啊。”

    董俷笑道︰“典大哥,這裏就咱們兩個人,你別總是主公、主公的叫我。我從沒有把你當過部下,而視你為兄長。在其他人面前你這麼叫我還說的過去,私下裏你還是叫我阿醜,或者叫我兄弟也行。這樣聽著,比那‘主公’二字順耳的多。”

    典韋神情激動萬分。

    “……這怎麼行,你是太守的兒子,出身高貴。老典出身卻是貧賤的,能成為你的部曲,已經不知道有多開心了,怎麼能稱呼你……不行,我還是叫你主公為好。”

    董俷一笑,甩蹬下馬。

    “典大哥,咱們休息一會兒,說說話再上路?”

    “好!”

    董俷沒有管馬,因為有象龍在,儼然就如同是馬王。其他的馬都會非常服帖地跟隨。

      象龍悠悠的跟在董俷地身後,啃咬著路邊小樹的嫩芽。

      董俷在一條小溪邊停下。從口袋裏摸出一塊幹淨的錦帛,沾了沾水,在臉上擦拭了一把。

      精神立刻抖擻起來,董俷長出了一口氣。

    “典大哥,也擦把臉,解乏的很。”

    典韋喏了一聲。接過那錦帛,小心翼翼的在臉上擦了兩下,于溪水中清洗一番。

      正要遞給董俷,卻聽董俷說︰“典大哥,在你的眼中,俷是太守之子,無比高貴。可你知道在那些豪門士大夫地眼中,俷如螻蟻一般卑賤。呵呵,說好聽了叫做六郡良家子,說難聽了。我就是一個鄙夫。你我在他們眼中,區別並不太大。”

    典韋僵住了。看著董俷。

      他是一個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平民百姓,士大夫之流更少有接觸。在他的眼中,一個睢陽令就是很高貴的人,更不要說董俷這種食二千石俸祿的太守之子,想必走到那裏,都是有人追捧。錦衣玉食,奴婢成群。高高在上。這是典韋的感覺。

      士大夫?士大夫又是什麼東西?

      一股怒意從心中升起,典韋的拳頭握的緊緊的︰士大夫,能有我家主公這般勇武?

      董俷視若不見,抬著頭,看著空上璀璨的星辰。

    “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就在我和你相遇之前,曾經在潁川遭受了畢生未有過地羞辱。連一個士大夫家的家奴都敢指著我地鼻子罵。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士子,把我從潁川城內生生的趕了出來……若不是伯喈先生,我現在也許就成了犯人。”

    典韋駭然瞪大眼楮,怒氣勃發。須發皆張。

    “兄弟,你莫要說了……是何人竟敢如此待你?告訴老典。老典去殺光了他們。”

    董俷哈哈大笑,“典大哥,有你這句話,俷心滿意足。只是,我的仇必須由我報,只要我還活著,拿了我的,欠了我的,我都會一一收回……說這些,其實就是想告訴你,我和你沒什麼分別。我視你為兄長,但不知道大哥你可視我為兄弟?”

    “當然,你就是我兄弟!”

    典韋激動地大聲叫喊,手舞足蹈的好像生怕董俷誤會。

      董俷再一次笑了,他頭枕雙手,躺在溪邊看著天上的星辰,“今天已經正月初八,我已經十四歲了……去年的生日,我在西北轉戰;沒想到今年,卻又在中原轉戰。大哥,有時候我覺得吧,這世上的事情,就好像一個圓,開始就是終點。”

    開頭的那些話,典韋能理解。

      可到了後來,他就有點不太明白了,正能坐在董俷身邊,呵呵的傻笑。

    “大哥,你明白我的意思?”

    典韋笑著點頭,馬上又用力的搖頭,“俺聽不懂,不過兄弟你說的話,好像很有道理。俺說不上來是什麼意思,可是俺心裏明白……真地,不騙你,俺真的明白。”

    董俷揉了揉鼻子,坐起來說︰“明白不明白地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是兄弟。”

    “沒錯,咱們是兄弟!”

    “哈哈哈,這就夠了……走,典大哥,咱們上路嘍!”

    兩人站起來,各自上了馬。醜醜的兩張臉上,都帶著很快意的笑容。相視一眼,縱馬揚鞭。

    “典大哥,咱們比比腳力!”

    空中回響董俷的聲音,緊跟著象龍一聲長嘶。

    “兄弟,你賴皮了……你的馬好,你怎麼能先跑起來了?”

    典韋大聲叫喊,馬蹄聲陣陣,在空曠的曠野上空,久久回蕩,久久不息。

    ******

    又見武陵山,董俷勒住了坐騎。

      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雖然此武陵山,非彼武陵山。如今的武陵山,和一千八百年後的武陵山完全是兩個樣子。按照科的說法,地殼總是在運動的,哪怕每年只有一毫米的距離,一千八百年下來,足以讓這座奇峻險要的山脈變成另一幅模樣。

      一千八百年後,山中聽不到這樣妙的鳥叫聲。

      一千八百年後,水沒有這時的清,樹沒有這時的茂盛,就連道路也沒有這是地崎嶇。

      天已經亮了。

      在黎明時分。武陵山下了一小陣淅淅瀝瀝的小雨。當太陽升起來地時候,武陵山特有的雨霧也升了起來。雨如絲。霧成紗,把這武陵山裝點的好似一個婀娜少女。

      真美!

      董俷的眼楮濕潤了……看到一千八百年前的雨霧,這是一種怎樣的造化?

      典韋不懂得董俷此刻地心思,可是沒有上前打攪。他知道,這個醜醜的兄弟,看上去很粗豪。很魯,但實際上卻又一顆玲瓏剔透,多愁善感的心。

    “大哥,我們進山!”

    在出發之前,張機的生從長沙府衙中找出了一張牛皮地圖。地圖是三十多年前的長沙太守所制。當時五溪蠻人造反,長沙太守奉旨招撫。不過他很清楚五溪蠻人的情,故而在招撫的同時,命隨從的繪制了一張五溪蠻人的地形圖。

      上面把五溪蠻各族的居住點都標注地清清楚楚,乃至一水一石都沒有放過。

      進山之後,董俷展開了地圖。很快就找到了他們現在的落腳點。可五溪蠻人地居住地幾乎覆蓋了半座武陵山,其面積粗略計算的話。也有數千平方裏。莽莽群山,茫茫人海……張機被誰綁走?被綁到了什麼地方?董俷是一點都不知道。

      心中苦笑︰這英雄情結真是要不得。人家明明都說了免費治療,不用自己去營救張機。可偏偏要逞英雄。逞什麼英雄啊,弄不好,還會死在這險惡的群山峻嶺中。

    “兄弟,咱們怎麼找?”

    董俷撓撓頭。收起地圖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五溪蠻三十六洞,咱們一個一個的挨著找吧。大哥,一會兒遇到事情別輕易和人動手。否則事情可就會變得復雜。”

    典韋點點頭,“兄弟放心,這我省的!”

    兩人再次上馬,沿著山道緩緩行進。鐵蹄踏在山道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大約走了半柱地時間,從山道的盡頭傳來了一陣鈴鐺聲。叮當,叮當,非常好聽。

      山灣處。出現了一頭牛。

      這牛通體黑,沒有一根雜毛。看上去油光澄亮,非常的威猛。

      體型碩大,比之普通的牛至少要大一倍,甚至比象龍還要高半頭。有一對碩大而向下彎曲的鋒利雙角,雙眸帶著淡淡的紅芒。粗略估計,這頭牛的重量最少有一千斤。

      牛背前高後低,背前段有兩塊隆起的骨頭,背部平滑,走起路來尾巴一甩一甩。

      董俷不認得這是什麼牛,可也能知道,這頭牛絕對是性情兇猛。

      不過,真正讓他吃驚的還不是這頭牛本身。牛在兇猛,還是牛,難不成能變成老虎?

      董俷和典韋吃驚的,是在牛背上坐著地那個人。

      跳下牛,身高當有九尺上下,和董俷相差無幾。生的是虎背熊腰,面紅似丹漆,一雙鷹目,隱現碧芒。一頭亂蓬蓬地黃發披散在肩頭。他坐在牛背之上,一把重約百斤的鐵蒺藜骨朵橫放在牛背前段的肩胛骨上,端的是殺氣,威風凜凜。

      看到這個人,董俷和典韋不知為什麼,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

      腰板一挺,精神頭就來了。為什麼?這貨太醜了,醜的以董俷和典韋這種貨都生出了強大的自信心。你要問他有多醜?說不上來,反正他若說第二,董俷自認不是第一。

      這三大醜橫在山道上,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有先說話。

      在那人身後,跟著大約五十名蠻人步卒。也許是習慣了自家主人的長相,看到董俷和典韋的時候,居然沒有一個人流露出驚異的表情。寂靜無聲的停下了腳步。

      對方的年紀不大!

      從他光禿禿的下巴,和唇邊短細的絨毛可以看出,最多也就是和董俷差不多。

      從生下來至今,董俷還沒有見過如此極品,而且是和他年紀相當的絕世極品啊。

      董俷和典韋同時催馬,那牛身上的少年也催動胯下的牛。

      三人相聚二十步的距離時停下來,再次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後,對面少年的臉上,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三個人都是面帶微笑,董俷拱手剛要說話,對方卻搶先發言。

    “對面兩個醜鬼,不知道此地不歡迎漢人前來嗎?若想活命,還是速速退出去。”

    董俷也已經麻木了,反正被人叫醜鬼也不是第一次。

      只是被這麼醜的人叫醜鬼,未免,未免心裏有點不太舒服。

      當下冷哼一聲,“兀那妖怪,爾等蠻人不服教化,屢次造反。如今竟然攻打長沙,還綁走的長沙太守,難道不怕國法嗎?聽我良言,速速把人交出來。否則,休怪本公子馬踏五溪蠻。”

    “呸,你才是妖怪!”

    那少年勃然大怒,摘下鐵蒺藜骨朵,點指董俷道︰“你這醜鬼不知死活,竟然敢口出狂言,還馬踏我五溪蠻?今日,就讓沙沙來教訓你一下,省的你不知天高地厚。”

    董俷也不示弱,從另一匹馬上摘下雙錘。

    “來就來,誰教訓誰還不一定呢!”

    “醜鬼,休走!”

    “妖怪,找打!”

    這兩個人年紀相當,又都是心高氣傲的主兒。一言不和,董俷也顧不得剛才還讓典韋不要莽撞的交代,催馬就沖了上前。別看那少年的坐騎是一頭牛,可在這山路上奔跑起來,速度竟然也非常的快。一馬一牛照面,牛低頭就頂,馬跳起閃過,一蹄子就踹了過去。

      兩頭坐騎誰也不服誰,那坐騎的主人,更不會示弱。

那少年掄起鐵蒺藜骨朵,掛著風聲呼的迎頭砸下來。而董俷則運錘向上,雙臂運足了力氣,口中一聲大喝︰“開!”

    鐺的巨響,在群山間繚繞。

      距離近一點的人,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腦袋一個勁兒的發暈。

      兩頭坐騎都有點吃不住力量,象龍噔噔噔後退。那頭牛也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董俷的雙臂,被震得麻木的失去了感覺。

      而那少年也是雙手發顫,虎口隱隱有血跡顯出。

      這一回合,竟然是勢均力敵。董俷細長的眼楮眯縫起來,而少年的鷹目瞪的溜圓。

      幾乎是異口同聲喝道︰“爾敢下馬再戰?”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32 A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3-7-31 08:22 PM 編輯

第七十八章 少年行

    打小,董俷還沒有遇到過能在力氣上和他半斤八兩的人物呢。

    可剛才的一個回合,讓他意識到了什麼是天外有天。這傢夥的年紀和他相當,力氣也相當。這對董俷而言,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典韋的力氣比他大,但他的年紀也比董俷大了六歲。用句通俗的話說,典韋已經到了成長期末期,馬上就要進入成熟期。

    而董俷呢,如今還是在成長期的初期呢。

    他很有信心,二十歲的時候,至少和典韋鬥個半斤八兩,或者還有可能會稍勝一籌。

    但現在,出現了一個能和他較力的同年人,怎沒欣喜若狂?

    已經感覺到象龍撐不住幾個回合,乾脆下馬步戰。他甩蹬下馬,輪賜撲了過去。

    而對方少年也毫不示弱,哇呀呀的怪叫著,掄起鐵蒺藜骨朵,和董俷打在一處。

    叮叮噹噹,一聲聲巨響迴蕩山間。

    說實話,這種程度的戰鬥並不足以引起典韋的興趣。力氣大,並不代表就能天下無敵。能把力氣和技巧完的融合在一起,把招數發揮極限。把力量發揮極限,才是典韋地追求。

    董俷和那少年的交手。全都是硬踫硬,沒有任何地巧。

    眨眼間,董俷轟出了十八鎚,而少年也砸出了十六擊。巨響聲震得馬匹唏溜溜的暴叫。

    象龍和那頭牛還好一些,典韋的戰馬可就已經受不了了。

    連連後退,任憑典韋如何安撫。那西涼戰馬就是安靜不下來。氣得典韋乾脆下馬,一手一匹馬,生生的把兩匹馬按在地上。雙目炯炯有神,凝視著戰場的變化。

    董俷氣喘吁吁,手臂已經沒有了感覺。

    而那少年的情況更慘,雙手虎口迸裂,滿手都是鮮血。可這兩人仍然是誰也不肯示弱。

    董俷說︰「妖怪,可敢再戰?」

    那少年回答︰「醜鬼,打就打,我怕你不成?」

    「那就再來!」

    董俷長身而起。雙手拎鎚,卻感覺往日這對運用自如地大鎚。竟然變得格外沉重。

    心知這是力量消耗的太過兇猛,已經達到了極限。

    深吸一口氣,董俷大吼一聲,一口真氣在體內運行,全身的骨骼嘎巴巴一陣亂響。

    那骨節錯動的疼痛,讓他額頭冷汗淋灕。

    可是卻生出了一股巨力。隨著董俷再次一聲爆喝,大鎚呼的提起來,身撲了過去。

    少年一見,大驚失色。

    這傢夥是個妖怪嗎?我都沒力氣再打了,他居然看上去好像沒事人一樣?

    可這時候,他是絕不會示弱的。十四歲打遍五溪蠻無敵手,一年來少年的心氣高傲的不得了。輸給同族人,他能接受。可是輸給一個醜兮兮的漢人,他無法接受。

    勉強握緊了鐵蒺藜骨朵,少年一招橫掃千軍。

    董俷單手鎚向外一磕。跨步猛然衝了過去。鐺的一聲,鎚棍相交。董俷一個趔趄,身形向外一晃。不過速度卻沒有降低,撲到少年身前,右手鎚呼地一聲落下。

    鐵蒺藜骨朵被磕開,蕩了出去。

    少年啊的大叫一聲,同時身體一貓,鐵蒺藜骨朵也不要了,合身就向董俷撞去。

    大鎚落空,空門大開。

    董俷猝不及防之下被那少年撞倒,雙鎚也脫手飛出。

    心中勃然大怒,四肢好像八爪魚一樣地纏住了少年的身體,拳打腳踢。而那少年也不示弱,不停的回擊。

    一場拼鬥,讓少年的隨從看的是心驚肉跳。

    可是在典韋的臉上,卻露出了笑意。他看得出來,董俷已經留了勁兒,而那少年雖然是在苦苦支撐,但也顯出了佩服之。只是,他們現在地模樣,簡直就像是街頭的小孩打架,毫無半點風度。典韋搖搖頭,邁步準備上前。與此同時,那少年的隨從也蜂擁而上。典韋的臉一變,一對大戟刷的取出,作勢就要撲過去。

    「都給我住手!」

    少年厲聲喝道,順手抹去嘴邊的血跡。

    董俷也是半跪在地上,半眯的眼楮盯著少年,突然間放聲大笑。

    那少年開始的時候愣了一下,旋即也笑了。兩人這一笑,卻讓緊張的氣氛得到緩解。

    隨從們站在原處,典韋也不再動作。

    「醜鬼漢人,你是好樣的!」

    董俷掙紮著站起來,「妖怪蠻人,你也不錯!」

    說著,他朝對方伸出了手,「妖怪,我們今天不打了吧。我還有事情要辦,改天再較量。」

    少年一怔,眼中露出了一絲暖意。

    他猶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董俷地手。董俷手臂用力,一下子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醜鬼漢人,我輸了!」

    少年說︰「沙沙一直以為,漢人都是只會耍陰謀詭計的懦夫。沙沙錯了,你很厲害,是一個真正地勇士。還有那位一直觀戰的大哥,也很厲害,和你一樣是勇士。」

    典韋連忙跑過來,攙扶住了董俷。可是他呆住了,因為他看見,董俷的手心竟有隱隱的血絲。那不是虎口被震裂而產生的血,而是他剛才咳出來的血。不禁駭然,「主公,你沒事吧。」

    「沒事,不過是一點點的內傷罷了!」

    董俷深吸一口氣。並沒有感覺自己有什沒正常,「典大哥。你別擔心。我身體壯地好像牛一樣,沒事的。」

    「真地沒事?」

    「沒事,真的沒事!」

    董俷對咳出的血絲並不在意,推開了典韋,朝那個叫沙沙的少年一拱手︰「妖怪,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咱們下回再比剩還請你給一條路,不知可否?」

    「醜鬼,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一場火拚,兩人地稱呼雖然如故,但更多的是一種惺惺相惜的調侃。

    董俷說︰「我剛才說過了,你們五溪蠻人綁走了長沙太守張機大人,我來救他。」

    沙沙黃眉一蹙,「醜鬼,那張機是你什麼人?」

    「什麼人都不是,我之前根本不認識他。」

    「不認識他?你就來救他?你知不知道。這山裡有多少我的族人?你又怎麼去救?」

    董俷正道︰「妖怪,我不瞞你。張機大人是一個好人。而且醫術高明,治好了很多人的命。我本來是找他看病的,沒想到……他的弟子原本請求我出手相救,但是後來覺得太危險,也就不說這事了。他診治了我的部屬,作為報答。我就應該救回他的老師。漢人有一句話︰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所以,不管有多危險,不管有多困難,哪怕是送上了我的命,我也一定要救回張機。」

    這番話說地是大義凜然,董俷卻暗自叫慚愧。

    看得出來,沙沙是一個很單純的傢夥,而且在這裡頗有地位。董俷想要他幫助,可又不知如何開口。對付單純地人。就要用大義,用熱血來感動他。而事實上。他成功了!

    沙沙連連點頭,「醜鬼,我沒有看錯你,你是一個真正的勇士。」

    說著,他招手示意一名隨從上前,「知道不知道,是誰家的人需要郎中?最近都有什麼人出山了?」

    那隨從想了想,「少主人,老龍嶺柯大王的人病了,好像很嚴重,附近的郎中都看過了,說是炕好。柯大王很生氣,就有郎中說長沙有一個人,醫術很高明……恩,最近也沒有什麼人出山,如果漢人說的是真地,那就只有柯大王了。」

    「哦?」

    「八天前,柯大王的兒子帶著族中的勇士出山,人數不少。」

    「那他們回來了嗎?」

    隨從搖搖頭說︰「沒聽說回來。不過這件事如果真的是柯大王他們做的,也快回來了!」

    沙沙轉身說︰「漢人,我可以幫你的忙。他剛才說的,你也聽到了。這樣吧,我派人去老龍嶺找柯大王說情。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我還有一個請求,讓那個郎中給柯大王的人診治一下。我保證,不管能不能診治好,我都會把郎中交給你。」

    董俷看了典韋一眼,想了想說︰「既然如此,我信你!」

    「漢人,你可敢去我家?」

    「去你家?」

    「這樣比較方便,省地我到時候在找人通知你。你住我家,我們可以在比試比剩」

    沙沙說著,突然一笑︰「不過你們漢人都說我們那裡很可怕,你有膽子嗎?」

    咦,這貨還會用激將法?

    董俷笑了,「有何不敢?我就隨你去!」

    典韋有心想要阻攔,可又一想,這種情況下,這也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董俷牽著象龍,典韋跟在他身邊。沙沙也拉起了那頭牛,三人相互看看,不約而同地笑了。

    「妖怪,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我叫沙沙,是五溪蠻蠻王的兒子,也是未來的五溪蠻之主。我爹給我起了一個漢人的名字,叫做沙摩柯。醜鬼,你呢?叫什麼名字?還有你,那位醜大哥叫啥?」

    董俷說︰「我叫董俷,是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董卓之子。我以後繼承不了我父親的職務,但是我會自己爭取……他是我大哥,叫做典韋。你也叫他大哥,但是不要再加一個『醜』字。」

    典韋笑了笑,「我叫典韋!」

    沙摩柯回了一個禮,目光凝聚在董俷的身上,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董俷,你說的不錯,果然是個勇士。我們不應該靠著父母,應該靠自己打一片天……恩,你們救回郎中之後,打算怎麼辦?我也想和你一起,靠自己去爭取。」

    董俷沒想到,他無心的一句話,卻改變了一個人的思想。

    「你要和我一起?去中原嗎?」

    沙摩柯用力的點頭說︰「沒錯,五溪蠻已經沒有人是我的對手了。我爹經常說,漢人中有很多厲害的人,就好像你一樣厲害的勇士。我想和他們會會面,領教一下漢人勇士的本領。而且你剛才說的很好,依靠父母而成為蠻王的人,不是好蠻王。」


第七十九章 張機辭官

    蠻王倒是一個很開明的老人。

    事實上從伏波將軍馬援征討五溪蠻之後,五溪蠻在很多方面嘗試吸收漢人的化。

    在聽了沙摩柯的陳述之後,蠻王好奇的看看董俷,又看了看典韋。

    沉吟片刻,他點點說︰「沙沙,你有這種想法非常好,我也很開心。其實從去年開始,我就一直擔心你的將來。你很驕傲,甚至不屑於去接受漢人的東西。事實上,我早就說過,漢人雖然狡猾,但也有真正的勇士。很幸運的是,你遇到了。」

    「父親,那你同意我的請求了?」

    蠻王並沒有回答沙摩柯的問題,而且走到了董俷的桌前,為他端上了一鼎酒。

    「漢人勇士,很高興你教導了我的沙沙,用你們漢人的話,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沙沙能在這個年紀,遇到一個年紀和他相當的漢人勇士,這是他的福氣。我聽沙沙說,你的父親是河東太守。你的出身應該也很高貴,我很希望沙沙能跟隨你,學一學漢人的東西……當然,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保證,他不會受到傷害。」

    董俷站起身,從蠻王手中接過了酒。

    「蠻王大人,很抱歉,我無法給你保證。沙沙想要走出去,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可是他能否活著回來,我無法保證。這一切都要看他自己,看他自己的造化。」

    蠻王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斂起來。

    他靜靜地看著董俷,一句話不說。簡陋房舍中的氣氛似乎一下子變得非常地緊張。

    沙沙秉住了呼吸。典韋忍不住握緊了大戟。

    突然,蠻王大笑起來。

    「這我就放心了……漢人勇士。如果你剛才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我反而會認為你心懷不軌。你很誠實,沙沙跟隨一個誠實的勇士,不會吃虧。好吧,我無需你保證他的安全,那要靠他自己。但我希望。你能給他機會,好好的教導他。」

    董俷正說︰「俷定不辜負蠻王大人的厚望!」

    一句話,沙摩柯笑地露出了兩顆虎牙。


******

    住在沙摩柯的家中,董俷有一種回到了上輩子的感覺。

    那是一種很平靜,沒有任何爭鬥,沒有任何勾心鬥角的簡單生活。五溪蠻人的生活方式很簡單,真的是應了一句老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們有著非常明確的分工,或者狩獵,或者耕種。用勞動的成果。和山外的漢人進行一些交易。

    董俷不明白,這樣一群人。為什麼朝廷會說他們冥頑不化?

    和沙沙閒聊的時候才算是明白了一些端倪。原來荊襄九郡世族絲毫不比汁少,甚至說他們地根基更為牢固。這些世族幾乎控制了荊襄九郡地區的所有事情……土地、商業、政炙至於軍事。

    從沙沙口中得知,荊、揚地區地正規軍其實並不足為慮。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世家門閥裡的私兵。這些私兵不但裝備比軍精良,甚至人數也超過了軍。他們經常會捕捉五溪蠻、山越人回去做奴隸。並且從各方面控制五溪蠻這種少數民族的生活來源,也就造成了這些少數民族和漢人的衝突日益加劇。

    董俷陷入了沉思︰怪不得朝廷有時候會對士大夫進行打壓。

    的確,擁有如此可怕能量地士大夫階層。已經對大漢王朝造成了巨大的威脅。想必朝廷裡那麼多聰明人不會看不出這一點。可看出了又能如何?依然束手無策。



董俷無奈的搖搖頭,這種事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連朝廷都解決不了的事情,他就更不要想去解決了。還是好好的保護自己的家族,其他的事情別去多想的好。

    不過,董俷和典韋對沙沙的那頭坐騎非常感興趣。

    據沙沙自己說,他那頭牛是異種,還是當初他父親從南蠻地區用重金交換過來。

    五溪蠻缺少馬匹,但不缺步兵。

    幾乎每一個五溪蠻男人站出來,都是合格的戰士。沒有馬,他們就只好想其他地辦法。

    這頭牛不但能走山路如履平地。在平原上奔跑起來的速度,也絲毫不比戰馬差。

    而且。牛地耐力比普通的馬要好很多。

    當初把這頭牛交換來的時候,是想要當種牛。可沒成想這頭牛凶媚很,頭上的那對犄角更是挑死了很多五溪蠻勇士。後來還是十二歲的沙摩柯將其收服,就變成了他專用的坐騎。整個五溪蠻中,除了沙摩柯,可以說無人能夠靠近這頭牛。

    「阿醜哥哥,你讀過書,給我的牛起個名字吧。」

    沙摩柯比董俷小十三天,也是剛過十四歲。這傢伙生平不服人,可一旦服氣了,就會真心真意。先是被董俷打敗,而後又在和典韋的較技中被典韋打得服服帖帖。

    所以現在他見到董俷和典韋的時候,都是一口一個哥哥的叫著。

    董俷看著那頭正在樹下匍匐打盹的牛,想了想說︰「這傢伙雙角紅似丹漆……我曾聽人說過,有一種動物名叫犀,和牛是同宗。恩……丹犀,就叫丹犀你看如何?」

    丹犀?

    沙摩柯歪著腦袋連叫了兩聲,秘歡叫一聲︰「丹犀,好名字,就叫它丹犀!」

    這時候的沙摩柯,早已經沒有了早先和董俷角力的勇猛,拍著手大笑,好像個孩子。

    那野牛丹犀似乎對這個名字也很滿意,仰頭叫了兩聲,以示贊同。


**

    綁走張機的人,果然是老龍嶺的柯大王。

    他愛得了重病,全身浮腫,連喘氣都覺撢難。有時候咳嗽起來。不但是咳出大口的血塊,甚至還會伴隨撕心裂肺一樣地疼痛感。武陵地區的醫生對此都束手無策。但柯大王又是個情很暴烈地人,一看治不好妻子,就生出了殺人之心。

    無奈之下,那些醫生就把張機給牽扯進來。

    在他們看來,張機是長沙太守,五溪蠻人就算是在蠻橫。還敢跑去長沙綁人不成?

    可惜,這些醫生忽視了一個兒子對母親的愛。

    柯大王還有些猶豫,可他的兒子卻實在忍不住母親每日痛苦的模樣。帶著心腹之人溜出了老龍嶺。本來也沒什麼事情,他們如果見到了張機,說不定張機會主動過來。可長沙城裡的漢人看見他們,就生出敵意。也難怪,五溪蠻和漢人之間的恩怨已經有很多年了,再遙遠地甚至可以追述到秋戰國,積怨太深。

    這些五溪蠻人手裡都拿著武器,兵要他們交出來。

    也許是表達方式上的一些差異問題。雙方一下子就起了衝突。特別是軍殺了一個五溪蠻人之後,把這些情本就很粗暴的人一下子激怒了。雙方就鬥了起來。

    可軍官卻不是五溪蠻人的對手!

    那柯大王的兒子一不做二不休,帶著人衝進了府衙,綁走了張機,還殺了上百個人。

    等柯大王知道了,也晚了。

    雖然這位柯大王也是一個很粗暴的人,可考慮的事情卻比他那兒子要多了不少。

    綁架朝廷命。意味著五溪蠻將會再次面臨災難。

    就在他感到為難的時候,沙摩柯派人來了。把事情說清楚了,並且告訴那柯大王,只要他不傷害張機,就當沒發生過這件事,而且可以讓張機先給他的診治。

    柯大王同意之後,董俷和典韋隨即來到了老龍嶺。

    這會兒,董俷也想起了這張機是什麼人。大名鼎鼎的醫聖張仲景,在未來流傳了很多關於他地故事。張仲景的事蹟,董俷是不清楚地。甚至也不知道這張仲景就是三國時代的人。他還是上輩子從一些老人家的口中知道了這個人很了不起。就連他當年上的縣城裡,都有一家藥店的名字是用張仲景的名字命名地。

    若是在以前。董俷也許會很激動。

    可是現在……呵呵,他真的是麻木了。

    張機的年紀有四十多。可不知道是他天生娃娃臉,還是保養的好,氣色,神韻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出頭的模樣。長得是文質彬彬,有一種書卷氣。那雙深邃的眸子裡,讓人能覺察到一種悲天憫人的氣質。董俷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為人診治。

    柯大王的妻子,患的是一種常見地山裡病。

    只是由於調理不當,產生出了併發症,甚至還出現了用現代醫所說的肺氣腫。

    這種病很難根治,需要長時間地調養。

    張機寫了一個藥方,放在了柯大王的手裡,又非常小心的叮嚀了好幾句。柯大王感激的連連道謝,讓他那兒子拿著藥方出山採藥。這時候,張機才和董俷有機會交談。

    「俷公子的這番情意,機心領了!」

    張機和董俷在老龍嶺上走著,不時的會流露出一種很難過的表情。他輕聲道︰「不過機並不想回長沙……為官這麼多年,張機都快要忘記自己的本份。早些年南陽疫病,機眼睜睜的看著父母家人……那時候張機曾發誓,一定要把這身醫術用到正地方去,解救百姓的痛苦。可是後來當了,每天忙於那些瑣事應酬,卻忘記了當年的誓言,渾渾噩噩這些年,俷公子,當看到這些人,張機才覺得自己很有用處。」

    「可是……」

   「俷公子,你別勸我。這兩天我也一直在猶豫,直到今天才下定了決心。宦官生涯,並非張機所好。我願留在這裡,一方面為這些人診治,另一方面也想整理一下自己這些年的一些心得。我會寫一封奏摺,請俷公子幫我帶給我那學生吧。」

    董俷想了想,輕聲道︰「老大人,您不為自己考慮,也應該為您的學生考慮一下啊。再說了,您不想為官,俷能理解。可您也不必呆在這裡,環境太過於險惡了。」

    「險惡嗎?」張機笑道︰「我倒覺得,這裡簡單的多,也安全的多。」

    董俷想要再勸說,張機擺了擺手,「俷公子,中行心思單純,實不宜為官。我在的話,尚能保全他一二,如果我不在……呵呵,張機有一個請求,想請俷公子照拂我那傻徒弟一下。您父親也是朝廷大員,您……我雖不瞭解,可能感覺出,你是個好人。讓中行留在您身邊,也有好處。至少小病小災的,可以幫些忙。」

    話說到了這份上,董俷不好再說什麼了!

    為什麼所有見到他的人都說他是好人?為什沒管是什麼人,都要往他這裡塞?

    蠻王是這樣,張機也是這樣。

    哈,沒想到古人已經會用好人卡了啊。

    好吧,如此一來,只怕身邊又要再多那麼一個人了。

    董俷想想,很無奈的點點頭,臉上露出了苦笑,「張大人放心,俷定會好好照顧他。」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33 A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3-7-31 08:26 PM 編輯

第八十章龐德公


章機在五溪蠻留下來了。


吸引他留下來的,不僅僅是朝廷繁瑣的事情,董俷心裡也非常的清楚,那是個藉口而已。


五溪蠻人由於長年在這窮山惡水中生活,加之山外的世族進行封鎖,藥品和很多生活必需的物資無法得到,從而產生了各種各樣的病癥,使得山民們也苦不堪言。


再加上五溪蠻人好鬥,時常會發生衝突。


很多青壯的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傷。這些傷大都是不致命的傷,但是一處疊摞一處,傷上加傷。時間一長,小傷也就成了要命的大傷。對張機而言,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素材。更兼山中有很多藥草,可以供張機進行研究。對於一個自幼就喜好醫術的人而言,五溪蠻的環境雖然很艱苦,但卻正是他施展才華的地方。


董俷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在沙摩柯的帶領下,和典韋陪著張機走遍了武陵山。


一來他是想要重溫故土的芬芳。董俷很清楚,這次離開,下次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來了。這第二呢,出於對張機的敬重,董俷覺得很有必要陪他走上這麼一遭。


上輩子當護林員的時候,董俷從村中老人那裡了一些簡單的救護手段。


比如被毒蛇襲擊後的緊急救援手段,受一些硬傷時的簡單保護措施。雖然都很簡單,也許在他上輩子的世界中不算什麼,可一些張機卻從中獲得了一些嶄新的理念。


很難說張機就地頓悟,然後就創作出和千年後地科技水準相當的醫療技術。


就好像筆者之前曾說過地那樣。對於三國時代,任何微小的一點發現。社會就會前進一大步。張機能有什麼樣的領悟,這是他的事情。董俷只是竭盡所能的把他所掌握的一些簡單地保命手法教給了五溪蠻人,以希望他們能更堅強的活下去。


他知道,憑他的能力想要改變整個社會,改變民眾的思想,根本不可能。


有些事情。真的是急不得。就像一句古老俗語說的那樣︰心急是吃不了熱饅頭的。


可殊不知,正是董俷這種作為,讓五溪蠻人對他產生了濃濃的敬意。


******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就在山裡呆了十五天。


董俷算了算日子,也該走了。否則長沙方面肯定會著急,說不準會傳信給河東。


如果家裡人知道了消息,肯定會很焦急。


於是,董俷想老蠻王提出了離開的請求。


老蠻王沒有阻擋,而是用最快地速度為董俷一行人準備送行的酒宴。


滿桌地山珍味,五溪蠻人自釀的果酒。一圍轉篝火歌舞,讓董俷酩酊大醉。


第二天一早。尚帶著絲絲醉意的董俷,帶著典韋和沙摩柯離開了武陵山。


隨行的還有老蠻王派給沙摩柯的八百蠻族勇士。董俷並不想帶這麼多人……人多目標大,如今他正在風口浪尖上,這不是找麻煩?可後來又一想,這是老蠻王送給沙摩柯的護衛。他作為一個外人,實在找不出理由來拒絕一個父親地好意。


再說了。這些蠻人,未嘗不是上佳的掩護手段。


老蠻王在一干五溪蠻洞主的簇擁下,和張機一起把董俷等人送出了山。


沙摩柯跳下丹犀,邦邦邦磕了三個響頭,「老爹,你回去吧。沙沙一定會好好的和阿醜哥哥,將來成為一個合格的蠻王。放心吧,沙沙一定不會有事情的。」


該叮囑的話都已經說了,老蠻王沒有在廢話。


騎在一頭白水牛的背上,他很威武的擺了擺手。然後帶著眾人轉身就朝山裡走。


沙沙沒有看見,可董俷卻看到了。


老蠻王在轉身的一剎那。偷偷地拭去了眼角的淚珠。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董俷看著騎上丹犀地沙摩柯,「沙沙,你可一定要努力,你父親對你,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沙摩柯用力點頭,「阿醜哥哥放心,沙沙一定會努力。」


不知道,將來我那老爹會不會也這樣對我呢?雖然和他合好,可總覺得是一樁交易!


董俷在馬上用力的甩甩頭,把那不該出現的念頭甩掉。


「出發!」


他大手一揮,一馬當先的就衝了出去。


典韋一如從前的跟在他的後面,沙摩柯帶著八百五溪蠻勇士,尾隨著董俷遠去。


由於一下子增加了很多人,董俷等人回程的路一下子放慢了許多。


一路上,董俷發現田地荒蕪,走百里而不見人跡。


當初他急於救人,倒也沒於意這種情況。可如今任務已經完成,這種奇怪的現象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典大哥,怎麼這些田地沒有人耕種啊!」


典韋張望了一下,晃著腦袋說︰「可能是還沒有到耕種的時候吧。」


「可為什麼這一路上都看不見人呢?」


「這個,這個……」


反正有點不太正常。董俷也知道,這種問題讓典韋回答,著實有一些困難。可再想想,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從豫州一路下來,他見到了無數淒涼的景象。至少這裡沒有遍地餓,沒有流竄的流寇。比起北方來,這荊襄九郡還算是很安逸。


就這樣,日兼程。


兩天半後,他們終於抵達長沙城外。


遠遠的看到黑壓壓的五溪蠻人出現,長沙守城的軍立刻就慌亂了起來。有的關閉城門,有的去府衙通報。更有人吹響了低沉的牛角號,整座長沙城都動了起來。


董俷讓沙摩柯在距離城門八百步外停下來,並且約束五溪蠻勇士。


他縱馬上前。在城下高喝道︰「上面的人聽著,我是河東太守董卓之子董俷。前些日子收長沙長史馬真所托,前往五溪蠻解救張大人。我這裡有張大人地信,快開城門。」


倒是有人認出了董俷!


也難怪,好像董俷這麼有特點的人,基本上看一次就能留下很深地印象來。只是軍官更不敢開城門了。那些五溪蠻人在後面虎視眈眈,如果這位董公子和五溪蠻人達成了什麼協議。那長沙城豈不是要遭殃?可不開門,不就得罪了這位公子?


就在軍官左右為難的時候,長史馬真帶著府衙的人匆匆登上了城樓。


看到董俷,馬真大聲問道︰「俷公子,敢問可曾救出太守大人?」


董俷搖搖頭,「沒有……不過我這裡有老大人手書的信件,一封給朝廷,一封給你。」


馬真猶豫了……


開門,還是不開門?這可是個決定生死的大問題。


董俷雖然是官宦子弟,可畢竟瞭解不深。萬一他已經投降了五溪蠻來詐城的話。怎麼辦?


「中行先生,我知道你現在很猶豫。擔心廢和五溪蠻勾連。可你想想,我地部曲還在長沙城中,我怎麼可能棄他們於不顧?如果你不放心,我把信給你射上去。」


董俷看出了馬真的猶豫,撥轉馬頭喊道︰「沙沙,過來!」


沙摩柯一催座下丹犀。跑到了董俷身邊,笑呵呵的問道︰「阿醜哥哥,什麼吩咐?」


「把這封信射到城頭上,記住不許傷人。」


和沙摩柯相識了這麼久,董俷發現這傢伙有一手讓他羞愧難當的高明箭術。據說因為沙摩柯小時候的力氣太大,所以同齡的孩子都不願意和他玩兒。於是經常一個人帶著弓箭射動物,久而久之,居然練成了一手極為高明的箭術。


說一箭能射中蒼蠅的『那兒』,那是胡說八道。


可百步穿楊卻是沒有問題。沙摩柯力大,能用四石的強弓。董俷把張機給馬真的信纏在了箭桿上。固定好,然後對城頭上地馬真喝道︰「中行先生。請帶人退後!」


馬真猶豫了一下,擺手示意城頭上的士兵退後。


沙摩柯拉弓若滿月,瞄準了城頭上地旗杆,手指送弦,那利箭若流星一樣的飛出,把碗口粗的旗杆射了一個對穿。這精湛的箭術,令城上的人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有軍官把信取下,交給了馬真。


看了兩眼,馬真把信又交給了身旁的軍官,「這的確是太守大人的字跡。」


軍官並不認識字,裝模作樣的看了一眼之後說︰「末將聽從長史大人的吩咐。」


言下之意是說,出了事情也是你來承擔。


馬真跟隨張機也算是在這場上混了好幾年,軍官的意思籲能不明白。當下一笑,探頭出城垛,對董俷說︰「俷公子,請稍等……不過您可以進來,蠻人不能進。」


董俷也知道,這是對五溪蠻不信任。


當下點點頭,「我帶來了八百五溪蠻人,是隨我前往河東的部曲。他們可以不進城,但是他……」


一指沙摩柯,董俷說︰「我帶他進城。另外,請長史大人提供一些糧草裝備,一應開銷可以由我來承擔。若是不合規矩,就請用我父親的名義支取,這樣可否?」


按道理說,董俷根本不用和馬真商量。


雖然荊州與河東互無關聯,可董卓還有一個職務,司隸校尉。那是僅次於將軍的頭餃,鎮守司隸,更說明他深得大將軍何進的信任。要糧草裝備,完全可以強迫。


董俷這樣說,可是給足了馬真面子。


當下點頭,「就依俷公子所言,來人……開城!」


******


董俷、典韋和沙摩柯進了城,自有軍給城外的五溪蠻人送去了相應地糧草裝備。


在府衙中,馬真詳細的詢問了董俷一行地情況,總算是放下了心。


他對老師非常的瞭解。在沒有出事之前,就時常的抱怨做這個長沙太守實在太累,如今有機會辭,而且是為他所鍾愛的醫術辭,馬真對此是沒有半點懷疑。


張機在信上交代。中行你地個也不適合當官,我不在了。你可能會有麻煩。如果你願意,可以跟隨俷公子。那是一個好人,而且俷公子的父親地位也不低,你若是想繼續當官,可以在俷公子父親的麾下尋求一個職務。若不想為官,也可以跟隨俷公子。或者自立門戶。反正不管你做什麼選擇,我是一定不回去當了。


馬真性子的確如張機所說的那樣,有點點單純。


可單純並不等於愚笨。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是知道的。張機不當了,那他……


「真願跟隨俷公子!」


做了一些考慮,若是去董卓手下當官,雖然說是俷公子地人,可總難免會和人發生衝突。河東不比長沙,人才濟濟。俷公子的父親又是河東太守,只怕手下……自己的本領自己清楚,與其畏畏縮縮的討生活。倒不如隨俷公子一起。將來俷公子當了官,自己好歹也是個功勛元老。老師也說了。俷公子是好人,定不會虧待自己。


馬真的這些想法,董俷自然是不清楚。


對於馬真選擇跟隨他,董俷還是有點吃驚。


自己的人品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先有典韋、黃劭、唐周效忠,如今又有馬真相隨。


不過,既然答應了張機。董俷自然不會推脫。


「中行先生,我那部曲……」


馬真的態度變了,非常恭敬的回答說︰「黃先生的病已經大好,這些天常帶人出去。真聽人說,黃先生好像結識了一個酒友,經常在一起聚會。恩,剛才那麼大的動靜,說不定黃先生就快回來了。主公,以後莫要再稱呼真做先生,實在難當。「


董俷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稱你地字。對了。我在這裡不能停留太久,如果有什麼事情要處理,你最好抓緊時間。最多三天,三天後我必須要啟程回河東。」


「三天?」


馬真計算了一下時間後,點點頭說︰「三天足夠了!真定不會耽誤主公的行程。」


帶著典韋和沙摩柯起身,董俷正要離去。


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緊跟著黃劭地聲音傳來︰「主公回來了?主公在哪裡?」


沒等董俷應聲,黃劭帶著一群人就衝進了大廳。


看到董俷,黃劭熱淚盈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聲道︰「主公,可想死劭了!」


董俷連忙過去攙扶,一邊笑道︰「老黃,你這是做什麼?」


「主公為劭而孤身冒險,此大恩大德,萬死不能報答。劭這些日子一直在擔心,今日見主公平安歸來,劭,劭,劭這心裡,真的是開心的要命。」


董俷扶起了黃劭,「老黃,你為我部曲,難不成俷還能坐視不管,看著你受病痛折磨不成?好了,別說這種廢話,你們,你們大家都好吧,也都趕快起來吧。」

    隨黃劭進來的一共有十個人,除了八名巨魔士之外,還有一個文士和一個童子。

    文士年紀約在四十上下,生的是儀錶堂堂,氣派不凡。

    只是這青衫文士身邊的童子,看上去有些其貌不揚。皮膚黑黑,一點都不可愛。

    已經見過了粉雕玉琢地諸葛亮,再看這孩子,普通人肯定會覺得膩歪。

    倒是董俷沒什麼感覺。

    人說女大十八變,其實男孩子也一樣。小時候看著瘦小枯乾,並不代表長大也是這樣子。再說了,董俷也是個從小不受待見的人,他又有什麼資格去嘲笑別人?

    隱隱感覺這文士不一般,董俷的目光在那人身上上下打量。

    文士也不生氣,微笑著看著董俷。兩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有先開口。

    還是黃劭反應過來,連忙介紹道:「主公,這位是我病好後在長沙認識的好友。此乃襄陽名士……」

    沒等黃劭說完,文士搶先打斷了他的話。

    一拱手,笑眯眯的說:「在下襄陽鹿門山人,龐德公……山野之人,不識禮數,見過俷公子。」

    ——————————

    關於龐統,光和四年,也就是中平元年,好像才五六歲的樣子,比諸葛亮大不了太多。

    可以視為一種感情投資吧,俺之前說過的,牛人之所以成牛人,是因為他們各自有不同尋常的生活軌跡。強行干擾,反而不美。

    另外關於黃忠,中平元年時應該還在南陽。按照一些資料上說,他曾擔任過劉表的中郎將,後來隨劉磐鎮守長沙。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35 AM

第八十一章 太平亂起

    龐德公是什麼人?

    董俷不清楚,甚至沒有聽過這個人的名字。

    不過觀其氣度,似乎不俗。當下一拱手道︰“在下董俷,一介武夫,見過先生。”

    “俷公子莫客氣,令尊居河東太守,實乃朝廷棟梁。龐德公也是慕俷公子之名,匆忙前來拜會。此前若非是認識了黃先生,只怕龐德公就要錯失和俷公子見面的機會。”

    慕名?

    董俷更加覺奇怪。

    慕什麼名?我又有什麼名?

    看黃劭的態度和身後馬真激動的模樣。再聽其談吐,這個人恐怕是不簡單。



難道又是一個大拿?董俷實在記不清楚這龐德公究竟是什麼來頭。而且牛人見得多了,也有免疫的能力。那些日後名傳千古的牛人都未必能再讓他感到吃驚,更不要說一個他沒有聽說過的人。不過在態度上,董俷依舊保持著恭敬的神色。

    “敢問先生,從何處知俷的名字?”

    “呵呵,說起來也慚愧。前些時候我與好友在江夏迎接一位好友,而這位好友恰恰和俷公子熟識。諸葛珪,俷公子當記得此人吧。”

    董俷恍然大悟,點頭道︰“記得,記得,君貢先生我怎麼會忘記?”

    不是不會忘記諸葛珪,而是諸葛的那兩個兒子太牛,董俷恐怕是一輩子都忘不掉。

    這人和諸葛珪認識,也應當是一位名士。

    董俷神態更加恭敬。剛要說話,哪知龐德公再次搶在他前面開了口︰“俷公子從武陵到長沙。一定也累壞了。不如先休息休息……若是癈公子有閑暇,龐某到天黑時再來拜訪。呵呵,還有一些事情,請恕龐某無禮,先告辭!”

    這龐德公不但善于搶人話頭,而且行事頗為乖張。

    說走就走。帶著那童子朝大廳外走去。好在董俷反應快,示意典韋和沙摩柯讓開。

    “那今晚俷就在府衙恭候先生到來。”

    也不知道龐德公是否聽見了,反正是飄然離去。直到人走的沒影了,董俷才拉住了黃劭和馬真問道︰“誰能給我說清楚,這龐德公究竟是什麼人?老黃,你怎麼認識他地?”

    一副‘你居然不知道龐德公是誰?’的模樣,馬真想了想說︰“主公,這龐德公乃是荊襄九郡地名士。居住于襄陽鹿門山,平日里和荊州名士司馬徽、黃承彥交往密切。那司馬徽雅號水鏡先生,被荊襄名士尊為宗主一般的人物。民間流傳有俗語︰南司馬。北鄭玄,飛白最絕倫。說的就是鄭玄、蔡邕和水鏡先生。”

    看得出。馬真對司馬徽是推崇備至。

    甚至在稱呼上也有所不同。對鄭玄和蔡邕是直呼其名,而對司馬徽,卻稱其雅號。

    也許是因為在長沙呆的久了,馬真更敬重司馬徽。

    黃劭說︰“龐德公和司馬徽相交甚密,不但學問好,品德也是高風亮節。前些年何遂高曾試圖征闢先生。但是卻被先生所拒絕。主公,你猜何遂高後來如何?”

    何遂高就是大將軍何進,遂高是他的字。

    黃劭出身寒門,加之曾經在張角手下做過事情,故而對何進在稱呼上並不敬重。

    好在這大廳里的人都是董俷地人,否則黃劭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董俷知道黃劭看不起何進。也難怪,何進是個屠家子,和鄙夫好不了多少。作為讀書人,總是有那麼一點點的窮酸氣。也許在黃劭眼中,何進真的是一無是處。

    順著他的話接口道︰“大將軍如何?”

    黃劭說︰“大將軍派人去找先生。說一個人不做,只是保全自身。而不是保全天下。”

    董俷又問︰“這龐德公又如何回答?”

    黃劭面露敬重之,語調中帶著陰陽頓挫說︰“先生回答︰有一種叫鴻鵠的鳥,築巢于高林之上,使其暮而得所棲;有一種叫黿龜的動物穴于深淵之下,使其夕而所得宿。世人趨舍行止也是人的巢穴,且各得其棲宿。”

    董俷問︰“那大將軍沒有再說什麼嗎?”



黃劭笑道︰“何遂高的使者自然不願意就這麼回去,于是又問︰您辛苦地耕種在田間而不肯做食俸祿,那麼,在百年之後用什麼留給子孫呢?先生說,當官的人都把危險留給子孫,我卻把勤耕讀,安居樂業留給他們。只是所留下的東西不同罷了,不能說我沒有留下什麼東西。”

    這是一種帶著很樸素地中國式哲學的思想,董俷似懂非懂。

    不過,也算是對龐德公有了一些了解。至少他現在明白,這龐德公很清楚時事。

    沉吟片刻,“老黃,你如何與他相識?”

    黃劭搖搖頭,“不是我和他相識,而是他主動和我交談。我這兩天 一直想要從他口中套出他此行地目的,卻都被他一言帶過去我覺得先生當沒有惡意。”

    有沒有惡意,天曉得!

    反正這些名士啊,讀書人啊,總是喜歡玩兒一些高深莫測。

    典韋嘟囔道︰“這人真不痛快,有什麼話直說就好了。吞吞吐吐的還要等到天嘿。”

    董俷笑道︰“君明大哥,他這是在試探我啊!”

    “試探?”

    “試探我的容人之量,試探我的能耐。讀書人多喜歡這樣,以顯示其不同尋常。” 董俷笑道︰“既然他要這樣做,定有他的原因。我們不妨耐心等待,看他是什麼目地。”

    董俷做出了決斷,眾人也就不再多言。

    各司其職,由于張機辭官,需要向上面稟報。同時馬真也要離去,同樣也要做許多安排。再加上城外有八百五溪蠻勇士需要安頓。馬真和黃劭立刻就忙碌起來。

    董俷在馬真給他安排的房間里休息,典韋和沙摩柯閑不住。就在外面比試起來。

    兩人叮叮當當地打了半晌,鬧的董俷也安靜不得。

    走出來看了一會兒,又覺得手癢。干脆加入進去,三個人你來我往,玩起了三國大交鋒地游戲。

    巨魔士在旁邊笑呵呵的觀戰,不時的叫好加油。

    這樣一來。時間過的倒也非常快。天黑的時候,董俷剛換洗了衣服在書房坐下,就聽黃劭在門口道︰“主公,龐先生來了!”

    “快快有請!”

    董俷連忙起身走出房間,就見龐德公依然是白天的打扮,站在院落中。那童子跟在他地身旁,一雙黑亮的眸子盯著董俷,好奇地打量。要說董俷的樣子,大晚上出門,如果不小心還真的容易嚇住別人。可這童子不但不怕。似乎還很親近。

    也許,這叫做人以群分吧。

    “龐先生!” 董俷深施一禮。“俷恭候先生多時了!”

    龐德公笑了笑,“俷公子雅量,不以龐某乖張,果如君貢所說,乃真英雄,大丈夫也。”

    “先生。請進!”

    “俷公子請!”

    兩人客套了一番,走進書房。

    沙摩柯和典韋帶著八名巨魔士立刻擔任了警戒的任務,而黃劭則捧著一壇酒,在旁邊服侍。

    董俷和龐德公分別落座,那童子很乖巧的坐在龐德公身側後方。

    “這是……”

    “哦,這是我堂姪,龐統!”

    如果沒有見過諸葛亮的話,董俷一定會大驚失,高呼鳳雛先生。

    不過經過了和諸葛一家人的交往,見到了陳、陳登父子。甚至未來名留千古的醫聖也都見過了,董俷心里雖然震驚。可是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任何地情緒波動。

    對于龐統,三國演義評書當中並沒有過多的交代。

    第一次出現他地名字,是在水鏡山莊,司馬徽點出臥龍鳳雛之名,並說得其一可得天下。之後鳳雛出場,赤壁之戰獻出連黃,而後在很長一段時間銷聲匿跡。赤壁之後,鳳雛歸順劉備,入西川而慘死于落鳳坡,並沒有展現出相應的才華。

    董俷不仔細的打量這個在後世被人稱之為三國悲情人物之一鳳雛先生。

    只可惜,此時的鳳雛先生還是個孩子,看不出有太多出奇的地方。只是那雙眸子中,總是流露出一種孤獨,一種高傲。恍惚間,董俷好像看到了滿身是箭的龐統。

    那眼中地孤獨感,董俷能理解。

    想當初,他也有過這樣的孤獨,被世人排斥在外的孤獨。

    “俷公子,俷公子……”

    “啊,先生,有何事?”

    龐德公很奇怪的看著董俷,不明白這個好友口中的俷公子,為何對自己的堂姪如此感興趣。

    龐統出生就長得醜,故而總是被人排斥。

    年僅六歲,卻養成了一種很古怪的脾氣,除了龐德公之外,家里竟無人能制住他。

    此次迎接諸葛珪,龐德公也是害怕這精靈古怪的小家伙在家里惹事,故而帶在了身邊。可沒成想,這小家伙在江夏先是戲弄諸葛瑾,又把諸葛亮胖揍了一頓。理由很簡單,諸葛亮對他笑,而且是嘲笑。

    小家伙很敏感,諸葛亮才三歲,又能嘲笑他什麼?

    實在沒辦法,龐德公一來是擔心龐統再去欺負諸葛亮;二來也是想見見被諸葛珪交口稱贊的董俷,于是就帶著龐統孤身來到了長沙。卻沒想到,董俷去了武陵。

    董俷自知失態,尷尬一笑,“俷觀令姪很機靈,只是格有些孤僻。這讓俷想起來自己的童年,故而失態,還請先生原諒。哦,不知令姪可有其他地稱呼嗎?”

    龐統很奇怪的看著董俷,覺得這個大個子醜八怪笑容很親切。

    龐德公慚愧笑道︰“統之聰慧,龐某也自愧不如。我那兄弟一家……算了,不說這些。他地乳名叫做阿醜……”

    龐德公後面說些什麼,董俷沒有聽清楚。

    這冥冥中有一條線,就這麼把龐統帶到了他的面前。

    他突然笑了。向龐統伸出了手,“阿醜。來坐在我地身邊。”

    說起來也奇怪,一向對人不理不睬的龐統,這一次居然很聽話地站起來,走到了董俷的身旁。

    這小家伙真的很瘦!

    當那只小手放在董俷的大手里,董俷心里生出了一種很奇怪的感受。

    這小家伙,將來一定是我的。既然他今天認識了我。我絕不能允許他再走歷史地老路。

    董俷笑了,龐統也笑了。

    “龐先生,說起來您可能不信。我的乳名也叫阿醜……小阿醜,記住我,我是大阿醜。將來如果有人因為你醜而欺負你,來找我。咱們醜沒關系,就算是老天放棄了咱們,但咱們不能放棄自己。”

    龐德公真的愕然了,看著這一大一小兩個阿醜,久久說不出話。

    龐統似乎聽懂了董俷的話。用力的點點頭,然後伸出手指。奶聲奶氣的說︰“拉勾!”

    “好,咱們拉勾!”

    龐德公明白了……不是董俷真的有魔力,而是他懂得尊重自己,尊重身邊的每一個人。

    也許,真的就像是君貢所說的那樣,這個俷公子。是一個好人呢。

    咳嗽了一聲,吸引了董俷地注意力。

    董俷有點羞愧的笑了笑,“龐先生,咱們言歸正題。深夜來訪,不知有何教我?”

    龐統坐在董俷地旁邊,側耳傾聽。

    有黃劭為龐德公斟上了酒,然後退到了董俷的身後。

    龐德公說︰“俷公子縱橫青徐的壯舉,龐某從君貢那里都已知曉。說實話,龐某對公子這番一心為國的高風亮節而感動,但同時也發現了俷公子此舉的壞處。”

    董俷一怔。“有何壞處?”

    “龐某推測,俷公子在青徐的舉動。定然是為了吸引太平道地注意力,以方便更為重要的消息或者人,脫離青徐之地。我猜,那消息,或者人定然不會是往洛陽,最有可能的是要轉道河東,借由令尊之手,通報洛陽。這計策固然是好,但公子的行為卻過于暴烈了,恐怕非但不會有助于令尊的行動,反而會刺激太平妖人。”

    董俷連忙問道︰“願聞其詳。”

    “太平妖人被公子連續落了面皮,定然惱羞成怒。他派出大批人手追查,勢必也會驚動朝廷,到時候朝廷不會坐視不管,而那時候,他們很可能會提前作亂。”

    這一點,董俷倒是沒有想過。

    “真的會如先生所言嗎?”

    “龐某不敢保證別的,但有一件事可以確定。如果令尊的消息沒有傳到皇上手中,如果朝廷沒有做好準備,而太平道突然發難。其結果……只怕這蒼生有難了。”

    董俷沉默了,手指在酒案上輕輕的敲擊。

    “先生,若按照您的推測,我們從現在,還有多少時間?”

    龐德公想了想,“太平妖人目前地狀況,已經到了要快爆發的邊緣。如果沒有外界地刺激,龐某推測,最多四十天。但是如果再有刺激的話,那可就不好說了。”

    四十天,這是一個非常精確的數字。

    董俷心里盤算一下,如果按照時間推測,蔡邕早就應該到了河東,和父親一起去了洛陽。也就是說,朝廷說不定已經開始部署。時間越長,那朝廷的準備就越足。

    “龐先生,敢問可有什麼辦法,能讓這時間再延長一些嗎?”

    “那除非……”龐德公想了想,看著董俷說︰“除非能把張角的注意力從洛陽調開。”

    董俷一怔,“先生,計將安出?”

    “只看俷公子是否有這個膽量。張角對俷公子恨之入骨。如今荊、徐平靜,已無大礙。可如果俷公子出現在豫州境內,張角會有何反應?想必公子能夠想像。此人雖有野心,卻無大智……只是這樣一來,俷公子的處境,只怕會更加險惡。”

    龐德公目光炯炯,凝視董俷。

    黃劭的臉有點變了。這那是出謀劃策,根本就是讓主公置之死地啊。

    他剛要開口勸阻,董俷猛然一擂桌子,“若能為國家死,俷粉身碎骨又有何懼?”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37 AM

第八十二章 三醜結義

    董俷臨時改變了主意。

    決定第二天一早就啟程動身。

    馬真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嚇了一跳。手頭的事情繁多,那可能馬上就啟程出發?

    董俷把馬真叫來,說明了情況。

    馬真在沉吟了片刻後,毅然道︰“主公,既然家園有難,區區瑣事又算什麼?真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準備出發的安排。明日一早,一切都會安排妥當,主公放心。”

    “中行,我需要你從庫府中調出武器、盔甲、糧草、箭支,連分發給那些五溪蠻人。你可否能做到?”

    馬真猶豫了一下,“此事雖然麻煩,但真定會安排妥當。”

    “那好,你去忙吧。”

    馬真喏了一聲,匆匆的走了。

    又讓人去找典韋和沙摩柯過來。趁著閑暇的工夫,黃劭有些猶豫的說︰“主公,龐德公之計,分明是要您去送死啊。我覺得此人不懷好意,您是否再做三思呢?”

    董俷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

    “老黃,此事我意已決。龐德公和我無冤無仇,之前更是素昧平生,為何害我。他說的沒錯,我們之前的手段有些暴烈,如今正是挽回的時候……再說了,到了豫州他張角就能殺我?兵法有云︰置之死而後生。到時候,誰殺誰還不一定。”

    黃劭見董俷態度堅決,心知再勸說也沒用了。

    也罷,這條命是主公為我撿回來的,如今就當償還。主公不是說了,大丈夫生當何懼嗎?一輩子被人看不起,我黃劭今日定要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看看,我不是懦夫。

    這時候,典韋和沙摩柯走進房間。

    董俷示意二人落座,而後把決定告訴了他們二人。

    乍聽這消息。不管是典韋還是沙摩柯。頭一個念頭居然和黃劭一樣︰有人害我們。

    可聽了董俷的解釋之後,兩人又都點了點頭。

    董俷最後說︰“我知道此去豫州凶險,很可能是九死一生。俷亦生出粉身碎骨,報效國家的心願。但是典大哥和沙沙,你們不一樣。特別是沙沙,你是五溪蠻人,這只是漢家人內部的事情,你實在沒必要牽扯進來。我已經讓馬真去調撥鎧甲武器,算是我這個當哥哥的。送給你的禮物。你連夜回山,天下不定,莫要出來。”

    “哥哥,你說是哪里話?”

    沙摩柯聽完後頓時怒了,站起來咆哮道︰“哥哥視沙沙為兄弟,處處為沙沙著想。沙沙也把你當成了親生哥哥,做兄弟哪有看著哥哥獨自去冒險。自己卻躲起來?我若是真的這麼做了,就永遠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蠻王。哥哥,我隨你去。”

    “沙沙……”

    典韋起身打斷了沙摩柯的話,“俷兄弟。莫非你之前那些把我當成兄長的話都是假的嗎?老典爛命一條,何懼生死。你堂堂太守之子都敢玩命,我老典豈能落後。再說了,你也說過,視老典為兄長。這世上沒有當哥哥的看著弟弟一個人送死。”

    “可是……”

    董俷起身,想要辯解。

    典韋出離憤怒了。雙眸中泛著老虎一樣的黃芒,厲聲吼道︰“兄弟,你若再勸阻我,我就撞死在這屋中。”

    “哥哥莫要如此,小弟答應就是!”

    董俷覺得自己有點卑鄙,原來是想要試探這二人,哪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同時,又感到無比開心。

    院子里。月光皎潔。董俷靈機一動,突然說︰“典大哥。沙沙,既然咱們情投意合,又是一樣的傻,一樣的醜。不如我們結拜為兄弟,同生同死,永不離棄。”

    “這……”

    典韋和沙摩柯都愣住了。



黃劭很激動,“主公,劭願為證。”

    “既然如此,速速擺設案,我與兩位兄弟結拜。”

    董俷一手拉著典韋,一手拉著沙摩柯。黃劭急匆匆的跑出去,不一會兒就在院子里擺下了案。

    也不管他二人是否同意,董俷拉著他們走出了房間。

    率先在蒲團上跪下,“今有臨洮人董俷,願與典韋、沙摩柯二人結為兄弟,此生患難與共,永不離棄。若有違背誓言,則天可誅之,可誅之,世人皆可誅之。”

    把插在爐中,董俷拿起案上的銅刀,割破了手指,將血滴在酒碗中。

    扭頭看著典韋和沙摩柯,似乎是在等待他們的回答。

    沙摩柯猶豫了一下,上前跪在蒲團上也發出了誓言,割破手指,滴入酒碗。

    典韋此時,熱淚盈眶。

    這三兄弟里面,屬他出身貧賤。沙摩柯再怎麼樣,也是蠻王之子啊。深吸一口氣,對著蒼天發誓︰“陳留人典韋,願與董俷、沙摩柯皆為兄弟。此生當為我兄弟生,為我兄弟死,若有違背誓言,典韋天打五雷轟,世世不得超生,永為豬狗。”

    這誓言,發的比董俷誓言還要毒。

    三人同飲一碗酒,而後相視不語。董俷退後一步,深深一拜,“董俷拜見兄長!”

    沙摩柯有樣樣,“沙摩柯拜見大哥!”

    “好兄弟,你們都是我老典的好兄弟……”

    典韋一手抓住了董俷的胳膊,一手握住沙摩柯的手臂。三人相視,突然大笑,緊緊擁抱在一起。


******

    天亮以後,馬真前來稟報,已經準備好出發了。

    董俷整理盔甲,翻身上馬。沙摩柯從武庫中翻出了一張四石雕漆鐵胎弓,在丹犀身上掛了六壺箭。典韋也跳上了馬,大戟掛在鞍橋之上。三人相視再笑,董俷催馬,行出了府衙的大門。

    剛走出府衙,董俷立刻又勒住了馬

    只見龐德公帶著龐統,身邊還有兩個家人,牽著三匹戰馬靜靜的站立在府雅外。

    “先生,您這是……您不用送我了。”

    龐德公卻笑道︰“俷公子,龐某並非是要來送你,而是要和你一同前往豫州。”

    “啊?”

    董俷吃驚的說︰“先生,這怎麼使得?俷等都是鄙夫出身,生死無懼。可先生……”

    “龐某也是大漢朝子民。你這個河東太守、司隸校尉之子尚不怕死,龐某豈能落後于你?再說了,是龐某出主意讓你去豫州險境,如果不跟著去,豈不是要背上一輩子貪生怕死的惡名?他諸葛君貢能火燒盤龍谷,龐某自認不會比他太差。”

    這些名士,天曉得腦子是怎麼想的!

    不過這樣一來,倒是消除了黃劭等人疑慮。

    也不管董俷是否同意,龐德公翻身跨上了馬,有家人把龐統抱起來,剛準備交到龐德公的手中。哪知道小龐統居然掙扎著朝著董俷伸出手,“大醜叔叔抱我。”

    董俷啞然失笑,縱馬過去到那家人的身邊,“把他交給我吧。”

    龐統坐在董俷的懷里,馬上就安靜了下來。

    龐德公微微點頭,暗自嘆息這緣分的奇妙。帶龐統出來的時候,那會知道會遇到這麼一個能讓小龐統聽話的人呢?

    拱手道︰“俷公子,今後龐某叔姪,就要靠公子的虎賁照應了。”

    董俷咬了咬嘴唇,嘆了一口氣說︰“先生,您可要想清楚啊……此去豫州,少不了慘烈廝殺。俷真很擔心,萬一龐先生有個三長兩短,俷一輩子都會內疚。”

    “俷公子,這是龐某自己的決定。不過你可別誤會,我這並不是向你效忠。”

    董俷笑了笑,“這個,我知道……既然如此,先生請隨我們出發吧。”

    催動象龍,向城外跑去。龐德公兩個家人也都上了馬,一左一右的出了長沙城。

    在城外和八百五溪蠻勇士匯合。

    這些蠻人已經聽說了,自家主人和董俷結拜為兄弟,自然對董俷更加的尊敬。



在長沙人眾目睽睽注視下,一行人馬浩浩蕩蕩的出發了。馬真幾乎把長沙庫府搬了個乾淨,五溪蠻人換了裝備,換了武器,整個隊伍簡直就好像是換了一個樣子。

    閑話少說,董俷等人曉行夜宿,渡過了長江後,進入了南陽。

    這一夜,他們在靠近宛城的一個小縣里留宿。由于董俷手中有董卓的關防印信,故而縣吏非常熱情的接待了他們,並且為他們包下了兩間縣城里最大的客棧。

    董俷等人聚集在一起討論行動的計劃,眼看著就要過了三更天,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急急忙忙走出客棧大門,就看見滿城的人在奔跑。

    無數黃巾抹額的太平教徒手持各種武器,大聲的叫喊︰“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天下大吉!”

    董俷一驚,扭頭向龐德公看去。

    只見這位襄陽名士,此刻的神情格外凝重。

    一個念頭升起︰難道,難道……黃巾之亂終於爆發了嗎?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39 AM

第八十三章 一進洛陽

    哦,非常抱歉,應該是光和四年的第一天,漢帝頒布旨意,將年號由光和改為中平。

    也難怪,自光和元年始,大漢國就沒有消停過。

    一會兒是山崩地裂,一會兒是旱災水患、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些,又鬧出了一樁持續半年之久的瘟疫,造成了無數人在瘟疫中喪生。瘟疫過去了,又是涼州動蕩。

    破羌縣造反,金城太守和剛任命的西部都尉喪命。

    雖然這場動蕩在涼州名士韓遂的努力下最終得到了解決,可在所有人的心里,總是不舒服。

    漢帝思忖很久,覺得這光和年號和他實在是犯沖。

    于是在新年一始,就迫不及待的改了年號。其用意是好的,希望以後能夠平平安安。

    可惜……


******

    中平元年一月初二,陽大雪。

    一行車隊緩緩駛入了陽城。浩浩蕩蕩足有六百多人,車仗更是多不勝數,好威風。

    不過已經見慣了大場面的陽人並沒有駐足旁觀。

    這又有什看的?想當初俺們可是見過皇帝出巡,那場面,那排場才叫一個恢宏大氣呢。

    車隊有一面大,在風中飄揚。

    掐金絲,走銀線,一邊寫河東太守,一邊是司隸校尉,正中央寫著一個斗大的‘董’字。洛陽人明白,原來是河東太守董卓入京。哈,更沒啥了不得,一個良家子而已。

    說實話,洛陽真的是藏龍臥虎之。

    早上吃飯的時候,說不住坐在你對面,衣著寒酸,吃著簡單早材人就是個朝廷員。大小咱且不去評論。反正是沒吃過牛肉。還能沒見過滿山放牛?見怪不怪吧。再說了,一個良家子有何了不得,這滿城的名士,說不準什麼時候就頂了你。

   洛陽,素有九州腹地之稱。

    薰卓騎在馬上,看著那巍峨的城牆,不禁滿腹豪情。

    想他一個六郡良家子的身份,早年游俠涼州,後來投靠太尉種嵩門下。一步步的從一個低階軍爬起,直至今日一郡太守,食兩千石俸祿,可說是風光無限。

    可這洛陽,卻是第一次來。

    沒有來過洛陽的人,很難明白這座都城的宏偉。

    自光武皇帝中興大漢國,把都城由長安遷移至陽。歷經十代皇帝,其城市的規模絲毫不比長安小,甚至還隱隱有超越長安的趨勢。被大漢國人譽為大漢第一城。

    如今,我終於來了!

    命華雄大張旗鼓。進入洛陽。

    薰卓是想要顯示一下威風。藏在車仗中的蔡邕,倒是能明白董卓的這番心思。可是他也明白,只怕仲潁此次要失望了。洛陽人什麼都沒有見過,就是見過了太多的官。

    莫說你一個小小的太守……呵呵,洛陽城內比你厲害人物,可是多如牛毛。

    果然。董卓的車仗才進了曦陽門,就不得不停了下來。對面有車仗駛過來,正好和董卓的車仗打了一個照面。那些人數量倒是不多,可一個個腆胸收腹,囂張的很。

    “前面的人,讓開,讓開!”

    有一個家將打扮的人沖過來,沖著董卓的車仗大聲叫喊︰“瞎了你們狗眼。連太傅大人的車仗也敢阻攔?”

    華雄是個心氣很高的人,聞聽勃然大怒。沖出去厲聲喝道︰“此乃河東太守董大人的車仗,爾等不想死話,就給我滾開。否則休怪某家心狠手辣,取爾狗命。”

    “哈,區區一個太守,有甚了不起,你有種過來試試看?”

    這兩方人一對峙,終于引起了洛陽人的興趣。或是站在路旁,或是從酒樓上探出腦袋,一個個興致勃勃的品頭論足。甚至有惟恐天下不亂者還在旁邊大呼小叫︰“爺們,動手啊……別光說不練。哈哈哈,是爺們就砍了那小子,我早就看不順他了。”

    “袁忠,前面出了什麼事,這麼嘈亂?”

    從一輛車仗里傳出一個冷幽的聲音,帶著一絲絲傲氣。

    先前和華雄對罵的家將立刻跑了過去,態度極為恭敬,“老爺,有河東太守的車仗擋路。”

    “讓他讓開,我還有要事,沒工夫和他們這些鄙夫糾纏。”

    袁忠答應了一聲,立刻跑回去,厲聲道︰“我家大人讓你們滾開,一群鄙夫,也不看看這里是什麼方?敢在洛陽城里鬧事,小心你家老爺地位不保……讓開。”

    薰卓在馬上聽得真切,一股怒氣呼的竄起來。

    剛要縱馬上前,卻聽到身旁車里傳來了蔡邕的聲音,“仲潁賢弟,別沖動。那是太傅袁隗……老袁家綽、和二帝始為司徒,至今又蠅逢為司空,袁隗為太傅,可說的上是四世五公。門生故吏遍及各,那是真正的權傾天下,你不要惹他。”

    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來,連腸子都是冰涼。

    袁隗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可以壓低聲音,故而董卓聽得是清清楚楚。

    從未有過的屈辱之心讓他手足冰涼,但他也明白,蔡邕說的不錯,他鬥不過對方。

    “文開,讓路!”

    幾乎是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了這句話。

    華雄面頰抽搐了一下,重重哼了一聲,抬起了手。

    車隊讓路,看著老袁家的車仗大搖大擺從前面駛過去。董卓看著那面目可憎,態度囂張的家將,突然間生出了一個心願︰士大夫如狗,卓有一日掌權,定將爾等除之。

    車仗繼續前進,董卓卻已經沒有了早先的那份豪情。

    收起大,卷起旌旗,默默的向前行進。兩旁洛陽人不停的嘲諷,更有人吹響口哨。

    馬上的董卓,眼中閃過一抹凶光。

    蔡邕坐在車仗中,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這洛陽人啊,你們這樣落井下石,有何好處?

    在驛館中休息。董卓沒有向往常那樣。先是恭敬的請蔡邕下車。

    頭也不回的闖入房間,把房門蓬的一聲關上。蔡邕一襲青衫,外罩厚厚錦袍下來。

    見華雄也是陰著臉指揮人干活。

    其實,不僅僅是華雄,幾乎所有車隊成員,都是清一陰沉著臉。

    “文開……”

    “啊,蔡邕先生!”

    面對蔡邕,華雄還是保持著兩分禮貌,上前剛要行禮。卻被蔡邕一把攙扶住胳膊。

    “文開,洛陽不比河東,處處要小心。如今是太守大人的幕僚,你且末再行大禮。就當作你我是同僚就好。把心放開一些,世道如此,誰也無法改變,你只能去適應。想當初我認識阿醜的時候。他在潁川所受的屈辱,可比這個要厲害的多。”

    華雄吃驚的說︰“少主公如何對待?”

    “呵呵,阿醜氣盛,最後還是沒有忍住啊……他帶著人大開殺戒。若非我出面,他的麻煩可不小。文開,潁川比不得陽,你心高氣傲,更要謹慎一些,心胸放開些才是。”

    華雄陰沉著臉。點點頭,“先生的教誨,雄記在心中。”

    可這心里卻在想︰俷公子果然有氣魄……只恨我當時不在他身邊,否則也要殺幾個士大夫好生的痛快一番。憋屈,憋屈……我等征戰沙場,他士大夫為何高高在上?

    “文開,可有你家公子消息?”

    華雄一怔,露出黯然之輕聲道︰“從出發到現在。文正每日都用特殊的手法和我們聯絡。可自從公子在廣陵燒死了三千太平妖人之後,好像石沉大海。沒有一點消息。可惜,荊襄之我們的耳目並不多……雄亦擔心,俷公子會不會出事了?”

    “別瞎說,你家公子並非短命之人。沒有消息也好,說明他已經藏起來了……只是他這手段未免太過於暴烈。雖然吸引了太平妖人的注意力,可也把自己陷入了險境啊……文開,這些話老夫也只是對你牢騷一下,切不可告訴你家大人,明白嗎?”

    “先生放心,雄知道分寸。”

    兩人交談了一會兒,蔡邕回房休息,華雄繼續指揮人幹活。

    到了傍晚,董卓的情緒也完全平靜下來。

    黑臉上笑盈盈的對著笑意,看不出他有任何不平之氣。

    但若仔細觀察,仍可從他眼中看出絲絲的凶光閃爍。大丈夫報仇,十年不算晚!

    先是找蔡邕道歉,董卓而後道︰“先生,我要立刻去拜見大將軍。只是先生要去,還需委屈一下,扮作卓幕僚混入大將軍府才是。另外,中常侍張讓那里我已經派人送去了一份厚禮,但是沒有說任何關于太平道的事情。咱們先去見大將軍吧。”

    蔡邕笑了笑,“仲潁客氣了,你我都是為朝廷做事,何來委屈一說?我已經準備妥當,咱們出發吧。越早見到大將軍,對朝廷就越發有利,此事已經刻不容緩了。”

    薰卓應了一聲,和蔡邕一起出門。

    雖說不上是何進的心腹,但董卓也算是何進看重的人。

    故而很快,何進就命人讓董卓等人進入府內,沒等走進大廳,就聽到一陣大笑聲。

    “仲潁賢弟,你總算來了!”

    一個身材魁梧,長相卻非常儒雅的男子大步流星的從廳中走出來。他身高大約有八尺上下,一副武人的骨頭架子,頗有氣概。一見董卓,他大笑著上前,抓住了董卓的手不停搖晃,看上去是非常的親熱。

    兩人距離很近,故而董卓聽到何進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仲潁,你所受委屈進已知道。不過袁太傅今日確實有要事辦理,說出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他後來也覺得後悔。他請我轉達他的歉意……大家一朝為官,這件事情我看就算了吧。”

    話說的輕描淡寫,可在董卓看來,卻帶著隱隱的威脅。

    不仔細的打量何進。與何進第一次見面,是他在河東上任的時候。那時何進,一派武夫的赳赳氣概,當晚兩人喝酪酊大醉,何進是痛罵士大夫,一副恨不得食其骨肉的模樣。可一轉眼才幾年時間,那武人風範已經減弱。更顯風雅氣質。

    大將軍還是大將軍。可何進卻已經不再是何進了!

    董卓在心里無奈的感嘆一聲,壓低聲音說︰“來來來,我這里正好有幾位好朋友與你介紹認識。”

    何進身後,站有一青年。

    身高八尺,長得是五俊朗,氣質高雅。

    何進一側身,那青年很有眼的上前一步道︰“在下袁紹,見過河東大人。家叔因日間有急事,得罪了河東大人。深感愧疚。特命在下前來道歉,還請河東大人原諒。”

    董卓一怔,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受。

    這青年很傲氣,而且從他的雙眸中,可以看得出他很有心計。

    袁隗真的會讓人道歉?其實用腳趾頭也能想出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袁紹的氣度的確是讓董卓頗有好感。當下拱手,“賢佷這是那里話。此事是卓少不更事,與太傅大人無關。累太傅愧疚,卓實難當。此事以後莫要再提。”

    何進一旁插口道︰“仲潁,本初乃當世青年才俊,與其弟袁術被譽為袁門雙杰,頗有才能,你二人日後,可要好生結交一番……恩。有一件事本來我打算派人和你商量,後來聽你說要來,故而也就沒有通知你。今日,正好也正好和你說一聲。”

    薰卓有點迷茫,看著何進道︰“大將軍何必客氣,有事盡管吩咐。”

    何進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看了看袁紹,又看了看董卓。一咬牙說︰“是這樣,本初聲名彰希如今也已到了年紀。我讓他接替你司隸校尉的職務。河東事物繁雜,你身兼二職著實辛苦,故而……此事我已經稟明皇上,過些日子就會下旨昭告。”

    一股怒氣竄到了頭頂,董卓感覺手腳冰涼。

    殺意,濃濃的殺意在他心中流動。他現在恨不得拔劍出鞘,把何進一下子砍死。

    真是好朋友啊!

    還沒坐下來,就先奪了他司隸校尉的職務。

    薰卓心里莫名的悲哀。他在司隸辛辛苦苦的經營,好不容易有了成就,卻要平白便宜那這袁紹袁本遂高,你究竟是怎麼了?難道你忘記了當年你對我說過的話,忘記了你剛進京時,那些士大夫是如何對待你?還是你如今已經成為其中一員呢?

    何進似乎也很愧疚,不敢和董卓正視。

    袁紹一旁發現氣氛很微妙,當下笑道︰“大將軍,河東大人前來拜訪,怎能讓他們在院子里站著?”

    “是,咱們進去說話,進去說話。”

    薰卓強笑一聲,沒有開口。與何進並肩走進了廳中。

    兩人手拉手,看上去很親熱,可跟在董卓身後蔡邕,卻無奈的長嘆了一口氣。

    大將軍良家子出身,終究是抵擋不住士大夫的吸引力啊!

    他也認識何進,何進自然也認識蔡邕。蔡邕在洛陽生活多年,可說的上路人皆知。

    故而此次出門,他總是在臉上蒙著一塊面巾,只露出雙眼。

    袁紹很疑惑看了蔡邕一眼,覺得這人似乎有些眼熟。好歹也是出身于袁氏家族中,袁紹幼年呼朋喚友,飛鷹走狗,任俠仗氣,可說得上是交友廣闊。曾在蔡邕門下聽過講,蔡邕對此人也算是有一些了解。說實話,蔡邕一點都不喜歡袁紹。

    這個人,標新立異,自號清高。可實際上呢……

    隨董卓進了大廳,蔡邕不暗自苦笑起來。

    這大廳里還坐著七八個人,蔡邕都認識,這些人是洛陽皆有聲名,其中一人,不久前還曾見過。

    何進向眾人介紹,“此乃進之好友,河東太守董仲潁。”

    話語間,已經抹掉了董卓司隸校尉的職務。就見其中一人,神色一冷,哼了一聲。

    沒有一個人站起來,令董卓非常尷尬。

    何進笑道︰“仲潁,來來來,我來為你介紹幾位好友。荀爽荀先生、王允王子師,剛卸任河南尹,此次回京述職,他日定然會被皇上大用;這一位可是大人物,呵呵,劉表劉景升……景升是皇親國戚。養高深。乃當代‘八及’之士,很了不得。”

    所謂八及,是清流的一種說法。

    及的意思是能為人表率,是人們可以效仿的對象。八及之上,還有三君、八俊、八顧。之下又有八廚。在這里,必須要說明一下這些稱謂的含義。君,代表宗師。當代三君,滯是六經博士鄭玄,水鏡先生司馬徽和此時跟在董卓身後的蔡邕。

    ‘俊’指精英;‘顧’代表品德高尚;‘廚’則是指樂善好施。有孟嘗君的氣概。

    薰卓還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何進府上竟然有如此眾多的人物。

    若說剛才袁紹沒有放在他的眼中,那麼現在他就必須要端正一下態度,不得不小心了。

    “……這位是何顒……”

    話未說完,何顒突然間冷哼了一聲,扭頭不理董卓。

    其他人雖然很孤傲,可總還是要在面子上過得去。但何顒這種行為。分明是對董卓的藐視。

    也難怪,董俷在潁川大開殺戒,他何顒可是當事人之一。



雖然同是名士,可何顒與荀爽差距可就顯示出來了。荀爽乃是‘八顧’之一。品德很好,而且氣度雅量。潁川的事情,他當時確很生氣,可後來靜下心再思忖,也並不能完全責怪董俷。畢竟事情是他家的下人挑起來。再說了,董俷是個小孩子。難不成他這麼大的人,和一個小孩子斤斤計較?更何況,蔡邕也出面了。

    所以,荀爽在見到董卓時候,還還了一禮。

    何進也很惱怒,暗自責怪這何顒不懂禮數,妄稱名士。

    他正要接著介紹,突然有一人站起來。仔細看。卻是那皇親國戚,有八及之稱的劉表劉景升。

    劉表面帶疑惑。走到了蔡邕面前。

    “可是老師當面?”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劉表此人眼力很敏銳,有過目不忘之能。

    因為家世的緣故,劉表自幼的交往很廣闊,拜了很多人做老師,其中不泛天下名士。

    鄭玄、蔡邕,都做過劉表的老師。

    而事實上,眾人所認可的,能有資格做劉表老師的人,也只有鄭玄、蔡邕兩人。

    劉表這一句話,讓何進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蔡邕苦笑一聲,心道︰還是沒有瞞過劉景升這雙神眼。

    摘下面巾,蔡邕拱手向廳中人行禮,“各位知交好友,許久不見,一向可好啊?”

    “啊,真是伯喈先生!”

    荀爽瞪大了眼楮第一個站起來,“前些時日聽說先生變賣了家產,不知所蹤。爽還擔心了很久……沒想到先生今日卻來了。哈哈哈,爽甚是開心,甚是開心啊!”

    何進傻了!

    他雖為外戚,乃當朝大將軍。

    可最受漢帝信賴的人,卻不是何進,也不是張讓,而是這位蔡大家。

    只是蔡大家有時候太不通時務,經常直諫漢帝劉宏,惹得漢帝對這位老師有恨又愛。故而張讓折蔡邕的時候,劉宏不聞不問。可若是危及了蔡邕的生命,劉宏就立刻把張讓叫過去,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否則,當初蔡邕得罪十常侍,豈能活命?

    劉表喜出望外,跪倒上,“老師,可想死學生了!”

    所有人似乎把董卓忘記了,都連忙起身,圍到了蔡邕的身邊。

    王允突然問道︰“伯喈先生,您怎麼匆忙離開城,又與董河東一起來洛陽呢?”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41 AM

第八十四章 董卓不立危牆下

    數雙眼楮注視著蔡邕,先前被忽視的董卓,也被人留意了。

    是啊,堂堂三君之一的飛白絕倫蔡邕,為什麼會和一個良家子出身的鄙夫在一起?

    何進首先反應過來,對大廳外厲喝一聲,“傳我命令,府門緊閉,一切來訪之人皆不予接待。衛士警戒,此廳五十步之內,不得任何人走動。違者,格殺勿論。”

    蔡邕能放下身份,和董卓一起入京,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而這重要的事情,是不能被人知道。幾乎大廳中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什麼,袁紹大步走到大廳門口,垂手而立。只看他的樣子,就知道誰想出去,就要問問他的寶劍。

    蔡邕苦笑搖頭。

    原想秘密會見何進,卻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不過也好,至少這廳內的人都還是值得信任。他想了想,說︰“此事還要從董河東身上說起。”

    把從董俷那里聽到的消息,一一講述。



然後又把他近一段時間的遭遇也告訴了眾人。何進連連蹙眉,看看薰卓,更感愧疚。

    荀爽等人卻是沉默不語。

    也難怪他們沉默。清流名士在過去幾年中被十常侍打壓的幾乎沒有任何出路,好不容易靠上了何進,他們是希望借由何進的門路,來實現他們光復大漢的理想。

    可現在,正如那鄙夫之子所說,內憂外患啊!

    一個個心中慚愧,同時又很忐忑。這將是大將軍和十常侍之間的一場交鋒,勝者將會立足朝堂。何進勝了,士大夫的未來還好說。如果敗了呢?要知道從呂后開始,外戚始終是皇帝的心腹大患。這一次,皇帝會如何選擇?如果皇帝選擇了十常侍,而清流們站在何進的一邊,那麼結果……荀爽等人不敢想。都是憂心忡忡。

    劉表忍不住問道︰“老師。那董太守之子呢?如何在何處?”

    薰卓心里一陣揪心的痛,眼楮里蒙上了一層水霧。蔡邕閉上眼楮,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俷公子為掩護我前往河東,孤身帶著二十人,轉戰青徐二地,襲擊太平妖人各的道場……前些日子我們聽說,他帶人在廣陵殲滅了三千太平妖人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傳遞過來。董河東如今也是心急如焚,若不是顧全大局。他早就去荊襄了。”

    “啊?”

    齊刷刷,一群士大夫驚呼出聲。

    所有人看董卓目光,顯得有些不同了。

    這個良家子,雖然粗鄙,卻也是一心報效國家。其子更是值得人敬佩……董氏一門,皆為忠烈啊!

    荀爽大步走出來,朝著董卓深施一禮。

    “啊。慈明先生,您這是做什麼?”

    荀爽鄭重的說︰“董河東,這一禮非是為你,而是為貴公子之所為。爽曾在潁川與貴公子見過一面。說實話印象並不好,甚至還有些沖突。然,貴公子之所為,令我等這在座之人皆感羞愧。大漢國有董河東如此忠烈的一家人,實乃大幸,實乃大幸啊!”

    所有人都不看好董俷。

    畢竟他要面對的不是一兩個人。而是一個龐大的群體。能活下來嗎?誰也說不好。

    何進捻著鬍鬚,“前些時間,青徐兩動靜不小,這件事進也聽說過。不過各地傳報說,是官府人馬的走動,我也沒太注意。不對啊,這麼大的事情,官府為何不報?”

    蔡邕從袖子里取出了一份名單。

    “這是俷公子手下人唐周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從太平道妖人手中得來的一份名單。上面所寫,都是加入太平道的各官員。人數之中,其職之顯赫,令蔡邕觸目驚心。其中不泛有世家子弟……今日將名單奉上,還請大將軍妥善處置。”

    這一句話,大廳中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老天,居然有世家子弟牽連進去了?看那份名單……少說也有上百人,乃至更多。

    這屋子里的人,可大都是世家出身,不免一個個面如白紙。

    如果真的自家出了敗類,該怎麼辦?

    何進的手有點顫抖起來了。他開始後悔,為什麼召集這麼多的人來。

    如果只有他和董卓,事情也許還能有所緩解。可現在,他怎麼辦?何進感到騎虎難下。

    薰卓也在苦笑,本想讓大將軍出頭,可誰成想居然……

    現在倒好,只怕他想脫身都不太可能了。得罪十常侍?這可絕非董卓心中所想。

    至于蔡邕把唐周說成董俷手下,董卓倒是一點都不覺得生氣。

    再怎麼著,董俷是他的兒子。事情如果成了,那功勞還不是他董家的?就算他董卓沒有功勞,可養了這麼一個好兒子,也是天大的功勞。里面好處,不會少。

    何進的目光,在名單上掃過,臉數次巨變。

    抬頭看著蔡邕,他輕聲道︰“伯喈先生,這名單上的人,可確定?”

    蔡邕神色淡然的一笑,“若是假的?俷公子可就冤死了,太平妖人也都瘋了。”

    是啊,如果是假的,太平道至於這麼大張旗鼓嗎?

    何進也知道這名單是真,可這上面的名字,實在是牽連甚廣,讓他有點不敢再看。

    當頭的兩個人,封婿、徐奉,已經很令人吃驚了。

    而下面的名字……何進的記還不算太差,至少有四分之一的員,是出自他門

    當務之急不是把這東西呈報給皇上,而是要和這些人撇清關系。

    同時,何進又有一個心思。他和十常侍的關系不錯。當初在宮里受人欺凌,還是張讓等人幫忙。從一個良家子,到如今的大將軍,十常侍居中可是出力不少。

    現在關系雖然是破裂了,可交情還在。

    何進在考慮,如果不能一棒子打死十常侍的話,那他該怎麼辦?以後日子不好過。

    “伯喈先生,名單就先放在我這里。我會找適當機會親自遞交給皇上。不過在這之前。為您安全考慮。進還是建議您最好不要拋頭露面,最好是在進府邸中。”

    蔡邕搖搖頭,“大將軍不必顧慮我的安危,此名單必須要盡快交給皇上,否則的話……我還是在董河東那里呆著。沒有人會留意他,若是在大將軍府上,反而不周全。”

    “既然如此,那進就不勉強了。仲潁,好好照顧先生……令公子的事情。我會派人打聽。如果有消息話,一定會盡快通知你。哦,令公子名字可是董俷?有何特徵?”

    薰卓愣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倒是蔡邕笑起來說︰“俷公子形容秉異,有異常人。其氣度嗎……剛正暴烈,乃世之虎將。”

    蔡邕這話說的很含蓄,屋里的人都心里清楚。

    若是長相難看。而又不好當面說出來一個‘醜’字的話,大都會以秉異來形容。

    也就是說,俷公子長得很醜。

    “世之虎將?俷公子才多大,能當得起這四個字?”

    劉表忍不住詢問。

    薰卓想了想。“他去年出門游歷時,十三。如今的話,已經過了十四。”

    荀爽笑道︰“景升莫要懷疑,俷公子之勇,爽也曾見過。若非董河東說,我還真想不出俷公子才十四。不過伯喈先生那一句世之虎將。當真是形容的妥當,妥當啊。”

    荀爽這麼一說,劉表自然不再懷疑。

    不過心中很好奇,不曉得老師和荀慈明口中的這位世之虎將,究竟如何之悍勇呢?

    他性情豪邁,雖出身世家,卻也自幼習武。

    不論是高祖劉邦,還是光武帝劉秀。都是馬上皇帝。這勇武的血脈雖然沒于當今漢帝身上體現,不過在其他人的身上。倒是也保留著。劉表知道,不管是老師還是荀爽,很少開口誇獎別人。如今這二人都說董俷是世之虎將,虎將一名難逃董俷之手啊。

    沒想到,這鄙夫之家居然出了這等人物。

    薰卓和蔡邕告辭,何進親自把二人送出府邸,然後急匆匆回大廳里和他的智囊們商議。

    “伯喈先生,您為何不留在何進府上?他家里護衛森嚴,可比驛館安全百倍啊。”

    在路上,董卓忍不住詢問。

    蔡邕笑了一聲,“仲潁啊,你難道沒有看出那些人的端倪嗎?”

    “什麼端倪?”

    “荀爽、王允、劉表、何顒還有孔融,這五個人都是黨人。”

    “黨人?”

    “沒錯,皇上其實對黨人是十分反感,大將軍府上一共八個客人,居然有五個是黨人。我當年,曾受黨爭之害,如今看到黨人,恨不得躲的遠遠的。遂高倒也是好意,想要借用黨人的力量來治理朝廷。可他……還不足以控制黨人,說不定反受其害。我若是留在遂高的家里,身上勢必會在籠罩黨人痕跡,此非邕之所願。”

    薰卓明白了,原來何進剛才挽留的話,居然還有這麼一層含義啊。

    撇了撇嘴,他好像自言自語道︰“黨人很了不起嗎?他日我若得勢,一拳砸碎了就是。”

    蔡搖搖頭,“仲潁,你太小看黨人了……!”

    “哦?”

    “你可知,你雖精于權謀,可卻不在大道。不在大道,就無法明白黨人的厲害。”

    “先生,仲潁不懂!”

    蔡邕嘆了口氣,“你總有一日會明白。不過如今當務之急,還是在那些太平妖人身上。你我且不要分心,來日一定會和你好好說一說這朝堂上的奧妙。我雖不喜於皇上,卻並非是我不懂那些招數,而是不屑用之。權謀小說,始終不是正道。”

    這老家伙,倒是耿直有些可愛啊!

    薰卓心里暗自感嘆了一聲,和蔡邕緩緩向驛館走去。

    何遂高什麼時候能把名單呈給皇上?他究竟會如何處理?

    薰卓不清楚。但按照女婿李儒所說,何遂高肯定會和十常侍妥協。至於最後如何妥協,董卓不是很清楚。可有一點他很明白,既然已經被牽連進去,就要盡量站在中間。

    心頭一動,董卓已經打好了主意。

    不管了,等回去以後馬上設法和張讓見面,要讓張讓盡快知道這個消息,否則可就真的危險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俺不是君子,所以俺更不會站在牆下面。

    哪怕那牆在牢固,掉下塊磚頭,不死也會讓俺頭破血流。哼哼,俺不在大道,可俺卻能分辨利害。

    薰卓想清楚了這里面的機巧之後,頓時心安理得起來。

    天已經完全黑了,陽街頭傳來了邦邦邦的聲響,已經是子時,卻不知明天會如何?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43 AM

第八十五章 南宮巨變

    名單呈上去之後,蔡邕盼星星、盼月亮的等著消息。

    董卓呢,則好像沒事人一樣,先是安排人走了張讓的路,然後就每天帶著華雄四處拜訪。

    他頭天進洛陽時的遭遇,已經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一個良家子,居然想和當朝最有權勢的人物之一袁隗征道?簡直就是螳臂擋車。

    所以,董卓每到一處,都會有人把這事拿出來當笑話。

    董卓心里很怒,可是卻強忍怒氣,面帶笑容。城里,他這個河東太守就好像一只螞蟻,很容易就會被人給踩死。不,司隸校尉已經被撤消了,由袁紹代替。雖然袁紹曾登門拜訪,向董卓表明這並非是他個人的意願。可董俷知道,這只是人家給他一個面子而已。袁紹不吐口,何遂高能主動這麼做嗎。

    不過,對于袁紹此人,董卓倒是很有好感。

    畢竟這袁紹有賢明在外,加上交友廣闊,對于董卓來說,這樣的人正要好生結交。

    蔡邕詢問過袁紹,“大將軍是否把名單已經遞交上去?”

    袁紹回答說︰“還沒有……皇上最近正因為改元之事沐浴齋戒,準備在十五日在太廟稟告先皇。故而大將軍也見不到皇上,自然也就無法把名單交上去。先生不用著急,耐心等待消息。

    薰卓一旁心里冷笑。

    何遂高這個蠢貨果然跟李儒說的一樣。

    他在接到名單後的第五天,就秘密和張讓會面。過去的早,張讓倒是對他沒有太多懷疑,甚至還誇獎了他。封婿兩人的所作所為也非常生氣,並且聲稱他並不知道這件事,完全是兩個敗類私下里自己干出來的好事。

    薰卓自然是連拍帶罵,讓張讓很高興。

    同時,董卓用巨金買下了張讓身邊的一個心腹小黃門,故而消息非常靈通。

    他不會把這消息告訴蔡邕,因為他很清楚,以蔡邕脾氣,知道這件事情之後一定會耐不住沖上去,指著何進的鼻子臭罵。|仲潁才是兩頭不落好呢。

    這種左右逢源的事情,誰能比得過他董仲潁?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轉眼就到了十五。

    可何進那里還是沒有消息。蔡邕幾次想要出門找何進詢問,卻被董卓給攔住了。

    這也是張讓的吩咐。

    其實對蔡邕。張讓雖然恨之入骨,可漢帝說了。不許他動蔡邕,他是絕不會出手。

    而私下里,張讓也曾對董卓發感嘆︰“伯喈先生的人品和學問,讓是非常的佩服,這個人可以做名傳千古的名士。卻做不好一個官。為什麼呢?此人不懂變通。倒也不是說他不通權謀嗎?狗屎,那是他們所謂名節。

    薰卓對此,深以為然。

    張讓交給董卓一個任務。盡量別讓蔡邕出門。

    用他的話就是︰“如今何遂高想要撇清和那些士大夫的關系;讓亦要撇清和封婿二人的關聯。這兩件事情不解決,哪份名單決不會交給皇上。不過仲潁不用擔心,這時間不會太久……嘿嘿,何進現在也是在火上烤著,那些士大夫絕不會放過他。

    從心里來說,董卓還是比較喜歡張讓。

    這家伙是個純粹的小人,貪財,見利忘義,還很怕死,可這樣的人,你雖然要防他,卻比那些士大夫要來的容易。受人恥笑,何進的雪上加霜,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略有些偏向張讓一方。


******

    中平元年。

    一大早.何進就派人傳來了消息,說名單已經呈報給了漢帝,漢帝要召見蔡邕。

    故而蔡邕格外興奮,一個勁兒的在屋子里徘徊。

    薰卓心道︰看起來何遂高和張讓等人都已經撇清了關系,開始行動了。不曉得這一次能從中撈到什處?丟了司隸校尉,怎麼也要有補償才行。

    可整整一天,漢帝都沒有派人再來。

    正當蔡邕等的心急如焚時,小黃門施施然來到了驛館,尖著嗓子說︰“皇上有旨,召見蔡邕蔡伯喈入宮問話……河東太守董卓于南宮門外等候,皇上也要見你。

    全身毛孔轟的一下張開了!

    薰卓感覺到很爽,從頭爽到了腳。

    連忙命人塞給了小黃門一袋子散碎黃金,董卓在送他出門的時候小聲詢問︰“敢問,皇上召見卓,有什麼事情嗎?”

    “這種事情,我又如何知道?”

    小黃門接過了袋子,掃了一眼之後臉上立刻露出笑容,壓低聲音說︰“阿父讓小的給董大人道喜。這次董大人立了大功,飛黃騰達指日可待,您以後可要多多關照小人啊。

    “客氣,客氣……”



薰卓一顆心放回了肚子,總算是了了一樁心事啊。

    這洛陽,看似繁華,可甚至比不上臨洮逍遙自在。滿街都是官員,出個恭說不定旁邊都會蹲著一個名士。整天的陪著笑臉,董卓自己都覺得,他快要支撐不住了。

    蔡邕整理衣冠,在河東人馬的護衛下,走進了皇城。

    巍峨皇城,在夕陽中格外雄偉。宮門內。董卓看到了遠處金碧輝煌的金鑾碧瓦。

    那就是漢帝朝會百官的所在。

    總有一日,我也會堂堂正正的走進去,而不是在這宮門外好像孫子一樣的乾巴巴等候。

    董卓發下宏願,而後命華雄帶領河東人馬,在宮門外肅立。

    “主公,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足足一個時辰,天都已經黑了。華熊肚子餓的咕咕叫,忍不住過來低聲的詢問。

    薰卓也覺得餓。可他知道,如今是他一生中最關鍵的時刻。

    “文開,忍耐一下。”

    薰卓一邊整理馬匹上的兵器,一邊回答︰“等過了今晚這一遭,我請你去英雄樓。

    “哈,當真?”

    “當真……不過,還真有點餓了。讓我先頂一頂。”

    華雄看了看那宮門外侍衛,偷偷地從懷里取出了一塊餅子。

    “出門的時候,雄從伙房里拿了一塊餅子。主公如果不嫌棄,就先拿去墊墊肚子。

    肚子餓的時候,什麼都是香的。

    薰卓眼楮一亮,從華雄手里接過餅子,想了想之後把餅子分作兩半,“文開,咱們一人一半。對了,跟大家說說,忍一下。等過了今晚,每個人賞十金。

    華雄從董卓手里接過餅子的時候,感動的差點掉淚。

    他連忙點頭,轉身下去。董卓偷偷摸摸地把哪半個餅子吃下去。感覺舒服了很多。

    看看天,也著實不早了。

    想必皇上也該召見我了吧……

    不過很奇怪,今天怎麼這麼安靜?還有,都這個時候,按規矩宮門應該關閉了啊。

    又等了一炷的時間。

    似乎有很多人在向宮門走來,董卓不免心中愕然。這裡不是鬧市而是大漢皇城南宮城門,說白了,就是召見百官地地方,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隨隨便便來到這里。

    更不要說,那腳步聲吵雜,隨著距離城門越來越近。傳來。

    可是看宮門外守衛,一點反應都沒有。董卓甚至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文開,可聽到什麼?”

    “好像有人往這邊過來,人數似乎不少!”

    薰卓一皺眉,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絲不詳的預兆,扭頭對宮門外的軍喝道︰“有人往這邊來,你們還不趕快阻止?”

    軍頭領露出詭異的笑容,“是,有人往這邊來,我們立刻過去。

    宮門之後,人影晃動。

    薰卓一個哆嗦,立刻醒悟道︰“文開,奪門!”

    華雄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而宮門外的軍頭領鏘的拔出寶劍,厲聲喝道︰“殺!”

    寂靜宮門外,這一聲‘殺’就好像導火索一樣。

    從遠處突然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聲響︰“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天下大吉!”

    也許是一個暗號,遠處***齊亮。

    數不清的人,身穿各種老百姓的服裝,但頭上都是用黃巾裹頭,手中拿著各種武器。

    數百名軍,從宮門後殺出來。

    出于武將本能,董卓翻身就跨上了馬。

    軍頭領已經沖過來,但沒等他到達董卓的馬前,華雄突然一聲怒吼︰“找死!”

    他赤手空拳,想要回身拿武器已經來不及了。

    一個健步沖上去,抬起手就抓住了那頭領砍過來的寶劍,順勢一領,一腳踹過去,正踹在對方的胸口。一腳踹飛出去,正踹在對方胸前的胸口。頭領身披鎧甲。可是卻被華雄這一腳踹飛出去。胸前的甲冑更凹了進去,哇的吐了一口鮮血。

    此時,河東人馬也開始動作起來。

    董卓一馬當先,順勢就抽出了斜插在馬鞍上斬馬劍。這斬馬劍士臨洮將做營出品,質地一流。早些時候老夫人派人送來了一批斬馬劍。專門供董卓的親衛配備。

    薰卓愛這斬馬劍殺人鋒利,故而也配備了一把。

    此時,禁軍已經沖了過來。董卓不但手上的武器好,胯下的戰馬也是是西涼少有的好馬。劍疾馬快,光寒閃過之處,禁軍哪號稱精良的武器也被坎城了兩段。董卓順勢推刀,在馬上一招橫掃千軍。

    這斬馬劍的長度可不比一般的長兵器短,董卓也是力大,雖然比不得早年勇猛,可依然是悍猛無比。一劍掃過去,當先第三各禁軍被砍下了腦袋。可這時候,雜牌軍也已經逼了過來。

    “喏!”

    華雄從馬鞍橋上摘下大刀,也顧不得手上鮮血淋灕。雙目圓瞪,大聲喝道︰“兒郎們,隨我殺敵!”

    “文開,帶三百人給我擋住那些暴民!”

    金背砍山刀劃出一道弧線,華雄已經沖進了人群。

    三百名訓練有素的河東士兵立刻從隊伍中分離出來,揮舞著斬馬劍沖向了暴民。

    暴民的人數不少,足足有數千人。

    遠處還有許多黃巾抹額暴民朝南宮趕來,聲勢極為浩大。

    面對如此眾多敵人,華雄毫無畏懼,大刀上下翻飛。霍霍刀光帶起一片片絢爛的血。三百河東士兵更如出山猛虎一樣,跟在華雄的身後,一把把雪亮的斬馬劍無情的斬斷對方的兵器,奪走暴民的命。

    暴民人數雖多,但大都是臨時聚集起來的普通百姓。

    被華雄帶人一陣凶媚撕殺之後,竟然是節節敗退。後面得人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和前面退下來的人撞在一起,倒在地上的,立刻就被無數只腳踩過去,很快就變成了一堆爛肉。

    華雄這邊節節勝利,可是董卓卻面臨危險。

    對方同樣是訓練有素的軍官。

    薰卓知道,如果不盡快關閉宮門,那些暴民的數量越來越多,遲早會發生大事。

    雙眸通紅,董卓也豁出去了。

    那傳入耳中的撕殺聲,更讓他有一種回到涼州的感覺。

    “殺死這些禁軍,關閉宮門。關閉宮門….. ”

    薰卓連聲吼叫,雙手握住斬馬劍更是瘋狂的劈砍。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麼招法了,能殺死對方的就是最好的招法。一劍下去,把對手劈成兩半。身下戰馬突然一聲淒厲的嘶鳴,董卓心叫一聲不好,懵然從馬上騰空而起,落地之後就地一滾,斬馬劍掄出去,就聽一連串的慘叫聲傳來,至少有四五各禁軍的雙足被砍斷。

    主將都豁出去了,更激發出了董卓親衛的凶性。

    這些人,大部分是董卓從涼州帶過去的心腹,其中更有大半有羌人的血統。哪飛濺的血肉,激發了他們骨子裡的凶性。在河東忍氣吞聲了這麼多年,積壓的憤怒一下子爆發出來。

    “殺,殺,殺!”

    一連串的吼叫聲,讓河東人馬似乎變身了一樣,悍不畏死的沖殺過去。

    禁軍有點擋不住了!

    雖說訓練有素,可畢竟是在洛陽城內養尊處優,那里真正的上過戰場。對方這些河東士兵是真不要命。即使是身受重傷,獨自撲過去,或是抱住對手的雙足,以方便同伴擊殺;或是用身體攔住對方的兵器,而後抱住對手,張口惡狠狠噬咬。

    這時候,這些士兵已經不再是人,而是殺紅了眼的狼。

    薰卓,就是那狼王。斬馬劍成了閻王爺勾魂的帖子。所過之處盡然無一人能抵擋。

    沖進南宮的時候,禁軍全軍覆沒。

    而董卓的手下,也只剩下不足百人。董卓回頭厲聲叫道:“文開帶人回來,回來!”

    華雄聽到董卓的叫喊聲,立刻撥轉馬頭,一刀劈翻了一個暴民,就往宮門方向撤退。華雄勇武,無人可敵。但他的哪些手下可就不一樣了。原本已經陷入了重圍,想要撤出去,談何容易?

    殺出重圍,華雄已經是全身浴血。

    扭頭看,竟然沒有一個手下跟出來,全都陷入了包圍。

    再次撥轉馬頭,也不顧董卓在他身後叫喊,華雄嗷嗷的嚎叫著沖入了人群。金背檻山刀的刀口已經捲了。就砸,就剁。剁不死你,也要讓你骨斷筋折。胯下戰馬。更是遍體鱗傷,但仍舊頑強的馱著華雄衝殺。

    劈手從一個士兵手中奪下了斬馬劍,華雄虎目圓睜,大聲吼道︰“兒郎們,撤退,撤退!”

    哪里的暴民多,華雄就朝那里沖。

    這一路殺過來,他也記不清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里,斬馬劍更是出現了鋸齒形的缺口。

    但也就是華雄這瘋狂的一陣沖殺,令一百多名河東士兵從重圍中殺出來,闖入南宮宮門。

    有心再殺回去,可是胯下的戰馬一聲悲鳴,終于支持不住,倒在血泊中。

    華雄爬起來,從上撿起了兩把斬馬劍,看著被暴民淹沒的河東士兵,悲嘯一聲,進入南宮城門後。剛才得這一陣子拼鬥,也耗盡了力量。

    沉重的大門緩緩關閉,華雄和董卓爬上城頭,向外面看去。

    只見人山人海,足有上萬暴民聚集在南宮之外。天下大吉的口號,這些人好像瘋了似的朝著宮門沖擊。上了城牆,抄起隨身攜帶的弓箭,朝著宮門外射去。這些人的箭術都不錯,可暴民的數量,也太多了。

    這時候,皇城里的人也得到了消息,何進帶著袁紹等人匆匆趕來。

    “仲潁,你瘋了……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看到滿的死屍,看到董卓一身的鮮血,何進有點懵了。

    “太平妖人,太平妖人造反了!”

    薰卓淒厲的吼叫︰“我的人,我的人都快要死光了,連禁軍都反了……”

    何進的腦袋嗡的一聲,有點短路了。

    向城外看去,只見密密麻麻的人頭在火光中簇擁,那些因殺戮而顯得扭曲的面孔,更是猙獰可怖。

    “放箭,快放箭!”

    “大將軍,一共就這些人,我們頂不了多久。緊閉城門。我相信她們的人也就這麼多,我在這裡頂著,大將軍快點召集人馬!”

    這時候,什麼小心思都要拋在一旁,董卓聲嘶力竭的咆哮。

    何進也顧不得董卓的無禮,一把抓住袁紹︰“集結人馬,立刻集結御林軍!”

    悠長的牛角號聲在皇城上空回蕩,和喊殺聲揉合在一起,給這洛陽的夜晚平添了一種恐怖的氣氛。

    董卓在城頭上指揮,和華雄來回奔走。

    何進也忍耐不住,從上撿起一把斬馬劍,加入了撕殺。

    這一場戰斗,整整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不到二百人的河東士兵,折損了三分之二。

    數十個暴民沖上了城頭,後面還有更多的暴民。

    城牆上,到處都是粘稠的鮮血,到處都是殘肢斷臂。會發出嘎吱的聲響。

    鮮血順著城牆的縫隙往下流淌,宮門外也是屍橫遍地。

    董卓殺得手已經發軟了,根本就無力再撕殺下去。

    完了,難道我董卓就要死在這裏嗎?

    突然仰天一聲長嘯,“皇上,董仲潁無能,只能以死報答皇上的厚恩。

    橫劍在脖子上,董卓閉上眼楮,心道︰“阿醜,爹爹要走了。活著,為我報仇!”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45 A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3-7-31 08:29 PM 編輯

第八十六章 洛陽喋血

    嗚嗚—嗚嗚-!

    空中迴蕩起了悠長的號角聲,三長兩短。

    那是羽林軍在出戰前才會發出的信號,整個大漢國只有羽林軍才會吹響這樣的號角。

    從四面八方,無數人馬蜂擁而出,朝著暴民席捲而來。

    這些暴民本就是仗著人多,一口氣在那兒提著,所以才堅持到現在。可羽林軍一出現,哪本就不是很高昂的士氣一下子就掉到了冰點。面對著一隊隊,一列列盔明甲亮的羽林軍,暴民突然齊聲吶喊,從宮門前潮水般的後退下去。

    督戰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壯年男子,頭戴鑌鐵盔,身穿鑌鐵甲,手舞長矛大聲喊喝︰「不要退,不要退……衝進去,殺了狗皇帝,我們才有活路,否則大家一起死。

    叫喊聲很快就淹沒。

    羽林軍豎起長槍,形成一排排的隊列。

    只聽有將領在馬上大喊一聲︰「殺!」

    「殺-殺-殺!」

    羽林軍每前進一步,就會倒下幾十個,乃至上百個暴民。

    相對於這些經過嚴格訓練,而且人數甚至更多的羽林軍而言,暴民的抵抗就顯得雜亂無章。

    那壯年頭領看到這種情況,心知大勢已去。

    如今還有一線生機,那就是撞開宮門,闖入皇宮中抓住狗皇帝。來來,這次計劃可說的上是非常的嚴密,

    羽林軍齊聲喊喝,一步步的推進。首先退下來的暴民,訊間就被捅成了馬蜂窩。經過高人設計,由封婿兩人掉走了大部分禁軍,只在南宮留下幾百名護衛軍。按照計畫,她們會直接闖入南宮,就算是皇帝身邊還有衛隊,可是在上萬教徒的衝擊下。狗皇帝絕對無處可逃。抓住漢帝,則大事成矣。

    千算萬算,卻沒有想到漢帝會在這一天突然召見蔡邕。

    更沒有人想到,南宮外會有數百名河東士卒,更加上有董卓和華雄的出現,使得功虧一簣。壯年人不甘心,真的是不甘心。只差一線了,太平道大業可就要成功了。

    他怒吼一聲,扒下身上的盔甲。

    對圍聚在他身邊的百餘名教徒喝道︰「黃巾力士,報銷天公將軍時候到了,隨我衝上去。」

    說著,他率先衝向宮城,順著臨時搭建簡易城牆往上爬。

    身後那些黃巾力士也齊聲吶喊,隨著壯漢就衝了出去。這一來,倒是讓已經無心戀戰的太平暴徒振奮了一下,抵抗開始有章法,羽林軍推進的速度為之變得緩慢。

    城頭上。董卓正要自,卻聽到了羽林軍的號角聲。

    心裡一鬆,雙腳一軟,靠著牆壁就滑坐下來。久戰之後的無力感湧來,董卓一陣頭暈目眩。

    也就在這時候,從城下爬上來了一個壯漢,揮舞著一把合扇板門刀,砍翻了兩個河東士卒之後,看見董卓,頓時雙眼通紅。就著這個死胖子。壞了天公漿軍地大事。

    「狗官,拿命來!」

    合扇板門刀掛著風聲,呼的就劈向了董卓。

    薰卓這時候實在是動彈不了,眼看著大刀劈過來,心中慘然一下,閉上了眼楮。

    「完了,沒想到我董卓居然會死在這裡!」

    遠處華雄砍翻了四五個爬上來的黃巾力士,扭頭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眼角迸裂,怒吼一聲:「狗賊,休傷我主!」

    可距離太遠,不可能趕過去。華雄扔了手中刀,一把抓住一個黃巾力士,氣沉丹田一聲爆喝,隔了十幾步的距離,他雙臂用力,把那黃巾力士向壯漢狠狠砸去。

    壯漢聽到身後的叫喊聲,本能的回手一刀劈出。

    飛過來的黃巾力士被他劈成兩半,腸子肝臟灑了一地,粘稠的鮮血更噴濺了一身。

    肚子突然一涼,全身的力氣好像消失了似。

    壯漢瞪著插在肚子上的一把斬馬劍,再看了看剛才還半死不活董卓。董卓臉上全都是血,只有眼睛是黑的,牙齒是白的。他圓睜雙目,雙手握著斬馬劍獰笑。

    「想殺我?沒那麼容易!」

    說著猛然起身,雙手握著斬馬劍猛然向上一體。

    鋒利的斬馬劍生生把那壯漢拋開,慘叫聲在空中迴響,甚至有一根腸子掛在了董卓身上。

    衝上來黃巾力士見此情形,都傻了!

    「馬大帥死了,馬大帥被殺死了……」

    失去了頭領,黃巾力士暴走。她們紅著眼睛,向幾乎沒有再戰之力的薰卓、華雄等人撲去。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人影從皇城中飛出。

    來人的年紀也就是三十多歲,不到四十的樣子。額下三縷黑鬚。身穿一件黑色的文士衫,手執三尺青鋒劍。這人的動作非常怪異。步履的頻率並不快,但是卻在眨眼間就登上了城頭。青鋒劍吞吐一抹抹毫光,看似隨意無比。但每一劍,都會奪走一個黃巾戰士的性命。乍看,他的劍法很簡單,只是刺、挑、可是威力無窮。

   一具具黃巾力士的屍體被挑飛出去。

   董卓甚至看不清哪人的動作,不禁目瞪口呆。

   殘存的數十名黃巾力士,在一眨眼就被屠殺的乾乾淨淨。而哪人的身上,居然沒半點血跡。

   「大將軍可無恙?」

   「王先生。您怎麼……皇上呢?」

   「禁軍已經被全部看押,右羽軍也已經從北宮門外進入皇城,皇上如今已經被保護起來。聽說南宮廝殺慘烈,皇上命越前來保護大將軍。

   是的,結束了!

   南宮門外,暴民們已經停止了抵抗。

   不管他們在如何抵抗,也不是羽林軍的對手。

   在壯漢被殺不就後,所有的太平教徒,放下了武器,被雨林軍團團圍困在宮門之外。

   遠處。有無數雨林軍趕來。登上了城頭。

「大將軍,看樣子都已經結束了….越先行告退!」

   哪劍客拂袖而去。飄然末入皇宮之中。董卓看著哪人的背影。扶著城垛站起來。

   「大將軍,剛才哪是何人?」

   「哪是皇子辨地劍術老師,人稱大劍師。名叫王越。此人性情辜噢,建樹絕倫…..當初曾答應過為教導辨三年劍術。如今快到三年了。仲潁。你可別想著招攬此人,就連我也招攬不得。這個人,天生是為劍而生。除了劍術,沒有任何事可以吸引她。」

   董卓很敬慕的說:「大將軍,此乃國士。」

   何進看著城外的太平教徒,呵呵的笑了起來,「仲潁,過了今夜,你我皆為國士。」

   中平元年正月二十五。太平道大賢良師登壇高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張角在鉅鹿言與教眾:「今漢運將終。大聲人出。汝等應順天從正,以樂太平。」

   當晚,裹黃金而從張角一同者,足有二三十萬人之多。而幽、兗、青、豫四州響應。從張角者。也有三十多萬人。張角曾訂下三十六渠帥。如今將以死亡者地位一一補上,正式拉開了黃巾之亂的序幕。

   不過,如果熟悉三國歷史的朋友,硬該發現了一些小小地不同。

   在原有的歷史上,除上述五州之後,上有徐、揚、荊三州一同動盪。可是現在,三州只是小有動靜,很快就沒了聲息。北方大地戰事如火如荼,但是長江以南,卻悄然無聲。

   而第二點不同之處,按照原有歷史的發展,黃巾之亂爆發在二月。

   可現在呢,卻提前了近二十天的時間。甚至,在歷史上慘死刑場的馬元義,差一點就帶兵衝進了南宮。如果洛陽之亂成功的話,整個三國的歷史,也將完全改變。

   鉅鹿,火光衝天。

   張角志得意滿,耳聽山乎海嘯地呼號聲,面帶得意的笑容。

   在張角深厚,一個文是打扮的青年握緊了拳頭,牙齒咬的嘎嘣直響。

   「爹、娘……妳們等著,孩兒就要為你們報仇了。等找到了兇手。孩兒定將親手殺了張角,而後自刎在你們的墳前。」

   他抬起頭。看著深邃的夜幕。

   哪雲彩變幻,一張奇醜的面孔出現在了青年的眼中。「醜鬼,我滿伯寧與你誓不兩立!」


………………..

   清晨,洛陽四門緊閉。

   不時有一隊隊羽林軍衝進了一家家高門大戶的宅院,緊跟著雞飛狗跳。喧鬧一片。

   一群群犯人被關押起來,洛陽的牢房在片刻之間爆滿。

   昨夜的喧囂,洛陽人並非不知道。只是他們不清楚。究竟是什麼結果?這洛陽的天,是否變了呢?看著滿街的死屍,膽小的人縮被子裡不敢露頭。膽子大一點的,推開了窗戶的一條縫,可看到哪些殺氣騰騰的羽林軍。立刻又把窗戶關起來。

   我的天啊!這究竟要死多少人?

   文武百官齊聚南宮門外,站在濃稠的血水中。一個個瑟瑟發抖。

   屍體堆積在道路兩邊,看上去很可怕。但更令人噁心的,是你不小心一腳踩出去,說不定就會採到一隻斷手斷臂斷腳。這還是運氣好的。有的兩根腸子從南宮外的樹梢上落下來,正好掛在一明文官頭上。哪文官看到血淋淋的腸子。當時就昏了過去。

   一直到正午,漢帝萱百官上殿。

   官員們一個個小心翼翼的跟隨著走進了金鑾寶殿,強忍著從大殿外飄進來的血腥味。

   可他們又不敢在臉上表露出什麼,因為很少上朝的漢帝,正坐在大殿之上。

   漢帝的臉色很白,白的沒有半點血色。

   可是從他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此刻非常的憤怒。

   在漢帝兩邊,官員們竟然驚奇的看到了一個久違的人。蔡邕。蔡伯喈。居然出現了。

   另一邊,是大將軍何進。

   而在漢帝的身後。張讓幾個人閉幕面無表情地肅立。

   「大將軍。說吧!」

   漢帝的聲音很虛弱。卻有一種沒有任何掩飾的殺意。

   何進躬身,而後大聲道:「今晨獲悉。有太平道妖人張角、張梁、張寶在鉅鹿聚眾造反。青、幽、翼、豫、兗五州皆有反賊響應。太平道至今業有十餘年,反意早已出現。而各地大小官員非但不予呈報,反而與反賊勾連。實乃是罪該萬死!」

   朝堂上,響起一陣嗡嗡聲。

   漢帝雙目為幣,似乎不耐煩的說:「好了。大將軍,把名單唸出來!」

   「喏!」

   何進應了一聲,從袖中取出名單。揚了揚說:「這上面,都是與反賊勾結的官員。」

   名單一出,朝堂上數人臉色大變。

   「中常侍封婿、徐奉,二人業已關押,請皇上發落。」

   漢帝的眼睛懵然睜開,咬牙切齒道:「此二人最不容赦,當車裂之。其九族當誅!」

   也難怪漢帝會有這樣的反應。

   封婿、徐奉。哪可是他信任地人之ㄧ。這些年來,默許二人為非做歹,卻沒想到….

   換做普通人,恐怕也會出離的憤怒。

   何進語氣森冷,照著名單上的名字一一唸出來。有幾個被叫出名字的官員當時就癱在了地上。外面羽林軍立刻上殿,把這些官員拉出了大殿。其結果,可想而知。

   名單整整唸了半個時辰。

   每當何進口中吐出一個名字後,漢帝就會冷冰冰的說一個字。或殺、或剮、或裂、或斬。剮,就是淩遲;裂就是車裂;斬就是腰斬。相對而言,哪殺字倒顯得非常仁慈,不過是砍頭而已…..得了這個字的官員,甚至感恩戴德,高呼萬歲開恩。

   「皇上,名單上共有人名三百七十四人,除從賊者外,洛陽城中大小官員共二百一十六人。請皇上過目。」

   漢帝把名單仍在一旁。「大將軍,如反賊勢大,該如何應對?」

   「皇上。反賊雖勢大,缺都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慮。只需遣一二能征善戰之將,就可以將之消滅。」

   「諸公可有合適人選?」

   何進二話不說,躬身道:「臣有伊人,議郎皇甫嵩,乃將門之子。其曾祖和叔父都做過度遷將軍,對我大漢忠心耿耿。皇甫嵩乃孝廉出身,善於用兵。如今青、豫、兗州戰事紛亂,也正是皇甫嵩為國效力之時。臣院膽保此人,必能平定叛亂」

   語音未落,又有一人站出。恰好是太傅袁隗。


    「臣也願推舉一人。諫義大夫,都亭侯朱,此人也是孝廉出身,曾擔任交州刺史,更平息過交州之亂。公偉才略,不輸皇甫嵩,若二人聯手,則反賊必死無疑。」

  漢帝點頭,「此二人倒是合適人選。既然如此,命皇甫嵩為左中郎將,朱為右中郎將。二人總督青、兗、豫三州戰事……不過尚有幽、翼二州之亂,如何平定?」何進閉嘴,袁隗退了回去。

  他們很清楚,那翼州的黃巾之悍勇,非其他三州可比。自古燕趙多悲歌之士,豪勇之徒多不勝數。如果平定了,還好說。如果失敗了呢?作為舉薦人,可要倒楣了。

  不過,漢帝既然詢問,卻不能不站出來說話。

  袁隗搶先開口道:「皇上,幽州太守劉焉大人乃皇親國戚,忠心無二。此人性情溫和,治理幽州頗有條理。故而幽州之亂,必不足為慮。只是這翼州之亂嘛……」

  這時候,一直沉默寡言的張讓卻開了口。

  「聖上,奴婢有一人,皇上可用之。」

  「哦?阿父有何人選,速速說來,朕聽一聽。」

  漢帝如此稱呼張讓,讓朝堂上的清流神色一暗:看起來,張讓等人的地位依然如故。

  張讓卑謙的說:「皇上難道忘記了?昨夜有一人率先識破反賊的計謀,更浴血南宮,其忠心可鑑啊。再者,此人也是獻上名單地功臣,正可命其平定翼州的動亂。」

  「你是說……河東太守董卓?」

  「正是此人!」

  話音未落,就見一人站出來,「皇上,此人萬萬不可用。董卓雖忠心漢室,可畢竟是良家子出身,更無功名。雖佔據河東太守的位子,可誰知道……平定翼州之人,需謹慎選之。若用人不當,則會造成更大的危險。」

  王允王子師……

  張讓看了對方一眼,心中冷笑一聲,而後道:「既然如此,不知王大人可有人選?」

  「這個……」

  「皇上,奴婢依然推薦董卓!」

  漢帝猶豫了。對張讓,他還是信任地。對董卓,也頗有好感。若非昨夜董卓浴血,他這個皇帝……可清流的意見也不能不聽。董卓雖然忠心,可軍國大事,還需謹慎啊。

  站在王允一邊的人,爭相恐慌的阻止董卓出任平定翼州的主帥。

  何進神色漠然,不言不語。而張讓爭辯了兩句之後,也覺得索然無味,乾脆不說話。

  漢帝這時候發現,蔡邕一直沒有說話。

  連忙開口詢問:「伯喈先生,您可有什麼建議?」

  張讓,深獲皇上信任,得罪不得;黨人,那更是不要去招惹。

  漢帝把這燙手地山芋扔給了蔡邕。倒是讓蔡邕好生為難。猶豫了一下之後,他輕聲道:「仲潁勇武,確實不假,如今平定動亂,正是出力之時,不可以不用。但子師說地也沒有錯,仲潁的身份……老臣倒是有一個人選,不知皇上願意聽否?」

  「伯喈先生儘管說來。「盧植盧子幹,曾與鄭玄老兒師從馬融先生,並著有《尚書章句》等書,文武全才,博古通今。更擔任過廬江太守,後調入雒陽,官拜兵部尚書,乃是最佳人選。」

  「啊……」

  王允等人低呼一聲,怎麼把這個人忘記了?

  張讓聽到盧植地名字,臉色變了變,哼了一聲不再開口。

  漢帝連連點頭,「先生不說,朕險些把子幹忘記了……對了,盧子幹如今何在?為什麼沒有看見他呢?」

  蔡邕看了一眼張讓,笑道:「皇上忘了嗎?光和元年,盧子幹曾上書《陳八事》。您說他文才出眾,應該去著書立說。後來就把他送到了東觀,編修《漢紀》了。」

  這件事,漢帝還真的不記得了!

  隱約記得有《陳八事》這部奏章,可內容是什麼已經記不清楚。而事實上,把盧植髮往東觀的並非漢帝,而是張讓等人。蔡邕這麼說,也算是給張讓了一個臺階。

  漢帝說:「既然如此,就命盧子幹任北中郎將,平定幽、翼之亂。河東太守董仲潁獻名單有功,封關內侯,仍擔任河東太守……恩,命他立刻回河東調集兵馬,督幽州戰事,協助盧子幹平定叛亂。」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12:49 A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3-7-31 08:58 PM 編輯

八十七章 以漢之名(一)

    洛水滔滔東流去,混濁的河水打著旋兒一往無前。

    二十名身穿囚衣的犯人,有男有女,被押送到河畔,跪在地上,一個個都是面無表情。

「斬!」

    一名羽林軍將領厲喝,二十個刀斧手手起刀落,二十顆人頭掉進了水中,冒了兩個血泡旋即就不見了蹤跡。無頭的死屍被士兵抬起來堆在了一旁,脖腔裡仍噴著血,和其他的屍體疊摞成一座京觀。血水已經把大地染紅,匯成小溪流入河中。

    那羽林軍的將領也記不清這是第幾波了,從早上到現在,他已經喊得聲音嘶啞。

    而刀斧手,更換了三批,砍頭的鬼頭刀也更了無數把。

    老天啊,這究竟要殺多少人?看著從洛陽方向仍不斷有囚車駛來,將領都已經麻木了。

    昨日,這些死囚裡面,還有他不敢仰視的士大夫、大小姐。

    可一夜之間,昔日的士大夫,就成了無頭的死屍。將領有些受不住空氣裡瀰漫的血腥味,對身邊的副將說︰「你來監斬,我去透口氣。這裡的血腥味實在太重了。」

    那副將苦笑︰「能不重嗎?這已經是第三批了……聽說洛陽城裡還殺了一批,曦陽門到望春門一條街上全都是血。將軍,我在這兒撐一會兒,估計今天是閒不下來。」

    將領點點頭,嘆了口氣。

    這都是何苦呢?日子雖然過的苦,可總還能活下去。

    為什麼偏偏要造反,結果連個完整的屍首都沒法子保住。人啊,有時候真的是愚蠢。

    耳邊傳來副將的聲音︰「把犯人押上來!」

    哭喊聲縈繞耳邊,緊跟著副將一聲果敢的厲喝︰「斬!」

    一切聲音都消失了,只是那血腥味變得更加濃烈。濃烈地讓將領簡直無法呼吸。

    洛陽對岸。董卓立馬凝視。

    華雄,還有幾十個倖存下來的河東士卒面無表情,可從他們的眼中,能看出莫名的憤怒。

    「皇上真的生氣了啊!」

    董卓看著泛著紅色的河水,扭頭笑道︰「文開,別生氣了。我們還活著,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

    「主公。雄只是覺得不值。我們那麼拚命,您險些……可到最後只得到了一個關內侯。可有些人,什麼都沒有做,又是封賞,又是陞官。那盧植有何德何能,竟然要我們去協助他?」

   董卓正色道︰「文開,這話到此為止,你可以在我面前牢騷。可絕不許對外宣揚。」

    華雄點了點頭,「雄明白。」

    「走吧,別看了……今天洛陽會有五千多人喪命。皇上既然要築起京觀來警告世人,那些傢伙一個都別想活。我們出發,估計李儒那邊也準備的差不多了……咱們沒有功名,就去疆場上討功名。老子就不信了,等我平定了幽州之亂,那些士大夫還想怎麼說?」

    一行人縱馬疾馳而去,對岸那副將高亢的聲音在空中迴蕩︰「斬!」

    中平元年正月二十六到二十八。共有兩萬人被殺。除了被俘虜的幾千個太平教徒之外,洛陽城內大小世族共有六家被徹底拔掉,其奴僕家人總和數量,是教徒地兩倍。

    三天下來,從邙山到洛陽的這一路上,一共築起了二十八座京觀,令人觸目驚心。

    洛陽染缸,直到許多年後,人門還能從河水中打撈出一顆顆白森森的骷髏頭。

******

    丹犀那對鋒利的彎角上,滴著鮮血。

    那對牛角本來就帶著暗紅的顏色,可如今看上去,更有一種妖異的感覺。

    沙摩柯揮舞鐵蒺藜骨朵,砸碎了一個黃巾頭目的腦袋。黃而白的粘稠之物,濺地他一臉都是。

    遠處董俷手舞大鎚,在數千名黃巾士兵中來回衝殺。

    象龍帶著萬鈞之力衝擊。剛躲過一劫的黃巾士兵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被撞飛了起來。那骨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人還沒有掉在地上,就已經變成了一具死屍。

    典韋帶著巨魔士,保護龐德公、黃劭等人的安全。

    而八百五溪蠻人更嗷嗷的嚎叫著,各自為戰。這些人並不懂得什麼叫做配合,只是懂得一點點的陣法。可就是這群人,殺法更加兇殘。本就是一群爭強鬥狠之輩,即便是在武陵山中,他們也沒有如此痛快的殺過。各執兵器。殺得黃巾士兵狼狽逃竄。

    從縣城裡,一直殺到了縣城外。

    天已經大亮,董俷猛然勒住了象龍,喘著粗氣抬手喝令︰「停止追擊,停止追擊。」

    沙摩柯渾身是血的騎著牛來到董俷的面前,「二哥,怎麼不殺了?」

    董俷也不回答,撥轉馬頭往縣城裡走,一邊走一邊大聲說︰「三弟,立刻收攏人馬,咱們回城再說。」

    心裡有一百個不願意,可二哥地話還是要聽。

    沙摩柯嘬口一聲長嘯之後,周圍的五溪蠻人也隨即停止了攻擊。

    而此時,縣城裡已經變成了一片狼藉。至少有半數的房舍在燃燒,長街從頭到尾,也到處都是死屍。有黃巾士兵的,有縣衙官軍的,但更多的還是那些無辜百姓。

    縣尉被殺,縣衙已經變成了火海。

    董俷看著昨日還是頗為熱鬧的縣城,如今卻……

    典韋帶著巨魔士,保護著龐德公等人趕過來。

    「主公……」

    董俷抬手制止了典韋,看著龐德公說︰「先生,如今看起來,張角已經造反了!」

    龐德公臉一紅,露出慚愧之色。

    他早先還信誓旦旦的說四十天地時間,可如今從長沙到南陽,不過兩三天而已。

沉吟了一下,龐德公恢復了正常,「俷公子,看起來張角身邊有能人啊。」

    「此話怎講?」

    「名單一失。張角肯定著急。但依照我對他的瞭解。此人刑事頗為謹慎。不到萬不得已,決不會造反。因為他兵馬尚未召集起來,你襲擊青徐二州所造成的影響還沒有消除…他身邊定有高人。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破釜沉舟,提前行動啊。」

    董俷點點頭說︰「俷亦如此認為。只是如今張角已反,我們該如何應對?早先的計劃已經沒有用處了。我們現在要面對的,是已經明目張膽造反的黃巾叛賊。」

    「去宛城,我們先去宛縣!」

    龐德公說︰「宛縣不失,則南陽可保。如果宛縣失守,對於朝廷而言,其害甚巨。與朝廷而言,顏面盡失;於黃巾而言,則會士氣大漲。還可能會影響其他各地。」

    黃劭也點頭說︰「主公,太平道南陽大方是南方大帥張曼成。此人兵法不俗,而且在南陽太平道眾地心中,不弱於張角奸賊。他定然清楚宛縣之重要。而且宛縣如果失守,則豫州黃巾賊就會連成一片,繼而荊、徐、青、兗四州也都會受到波及。」

    「既然如此,我們立刻趕往宛縣!」

    沙摩柯在董俷和龐德公交談地時候,已經趕到了。

    對於龐德公和黃劭所說的害處,他並不在意。也不是非常明白。可有一點,沙摩柯卻聽出來了。只要到了宛縣,肯定還有的仗打。原本有些不高興,也隨即煙消雲散。

    董俷讓龐統坐在他的馬上,對此龐德公倒也沒有反對。

    在他看來,龐統呆在董俷的身邊,也許更加安全。他和黃劭在八名巨魔士的保護下,跟隨董俷三人向縣城外走去。可沒等他們走出縣城。迎面就看見數千百姓攔住了去路。為首一人,是個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年,長得齒白唇紅,非常的漂亮。

    跳下馬,當有七尺六寸身高,身體很結實。

    掌中一桿一丈二尺長短地鑌鐵搠,搠刃還掛著濃稠的血跡。身上地鎖子甲沾著斑斑點點的鮮血,殺氣騰騰,看上去格外的精神。

    董俷勒住象龍,一手攏著韁繩,把小龐統護在臂彎。另一隻手悄然放在了斬馬劍柄上,臉色如水般的沉靜,輕喝一聲︰「大家不要輕舉妄動,這些人似乎不是敵人。」

    沙摩柯本來作勢要催胯下丹犀上前,聽董俷一語立刻勒住韁繩。

    三兄弟中,典韋是老大。不過真正說話算數的。卻是董俷。他催馬上前,沉聲說︰「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擋住我們的去路?莫非爾等要隨那黃巾賊,造反不成嗎?」

    少年在馬上微微欠身,拱手道︰「公子請不要誤會,我等並非是賊人。在下文聘,是本地人。這些都是在下地父老鄉親,和反賊沒有任何關聯。聘的下人剛才聽公子身邊的兩位先生說話,亦覺得很有道理。聘也想為國效力,但這些鄉親父老……」

    沙摩柯忍不住了,「那漢人,你有話就直說,繞來繞去的好不痛快。」

    文聘被沙摩柯打斷了話語,臉上露出不快之色。但很快就恢復正常,拱手道︰「公子,這裡已經無法再居住,反賊如果再來,這些父老鄉親都難逃一死。聘想請公子幫忙,護送鄉親們一同往宛縣去。此地距離宛縣不遠,絕不會耽誤公子的行程。」

    那些百姓,一個個面帶淒苦之色,畏畏縮縮的不敢抬頭。

    可以看得出來,這些人非常的害怕。

    董俷心一軟,剛準備答應下來。卻見龐德公催馬上前喝問道︰「少年人,你說你不是反賊,可有什麼證明?」

    文聘一怔,忙回答說︰「這位先生,聘在宛縣也小有名氣,曾拜在宛縣校尉的門下學習過武藝。若先生懷疑,聘可以先行自縛,等到了宛縣,可請官府來確認。」

    「俷公子,你看……」

    董俷想了想,「看這個人的氣度,不像是反賊,我看答應下來,也沒什麼關係。」

    說著,他對文聘道︰「文家公子,我也不要你自縛其身。只是我們地時間不多,不會在這裡等候。要跟著我們,就立刻出發。如果誰在途中掉了隊,休怪我們不理。」

    文聘感激的回答說︰「公子高義,聘心領之!」

    也許是那些百姓真的被嚇壞了,也顧不得什麼財物。大都只帶著隨身重要的物品,隨董俷等人離開了縣城。這裡距離宛縣大約有五十里左右的路程,依照著董俷等人地速度,最遲也就是在中午就可以抵達宛縣。可一直到傍晚,才看到了宛縣。

    宛縣四門緊閉,城頭上旌旗招展,卻看不見一個人。

    董俷催馬上前正要叫開城門,卻聽到城頭上一聲弓弦響,一支利箭快若閃電般射來。

    挽住了韁繩。董俷用力一提。

    象龍唏溜溜一聲暴嘶,前蹄揚起,以後蹄用力,一個旋身。

    幾乎是在同時,斬馬劍出鞘,狠狠的劈在了利箭之上。鐺的一聲,那利箭被磕飛,可是董俷感覺手臂一陣發麻。心中不由得駭然,好厲害地箭術,這支箭至少是有四石的強弓射出,否則不可能帶如此大的力道。

    抬頭看去,城頭上呼啦啦出現了一排弓箭手。

    為首一名將領,手持一張神臂弓,彎弓搭箭已經對準了董俷。

    「爾等是什麼人?」

    沒等董俷回答,沙摩柯在後面卻怒了。董俷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高,更何況是他結拜的兄長。平白無故的被人射了一箭。對於沙摩柯而言,又豈能忍下這口氣。

    從丹犀身上摘下寶雕弓,厲聲道︰「那漢人,只你會射術嗎?竟然襲擊我二哥,休走,看箭!」

    利箭離弦飛出,破空發出歷嘯。

    城頭上地將領一聲冷笑,抬手迎著沙摩柯地箭就是一箭。

    兩支利箭在空中踫撞。啪的一聲同時落地。將領道︰「那蠻子,箭法不錯,接我一箭。」

    「我怕你不成?」

    沙摩柯二話不說,又是一箭。

    只聽空中叮叮噹噹的響個不停,利箭破空發出的歷嘯聲,箭頭相撞的撞擊聲交織在一起。不管是董俷、典韋,還是城頭上的官軍。那裡見過如此精湛的射術對決。

    忍不住齊聲叫好……

    一壺箭射完,沙摩柯喘著粗氣。

    長這麼大,還沒有過如此和人對射地經歷,那城頭上的將領,比他略高明一籌。

    而城頭上的將領,手臂也有些發酸。

    瞪著沙摩柯看了半晌,而後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這時候文聘催馬上前,在城下拱手說︰「老師,可記得文聘?」

    那將領眯著眼楮看了看,「是仲業嗎?你怎麼在這裡……這些傢伙又是什麼人?」

    「老師……」

    不等文聘說話。董俷卻搶先開口了,「我是河東太守董卓之子董俷,這裡有我父親地關防印信和碟文。」

    說著,董俷把印信和碟文包在了一支箭上,讓沙摩柯射到了城頭上。

    將領接過關防印信和碟文掃了一眼,轉身匆匆離去。文聘卻用奇異的目光看著董俷。

    「你看我做什麼?」

    「唔,沒什麼!」

    文聘倒是真沒想到董俷是官宦子弟,之前如果不是他看到董俷帶人殺退黃巾賊,甚至還把他當成了一個惡人。但這些話說出來,未免就顯得他太過於無禮。於是笑道︰「聘只是沒有想到,公子竟然還是河東太守大人的公子,這一路多有失敬。」

    董俷聳了聳肩膀,也沒有深究。

    此時,城頭上突然燈火通明,先前那將領陪著一個三十左右的文士登上了城樓。

    「那位是董河東的公子?」

    董俷催馬上前道︰「在下就是!」

    就著火光,文士仔細的看了一眼,而後點點頭,對將領說︰「應該沒錯,開城吧。」

    「秦大人,他……」

    「早些時候,褚郡長曾接到了大將軍地信,讓我們幫忙尋找河東太守薰卓之子。具體內容我不是很清楚,反正褚郡長說過,那董大人的兒子形容秉異,應該沒錯。」

    「末將明白!」

    將領應了一聲,對城下喊道︰「開城門!」

    緊閉的城門隆隆的開了一條縫,董俷正要讓百姓先進去,突然從遠處傳來了一陣喊殺聲。

    回頭看去,見漫山遍野的火把,如火龍翻滾一般撲來。

    天色已經晚了,看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馬。只是對方都是騎兵,那鐵蹄踏在大地之上,隆隆作響。城上的文士和將領臉色大變,而城下的董俷等人,也變了臉色。

    百姓們在鐵蹄聲中更是瑟瑟發抖,哭喊著向城門跑去。

    如果他們能有些秩序,情況倒是不會太糟糕。可這功夫,誰還會在意什麼秩序?

    擠成了一團,向城中跑。

    文士臉色一變,暗叫一聲不好。

    這樣下去,等百姓進城,那些反賊也殺過來了。

    「關上城門,關上城門!」

    「大人,不可以啊……如果關上了城門,那些百姓可都活不成了!」

    「漢升,此事不可生婦人之仁。城外不過數千,可城內卻有更多人要活命。如果城門被破,你我生死事小,可這滿城的百姓……傳我命令,立刻關上城門。」

    將領地表情陰晴不定,「大人,請給末將一支人馬,末將願掩護城下百姓入城。」

    「漢升,你這是何苦?」

    文士想要拒絕,可是看這將領的表情堅決,不禁猶豫了。

    在城下,董俷卻撥轉了馬頭,把龐統交給了龐德公,順手從另一匹馬身上摘下雙鎚。

    「俷公子,你這是要幹什麼?」

    「先生大賢,想必那城頭上的官員定然知曉。俷請先生出面,勸說城上官員暫緩關閉城門。我兄弟三人願領兵阻擋反賊……文公子,請你組織百姓,不要慌亂。」

    說完,董俷催馬就衝了出去。

    典韋和沙摩柯二話不說,跟在他的身後。八名巨魔士表情嚴肅,緊緊的跟隨。

    八百五溪蠻人隨之也衝了出去。

    文聘竟呆住了!

    說實話,對於官宦子弟他從沒有什麼好感。只是沒有想到在這種情況下,董俷居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咬著嘴唇,摘下鑌鐵搠。

    「先生,這裡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這些人都是我地鄉親,公子一外人尚能為之搏命,聘豈能袖手旁觀?」

    催胯下馬,向董俷追去。

    龐德公呆愣了片刻,催馬來到城下,雙膝跪地。

    「我是襄陽鹿門山人龐德公,請大人念俷公子赤誠,為這些百姓留一生路,放他們入城吧。」

    說完,他彎腰叩首。

    黃劭默默無語的也在他身後跪下,小龐統眼中閃爍著淚光,匍匐在黃劭身邊。

    城頭上的文士震驚了……

    龐德公?居然是有八顧之一的龐德公。

    他可以無視那些百姓的生死,但卻不能無視龐德公的請求。殊不知,龐德公的一番話,讓城頭上的官軍面露羞愧之色。那將領跪在文士身邊,「大人,我等願死戰,以護百姓入城。」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02:16 PM

本帖最後由 elover911 於 2009-7-12 02:20 PM 編輯

第八十八章 以漢之名(二)

    兩千黃巾力士,這是李大目手中最後的本錢。

    張角在派他總督豫州教務的時候,分給了他三千人馬,其中一千人交給了張丈八。

    可惜張丈八太過於無能,不但讓一千黃巾力士血本無歸,連帶著還讓兩三千精銳被燒死在盤龍谷中,使得李大目也收到了連累。此次起事,俺道理說他至少也應該分到一個督戰的差事,可偏偏張曼成對他不聞不問,連張角也沒給他任何吩咐。

    李大目當然惱火,更多的則是委屈。

    張曼成起兵,只是交代他在潁川地區吸引官軍的注意力。

    朝廷的反應非常快速,先是撲滅了馬元義等在陽地區的力量,更屯兵左右羽林軍在都亭,整點武備,鎮守京師。也就是說,京畿莫要窺視,除非張角能帶兵殺出翼州,李大目手上的兵馬,休想撼動洛陽。

    同時字函谷關至孟津、小平津一線的各處關口,有都尉駐防,使得李大目的迂回空間變得更加狹窄。當然,李大目也不想那種小打小鬧的把戲。如今太平大業正熾,正是他李大目建功立業之時,豈能為他人做嫁衣裳,在個潁川地區繞圈圈?

    張曼成軍令傳達到李大目手中之後,他立刻就把目光集中在了宛縣。

    兩天兩夜,數百里急行。

    終于抵達宛縣。

    李大目此刻說的上是志得意滿,在馬上叫囂︰“黃巾力士,沖進宛城,任爾施為。”

    因趕路已經疲乏不堪的黃巾力士,好像被打了一劑興奮劑。

    眼楮刷的亮了。腰板兒呼的直了,身上一下子有了力氣,嗷嗷的嚎叫著沖向宛城。

    任爾施為?

    這句話就是說,城裏地金銀財寶,城裏的漂亮女人,都歸他們。

    宛縣城外,董俷挽住馬韁。

    這裏的地形呈現出一個並不算太大的坡度,大約有一百四十步的距離,再往前就是一馬平川。

    這坡度雖然不大。可卻極立於馬軍襲擊。

    董俷自信,給他一千巨魔士,他可以輕松擊潰對方的騎軍。

    可惜,他身邊只有八名巨魔士,典韋和沙摩柯對於伏波將軍的鑿穿戰術並不熟悉。

    而那八百名五溪蠻人,也大都是步軍。

    面對無不清人數的黃巾力士,董俷心裏並不是很有底氣。

    從本性上而言,董俷上輩子絕不是一個熱血青年。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十四年。他也沒有改變他的個性。如果他想要進城,並不難。一路殺過去,那些百姓根本不夠看。

    可關鍵在於,他能下得了手嗎?

    董俷可以面對敵人毫不留情,可是面對那些手無寸鐵地平民百姓,他無法下狠心。

    與其徒然等待,不如拼死一戰,至少姿態可以擺高一些。

    深吸一口氣,董俷開口道︰“大哥。三弟,今日我等唯死戰一途。漢室頹廢,可我等大漢子民,卻不能頹廢。太平道是亂臣賊子,我等正應以死報效國家。身後,是數千無辜百姓,前面是一群烏合之眾。俷以大漢之名,願肝腦塗地。與反賊搏命。”

    “好男兒正應如此,今日正是我三兄弟揚威之時!”

    典韋咧開大嘴,摘下大戟,“二弟、三弟,且看大哥我先拔頭籌!”

    二話不說,一馬當先竄出。

    董俷和沙摩柯相視一眼之後,大叫一聲。“哥哥等我,這第一功應該由我來拿下。”

    三人幾乎是不分先後,董俷雖然略落後的一個馬身,但憑借象龍出色的爆發力,很快就和典韋並排疾馳。沙摩柯落後一些,不停的催促坐下丹犀加速。八名巨魔士也沒有絲毫的猶豫,隨後就沖了出去。

    十幾匹戰馬,卻生出了千軍萬馬,一往無前的慘烈氣勢

    董俷把大錘掛在得勝鉤上,雙手從後背抽出投槍。隔著一百步的距離就連發出手。

    每一擲都用盡了全力,投槍破空發出刺耳的銳嘯聲。

    沖在第一排地黃巾力士先沒有想到對手會沖過來,更沒有想到董俷在這麼遠的距離就出手。猝不及防下,兩名騎手被當場洞穿了身子,掉在馬下,隨後被無數只馬蹄踏成了肉醬。

    六十步,董俷已經沖在了最前方。

    十二柄投槍在瞬間耗盡,順勢摘下了雙錘,象龍已經沖入敵軍。

    “殺!”

    董俷發出一聲怒吼,大錘野馬分鬃,兩個騎兵就被砸下了馬。那擂鼓甕金錘施展起來,上下翻飛。涮、拽、掛、砸、架、沖、蓋、馬匹所過之處,端的是劈波斬浪一樣,血肉橫飛。兵器撞擊聲,董俷的咆哮聲,黃巾力士的慘叫和戰馬的悲嘶在剎那間混雜在了一起。

    身後,典韋大戟揮舞,沙摩柯鐵蒺藜骨朵猛砸。

    這三人在人群中是所向無敵,兩千黃巾力士甚至抵擋不住這三人的猛沖,連連躲閃。

    八名巨魔士也在這一路的撕殺中培養出默契,彼此相互配合,都是清一色的斬馬劍,瞬間隨著董俷等人就把黃巾力士地陣型打了一個對穿。

    臉上沾著鮮血,董俷三人在火光的照耀下如同猙獰厲鬼。

    撥轉馬頭再次沖殺過來,此時那八百名五溪蠻人也沖下了緩坡,嚎叫著殺入敵群。

    李大目看到董俷三人的第一眼,竟生出了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他絕對沒有見過這三人,可是卻好像和這三個人中的兩個認識了很多年一樣。

    “醜鬼,還我姪兒命來!”

    李大目大吼一聲,拍馬舞槍沖向了董俷。

    他能有今日的境遇,全都是拜董俷等人所賜。苦苦尋覓,沒想到會在這裏相遇。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李大目也不去管那宛縣如何。

    帶著親信沖向了董俷。大槍在手中撲稜一顫,抖出了三個碗大的槍花,分心就刺。

    要說起來,李大目身披明光甲,和普通黃巾力士身上的袖鎧是完全不同。

    如果是在平時,董俷說不定還會詢問一聲對方地名字。可如今,董俷也已經殺紅了眼,迎著李大目沖過來,也不管他是什麼人。右手大錘一掛,左手錘呼的地就掃了過去。

    李大目的槍鐺的一聲被蕩飛出去,門戶大開。

    “賊人,去死!”

    二馬錯蹬,董俷反手一招犀牛望月,那李大目躲閃不及,匆忙間來了一招甦秦背劍,大槍橫在後背。啪。大錘砸在了槍桿上……如果這一錘砸實在了,李大目必死無疑。可被大槍擋了一下之後,力道也隨之卸去了一部分。繞是如此,這一錘砸的李大目口吐鮮血。

    迎面沙摩柯沖過來,一招橫掃千軍,正打在李大目的肩膀上。

    這傢伙在馬上慘叫一聲,肩胛骨被砸地粉碎,身子一歪就滑下了戰馬。可是他一隻腳還掛在馬鐙裏,被戰馬拖著在地上走。在戰場上也沒有人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戰馬盤旋,那李大目活生生被踩成了一堆爛肉。當戰馬脫離戰場的時候,已經不成人形。

    董俷並不知道,張角的第四個弟子已經死在這裏。

    他也管不了那麼多,在人群中來回的沖殺。身上地盔甲已經沾滿了鮮血,典韋和沙摩柯也被沖散。那八名巨魔士,如今只剩下三人還跟在他的身後。而八百五溪蠻人,此時也在騎兵的沖擊下連連後退。

    全身浴血。董俷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受了傷。

    從沒有這麼硬踫硬的和這麼多對手交鋒,幾個沖刺下來後,象龍已經遍體鱗傷。

    遠處,數十個黃巾力士圍著沙摩柯兇猛的攻擊,典韋坐下的戰馬也已經戰死,腿上還被一桿槍捅了個對穿。可這古之惡來也發了狠勁,根本不管身上地傷口。雙目黃芒閃爍,厲聲的咆哮,如同一頭受傷地老虎一樣仍然兇猛的和敵人撕殺在一起。

    那文聘也加入了戰場,鑌鐵搠上全是鮮血。

    盔也沒了,甲冑上掛著敵人的臟器,臉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疤,從耳根子到了嘴邊。

    本來是一個很俊俏的小夥子,此時和厲鬼相差不多。

    文聘也已經沒了感覺,任憑滿臉鮮血,鐵搠揮擊。帶起了一股股噴湧的血泉。

    可誰都清楚,如果這樣繼續殺下去,董俷他們遲早會被黃巾力士所敗。大家都是憋著最後一股子氣,看誰先頂不住。不過勝利的天平,已經在向黃巾力士偏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宛縣方向傳來了嗚咽的牛角號聲。

    山坡上,出現了一支人馬。為首之人正是之前在城上和沙摩柯對射的將領。

    他手中拎著一把象鼻子古月大刀,刀呈彎月形狀,刀口比普通地大刀要長一些,微微上翹,好像是大象的鼻子卷起來一樣。使這種大刀的人,力量和技巧都要求很高,因為每一刀劈出都會帶著一股子迴旋的力量,可以把細小的傷口撕開成致命的傷。

    在他身後,大約有一千人,其中三百人是騎兵。

    大刀在空中一舉,那將領嘶聲吼叫︰“兒郎們,我等堂堂大漢子民,莫要連蠻人都比不上。隨我殺,殺死反賊!”

    胯下是一匹罕見的黃驃馬,速度奇快。

    那將領從山坡上沖下來,象鼻子古月刀攔腰掃過去,帶著一股強猛的迴旋力道,殺入了敵群。那桿大刀,絲毫不比董俷卻抖擻精神,大錘一抖,嘩啦一聲鎖鏈從錘體之中抖出。

    “殺!”

    一聲厲喝,擂鼓甕金錘變成了要命的流星錘。近百斤的錘頭被帶飛起來,橫掃就是一大片死屍墜地。

    “大哥,我來幫你!”

    大錘流星趕月,砸碎了正要偷襲典韋的黃巾賊腦袋。

    董俷拖錘沖過去,另一隻大錘也松開了鎖鏈,呼的就輪出去。


××××××

    火光照耀在戰場上,數千名官軍簇擁著一個文士出現在山坡上。

    戰鬥已經結束,戰場上遍地死屍,無主地戰馬在戰場徘徊,不停的發出哀鳴。

    董俷坐在血紅色的泥漿中,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這一場撕殺對他而言,是從未有過的艱險。

    象龍圍著董俷打轉,一瘸一拐,顯然是受了傷。

    董俷輕輕拍了拍它伸過來的臉,咬著牙起身,把大錘收好,然後走到了典韋和沙摩柯的身旁。

    這兩個人,也都是筋疲力盡,看到董俷過來,動也不想動。

    “大哥,三弟……都沒事吧。”

    沙摩柯咧開大嘴笑道︰“哥哥,真是痛快……我在武陵山裏,從沒有像這次殺的痛快。”

    “丹犀怎麼樣了?”

    “受了點傷,不過它皮糙肉厚的,沒事。”

    典韋拄著大戟起身,抹去了臉上的血水,“娘地,這些黃巾賊可是比以前那些凶很多啊。”

    “沒錯,還都是騎軍!”

    董俷面帶憂慮之色道︰“只是不知道這股黃巾賊是前鋒還是流寇。我擔心,之後的戰鬥會變得更加凶險。”

    “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填,了不起我再像今天這麼殺一場!”

    沙摩柯說完這句話,看著遠處正在集結的五溪蠻人,輕聲道︰“哥哥,我的同族,死了快三百人。”

    一句話,說的眾人心頭沉甸甸。

    而山丘上那文士,看到戰場上的慘狀,心頭無比的沉重。

    他在馬上喃喃自語,“難道漢室江山竟衰敗到如此地步?一群反賊,居然會有這般兇猛的戰力……只怕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好過啊!”

    想到這兒,他嘆了口氣,催馬來到了董俷的面前。

    跳下馬,拱手行禮,“在下秦頡,是朝廷剛任命的南陽太守。今日多虧了俷公子出力,否則……請受在下一拜。”

    “啊,太守大人,俷一介白身,怎受得起您這樣的大禮?”

    秦頡正色道︰“俷公子,若不是你,頡今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治下子民慘遭殺戮。這一拜,是以那些百姓之名拜你,以大漢南陽太守之名,感謝你今日之所為。”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02:21 PM

本帖最後由 elover911 於 2009-7-12 02:22 PM 編輯

第八十九章 絞肉機(一)

    黃巾力士幾乎全部陣亡,活下來的人,也被收拾戰場的說的砍下腦袋。

    而己方的傷亡也很慘重。

    如果算上後來官軍的加入,董俷一方的死亡人數在八百之上,受傷者更不計其數。

    有不少人是在打掃戰場時被黃巾力士垂死反擊而造成的傷害。

    秦頡咬牙切齒的下令,不留一個活口。就算是已經斷了氣,也要先砍兩刀再說。

    聽上去也許不太人道,可董俷卻清楚,秦頡這是恨極了!

    不過,看著那些傷員被抬起來時痛苦的樣子,董俷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主意。讓人找來了一些馬鞍皮帶,紮在兩根木頭上,於是就有了世界上最早的簡易擔架。

    這樣一來,傷員在搬動時的痛苦就減輕了很多。而打掃戰場的士兵,似乎也輕松了不少。

    對此,秦頡再次表示感謝。

    但董俷卻感到很奇怪,因為秦身後的那員將領,一直再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

    那目光中表露出的情感很復雜,似乎是想要對他說點什麼。

    可也許是因為秦頡在,那將領不好開口。而董俷呢,也不好過去和那個人寒暄。

    文聘是被人抬著從董俷的面前經過,遍體鱗傷不說,臉上那道傷口更破壞了他原來給人的那種儒雅風度,看上去非常醜陋。如果不是文聘開口,董俷甚至認不出來了。

    “俷公子,聘代那些活命的鄉親,謝謝你!”

    文聘的聲音很小很虛弱,董俷差點沒聽清楚。從那雙眼楮裏,董俷看到一層死氣。

    走過去,握住了文聘的手。“文公子,好好休養,咱們來日方長呢。”

    說完,董俷揮手讓士兵抬著文聘進了宛縣。

    他皺著眉,沉思片刻突然道︰“大哥,麻煩你讓馬真來一下!”

    馬真是醫聖的學生,醫術也不會太差。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好郎中就顯得很重要。

    以後是不是應該成立一個醫療部隊呢?

    董俷撓著頭,突然又笑了。這邊還不知道能否活下去呢。就要去想著活命的事情。

    馬真跑過來,“主公,有什麼吩咐?”

    “中行,請你幫個忙,組織一些人設法救救那些傷員。這些人如果能活下來,必然是不可多得地力量……恩,我這就去找秦太守。你也過來,我正好向他說明情況。”

    本以為馬真會立刻答應。可沒想到,他卻猶豫了。

    “主公,真所學大都是以內傷為主,可那些士兵卻都是外傷,真恐怕做不來啊。”

    “啊……”

    董俷不禁頭疼起來。光記得馬真是郎中,卻忘記了術有專攻的說法。

    想了想,他無可奈何的說︰“中行,人命大於天,能救多少就盡力而為吧。如果實在不行。那也是老天註定的事情。你好歹學過醫術,總強過我這種門外漢吧。”

    馬真笑了,點頭說︰“既然主公這麼吩咐,真盡力而為吧。”

    原來是個內科大夫,看起來以後還要找個外科才行。董俷一邊走,一邊暗自思忖。

    把他的想法告訴了秦頡,秦頡倒是很好奇。

    “俷公子,頡有一事不明。那些士兵。真的有必要專門讓郎中來看護嗎?”

    董俷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大人,俷生於涼州,常年與羌人打交道。羌人中有一句俗話,沒有殺過人的勇士就不是真正的勇士。那些人是從死人堆裏活下來地,對於戰場已經渡過了恐懼階段,如果能好起來再上戰場,其戰鬥力會有驚人的提升。”

    秦扭頭問道︰“漢升。是這樣嗎?”

    那站在秦身後的將領忙躬身回答︰“大人,這個我也不知道,但俷公子說的有道理。我宛縣官軍,長年沒有經歷過戰陣。故而在剛才的那種情況下,居然還有四五百人喪命,甚至比不上那些蠻人。我想,這裏面應該就有俷公子說過的原因。”

    秦頡對於這些,還真的是不太明白。

    不過看得出他非常信任那將領,當下就答應了董俷的要求。

    “俷公子,我這裏還要清理戰場。讓漢升和你一起去安排吧,他可是真正地宛縣人。”

    董俷連忙說︰“那就多謝將軍了!”

    “小小校尉,怎擔得起將軍二字?俷公子實在客氣。我叫黃忠,字漢升……請隨我來。”

    黃忠,黃忠……

    這是未來的蜀國五虎上將之一啊。

    董俷暗吃一驚,不由得仔細打量這位傳說中的年七十尚能食鬥糧的五虎上將。

    黃忠的相貌,很普通。

    是的,非常普通。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鼻直口方。

    眉宇間,有一股英氣。年紀大約在三十上下,生的是孔武有力。身高八尺三寸,走起路來,始終挺著腰板,腳下生風。站如松,坐如鐘,這黃忠的身上,透著一股子未來軍人的氣概。

    這就是黃忠?

    董俷帶著馬真,雖黃忠進了宛縣城門。

    迎面有龐德公和黃劭走過來,看到董俷沒事,兩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我大哥和三弟怎麼樣了?都安頓好了嗎?”

    黃劭說︰“主公放心,大爺和三爺都被安排在宛城縣衙內,秦太守派了專人伺候。剛才馬真也給他們看過傷勢了,問題不是太大。大爺腿上雖受了傷,可他身板兒結實,這會兒正和三爺在縣衙喝酒呢。哦,倒是那個文聘文公子地情況有點嚴重。”

    黃忠身子一顫,“可有郎中看過嗎?”



“看過了,只是沒什麼起色,死氣沉沉的。”

    董俷馬上開口︰“中行,你立刻和老黃去縣衙,先去查看一下那位文公子的情況。”

    “喏!”

    馬真隨著黃劭離開,董俷剛要勸慰黃忠兩句,從龐德公身後竄出一個小孩,一下子就抱住了董俷。是小龐統……這孩子很粘人,特別是對董俷,更是粘的要命。

    董俷想要抱起龐統,可想到身上都是血污,忙說︰“小阿醜,莫抱著我。我身上都是血,髒了你的衣服。”

    小龐統卻不撒手,“大阿醜,你沒事吧!”

    “我沒事……”

    看盔甲上的血污已經髒了龐統的衣服,龐德公在旁邊很無奈的苦笑,董俷乾脆把他抱了起來。

    “大阿醜,你真厲害……將來我也要學武,和你一樣厲害。”

    薰俷嚇了一跳,未來地鳳雛先生,可別因為我的出現,棄文學武了。連忙笑道︰“小阿醜聽話,你應該好好跟著你叔叔去學習,而不是和大阿醜一樣,只有一身的蠻力。你也看到了,大阿醜的武藝雖然不錯,可卻擋不住對方的人多。你若將來想幫大阿醜的話,就把你叔叔身上的本事都學會。那可是萬人敵,比我強多了。”

    “真地嗎?”

    “當然是真的……”

    “那我一定好好跟叔叔學,將來幫助大阿醜!”

    龐德公在一旁表情復雜,久久不說話。

    黃忠倒是在旁邊笑。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個醜陋的男人,在戰場上好似凶神惡煞一樣,可這時候,真的好像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他現在的樣子,更像是龐統的哥哥。

    “龐先生,您受驚了!”

    龐德公苦笑一聲,“俷公子哪里話,倒是你為了百姓而捨命和反賊相搏,龐某是佩服的緊啊。當初君貢和我說公子高義的時候,我還不信。可現在,龐某卻服了。”

    董俷哈哈大笑,“先生,俷不過是生了一身的蠻勁兒,一時蠻性發作,哪有你說地這麼好?不過,對決沙場,殺人奪命的事情俷來做;運籌帷幄,保宛縣平安,卻要依靠龐先生出手了。俷有種預感,只怕真正的戰事,到現在還沒有開始呢。”

    龐德公點點頭,“我也是這樣的感覺。”

    看了看董俷,又看了看黃忠,龐德公道︰“俷公子,你看樣子還有事情要做。不如我先回縣衙,找老黃商量接下來的對策。一會兒你忙完了,可以去縣衙來找我。”

    “恭敬不如從命!”

    董俷送走了龐德公,吐了一口濁氣。抱著龐統,對黃忠無奈的笑了笑。

    “黃將軍,我們還是去辦正事吧。”

    “也好!”黃忠一邊走一邊介紹道︰“宛縣中的各種物資和人員調備,都是有蒯先生負責。蒯先生出身荊襄大族,和秦大人是知交好友,如今擔任著宛縣長史之職。”

    “唔,那蒯先生是什麼人?”

    黃忠卻突然停住了腳步,用復雜的目光看著董俷。

    “黃將軍,您這是怎麼了?”

    黃忠說︰“俷公子,忠有一問,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董俷奇怪的說︰“將軍但問無妨,只要我能回答,定會直言相告。”

    黃忠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俷公子,黃忠想知道,您和伏波將軍一家可有關聯?”
作者: elover911    時間: 2009-7-12 02:25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3-7-31 08:59 PM 編輯

第九十章 絞肉機(二)

    董俷警惕的看著黃忠,想要從他的眼中看出些什麼。

    只是黃忠的雙眸卻顯得格外深幽,無法弄清楚他的真實想法。董俷很吃驚,這也是自他遊歷以來,第一次有人詢問他和伏波將軍的關係。說實話嗎?董俷還不知道黃忠的意圖。可黃忠也算是他頗為崇拜的一個人,又不好意思用瞎話欺騙對方。

    黃忠突然一笑︰「如果俷公子不好說的話,那就算了!」

    他說罷,轉身向庫府走去。董俷跟在黃忠身後走了幾步,最終還是下定決心,繼續隱瞞。

    蒯先生名良,字子柔,是荊州南郡延中廬人,長得相貌堂堂,儀表不凡。



董俷在看到蒯良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蒯良,這個人好像在評書裡出現過,是後來劉表的手下。他有個哥哥還是弟弟,都在效力於劉表,可惜做過什麼事情是不記得了,只記得這兄弟二人對大耳朵很不感冒。

    荊州劉表……

    董俷在離開蒯良辦公房間的時候,猛然拍手,大叫一聲︰「我想起來了!」

    這房間裡的人不少,戰事方歇,正有各方事物需要處理,宛縣大小官員進進出出。

    董俷這麼一喊,卻把蒯良等人都嚇了一跳。

    黃忠連忙推了董俷一把,「俷公子,請注意儀態。蒯先生辦公的時候,不喜喧鬧。」

    董俷扭頭看,見蒯良果然是面帶陰沉之色。

    連忙向蒯良道歉說︰「先生恕罪。俷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情。一時有些失態,請見諒。」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

    蒯良也是性情高傲之人,曾就學於水鏡山莊,在荊州小有名氣。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董俷這種面目醜陋,舉止甚至有些粗魯的赳赳武夫。如果不是黃忠親自陪同,蒯良是理都不會理睬董俷。哪怕董俷是大將軍何進的親戚。他也一樣是看不起的。

    但既然人家已經道歉,蒯良也不好再說什麼。

    陰沉著臉說:「事情已經辦完,就速速出去,不要在這裡妨礙我做事。」

    「蒯先生莫怪,莫怪!」

    黃忠拉著董俷匆匆離開庫府後,長出一口氣道:「俷公子,和這些士人打交道,一定要處處小心。士人的規矩多,不似咱們這些人。彼此間無需太在意。以後要注意。」

    董俷連忙點頭,拱手道:「謹記黃大哥的教誨。」

    在這亂世中,有時候必須要學的圓滑一些。雖然董俷並不喜歡這樣做人。可也不得不入鄉隨俗。看黃忠不見怪,乾脆從黃將軍變成了黃大哥,而黃忠也只是一笑,並沒有拒絕董俷這個很怪異的稱呼。

    兩人朝縣衙走去。在經過一座大宅院的時候,黃忠突然挽住了韁繩。

    「俷公子,宛縣比不得洛陽,可是卻比河東要複雜多。你要小心,這家宅院的主人絕不可以得罪,否則就算是你的父親。一樣也保不住你。」

    董俷一怔,抬頭看去見朱漆大門緊閉,府門橫匾上寫著何府二字,立刻明白了。

    「是大將軍的家?」

    黃忠繼續催馬而行,壓低聲音說:「大將軍的家人雖然大都已經搬去了洛陽,但是還保留著在本的祖業。而且大將軍的父親,何老太公不喜歡在洛陽居住,所以……大將軍是個孝子。這在宛縣眾人皆知。你且要小心,何老太公的脾氣很古怪。」

    董俷說:「俷記下了。」

    又走了一會兒,董俷突然詢問:「黃大哥可曾成家?」

    「哦,早已成家。」黃忠提起自己的家,似乎非常開心:「本來過幾天就是犬子週歲的日子,原本想操辦一下。呵呵,不過現在看起來,卻是有些不太可能了……哦,我家就在前面的街口轉彎處。俷公子如果有閒情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兩個人說著閒話。不知不覺就到了縣衙門口。

    黃忠拱手道:「俷公子,忠還要帶人巡視,就不陪你了。今日搏殺,想必也已經疲憊了,好好休息一下。接下來的戰事,恐怕會很艱苦,正需要俷公子的幫助。」

    黃忠打馬離去,董俷在縣衙的臺階上目送黃忠走遠,這才轉身進了縣衙。

    縣衙的面積很大,有一個足球場大小空曠後院,是一個演武場。秦頡不喜歡練武,可是卻不代表他的家人不喜歡練武。據家人說這演武場本來是打算給秦頡的弟弟準備,如今天下大亂,估計秦頡的弟弟也不會再來了,故而就讓五溪蠻人居住。

    董俷先是去看了一下典韋和沙摩柯,結果這兩個人都已經喝的酪酊大醉,倒在榻上打呼嚕。又去看望了一下龐德公,把已經睡著的龐統放在榻上,蓋上了毯子,這才回房間裡坐下。

    很累……

    董俷從沒有像今天這麼疲憊過。

    他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雖然他有著成年人體魄,可準確的說,他還是個十四歲的孩子。

    體質並不適合這種大規模的拚殺,每次使用馬援留下來的那一套運氣之術,雖然能夠暫時恢復精力,可過後總會有一種莫名的疲倦。而且從去年第一場大雪開始,他帶著人從豫州殺到青州,從青州殺到徐州,轉戰幾千里,實在太累了。

    原以為能在宛縣稍稍的休整一下,可現在看起來,這似乎又成了一個幻想。

    大戰即將開始,就如同黃忠所說的那樣,以後會更加艱苦,更加兇險。

    唯一的不同,就是自己不再是孤軍作戰。在不知不覺中,身邊已經聚集了人手。

    想當初,三國演義裡劉備起家,也不過是靠著關張二人。

    自己至少要比劉備強很多,除了典韋和沙摩柯之外,還有黃劭、馬真兩個幫手。

    夜已經很深了……

    董俷把盔甲卸下來,靠在榻上沉沉的睡去。

    臨洮,他夢到了臨洮,夢到了董家牧場,夢到了奶奶、綠兒還有裴元紹等人。

    巨魔士已經訓練完畢,自己帶著巨魔士縱橫西北。抓到了韓遂,砍下了他的腦袋。

    這,真是一個美妙的夢!

    ******

    與此同時,距離宛縣百里之外西鄂精山下的縣城火光衝天,喊殺聲一片。

    張曼成手挽馬韁繩,看著四下逃竄的官軍,冷笑不停。在他身後,站立著十幾個小渠帥,為首的是一個青年。赫然是早先奉命南下的褚燕,表情平靜的看著前方。

    自二十五日夜,張曼成命南方大小渠帥先是在汝南集結。而後一路殺向南陽,可說得上是勢如破竹。一日之間連下三城,官軍是望黃巾大旗而逃,根本沒有抵抗。

    再向前,就是宛縣了!

    張曼成笑道:「飛燕。此次如果能打下宛縣,就可以在豫州對洛陽、潁川區形成包圍格局。到時候天公將軍兵出翼州,我們兩下合擊,則大漢狗皇帝必死。」

    褚燕卻顯得並不是很開心。

    造反時間提前,使得各糧草、兵馬尚未準備妥當。

    雖然說官軍目前是節節敗退,可褚燕卻很清楚。他們至今還沒有對陣真正大漢精銳。

    各郡兵的不堪一擊,似乎讓張曼成生了輕視之心。

    褚燕憂心忡忡,可又無法勸阻。早先在九江苦等了數十天,都沒有發現董俷的蹤跡。

    待接到張曼成的通知時,褚燕想要激起荊、揚兩的民變,可很快就發現,這裡的百姓,或者說荊、揚兩的世族膽子一下子大了起來。早先曾加入太平道的世族子弟,如今連人影都看不見。江東各地,世族門閥力量遠大於北方各的世族。

    如果無法策動他們,荊、揚之就掀不起浪花。

    褚燕很敏銳的發現這兩情況已經失去了控制,果斷帶領手下,從荊州撤離。

    可這樣一來,等於天公將軍交給他的兩個任務都沒有完成。

    在太平道中的位,也隨之減弱了許多。如果不是看他還是張牛角的義子,張曼成說不定連褚燕現在這個小渠帥頭領的位也不承認,又怎麼可能聽取他意見?

    宛縣如果不能攻陷……

    褚燕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上前說:「大帥,宛縣自古是南陽重。城高牆後,更有精兵駐紮。我們現在對宛縣用兵,萬一久攻不下,而官軍從孟津出兵,直插潁川,可就很容易令我們造成兩面夾擊的局面啊……大帥,此事不可不防。」

    張曼成聞聽一怔,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說:「飛燕說的有道理。」

    旋即笑道:「不過飛燕放心,我已命令李大目等人在潁川對官軍襲擾,至少能拖住官軍一兩個月的時間。同時,我命彭脫、韓忠等人從陳國、陽翟各向潁川進發,五六萬人馬,至少可以為我們爭取到半年的時間。如果半年內不能破宛,那我們就等死吧。」

    言下之意,半年內絕對可以攻破宛縣。

    作為一直跟隨張曼成趙弘、孫夏等渠帥立刻拍起了張曼成的馬屁。褚燕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邊上看著,心裡更加的憂慮。張叔叔變了,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就在這時候,一探馬從遠處疾馳而來。

    「大帥,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張曼成一皺眉:「什麼事不好了?速速報來!」

    「傍晚時分,宛縣城外發生了一場激戰,宛縣官軍和我部一支人馬血戰一個時辰,我部全軍覆沒……卑下暗中打探,發現那支人馬,那支人馬竟然是……」

    探馬吞吞吐吐,讓張曼成頓時勃然大怒。

    「是那支人馬?說!」

    「好像是錐陽尊使李大目手下的兩千黃巾力士!」

    「什麼?」

    張曼成聞聽這個消息,不由得嚇了一跳。按照計畫,李大目應該帶人從錐陽直撲潁川,怎麼會……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憂慮。

    宛縣的官軍,戰鬥力會這麼強悍嗎?李大目手下的黃巾力士不論裝備武器,都是出類拔萃。而且是天公將軍從幽州之調撥過來的精銳,曾多次和外族人交手。

    這麼精銳的兩千人,居然全軍覆沒?

    張曼成身後的渠帥都閉上了嘴巴,沒有了先前的樂觀表情。

    褚燕忍不住開口詢問:「宛縣方面共出動了多少人馬?是步軍還是騎軍?一一報來。」

    「啟稟渠帥。宛縣剛開始的時候,出動了不足千人的步軍,足足鏖戰了半個多時辰。卑下看那些人模樣,似乎大都是於南方的蠻人……後來又有一將帶領一千官軍出戰,騎軍僅有數百人,大部分還是官軍,可戰鬥力顯然比不得蠻人。」

    褚燕吃驚的問道:「蠻人?你沒有看錯?」

    「雖然他們是官軍的打扮,可小人能看得出來,那絕對是蠻人。武陵山一帶蠻人。」

    張曼成突然問道:「五溪蠻人嗎?他們怎麼會在宛縣,而且和官軍混在一起?」

    「大帥,說起這件事。末將倒是有一件事要稟報。」

    「今日我曾遇到幾個從文家鎮敗下來的教眾,說昨夜他們在安家鎮襲擊時候,遭遇到了官軍的反擊。其中一個人似乎提到那些官軍好像不太一樣,其中一個還騎著牛。特別的顯眼。另外兩個軍官,也都是生面目醜陋猙獰。只是當時末將急於和大帥匯合,對此也沒有太在意……如今想想,可能是一夥人。」

    「為什麼不早說!」

    張曼成正要發怒,突然看到褚燕的嘴角微微上翹,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心裡很惱火:褚燕啊褚燕。你從荊州灰溜溜過來,是我收留了你。這時候,你居然看我笑話?

    「飛燕,你在想什麼?」

    「啊……大帥,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兩個面目醜陋的軍官,會不會是我要找的人呢?我曾遍搜荊襄各地,都沒有找到他們的線索。如今想來,如果他們是去了武陵山。那我們的耳目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那裡是五溪蠻盤,沒有我們的人。」

    張曼成皺著眉說:「飛燕,如今天公將軍既然已經舉事,一兩個小毛賊不足掛齒。只是……李大目一死,我們在潁川區就失去了牽制官軍的力量。飛燕,你素來多謀,武藝也不錯。我想讓你領一支人馬,前往潁川,以牽制官軍,你可願意?」

    褚燕一怔。發現張曼成的臉色不太好。

    心裡立刻醒悟過來,只怕是張叔叔對我生了誤會吧。

    也罷。在這裡難有我施展拳腳的機會。張叔叔越來越剛復自用,周圍都是一群小人。

    與其這樣,我倒不如在外面逍遙自在。

    一來省了張叔叔的戒心,二來也可以為他幫一些忙。反正張叔叔說也不錯,如果內拿不下宛縣,大家乾脆綁在一起跳淯水算了!

    褚燕想到這裡,立刻躬身道:「飛燕聽從大帥的調遣。」

    「既然這樣,我命你帶一萬人馬,你為主將……波才!」

    張曼成大喝一聲,一名渠帥應聲站出來:「大帥,可有吩咐?」

    「波才你為副將,率本部人馬,協同飛燕前往潁川。待彭脫、韓忠抵達後,你四人兵合一處,阻擋官軍向南陽前進。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手段,使什麼辦法,宛縣未攻破之前,你們絕不許放一個官軍過來,聽明白了沒有?」

    褚燕和波才同時應命。

    可在心裡,褚燕卻暗自苦笑不停。

    張叔叔看起來是惱我極了,讓我當主帥,卻讓我指揮波才的人,又讓波才當副將?

    這我哪能指揮的動啊!

    打贏了,那是波才的功勞;打輸了,就是我的責任。

    不行,要設法找機會回翼州。在義父的手下,絕不會是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

    褚燕心裡拿定了主意,倒是也沒有再說什麼。波才是張曼成手下頗有才能將領,用兵不俗,只是有時候個性過於憨直。

    有些時候啊,人就是這樣,想的太多了……

    褚燕把事情想的複雜了,張曼成考慮的卻過於簡單。讓褚燕去潁川,是目前最好的選擇,讓波才配合褚燕,也是因為波才的性格,絕不會對褚燕使出什麼絆子。

    可他少說了一句,褚燕也少問了一句。

    誤會一旦產生,那可就不容易再化解。張曼成目送二人離去之後,沉思片刻道:「傳我命令,打掃戰場。各部修整半天,明日正午時分出發,後天正午之前我要看見宛縣。」

    「喏!」

    大小渠帥齊刷刷躬身應命,張曼成冷笑一聲:「宛縣?我倒要看看你有多難對付!」
作者: std88173    時間: 2009-7-20 03:13 PM

第九十一章 絞肉機(三)

    四更,天還沒有亮,董俷就醒了。

    赤著上身,披著一件袍子走到院落裏,呼吸清晨第一口氣新鮮的空氣,開始練習五禽戲。動作非常的緩慢,卻又如行雲流水般的流暢。極端的視覺差異,很容易產生出錯覺。如果有人在旁邊觀看,就會發現董俷的皮膚忽而凹進體內,忽而凸出體外,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身體中走動一樣,帶動著全身的氣血加速運轉。

    嘎嘣,嘎嘣……

    骨節極有韻律的輕響不斷,汗水從毛孔下滲透出來,密密麻麻的掛了董俷一身。

    而董俷似乎沒有感覺,依然慢慢的迴圈做著五禽戲那簡單的動作。

    那些汗珠裏面,帶著淡淡的血絲。


******

    呼,董俷長出一口氣,收勢站好。

    天已經亮了,他對著朝陽深吸淺呼,把呼吸調整到了最佳的一個頻率,精神頓時大好。

    這五禽戲果然不愧是流傳千古的養生之術。

    董俷有時候就在想,這麼高明的養生術,為什麼卻漸漸的失傳了呢?

    未來的國人,喜歡跆拳道那種娘們似的東西,卻偏偏忘記了,武術是起源於中國。

    對了,不曉得華佗有沒有研究出五禽戲。

    如果這一次能活著回去,倒要讓人去尋找一下華佗的蹤跡。當然,董俷也知道這個人比張機還難找。好歹張機以前是長沙太守,現在雖然辭官不做了,但也是有蹤跡可尋。但華佗就不一樣,遊醫四方,如神龍見首不見尾,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找。

    兩個巨魔士出現在門口。

    一個人手裏端著一個陶盆,裏面盛著清水,手臂上搭著一條毛巾。另一個人則拿著一件錦袍,看到董俷已經停止練功。就走了過來,“公子,先洗一把臉吧。”

    這是僅存下來的兩個巨魔士,當年追隨董俷馳騁西北活下來的三十個人,如今只剩下這兩個人了。都是羌人,曾經是北宮伯的護衛。一個叫做龍騎十二,一個叫狂狼。

    董俷看見他們,心裏突然感到很難受。

    那些隨著他從西北走出來的人啊,還沒有來得及跟著他享福,就死在了戰場上。

    接過面巾,董俷擦去了臉上的汗水。

    龍騎十二輕聲說:“主公,都已經處理好了。那些馬鐙都收回來了,馬掌收不回來。但是秦太守交給了我們,也都已經妥善的處理了。我們現在還有不到三十匹馬。”

    薰俷沒有問龍騎十二是怎麼處理的,把面巾扔進陶盆裏。從狂狼的手中接過了錦袍披上。


“頭髮都留了吧,別弄混了。”


“主公放心,也都弄好了,都在黃先生那裏保留著。”

    長出了一口氣,董俷幽幽地說:“每死一個兄弟,我這心裏……當初從東郡隨我征戰的人,就剩下你們兩個了。十二,清點一下馬匹,從蠻人裏面挑出一些騎術尚可的人來。你們負責教導他們鑿穿戰術。不需要很精通,只要稍微明白了就行。”


“是,我們過一會兒就去安排。”


“另外,挑選出來之後,給我好好訓練他們。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出戰。如果有人敢違抗命令,就直接告訴三爺。恩,這件事我會和他說明。不聽話的人就殺了,安排聽話的人進去。你們這些人,是我手裏最後地一點力量,我要有大用。”

    “喏!”


“秦太守都起來了嗎?”

    龍騎十二搖搖頭,“秦大人他們一夜都沒有睡,在大廳裏商議事情。後來龐先生也過去了,反正我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似乎爭論的很厲害。剛才黃將軍也過來了,本來想來看看您,可是秦大人讓他過去。說是什麼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商量。”

    董俷一怔,連黃忠都被叫去商議事情了嗎?

    為什麼沒有人找我?

    不過再一想,請龐德公,因為人家是荊襄名士,和水鏡先生有深厚交情的人。秦頡也好,蒯良也罷,都是士大夫出身,對龐德公自然會非常的尊敬。至於黃忠嘛,那是秦頡的部下,召喚過去也很正常。至於董俷,也不過是一個良家子太守的兒子。

    秦頡等人未必會把他放在眼裏。

    想開了,也就無所謂了。


“沒有叫老黃過去吧……”


“黃先生沒有去,一個人在房間裏忙碌到下半夜,這會兒還在休息呢。”


“那就好,讓他接著睡吧。跟著我,他也的確是很受罪……十二,你們會不會覺得跟著我太委屈了呢?衝鋒陷陣成了家常便飯,可是卻不能為你們謀一個好出身。”

    狂狼大驚失色,“主公,您這是甚話?我等跟著主公,可不是為了甚好出身。狂狼跟著主公很痛快,能痛快地殺人,痛快的喝酒,痛快的吃肉,比在破羌還要舒服。”

    薰俷哈哈地笑了,“老狼,你放心,將來我一定會給你謀一個更痛快的出身。”


“那就先謝過主公了。”

    董俷換上了衣服,沒有穿那套盔甲,雖然已經被人洗淨了上面的血污。盔甲旁邊,放著十二桿投槍,從戰場上收集回來,還沒有來得及進行清理。

    擂鼓甕金錘放在屋子的角落裏,也沒有清洗。

    董俷從榻上抓起斬馬劍,身上套了一件將做營特地為他打造出來的筩袖鎧。和其他筩袖鎧的製作方法不一樣,用兩層制的牛皮做襯墊,外面金屬環經過細密的處理,穿在身上很方便,不會影響到董俷的行動。這件筩袖鎧,出自于蒲元設計。

    這也是最原始形態地鎖子甲,不過並不是很沉重。

    當然,防禦力相對就弱了一些。

    外面套上錦袍,紮上了束帶,然後把頭髮束了一個簡單的髻,大步走出了房間。

    其實,聽不耐煩這麼長的頭髮。

    只不過身體發膚受之于父母,不可隨便割棄。董俷入鄉隨俗,但十幾年下來還是不習慣。

    走出秦頡為他安排的院落。董俷徑直朝後院的廂房走去。

    秦頡因為是剛上任,家眷還沒有過來。所以後院就暫時讓董俷等人居住,也算是一種禮貌。才走了沒多遠,就看見龐統從演武場方向跑來,兩個家人緊緊跟在後面。

    “大阿醜,大阿醜!”

    距離還有很遠。龐統就叫喊起來。

    這是個粘人的小鼻涕蟲,比諸葛亮還要粘人。

    董俷只好停下了腳步,看著龐統跑過來,蹲下身子把他抱在懷中。


“小阿醜,怎麼起來的這麼早?氣喘吁吁的,跑哪兒去了?來,和大阿醜說說。”


“去演武場了,看那些人練武呢。不過好沒意思。我看了一會兒就不想看了。”


“恩,舞刀弄槍不是小阿醜所擅長,等將來小阿醜學會了本事。連大阿醜都不是你地對手。”


“大阿醜,你現在要去哪兒?”

    董俷說:“去看我大哥他們,順便看看那些傷者。”

    “我和你一起去。”

    兩個家人看到龐統那纏人的樣子,也很無奈的苦笑。不過,挺佩服董俷,至少能讓他們這位精靈古怪的少爺老老實實,這本身就是一種本事。

    董俷笑著答應下來,一手抱著龐統,朝著馬真的住處走去。

    馬真住的不算太遠。但是位置相對而言比較偏僻冷清。主要是他這裏住地都是傷者,需要安靜的環境來進行休息。黃劭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把他安排在這個位置。可偏偏給馬真安排的鄰居不怎麼樣。典韋和沙摩柯兩個純粹的酒鬼,讓馬真也無可奈何。

    這不,還沒有進院子,就聞道了一股酒味。

    董俷走進院子,就見兩個人正在大樹下面坐著,推杯換盞地不亦樂乎。


“二哥。過來喝酒啊!”

    看見董俷進來,沙摩柯大呼小叫,典型是喝多了。

    典韋站起來,剛要行禮,卻被董俷扶住,在他耳邊輕聲道:“哥哥,你們喝酒沒關係,可要注意身體。你們身上都有傷,這麼一大早就喝酒,對身體實在沒好處。”


“沒關係。只是小傷……”



沙摩柯咋呼道:“二哥,看你說的,我和大哥又不是娘們兒,一點皮外傷而已。”


“老三,閉嘴!”

    董俷那雙細長的雙眸一瞪,沙摩柯立刻閉上了嘴巴。

    三人結拜,董俷雖然年紀不是最大,卻是三人中的主心骨。典韋呵呵一笑,“二弟,你莫擔心,哥哥心裏有計較。只是你要多注意身體才是,你操心地事情多啊。”

    董俷不怕典韋和他瞪眼,但是卻擋不住典韋這種服軟。


“好吧,那你們注意點就是。別讓老三再喝了,這傢伙酒量沒有,酒品更是差。”

    典韋笑著點頭答應下來。


“我去看看那文公子,大哥也少喝點吧!”

    “你忙,你忙……”

    典韋連連答應,不過能聽進去多少?董俷還真的是有些懷疑。

    來日方長,還是以後慢慢的勸解吧。記得典韋在三國演義裏,也是因為喝酒而喪了性命。如果不讓他改過來這毛病,遲早會鑄成大錯。董俷心裏盤算著,如何勸說典韋,腳下已經走進了廂房裏,馬真正在給文聘查看傷勢,見董俷來,忙起身。

    放下龐統,董俷詢問道:“文公子地情況如何?”

    馬真搖搖頭,輕聲道:“倒不是什麼致命的傷……只是文公子的腿,可能有麻煩。”

    “啊?”


“被槍同穿了,傷了筋骨。”

    董俷一皺眉,問道:“那結果會怎麼樣?”


“不曉得,不過很可能要瘸了。真醫術不高,愧對主公厚望。這種外傷實不是真所擅長。”


“那可知道有什麼擅長外傷的聖手?”

    馬真想了想,“家師倒是有一個好友,名叫華佗,擅長外傷。只是此人常行蹤不得,故而……而且,就算是找到了,恐怕也來不及了。文公子傷勢一旦穩定下來,就很難在治好。”

    說著,馬真在董俷耳邊輕聲道:“文公子似乎很在意他臉上的傷疤。意志有些消沉。”

    居然還有這種事?

    董俷點點頭,走到了文聘的榻邊,“文公子,可好些了?”

    文聘面無表情的抬起頭,看了一眼董俷,眼皮一耷拉。算是和董俷打了招呼。

    問了好幾句,卻都是董俷自言自語。

    心裏有點不高興。董俷昨天在庫府失態,主要是因為想起了文聘的來歷。此人在三國演義中有過出場,曾經是劉表的大將,後來歸順曹操,深得其中。曾經用計嚇退了孫權。說起來,三國演義中第一個用空城計地,不是孔明。而是這個文聘。

    黃忠……董俷不是沒有想過去招攬,只是估計難度太大。

    黃忠此人性情剛烈,而且也很忠心。這一點從評書演義中也能感覺出來。而且,昨天黃忠突然問了那麼一句,讓董俷的心裏有點沒底兒。所以暫時沒這個打算。

    招攬成功了固然是好事,可如果失敗了,以後就不好再見面了。

    所以,董俷想到了文聘地來歷,故而把目光投注在文聘的身上,想要嘗試著招攬。

    誰知道,這傢伙居然一下子變得意志消沉起來。

    這讓董俷很惱火。

    難不成蝴蝶效應。竟然把一個未來的牛人,生生的效應沒了嗎?

    在一旁勸慰的半晌,文聘毫無反應。

    董俷示意眾人出去,坐在榻旁,沉默了許久之後道:“文公子,我想請你去河東!”

    文聘的眼睛突然一亮,瞪著董俷,臉上似乎多了些生氣。

    但隨即。那變成了早先半死不活地樣子。


“聘已經成了廢人,俷公子要我去河東做什麼?莫非是可憐聘?聘不需要可憐。”

    一聽這話,董俷有點不高興了。


“文公子,你我也曾並肩作戰,俷雖不才,卻不是那種勢利之人。俷觀公子,有大才。豈可因些許小傷而意志消沉?殊不知古人很多都曾身懷殘疾,那孫臏失去雙腿,卻能著兵法巨著,更手刃仇人;司馬遷更受腐刑。何等奇恥大辱卻未曾失志……文公子,你如今只是受了一點小傷,卻是這個樣子。說實話,俷看不起你。”

    文聘怒了,“你懂什麼?孫臏、司馬遷乃世之奇人,聘又怎能和他們相比?聘不過是一個武夫,可這腿卻瘸了,臉也花了,好像妖怪一樣。誰敢用我,誰敢用我?”

    看著文聘張牙舞爪的咆哮,董俷終於確認了一件事情。

    這傢伙的傷並不算重。可想到他那半死不活的模樣,卻感到莫名的憤怒。

    只是一點小傷,至於這樣嗎?

    一把抓住了文聘的衣服領子,把文聘從榻上拖了起來。


“文聘,我看錯你了……你連女人都不如!”


“你說什麼?”

    文聘瞪大了眼睛,怒吼道:“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連女人都不如!”

    董俷指著文聘的鼻子罵道:“不就是臉上劃了一道,你就要死要活的?你他媽地靠著這張臉吃飯嗎?男子漢大丈夫,命可奪,志不可失。你這點傷算什麼?你跟我,跟我來看看……”

    董俷拉著文聘走出了廂房,就見院子裏的人都吃驚地看著他。

    手指典韋,董俷怒道:“我哥哥天生相貌醜陋,被多少人恥笑,你看他,可曾意志消沉?我三弟,是個蠻人,出身雖然低賤,卻也從沒有丟過志氣。我,你再看我……我生下來因為這狗屎地長相被人當成妖怪,差點被人溺死。長這麼多,所有人見到我們,都要叫我們一聲醜鬼,看我們,也都是用異樣的目光來看待。可我們不怨,我們從來不怨。相貌算狗屎,長得再好看,可如果失了志氣,就如狗屎一樣。”

    說著,一把推倒了文聘。

    董俷說:“瘸子怎麼了?你他媽的是馬上將,騎在馬上,難道還擔心殺不得敵人?都是藉口,你說的都是藉口……文聘,我看你別當男人了,從今天開始,穿上女人的衣服去搔首弄姿算了。媽的,董俷雖不是英雄,可自認也是堂堂男子漢,卻沒有見過你這種男人。死了算,不死的話,就穿上女人的衣服,一輩子躲屋裏。”

    這話罵的有些惡毒,院子裏地人臉色都變了。

    小龐統從未見過董俷如此兇狠的模樣,怔怔的看著董俷,一言不發。

    文聘雙眸噴火,雙手不住的顫抖。猛然厲聲吼道:“醜鬼,你能殺我,卻休要辱我!”


“我就是辱你了,怎麼樣?”

    董俷輕蔑一笑,把斬馬劍鐺的扔在了文聘的面前,“是男人,就拿起武器,來殺我啊!大丈夫可殺不可辱。如果你連拿起武器的勇氣都沒有,那連個女人都不如。”
作者: std88173    時間: 2009-7-20 03:13 PM

第九十二章 絞肉機(四)

    董俷的話,如果放在他上輩子的時代裏,也算不了什麼

    可是在這個時代中,女人的地位並不算高,罵文聘連女人都不如,別說文聘受不了,就連旁邊的典韋等人都覺得董俷有點過了。當然,隱隱能猜出董俷的意圖,知道這也是為了文聘好。故而典韋等人雖然覺得過分,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

    這在文聘的眼中,就變成了眾人皆在嘲諷。

    本就是個心氣很高的人,那能受得了這種譏諷。

    文聘曆嘯一聲,一把抓住了斬馬劍,鏘的拔劍出鞘。也不顧腿上的傷,拄劍起身:“醜鬼,你欺人太甚……文聘雖不如你,卻也容不得你這般侮辱,休走,看劍!”

    舉起斬馬劍,向董俷撲去。

    董俷冷哼一聲,錯步閃身讓開。論武功,他和文聘在伯仲間,但勝在他力大無窮。

    加之多年苦練五禽戲,身子也格外的靈活。

    閃過斬馬劍,勾手帶住了文聘的手腕,向外面輕輕一送。這叫四兩撥千斤,其原理本來就是太極拳獨有,或者說後世的太極拳,也是從這拳法要理之中獲益不淺。

    文聘本來是馬上將,對拳術也只是粗通。

    身子一下子騰空,呼的就摔飛了出去,砸在地上砰砰的響。

    很痛!但是文聘又豈能在意身上的這點疼痛。生平從未受過如此屈辱,令他忘記了身上的疼痛,爬起來,抓起斬馬劍再次撲向董俷。其人若瘋虎一般,口中連連咆哮。

    董俷身形輕靈的在劍光中閃動,不時的還冷嘲熱諷,把個文聘氣得暴跳如雷。

    斬馬劍劃出霍霍劍光,帶著破空曆嘯。董俷有點不耐煩,當文聘再次撲過來的時候,腳下使了個絆子。抬手一招霸王卸甲,扣住了文聘的雙肩向外用力的送出去。

    砰,塵煙蕩起。

    文聘被摔得的全身發軟,一時間無法站立。

    董俷冷著臉說:“文聘,你還算有救,至少敢扞衛自己的尊嚴。希望你能保持下去,如果想找我報仇,隨時奉陪。我把話放在這裏,人生的難看不可怕。腿短了一截也不可怕,可怕地是心死了,你也就完了。要想別人尊重自己。先自己尊重自己。”

    頭也不回的走出院落,卻意外的發現秦、黃忠、蒯良和龐德公都在外面站著。

    這時候,龐統跑了出來,抓住董俷的手大聲說:“大阿醜,我明白你的話了。”

    “哦?”


“要別人尊重自己。先要自己尊重自己……你放心,小阿醜再也不會覺得自卑了。”

    龐德公欣喜萬分。

    一直以為,為了這個侄子的心事頭疼不已,卻沒想到此次出來,卻了了最這件事。

    上前一步說:“俷公子,今日龐某亦受教了!”

    董俷連忙還禮說:“先生。俷胡言亂語,擾了先生的清聽。”

    不等龐德公再客氣,黃忠也上前深施一禮說:“俷公子,忠亦要代仲業說聲謝謝。他日仲業如果還能有所成就,都是俷公子今日這番點化的功德啊。”


“黃大哥,你客氣了!”

    董俷向秦頡看去,“大人,是要找我嗎?”


“正是。有軍情要與俷公子商量。”


“既然這樣的話,大人先請。”


“俷公子請!”

    董俷和秦頡最後攜手離去,蒯良看董俷地眼光,顯得也有些不一樣了。龐德公抱起了龐統,和蒯良說:“子柔,我們也趕快過去吧。”


“先生,這俷公子……您是從哪兒找來的人啊!”


“這個嘛……呵呵,其實並非是我先認識他。我在江夏接君貢的時候,偶然聽君貢提起此人,說漢瑜先生也對他地印象不錯。所以我就趕去長沙。這才和他相識。”


“君貢、漢瑜先生?可是八俊之諸葛君貢和徐州陳漢瑜?”


“正是這二人……”龐德公笑著點頭,走了幾步突然又說:“子柔。一會兒態度要注意些。俷公子乃是伯喈先生所認定的學生,你可不要太過於無禮啊。”


“飛白絕倫蔡伯喈?”

    蒯良的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了,跟在龐德公後面自言自語道:“如此說了,良昨日豈不是太失禮了嗎?”

    這時候,黃忠走進了院落。

    先和典韋、沙摩柯等人打了一個招呼,然後走過去扶起了文聘。


“仲業,可好些了?”


“老師……那,那醜鬼如此辱我,我誓殺他!”

    黃忠歎了口氣,知道文聘還沒有明白董俷的這番苦心。人和人的確不同,文聘從出生到現在,可說是一帆風順,沒遇過什麼挫折。而董俷呢,雖然比文聘地年紀小四歲,卻有一種飽經風霜的感覺。也許正是因為童年的不一樣,才讓兩人有此區別吧。

    心裏很感激董俷,卻又不能說破。

    猶豫了一下,黃忠暗自歎息道:俷公子,實在是對不起了!忠只好暫時委屈你一下。


“仲業,你想殺俷公子?憑你現在這消沉的樣子,能嗎?”


“我願再隨老師學習,不殺醜鬼,誓不甘休。”

    典韋和沙摩柯心裏勃然大怒。你黃忠怎麼能這麼做?連我們這種智慧的人都能明白主公的心思,你會不明白?不想辦法解釋也就罷了,明擺著還在雪上加霜嘛。

    沙摩柯忍不住蹦出來吼道:“小白臉,就憑你,也想殺我二哥?老子一隻手就能幹掉你這瘸子。”

    意思是好地,可這話說出來……

    換任何一個人出來,哪怕是典韋站出來說話,都不會說出沙摩柯這番言語。

    可偏偏典韋被馬真拉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黃忠的意思。

    故而站在一旁也不出聲,讓沙摩柯站出來說話。文聘大怒,“醜鬼,我和你拼了!”

    黃忠穩穩的抓住文聘的胳膊,“仲業,你現在還是好好的養傷!”

    說完對沙摩柯道:“醜小子欺人太甚,明知道仲業現在有傷……既然你站出來呈英雄,那就讓某家來領教一下你的手段。讓我看看。俷公子的兄弟是否也是英雄。”

    “老小子,我怕你不成?”

    沙摩柯這輩子就服董俷一個,典韋是大哥,也算半個。

    黃忠其貌不揚,沙摩柯又不知道他的厲害,怎可能會服氣。二話不說沖向了黃忠,卻被黃忠滑步讓過去,一隻手反掌一推,直接把沙摩柯送了出去。摔在牆上。

    換個人,也可能就廢了。

    可沙摩柯皮糙肉厚,馬上就站起來。咧著嘴說:“老頭,有點力氣。剛才我大意了,再來!”

    再來還是一樣,沙摩柯被摔得昏頭轉向。

    文聘在旁邊看著都有些不忍了,“老師。我們離開這裏吧……我不要那醜鬼地人給我治傷。”

    “也好!”

    黃忠從別院外面找來了兩個家人,攙扶著文聘出去,“把仲業送去我的住處吧。”

    目視文聘被送走之後,黃忠這才轉身朝典韋、馬真躬身一禮。


“剛才多有得罪了。仲業少不更事,性情孤高又有些偏激。若是現在說了,反而會辜負了俷公子地好意。剛才……三公子,剛才忠實在是無禮,還請你原諒則個。”

    沙摩柯晃著腦袋說:“原來你這老頭明白啊!”


“三公子天生力大,但似乎對力量的控制技巧並不純熟。若三公子願意,忠倒是有些門道,不知三公子願意學嗎?”

    沙摩柯還沒有明白黃忠的意思,典韋卻已經反應過來。

    在戰場上,典韋見過黃忠的身手;加之剛才又領教了一番。對黃忠的本領已經瞭解。

    這個人的本事,比我大!

    典韋連忙上前,拉了一下沙摩柯,拱手道:“還請將軍不吝賜教。”

    大哥都拱手了,沙摩柯自然也不能閑著。


“老小子,我要學你剛才把我摔出去的本事,你可願意教給我?”

    黃忠大笑起來,“這有何難?正好大人和俷公子他們在商量事情,我們不妨去演武場切磋一下。”

    “甚好,甚好!”

    典韋喜出望外。拉著沙摩柯跟在黃忠的身後,向演武場走去。

    馬真看著轉眼就空蕩蕩地院落。愣了一會兒突然自言自語地笑了起來:“主公,您這是何苦,何苦呢?平白多了一個仇人,這又算是什麼事情啊?真是想不明白。”


******

    在縣衙議事廳中,秦頡請董俷和龐德公坐下。


“俷公子,剛才探馬來報,西鄂精山已經被反賊攻陷,如今正在原地休整,隨時都有可能出發。據報,領軍地人就是反賊頭領之一,汝南大方張曼成。其已經集結了十五萬人馬,最遲在明天正午時分,會抵達宛縣。反賊聲勢浩大,想請教,俷公子可有對策?”

    董俷打了一個寒蟬。

    十五萬人,而且要硬碰硬?

    這種事情就算傻子都能知道,絕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看龐德公,也是一副無可奈何地樣子,董俷的心情隨之也是一沉。


“宛縣究竟有多少兵馬?”

    秦頡苦笑:“不足兩萬,約一萬七千人,這還是加上了俷公子你帶來的五溪蠻人。”

    董俷心情更加沉重,“如今之計,唯有兩個辦法,繼續留在宛縣,或者放棄宛縣。”

    秦頡搖搖頭說:“宛縣絕不可放棄!其重要性,想必俷公子也已經從龐公那裏知道,不再贅言。宛縣,關係南陽安危。若宛縣在,南陽則在;宛縣亡,南陽不復漢室江山。”

    薰俷起身,“既然如此,俷只有兩個字,死戰!”

    龐德公說:“俷公子,正如你所說的一樣,我與秦太守、子柔先生也認為只有死戰。可即便是這樣,如何戰?如何才能守住宛縣?這才是我們要討論的關鍵所在。”


“俷對此也不甚明瞭,唯大人差遣就是。”

    秦頡沉吟了一下說:“宛縣如今兵力不足,朝廷地援軍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抵達。但在援軍抵達之前,我們必須要死守宛縣。請公子,率本部人馬守一門,可以再給公子一千人馬,各種物資,皆可以向子柔索要,還望公子不要推脫。”

    董俷心裏道:這是讓我送死啊!

    本部只有五百五溪蠻人,就算再給我一千人,就真的有用嗎?

    可現在,董俷和宛縣諸人已經是栓在一條線上的螞蚱,想拒絕也不太可能了。

    當下回道:“俷但有一息在,絕不放一個反賊入城。”

    秦頡出了一口氣,“如此一來,可就放心多了。”

    四人在議事廳裏正商量具體的守城方法,突然門外有縣吏稟報:“大人,何老太爺派人,請大人過府赴宴。”
作者: std88173    時間: 2009-7-20 03:16 PM

第九十三章 絞肉機(五)

    董俷靠著城牆,用一塊抹布輕輕的擦拭著投槍,很仔細槽中的汙血清除乾淨。那細柔的動作,如同是在為剛出生的孩子洗身子似的,總是小心翼翼。

    典韋和沙摩柯也在旁邊擦拭各自的兵器,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

    跟董俷時間長了,不知不覺的就受了董俷的影響,每天不擦拭一下兵器就不舒服。

    城頭上,有一個雄偉的漢子正在來回走動,不時的大呼小叫。

    此人名叫何奉,是何府的二管家。據說與何老太爺有著沾親帶故的關係,平日裏在府中也是囂張的很。何奉生的是孔武有力,平日在宛縣裏也是橫行霸道的主兒。

    昨日何老太爺宴請秦頡,不為別的,是要把何府的家兵送給秦守城。

    別看這是一府家兵,可也要看是什麼人。何老太爺也算是外戚,女兒是皇后,兒子是大將軍,府中的家兵、大小奴僕足有四五千人。這一次何真老爺子很爽快,除了幾個平日裏伺候他的老家人,府中不論男女老弱,都交給了秦頡,並明言不聽將令者立斬。

    兩千何府家兵,一千老弱婦孺。

    對於正為手中兵力而發愁的秦而言,絕對是雪中送炭。

    乾脆把兩千何府家兵全部交由董俷管理,原先許諾的一千官軍,則補充到了黃忠手裏。

    董俷倒是一副無所謂。

    只是這領頭的何奉,實在不知好歹。

    一接手城門,立刻喧賓奪主,一副他就是老大的樣子,指手畫腳的呱噪起來沒完。

    不過說實在的,何府的家兵很不錯。

    董俷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這些家兵絕對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精銳,甚至比秦頡的官軍還要剽悍幾分。也難怪。這些家兵是何進派來保護老爺子地,豈能是蝦兵蟹將?

    何奉又在城頭上叫囂,董俷也懶得理睬。

    只要這傢伙不招惹到他,隨便他叫囂就是了。

    名義上何奉是副將,可董俷這種態度,讓他好像主將一樣。那些家兵很厭惡的看著何奉。眼中流露著不屑的神情。只是何奉副將卻沒有自知之明,依舊在上躥下跳。


“二哥,這傢伙真他娘的討厭。”

    沙摩柯把鐵蒺藜骨朵擦拭乾淨,讓親兵去掛在丹犀身上。

    又從身旁拿起斬馬劍,慢慢的擦拭劍刃。和董俷待的時間長了,深深感覺到這斬馬劍巨大地殺傷力。可惜連番血戰,董俷身邊的斬馬劍也不多了,除了配備給龍騎十二那邊的三十把斬馬劍之外。他手裏也只剩下四把,乾脆送給了沙摩柯兩把。

    沙摩柯有些興奮,“二哥。那些黃巾賊和前天的反賊一樣夠勁兒嗎?”


“應該不可能……前天的似乎是太平道最精銳的黃巾力士,如果黃巾賊都是黃巾力士那般的勇猛,我們也別打了,直接投降算了。呵呵,三弟,你可是害怕了嗎?”


“胡說,我怎會害怕?”

    薰俷一笑,扭頭對典韋道:“大哥,昨天你們和黃大哥在演武場呆了一天。如何?”

    典韋遲疑了一下,輕聲道:“黃忠比我強……他告訴我了使力的訣竅。我如今可以舉重若輕,但卻達不到黃將軍所說地舉輕若重。不過我不擔心,遲早我能超過他。”


“舉輕若重?”

    薰俷愣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們,就是你們幾個……站在哪兒幹什麼?快點過來搬東西。”

    不遠處,何奉指著站在董俷身後的兩個五溪蠻人吼叫起來。他不敢對董俷指手畫腳,因為那三個人一來是主將。二來生相醜惡,看著就讓人覺得害怕,躲還來不及。

    可作為何府地代表,何奉覺得應該豎立一下自己的威信。

    那些五溪蠻人,不過是群沒有開化的蠻子。收拾一下,也讓那三個醜鬼知道我的厲害。

    何奉自以為很了不起,殊不知已經惱了董俷。

    細長的眼睛一眯,雙眸中透出一抹森冷的殺機,嘴角一撇,露出古怪的笑意。

    一把抓住要發火的沙摩柯。“聽他的,也算是給何老太爺一個面子。等下有他地好看。”

    沙摩柯握緊拳頭,對身後護衛的蠻人說:“去,看他能玩出什麼花招。”

    護衛正打算邁步,忽而從城上跑下來一個士卒。


“反賊出現了!”

    董俷呼的站起來,一手拎著投槍背囊,一手握住兩把斬馬劍,大步流星向城頭走。

    典韋和沙摩柯隨後跟上,與何奉擦肩而過的時候,沙摩柯略一使力,險些把何奉撞飛出去。他冷哼一聲,自言自語道:“虎狼之將嗎?不過如此,還敢出來獻醜。”

    虎狼之將,是何老太爺的評價。

    沙摩柯從聽到這個稱呼之後,心裏就很不舒服。

    在他心目中,他大哥、二哥,還有黃忠才算得上是虎狼之將。何奉,一跳樑小丑耳。

    登上城門樓,董俷舉目向遠處眺望。

    只見煙塵滾滾,馬蹄聲如雷。一條黃龍自天邊出現,朝著宛縣的方向迅速逼近。

    董俷眼睛一眯,“人不少啊!”

    旁邊有一個何府的家將輕聲道:“俷公子,當在八千以上。”

    “哦?”

    董俷饒有興趣的看了那家將一眼,“你能看出來對方地人數嗎?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姓徐,單名一個晃,字公明,河東揚人。曾為高平縣吏……”

    董俷哦了一聲,正準備眺望軍情,卻呼的扭過頭,詫異的問道:“你說你叫什麼?”

    “卑下徐晃!”

    徐晃,徐公明……

    董俷突然笑了起來。剛遇到了劉備的五虎上將,如今卻和曹操的五子良將相逢。

    這世界真的是太有趣了!

    對於徐晃,其實無需再用太多語言來介紹。只用曹操說過的一句話:徐將軍可謂有周亞夫之風。

    以前董俷不太清楚周亞夫幹過什麼,可來到這個時代,他可是太瞭解。

    能和周亞夫相提並論的人物,還用介紹嗎?不過這個未來的周亞夫,如今卻顯得很落魄。不過從他的身姿。從他眉宇中透出地氣概,能看出徐晃並沒有自甘沉淪。

    徐晃地年紀,看上去和典韋差不太多,但生的卻頗有男子氣,身材偉岸。

    董俷疑惑的問道:“既然是高平縣吏,為何在這裏?”

    徐晃看看左右無人注意。輕聲道:“俷公子,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

    大敵當前,董俷卻和徐晃侃侃而談。那神態自若的樣子,讓本來有些心慌的家兵們放心了不少。董俷的勇武,這些家兵可都已經聽說了。為了掩護百姓和數倍于己方地反賊撕殺,此等人物,豈是那跳樑小丑何奉能比擬。何府的家兵,大都是因為犯了事情。或在軍中不得志,最後無奈的被何進派來宛縣擔當何府的家兵。

    這些人,大都是在死人堆裏睡過覺的悍勇士卒。對於強者是由衷的敬佩。

    何奉不幹了……

    這不是搶我風頭嗎?

    他剛才被沙摩柯撞了個趔趄,正一肚子的火氣。

    見此情形一個箭步沖過來,“徐晃,不好好的警戒,在這裏……”

    話說到一半,何奉突然僵住了。遠處,黃巾賊已經顯出了蹤跡,正如徐晃所說,人數接近一萬。而且中有三千騎兵。萬人行軍,三千匹戰馬奔騰,那情形只可怖,不身臨其境很難感覺出來。

    董俷曾見過萬馬奔騰地景象,可是比起眼前的清醒,卻還差了一分。

    站在城頭上,感覺有一股淩厲的殺氣撲來。一刹那間,日月無光。風雲變色,就好像天要塌下來一樣,耳邊除了戰馬奔騰時地聲響之外,就只有反賊的呐喊聲了。

    何奉何曾見過這種景象,一下子嚇呆了!


“反,反,反賊來了……”

    那聲音淒厲,好像殺豬一樣的難聽。

    董俷蹙眉,沉聲喝道:“何將軍,請注意你的儀態。區區八九千人。不過是黃巾賊的先鋒人馬,你就成這個樣子。如果黃巾賊大軍抵達,你是否就要開關投降?”

    “我,我,我……”

    何奉‘我’了大半天,硬是說不出第二個字來。

    董俷很厭惡的看了一眼這貨,不想再去理睬。這種欺軟怕硬的東西,最讓人噁心。

    都說紈絝子弟如何如何,說穿了就是有這種東西存在。

    董俷不覺得紈絝子弟橫行霸道,為非作歹是什麼壞事,但在大是大非前能保持男人的尊嚴,哪怕紈絝一下又有何妨?董俷覺得,哪怕是董綠在這裏,都比這傢伙強。

    手搭涼棚,看黃巾賊逼近。

    董俷突然開口:“公明兄,可敢與我殺敵?”

    徐晃先是一愣,看著董俷那笑起來比不笑的時候還要難看兩分地面孔,一股熱血直沖頭頂。


“俷公子所差遣,晃安敢不從?”



“大哥,三弟,你二人給我觀戰,待我取了狗賊的人頭來下酒。徐晃,點齊一百人,隨我出城殺敵!”

    “喏!”

    董俷轉身要走,那何奉突然嘶聲叫喊:“不許出戰,不許出戰……你們瘋了,我還沒瘋呢。再說,秦太守說過,不許擅自出戰。董俷,你想逞英雄,我還想活呢?”


“此處我為主將,秦大人命我可隨機而動,爾為副將,卻在這裏亂我軍心,該當合作?左右,給我把這貪生怕死之輩拿下!”

    何府家兵一怔,都沒有動。

    可典韋、沙摩柯卻不管那麼多,特別是沙摩柯,早就看何奉不爽了。過去一腳踹在他的腿上,把何奉一下子踹翻在地。典韋過去一把拿住了何奉的雙肩,猶如一對鐵鉗。

    何奉大呼小叫,“我是何府的人,我是大將軍的人,姓董的,你老子不過是個河東太守,你敢動我?我要報告何老太爺,抄了你全家。有種你就殺了我,否則我和你誓不兩立。”

    董俷眼睛一眯,臉上露出猙獰笑容。


“抄我全家?好啊……下輩子再說。三弟。把這個亂我軍心的傢伙砍了,正好祭旗。”

    董俷最討厭有人對他說什麼老子抄你全家之類地話語。

    何奉如果聰明一點,可以二話不說,回去告狀,董俷也懶得管他。可張口就觸了董俷的逆鱗,那簡直是在找死。何奉還要說話。就見沙摩柯已經揮劍砍下了他的腦袋。

    董俷這番雷厲風行的作為,著實鎮住了何府家兵,也鎮住了那些五溪蠻人。

    大家都明白了:這是個殺人不眨眼地主兒。在這種時候,最好還是老老實實的聽命令。

    徐晃表情肅穆,似乎沒有看到那地上的死屍。

    轉身下去,點齊了人馬。

    董俷也跨上馬,摘下雙錘,城門緩緩開啟。


“兄弟們。黃巾勢大,卻是烏合之眾。待我取了他們主將的腦袋,與兄弟們下酒!”


“祝將軍旗開得勝!”

    城上的士兵搖旗呐喊。董俷催馬沖出城門。


******

    擔任先鋒官的,是張曼成麾下地猛將張闓,胯下馬掌中槍,有萬夫不擋之勇。

    此人在這個時候還默默無聞。可是在初平年間卻做過一件大事,就是殺了曹操的老子曹嵩。

    張闓此次為先行官,可說是很得意。

    本是一方小渠帥,只怕此戰之後那個‘小’就可以去掉,成為堂堂正正的渠帥了。

    帶著本部人馬日夜兼程,抵達宛縣城外。

    正準備擺開陣勢攻打宛縣。可誰知道人馬還沒有停下腳步,就聽到城頭上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呐喊。緊跟著,城門大開。從宛縣城中沖出一支人馬,如同離線之箭,直撲過來。

    黃巾軍尚未擺好陣型,騎軍也剛停住衝鋒。

    還沒有弄清楚情況如何,就被對方殺了一個措手不及。為首的一員大將,黑盔黑甲。胯下一匹象龍寶馬,手中一對大的嚇人的大錘,所過之處是血肉橫飛,人仰馬翻。

    而那大將身後,尚有一員驍勇將領。

    一柄開山大斧上下翻飛,兩人如同兩頭下山的猛虎,殺得黃巾軍四散奔逃。隨後地百餘騎,恰如群狼如羊群,兇狠的撕咬。前軍少說也有千人,竟然被對方打得連連後退。

    一心想要建立功業的張闓豈能不生氣?

    摘下大槍。厲聲吼道:“休要慌張,休要慌張……敵軍不過百人,圍上去,圍上去!”

    說著話,張闓催馬就沖了過來。

    先鋒大緊緊跟隨,在風中獵獵作響。

    董俷此刻如入無人之境,一對大錘瘋狂地吞噬敵軍的性命。

    耳聽有人叫喊,抬頭看去。見那中軍大正迅速撲來,大下一員大將,頂盔貫甲,罩袍束帶。薰俷馬上明白,這個人應該就是黃巾軍的先鋒官。心裏很清楚,如果被這貨纏上,恐怕再想脫身就難了。當下將一把大錘掛在了馬上,偷偷摘下一柄投槍。

    眼見張闓已經在三十步之內,董俷雙目圓睜,氣沉丹田一聲怒吼。


“反賊,拿命來!”

    那一聲怒吼,如同一個霹靂在空中炸響,張闓胯下的戰馬唏溜溜暴叫,人也不禁一怔。

    說時遲,那時快,董俷投槍出手。

    一道烏芒破空,發出刺耳的銳嘯聲音。張闓剛穩住了戰馬,烏芒已經撲到。

    想要躲閃是來不及了,猛然一提韁繩。戰馬前蹄抬起來,突然發出一聲淒厲長嘶。

    按照張闓的想法,用馬身阻擋投槍。

    換做普通人,他這一招還用的不錯。可他面對的偏偏是董俷這個怪胎,這一擲夾帶著萬鈞之力,穿透了戰馬的胸躺,噗地沒入張闓的胸口。那經過特殊處理的血槽,立刻起了作用。張闓瞪大了眼睛,看著沒入胸口的槍頭,鮮血順著血槽流淌。

    人和馬轟然倒地,至死仍然連在一起。

    周圍的親兵有點懵了,可董俷卻趁此機會沖過去,大錘掄起來把大一下子砸翻。

    在城頭上觀戰的典韋欣喜若狂。

    曾經和董俷並肩作戰,可是卻從沒有這麼遠距離的觀戰。

    那種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董俷地驍勇,令典韋大呼過癮,一把搶過士卒手中的鼓槌。


“隨我擂鼓,為我兄弟助威!”

    “俷公子勇武,俷公子勇武……咚咚咚!”

    戰鼓隆隆,令人熱血沸騰。更有人高叫道:“賊將已死,賊將已死……”

    黃巾軍至今沒弄清楚敵人究竟有多少,卻聽到了賊將已死的叫喊聲。齊刷刷看去,就見先鋒大已經倒下來,頓時就有些慌亂了。這些黃巾軍可不是黃巾力士。

    黃巾力士大都是久經沙場,即便是主將戰死,也能各自為戰。

    可宛縣城下的黃巾軍,早先卻大都是一夥農民,甚至有些無賴子。欺軟怕硬他們倒是很擅長,可一旦情形不妙,扭頭就跑。董俷仰天長嘯,大錘揮舞,把身邊圍聚過來的張闓親兵砸死。他喝住了徐晃,“公明兄,窮寇莫追,我們回城喝酒去。”

    三年來,徐晃是第一次這麼痛快。

    不過曾擔任過縣吏,更在高平第一線和南匈奴人,鮮卑人交過手,甚至令行禁止的重要性。

    沾著鮮血,肉塊的大斧高高舉起,“回兵!”

    要說跟隨徐晃的這些人,大都是當年隨徐晃在高平縣打過仗,有經驗的老兵。一聽命令,立刻停止追擊。



這時候,城頭也傳來了銅鑼聲,那是收兵的信號。

    百人出擊,只丟了十幾個人,卻擊潰八千黃巾軍,對於宛縣地士兵而言,無疑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敵人的數量多又能如何?

    我們一百個人就能擊潰對方的先鋒人馬,想要打下宛縣,先準備個百八十萬人再說吧!

    原本低落的士氣,頓時高漲。

    消息傳到了其他城門的士兵耳中,整個宛縣都歡呼起來。

    城門關閉,董俷登上了城頭。典韋拎著一袋子烈酒上來,“二弟,恨未曾和二弟並肩撕殺啊!”

    董俷接過酒袋子,拔掉塞子,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

    隨手遞給徐晃,“公明兄,我說過要請你和慶功酒的,喝!”

    徐晃只覺熱血沸騰,“公子所賜,敢不從命!”

    拎起酒袋子也灌了一大口,然後傳遞給身後的士卒。董俷手扶城垛,看著城外潰散的黃巾軍,臉上雖然帶著笑容,可心裏卻是沉甸甸,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這一次,是運氣!

    可下一次,還能有這麼好的運氣嗎?

    董俷一點也不樂觀,甚至感覺到,今日的舉動,勢必會徹底激怒張曼成。那時候,才是真正的苦戰。扭頭向兩邊看去,看著那些興高采烈的士兵,隱隱有些憂慮。

    大戰之後,這些人當中,能有幾個人活下來呢?
作者: std88173    時間: 2009-7-20 03:16 PM

第九十四章 絞肉機(六)

    到正午時分,張曼成率領黃巾軍主力抵達宛縣城下。

    站在城樓上,一眼看過去,只見密密麻麻的營寨練成了一大片,足足有數十裏。

    耳邊經常聽人說幾十萬大軍如何如何,可真的親眼看見時,董俷依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龐大數量的敵人,黑黝黝的臉,變得更加陰沉。

    也只有那個沒心沒肺的沙摩柯感到興奮,一個勁兒的念叨著要如何如何的殺人。

    典韋、董俷和徐晃都沒有說話,看著城下的大軍,思考著對策。

    這時候,黃劭也登上了城頭。看著城下的黃巾大軍,他這心裏就有些複雜。

    如果不是董俷,也許他現在就是這大軍中的成員之一,也許封侯拜相指日可待。但再一想,黃劭不禁笑了。就算他還在黃巾軍中又能如何?似他這種沒有根底的人,根本不會得到重視。運氣好了,當個小吏;運氣不好,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殺了。

    倒不如呆在董俷身邊,至少心裏舒坦。


“這一戰不好打!”

    所有人的心裏都很清楚。但看眾人有些意志消沉,董俷心知這樣下去可不行。如果對手好像先前那樣,他還能出去打個衝鋒,提高一下士氣。可現在,黃巾軍顯然已經有了防備,列著隊形壓到城下,想再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顯然是不太可能。

    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公明兄,你曾在高平縣打過胡人,他們戰力如何?”

    徐晃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想了想說:“鮮卑人兇悍。比之邊軍絲毫不差。”


“那鮮卑人和城下這些士卒比,又如何?”

    徐晃這一次明白了,提高聲音大笑起來:“俷公子在說玩笑嗎?這些人也配叫做士卒?連盔甲武器都沒有,拿著燒火棍子就跑出來的傢伙,根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董俷很滿意徐晃的反應,暗道一聲:不愧是未來的五子良將,果然很厲害。

    看城頭上士卒都在側耳傾聽,董俷大聲說:“我聽人說,宛縣的兵馬有勇冠荊襄地美名。一群烏合之眾,哪怕人數再多也還是烏合之眾。我們是堂堂大漢官軍。如果連一群烏合之眾都害怕,那不如現在就滾回家去,躲在女人的裙子下面更安全。”

    再次提高聲音,“說,你們害怕不害怕?”

    “不害怕!”

    都是血性的漢子,如何能在這時候露怯?

    城頭上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呼號,董俷招手讓沙摩柯過來:“三弟。幹掉那個頭目!”

    城上的動靜,讓城下的黃巾賊很疑惑。

    起事以來,那些官軍看到他們就望風而逃,怎麼這宛縣的守軍一點都害怕?

    有幾個軍官縱馬跑出來,手搭涼棚向城頭上觀望。沙摩柯已經彎弓搭箭,嗖嗖嗖,施展出連珠箭法,把在隊伍最前面的幾個頭目當場射殺。不知不覺中,黃巾軍向後退了一步。而只是這小小的一步。卻讓城頭上的官軍忍不住大聲喝彩起來。

    “三公子,好箭法!”

    徐晃忍不住讚歎。他也善射,只是卻比不得沙摩柯這般箭法高明。

    之前曾見過徐晃在敵軍中撕殺,沙摩柯對這個人還是很有好感。當下哈哈大笑。

    這些人在城頭上地囂張,令城下的黃巾頭目憤怒不已。

    只是還沒有得到進攻的命令,這些人只得暫時穩住了陣腳,耐心的等待。

    另一個城門外,張曼成正在和秦頡說話。其內容無非是讓秦頡投降,否則必死無疑。

    談判的結果顯而易見,秦頡一口回絕。

    午時剛過,就聽黃巾軍聯營之中傳來了隆隆的鼓聲。開始只是一處在響,可就像傳染了一樣,很快各處營地中都有鼓聲響起。咚咚咚咚……激昂的戰鼓聲令人熱血沸騰。黃巾軍頭領舉起刀槍,沖著宛縣城頭一聲吼叫:“進攻,進攻。攻破宛縣!”

    一隊隊黃巾賊扛著雲梯向城頭撲過來。

    如同一群蝗蟲般,成群結隊,嗷嗷地叫喊著血洗宛縣的口號。

    董俷面沉似水,舉起了手。徐晃淒厲的吼叫道:“弓箭手,上前……”

    只有十步左右的距離,董俷猛然把手揮下。

    “放箭!”

    嗡-!

    弓弦齊響,發出蝗蟲過境時的聲音。城頭上的弓箭手大約有兩千人,分佈在整個城頭上,共有三排。一排利箭破空呼嘯著射出,另一排弓箭手錯身站在城垛前。

    “放箭!”

    徐晃再次吼叫,又是一排箭矢飛出。

    沖在最前面的黃巾賊,被強弓射中。由於距離太近,箭矢的力道把他們的身體撞飛出去。剛落在地上,後面地士卒來不及手腳,紛紛就踩踏了過去。慘叫聲在戰場上空迴響,但並沒有影響後面的黃巾賊衝鋒,依舊悍不畏死的向城頭蜂擁撲來。

    弓箭手幾乎不停,箭矢如雨點般飛落。

    生命在這一刻變得格外脆弱,一具具屍體倒在了城頭下。護城河漸漸的被填平了,雲梯搭在了城牆上。董俷依舊冷靜異常,輕聲道:“點火!”

    早在城牆腳下,堆放了無數乾柴。

    幾乎把宛縣各家各戶地柴火都收集過來,上面堆放著枯草。

    無數個火把從城頭上扔下來,落在柴堆上。乾柴呼的的一下就燒了起來,已經爬上了雲梯的黃巾賊這才發現,在城牆下居然還堆積著這樣的東西。連同雲梯,一下子被吞噬進了火海中。有機靈的人也顧不得已經爬了一半,從跳下來在地上翻滾,這才撲滅了身上的火焰。

    道火牆,奇異的在宛縣城牆外形成了一道屏障。

    護城河被填平了,想要滅火,變得格外困難。再者說。乾柴燒起來,哪有那麼容易熄滅。

    在烈焰騰空的一刹那,所有的弓箭手齊刷刷後,放下強弓,挽起了大刀。

    火焰劈啪作響,慘叫聲不絕於耳。更有雲梯倒塌,落在火海中發出轟隆地聲響。

    戰場上突然變得很安靜,也許黃巾軍一開始太過於順利了,在遭受強烈抵抗後,所有的頭領都有些不知所措。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身後戰鼓聲隆隆作響,可是面對著那面火牆,也不曉得該怎麼辦。


******

    大火在一個多時辰過後,漸漸熄滅了。

    城牆一片焦黑。


“沖,給我進攻!”




    黃巾軍再次傳來了一陣淒厲的吼叫聲,數千手裏甚至拿地是砍柴刀。鋤頭的黃巾士卒朝著宛縣發起了衝擊。城頭上,箭如雨下,有逼近城牆的人,剛搭起了雲梯,就被一塊塊石頭砸的血肉模糊。一次,兩次,三次……當黃巾軍頭目想起用弓箭壓制城頭的弓箭手時,天已經濛濛黑了。半天苦戰,黃巾軍喪失了數千人馬。

    城頭上。董俷的表情肅穆。

    可以看得出來,指揮今天戰鬥的黃巾軍並沒有什麼經驗。

    但這絕不代表黃巾軍裏沒有能人,明天地戰鬥會是什麼結果呢?

    董俷很擔憂,可又不能在臉上表露出來擔憂的情緒。這心裏的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一夜無事。

    天亮之後,黃巾軍再次向宛縣發動了攻擊。

    這一次很顯然,他們派來了有經驗的將領,先是用弓箭手對射,壓制城上的弓箭手,同時拍出悍勇的士卒,一步步逼近了城牆。一座座雲梯搭起來,黃巾賊爭先恐後的往上爬。從城頭上腳下了滾燙地油,一塊塊礌石如同雨點一般的落下來。

    很明顯。黃巾軍是下了狠心,根本不顧惜士兵的性命,瘋狂的發起一波波的進攻。

    一批黃巾軍被打退。城頭上的士兵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第二批黃巾軍就沖了過來。加之黃巾軍有章法的攻擊,對駐守宛縣的官軍造成了極大的傷亡,戰況可以用慘烈二字來形容。

    正午地時候,第一批黃巾軍沖上了宛縣西門城頭,不過很快就被殺了下去。

    鎮守西門的將領名叫李嚴,年紀不過十八九歲,但面對如此血腥的殺戮場面,卻表現的極為鎮靜。但黃巾軍雖然被趕了下來,所造成地影響卻極為巨大。受到鼓舞的黃巾軍感到破城就在眼前,再次瘋狂的發動進攻。

    下午,東、南兩門也相繼被黃巾軍攻上了城頭。

    東門有黃忠鎮守,南門更是由秦親自坐鎮。兩人指揮士卒先後把沖上城頭的黃巾軍趕下城去。一時間三門險象環生,反倒是人數相對較弱的北門始終穩如泰山。

    一整天,宛縣就如同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吞噬了黃巾軍數千人的性命。

    而宛縣本方也是傷亡慘重,近千人喪生,上千人受傷。按照董俷事前的安排,秦頡把整個縣衙清空,作為臨時的救護地。以馬真為首,整個宛縣的郎中全部被徵用,從早上忙到了晚上,甚至連吃飯地時間也沒有。

    在這個時代,任何一次戰爭都沒有過如此龐大的救護群體。

    也正是這個救護群體的出現,使得很多士卒在經過簡單地包紮之後,重新回到戰場。

    天黑之後,瘋狂進攻了一整天的黃巾軍終於停止了攻擊。

    城下,遍地的死屍。

    城頭上,鮮血順著石縫流淌,順著城牆往下流,把整個宛縣都覆蓋在一片血色中。

    秦頡面對這種情況,也十分的擔心。



何老太爺把半個何府貢獻出來,作為臨時的縣衙。

    議事廳中,燈火通明。

    董俷、黃忠、秦、李嚴、蒯良、龐德公聚集在大廳裏,耳聽手下的傷亡報告,都顯得憂心忡忡。


“大人,為何今日三城皆陷入死戰,屢屢被反賊攻上城頭。反而北門戰事平靜?”

    年輕氣盛的李嚴,是文聘的朋友,都曾在黃忠門下學過武藝。

    他就是看董俷不順眼,臉上還帶著血污,拍案而起。指著董俷的鼻子問道。

    董俷一皺眉,“正方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自己心裏清楚。”


“依正方兄所言,是不是說俷和反賊勾結在一起?”

    薰俷說話沒有半點含糊,語調格外陰冷,“正方兄是不是準備先除了董俷這個內奸。”

    幸好沒帶典韋和沙摩柯,如果這兩個人在,肯定當場翻臉。

    李嚴冷哼一聲:“這是你自己說的!”


“正方,閉嘴!”

    黃忠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李嚴這不是擺明瞭沒事找事嘛……人家地城門沒被攻破,自己這邊的城門被攻破了幾次。說明人家的本事高明。他自然清楚李嚴在想什麼,可大敵當前,卻為了小事而自亂陣腳。李嚴徒有賢名,心胸未免過於狹窄。

    董俷沒有理睬李嚴的挑釁,扭頭向秦頡看去,“大人,若是懷疑俷。俷願交出兵權。


“俷公子別生氣,今日正方那邊死傷有些慘重,故而口不擇言,勿怪,勿怪!”

    秦頡忙勸解,然後厲聲道:“正方,還不快點去給俷公子道歉?”

    李嚴氣呼呼的站起來,一拱手說:“某失言了!”

    董俷冷笑道:“正方兄的道歉,俷不敢受。今日正方兄所賜。他日俷定有回報。”

    候!”

    得,兩個小心眼,還對上了!

    秦頡等人不禁苦笑,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勸解。

    龐德公沉默不語。突然道:“不過今日俷公子那邊的情況,似乎的確有點不正常。”

    董俷臉色一變,心道:你這老頭不是給我添亂嗎?

    黃忠握住了肋下寶劍,盯著董俷。而秦和蒯良則疑惑的看著龐德公,不明白他的意思。

    龐德公笑道:“俷公子別誤會,我並非是說俷公子和反賊勾結。而是說,反賊可能在用計。猛攻三城,獨北城地不夠猛烈。如果換一個人,肯定會對他有些懷疑。你處置他,勢必引起他的不滿。不處置,卻也要心生疑慮。正如漢升所說,大敵當前。我們先自亂的陣腳……而且今日猛攻北城,會不會是黃巾賊故意給我們造出錯覺呢?”

    秦頡一怔,“還請龐公明言。”

    龐德公說:“今日北城壓力不夠,而其他三城則很吃力。如果換個主將,說不定就會分出北門的兵力以支持其他三城。而北城也因為戰事鬆弛,而生出懈怠。等時機成熟,突然猛攻北城,則宛縣就可能被一舉攻破。張曼成,倒也有一些手段。”

    秦頡等人聞聽,不由自主的齊刷刷點頭。


“龐公如此說來,確有幾分可能。”

    李嚴也覺得自己剛才可能有點過分了,但又不好正面向董俷道歉。忍不住問道:“龐公,那可有破解之策?”

    龐德公問道:“俷公子,你手中還有多少人馬?”



薰俷說:“五溪蠻尚未出動,加上何老太爺送來的家兵,如今尚有兩千二百人左右。除此之外,還有一千婦孺由黃劭指揮,如今正在城內修建一座臨時的簡易甕城。”

    漢時地甕城,主要是修建於城外,而非城內,用以輔助防禦。

    聽董俷說要在城內修建甕城,秦頡等人都愣住了。反倒是龐德公和李嚴眼睛一亮。


“俷公子看起來已經有主意了?”

    董俷搖搖頭,“這不是我的主意,而是老黃的主意。只是目前材料不足,從昨天開始,已經命人拆除北城附近的民居。恩,百姓倒是沒太大反應,相反很積極的協助我們……秦大人,我建議發動宛縣百姓,協助防禦。反正宛縣若被攻破,大家都沒好日子過。如果加上宛縣百姓的協助,我猜想應該能讓我們多撐一些時間。”


“此計甚好……子柔,就由你來安排。”

    秦頡猶豫了一下,“龐公,你還沒有說出計策呢!”

    龐德公笑道:“不用再說了,俷公子的人已經想出了最妥善的辦法,不如由他解釋?”

    黃忠、秦頡和蒯良同時起身,“還請俷公子指點迷津。”

    這一來,董俷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

    撓了撓頭,他躬身說:“請稍等片刻……”

    轉身走出議事廳,讓親兵送來了一個模型。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昨日黃劭找城中木匠臨時做出來的模型。這是內甕城,這是城門,老黃地計策是這樣……”

    薰俷侃侃而談,秦等人仔細聆聽,不時的還詢問一兩句。

    等董俷講完了以後,包括龐德公和李嚴都齊聲說好。龐德公笑道:“此計若成,定能讓黃巾軍士氣大跌,甚妙,甚妙……俷公子,沒想到老黃平時不太喜歡說話。關鍵時刻居然還有這等本事。嘿嘿,看樣子俷公子的手下,當真是藏龍臥虎啊。”

    李嚴凝視董俷地目光,也變得有些不太一樣了!


******

    張曼成繼續猛攻東西南三城城門,每日投入地兵力將近萬餘。

    小小的宛縣在旬日之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絞肉機,每天不斷的吞噬著雙方將士的性命。

    北城的防禦,董俷交給了徐晃和沙摩柯。

    經過數日的激戰。徐晃的才能逐漸顯露出來,已經露出了坐鎮一方的名將本色。

    從一開始地默默無聞,到後來成為議事廳地常客。

    短短十幾天的時間,徐晃已經得到了眾人的承認。也正因為這樣,薰俷和典韋從北門轉移到了東門,協助秦頡防禦。毫無疑問,秦頡是一個好官,可是在這大戰之中,一個文弱書生即便是胸懷十萬甲兵。卻無法起到太大地作用。

    薰俷和典韋的勇武,已經得到了眾人的認可。

    一到東門,秦頡乾脆把指揮權扔給了董俷,自己卻跑去協助蒯良。動員宛縣局面。

    豔陽高照。

    這本來是一個踏青地好日子,可是眺望宛縣,卻看不到半點的春意。

    整座城市已經變成了一座被鮮血浸泡透了的城市,粘稠的鮮血滲透入城牆,把青灰色的城牆變成了暗紅色。到處都是粘在上面的血肉、臟器。鮮血仍在往下流淌,瘋狂的黃巾士卒在經歷了二十多天的血戰之後,已經變得越發兇悍了。再也不是剛開始毫無章法的攻擊,再也不是沒有配合地獨自作戰。

    董俷已經脫下了沉重的盔甲,換上了輕便的筩袖鎧,連腳上的靴子都換成了草鞋。

    雙手揮舞斬馬劍。嘶吼著把一個沖上城頭地黃巾軍將領砍成了兩半。

    然後沖上城牆,雙手握住剛搭上來的雲梯一端,雙臂用力。發出一聲咆哮,“給我下去!”

    沉重的雲梯轟然被推倒,連帶著雲梯上的五六個士兵被摔的血肉模糊。

    雙腳浸泡在血水中,而董俷似乎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感覺。他麻木了,完全的麻木了。

    機械的殺人,機械的吼叫……

    短短二十多天,整個人就瘦了一圈。

    典韋的情況也不是很好,腿上地傷口本來就沒有好利索,如今又傷上加傷。黃巾軍如同消滅不完的螞蟻,沒完沒了的對宛縣進攻。董俷已經快要忘記時間了,也數不過來究竟殺了多少個敵人。他終於明白,在這種千軍萬馬地撕殺中,個人的力量竟然是如此渺小。

    真不知道,那趙雲當初究竟是怎麼在長阪坡殺的七進七出?

    鐺鐺鐺……

    遠處有銅鑼聲響起,黃巾悍卒如同潮水般的退去,只留下了一地的死屍。

    尚未死透的傷患,在城下哀嚎。撕殺聲似乎一下子消失了,給這戰場增添了一種詭異的氣息。

    秦頡等人組織起來的救援隊匆匆登上城頭,把一具具黃巾賊的死屍扔到城外,又把己方陣亡的官軍收攏,把那些受傷的士兵從城頭上抬下去,顯得是格外匆忙。

    董俷的腿一軟,撲通坐在血水中,靠著牆壁喘息。

    遠處,典韋一瘸一拐的走過來,一屁股坐在董俷的身邊,肩膀上還插著一支利箭。

    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董俷看看典韋,典韋看看董俷,突然都笑了起來。


“大哥,受傷了?”

    典韋伸手拔出肩膀上的利箭,一股血箭噴出,濺在了董俷的臉上。


“小傷而已,沒啥好大驚小怪……兄弟,你還好吧!”



“我?”

    董俷笑道:“還活著。還有一口氣。”

    掙扎著坐起來,目光從垛口向外張望,黃巾軍大營中升起了炊煙。


“大哥,今天已經是第幾天了?”

    典韋掰著指頭算了一下,“二十八天了,已經二十八天了!”


“媽的,援軍連個消息都沒有?究竟是怎麼回事?再這樣下去,我們可要撐不住了。”


“撐不住也要撐,老子還要活下去,還想看看我那個沒出生的兒子。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嘿嘿,兄弟,哥哥我已經有兩個兒子了,你呢?怎麼連個媳婦都沒有?”

    董俷地腦海中,浮現出了董綠笑盈盈的俏模樣。


“等這次回去,我也要成親了!”


“對了,上次老黃說張曼成會發動襲擊。怎麼到現在也沒有動靜?我昨天聽老三嘟囓,說北城的戰況也時而緊張,時而鬆弛,搞不清楚那些反賊究竟在搞什麼鬼。”

    董俷喃喃自語:“我怎麼知道……我現在只想回家,陪著奶奶。”


“嘿嘿,還是個小孩子啊!”

    典韋笑呵呵的說著,站起來準備去巡查城頭上的情況。這也是他和薰俷每天都要進行的工作。不過今天看薰俷這樣子,典韋知道,恐怕董俷是沒心情再去巡查了。

    剛要離開。突然從天上傳來一陣隆隆的聲響。

    董俷神經質的翻身爬起來,厲聲吼叫道:“敵襲?是不是敵襲?”

    其實,不僅僅是董俷有這樣的反應,城頭上所有的士卒。也差不多是同樣地反應。

    那聲音和戰鼓的聲響很相似,每次聽到這種聲音,就代表著反賊準備進攻。

    典韋手扶城牆,抬頭看了看天色。


“不是敵襲,是打雷了!”

    “打雷?”

    董俷抬起頭,發現天色突然間變得有些昏暗,烏雲翻滾,銀蛇在厚厚的雲層中穿梭。

    這也是入春以來的第一次打雷。

    在這種時節,打雷本來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在董俷看來,卻顯得有些不太一樣。

    典韋喃喃自語道:“看起來晚上有大雨啊!”

    “是啊。要下雨了!”

    這時候,一匹戰馬從馬道上沖上了城牆。

    “俷公子在不在,俷公子在哪里?”

    董俷高聲叫道:“我在這兒。有什麼事?”

    一個親兵從戰馬上跳下來,單膝跪在血水之中,“太守大人有令,請俷公子前去議事。”

    看起來,並不是自己一個人這麼認為,龐德公他們也意識到了!

    董俷點點頭,“告訴秦大人,我馬上就過去!”

    說完,拉住了典韋的手,輕聲的說:“大哥,這裏你辛苦一下,我估計快要結束了。”


“結束?什麼快要結束了?”

    典韋被董俷這沒頭沒尾地一句話,說的有些莫名其妙。

    但董俷已經無法再回答他的問題,甚至連他說什麼都沒有聽見,匆匆的跑下城牆。

    扶著城牆,看著天上翻滾的烏雲。

    典韋靈機一動,似乎有些明白了董俷的意思。

    結束了,真的要結束了嗎?


“醫護兵在哪兒?媽的,沒看見老子受傷了,快點過來給我包紮……醫護兵,都死哪兒去了!”

    獨具特色的大嗓門在城頭上迴響起來。

    醫護兵,是董俷專門為那些負責治療包紮地人取的名字。

    城頭上的士兵們,聽到這個嗓門,頓時覺得格外心安。有不少人,甚至哈哈的笑了起來。

    半空中,春雷炸響!
作者: std88173    時間: 2009-7-20 03:22 PM

第九十五章 俷公子突圍

    飄潑的大雨,好像天上的銀河決口,把整個世界都覆蓋中。

    雨水打在牛皮帳篷上,發出劈啪的聲響。給寂靜的夜,平添了幾分毛骨悚然的氣氛。

    哢嚓,一道閃電出現。

    慘白的光亮照在張曼成的臉上,讓那有些單薄的身軀,蒸騰出森森的鬼氣。

    他站在中軍大帳的門後,看著外面的雨勢越來越大,背著手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中軍大帳中,插著十幾個松油火把,火苗子噗噗的竄,把大帳裏照的很通透。

    十七八個頭裹黃巾的渠帥靜靜的坐著,三十多道目光,都死死的鎖在了張曼成身上。


“孫夏。”

    等了很久,張曼成開口了。

    一個渠帥站起來,拱手道:“末將在。”


“今天是我們攻打宛縣的第幾天了?”

    孫夏想了想,“過了今晚,已經有二十九天了。”


“我們的損失如何?”


“大帥,二十九天中,我們死傷共兩萬三千餘人。不過從各地彙聚而來的教友接近四萬。較之當初我們抵達宛縣的時候,人數還增加了一萬多。而且經過這段時間的戰事磨礪,已經初步達到了大帥的要求,士卒的戰鬥力比當初要增加十倍。”


“兩萬三千人……”

    張曼成深吸了一口氣。空氣裏,還帶著一股血腥味,只是被雨水沖淡了許多。

    他好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兩萬三千多名教友就這麼沒了?此仇不報,我等何以為人?”

    大帳中,繼續的安靜。

    過了片刻,又有一名渠帥起身。“大帥,差不多該實施計畫了吧。”


“趙弘,你先坐下。”



張曼成笑呵呵的擺手,然後回到主帥的位子上坐下,“你的才能素來被我看好,南方十二個大渠帥中,以你將來地成就最高。但一如其他寒門出身一樣,你沉不住氣。需知越是關鍵的時候,身為主將更需要沉穩。在這一點,你可是比不上飛燕。”


“大帥……”

    趙弘有些羞愧的低下頭。一副施施然的樣子。

    大帳中的渠帥們,都笑了起來。這趙弘不像他們,大都是泥腿子出身,是正經的破落戶。早先家中有些薄田,習過武藝,讀過書,是為數不多的能識字的將領。

    張曼成也笑了一會兒。讓趙弘坐下。

    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神色肅穆的說:“連番苦戰,想必宛縣地官軍也已經差不多了。說實話,我倒是挺佩服這宛縣的守將,面對如此瘋狂的攻擊,居然還能堅持下來。不過他們的好運氣也該結束了……今夜子時,我要四城齊攻,拿下宛縣。”


“願從大帥調遣。”


“趙弘……”


“末將在!”


“命你率本部人馬,攻擊西門。記住。不計損失,務必拿下西城,與我在城中匯合。孫夏,給你兩渠兵馬。攻擊東門;韓忠率兩渠人馬,攻擊南城。其餘諸將,隨本帥攻擊北城。東西南三城務必要保持對宛縣足夠的壓力,從子時發起攻擊。”

    “喏!”

    眾將起身,插手應命。

    看著眾將走出大帳,張曼成背著手再次站在了中軍大帳的門口,喃喃自語道:“該結束了!”


******

    子時,雨越來越大,甚至讓人無法睜開眼睛。

    松油火把熄滅了又點上,點上了又熄滅。火光此起彼伏,看上去極為的詭異。宛縣三城,喊殺聲震天。黃巾軍發動起了總攻擊。如同潮水一般地攻勢,一波連著一波。

    裝著松油的罐子點上往城下砸過去,雨水混合著血水順著城牆流淌。

    宛縣攻防戰,已經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在這一瞬間,生命變得再無任何意義。

    張曼成手挽馬韁,頂盔貫甲。

    緊緊攥著大刀冰涼的刀桿,看著遠處寂靜無聲的北城,突然一聲大吼:“攻擊!”

    這兩個字,好像是從肺裏擠出來的一樣,帶著生硬的血腥氣。

    幾乎就是在他發出攻擊號令的一刹那,戰鼓聲轟鳴,數不清的黃巾軍嗷嗷地向北城衝擊。

    弓箭手瘋狂的向城頭仰射,雲梯搭在了城牆上。

    而城頭上的士兵,也瘋狂的展開了反擊,一瞬間,寂靜地北城被撕殺聲淹沒。

    數十個士兵,扛著粗大的撞木,在弓箭手的掩護下沖到了城門下。他們的頭頂蒙著一塊巨大的牛皮,更有盾牌手在旁邊掩護,防止城頭上砸下來的礌石。砰,砰,砰……撞木撞擊在城門上,城牆似乎都在顫抖。


“城下有人,砸死他們!”

    無數塊礌石雨點般落下,裝滿了松油,被點燃的罎子砸下來。

    盾牌阻擋住礌石的攻擊,已經被雨水打濕的牛皮,把松油阻隔在旁邊。

    數百下的撞擊之後,只聽一聲巨響,堅固地城門頓時被撞擊開。黃巾士卒精神振奮,嗷嗷的發起衝擊。張曼成跨坐寶馬,手中大刀一舉,“黃巾力士,隨我進攻!”

    身後,有兩千名騎軍,清一色的盔明甲亮。

    這也是張曼成手中最精銳地人馬,比之當初李大目的黃巾力士還要精銳幾分。

    兩千匹戰馬在雨夜中衝鋒,馬蹄濺起一蓬蓬的泥水,粘在了旁邊的黃巾士卒身上。

    可所有人都不在意,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攻破宛縣。

    騎軍的衝擊力非常可怕,沒等宛縣北門做出反應,張曼成已經帶著人沖進了城門。

    可是一進城門,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環形甕城。

    張曼成心裏暗叫一聲不好,正準備撤出宛縣,就聽到轟隆的一聲巨響,從城門樓上傾斜下來一堆土石磚瓦,瞬間就把半個城門給堵住了。躲閃不及的黃巾軍。被砸死了上百人。

    緊跟著,甕城兩邊響起了一陣梆子聲。

    緊跟著城頭上出現了一群弓箭手,二話不說,箭如雨下。




    隨張曼成沖入甕城的大約有一千多人,拼命的叫喊,揮舞手中兵器撥打雕翎。但飛蝗如雨點一般,怎能完全擋住?再加上進城後卻發現中了詭計,黃巾力士們也慌亂了起來。

    甕城並不止是飛蝗,那簡陋地城牆呈現出一個梯形的坡度。

    上面搭著一根根圓木,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那其實大都是一些房舍中的橫樑。

    一兩人合抱的滾木,或者說是用造房的廊柱該做成的滾木,從數丈高的城牆上滾下來。滾木本身的力量,加上城牆坡度所產生的距離和衝擊力,砸落下來的時候,有萬鈞之力。一個個黃巾力士,被滾木從馬上撞飛了出去。還沒等站起來,四周驚亂地馬蹄已經踏踩了下來。

    董俷、沙摩柯、秦三人站在甕城的城牆上,目無表情的看著甕城中掙扎的反賊。


“這叫甕中捉鼈!”

    董俷冷冷說道,然後擺手讓沙摩柯上來,指著正在做垂死掙扎的張曼成道:“三弟,那傢伙似乎是個頭目,把他拿下,我要活的!”


“這個容易!”

    沙摩柯二話不說,抄起鐵蒺藜骨朵。順著城牆往下跑。

    由於城牆上搭著許多圓木,對於從小在山裏長大的沙摩柯而言,就有了借力地地方。

    他三竄兩竄的從城牆上溜了下去,在距離還有三四米的時候。猛然騰空。


“反賊,照打!”

    鐵蒺藜骨朵掛著風聲呼的砸向了張曼成。

    張曼成已經有點懵了,也弄不清楚對方怎麼就從幾丈高的甕城上下來,本能的舉刀相迎。

    鐺!

    鐵蒺藜骨朵砸在了刀桿上。沙摩柯的力氣,可不見得比董俷小多少,加之又是淩空撲下,力道更猛。刀桿被砸彎,張曼成雙臂發麻,虎口鮮血淋漓。巨大的衝擊力,更讓他胸口發悶。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胯下坐騎唏溜溜一聲暴叫,四蹄撲通跪倒在地,把張曼成掀下了戰馬。

    沙摩柯也在這時候雙足落地。一手拎著鐵蒺藜骨朵,一手抄起張曼成的腰帶,噌噌噌往城頭上飛奔而去。

    這說起來,似乎很慢,可在當時卻只是一眨眼地事情。

    正在做最後反擊的黃巾力士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主帥就被人抓走了。

    更加的慌亂,而甕城的飛蝗更加密集。黃巾力士地哀號聲,戰馬的慘叫聲,混雜在了一起。幾十個城門口小山似的土坡爬過來的黃巾士卒,正好看見一個個被飛蝗射的好像刺蝟一樣的黃巾力士倒在血泊中,看到他們最敬重的大帥被人擄走,一時間有些懵了。

    秦興奮異常,命人把沙摩柯抓來的張曼成捆綁起來,壓在城頭上。


“太平道反賊,爾等看看,這是誰!”

    秦沖著宛縣城下的黃巾士卒大聲的吼叫。有幾個渠帥抬頭觀看,啊地一聲驚叫:“是大帥,大帥被他們抓住了!”

    原本正瘋狂進攻的黃巾士卒們,攻勢為之一緩。


“爾等再不退下,休怪本太守心狠手辣,立刻斬了你們大帥!”

    “退兵,退兵!”

    幾個渠帥大聲吼叫,並立刻派人通知其他城門的主將。

    喊殺聲,漸漸地停息了。張曼成終於醒過來,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口中還塞著一塊破布。

    城頭下,趙弘等人匆匆趕來。


“放了我家大帥!”

    趙弘雙眸通紅,厲聲吼道。張曼成代他如同親生父親,可說的上是極為照顧。在太平道有兩父子是出了名的,一個是張牛角和褚燕,一個是張曼成和趙弘。自從加入太平道,張曼成就對趙弘甚為看重,更把他從一個普通的寒門子提升到了渠帥。

    秦頡弄清楚了俘虜的物件,欣喜若狂。


“立刻兵退三十裏,否則我立刻殺了你們大帥。”

    怎麼辦?眾渠帥你看我,我看你,都失了計較。張曼成嗚嗚的叫嚷,意思是說:“你們不要管我。繼續攻擊……”

    可嘴巴裏塞著一塊布,別人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眼睜睜的看著趙弘帶人緩緩退下,張曼成心裏一急,就昏過去了。

    看著黃巾軍退後,秦頡等人都長出一口氣。城內甕城的設計,可說的上是一個創舉。事實上也證明,這城內甕城,較之在城外建甕城,效果更加地明顯。


******

    張曼成被俘,迫使黃巾軍兵退三十裏。

    二十多天的瘋狂攻擊。功虧一簣。唯一的收穫,就是黃巾軍已經不在是一群烏合之眾。

    趙弘命人和秦頡談判,而張曼成則被關押起來。

    這時候,談判只是拖延時間的手段。宛縣不能丟,張曼成不能放,這是大家共同的看法。

    可心裏也清楚,雙方遲早還會再來一場殊死的較量。

    黃巾賊不會拖延太久。如果總是不放張曼成,他們遲早會忍不住。可如果殺了張曼成,也只是激怒黃巾軍進行瘋狂的攻擊。現在,時間很緊迫,該如何應對呢?

    天一亮,秦頡在何府中召集了所有人。

    諾大的議事廳,除了董俷、秦頡、黃忠、李嚴、龐德公、蒯良和徐晃之外,典韋、沙摩柯、黃劭和馬真,也都被邀請過來。作為此次甕中捉鼈計策的總策劃人。黃劭得到了秦頡等人的認可。而馬真在這一段時間來,也著實起到了非常關鍵地作用。

    很多受了小傷的士兵,在經過馬真等人的處理之後,很快就又返回戰鬥。

    而在以前。這些小傷可能會產生更大的害處,造成士兵的死亡。處於尊敬,馬真自然也被列入席間。

    如此一來,董俷身邊的人馬,幾乎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

    如今地董俷,再也不是當初剛來宛縣,被眾人所輕視的一介武夫而已。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特殊的人物也加入進來,那就是何府的主人,何進的父親。

    何真年過六旬。身寬體胖,精神很好。

    他閉著眼睛,一言不發的坐在上首位置。本來他是不想坐的。只是由於身份的關係,他不得不做在這裏。在他的上首,是龐德公和秦頡。


“雖然抓住了張曼成,可我們地情況並不是太好。”

    秦頡開門見山的說:“如今之計,我們一方面要加緊修護城牆,另一方面要設法拖延時間,等待援軍到來。”

    黃劭斂眉道:“可關鍵問題是,援軍在哪里?”

    一句話,讓大廳眾人都沉默了。

    何老太公突然睜開眼睛,“南陽十數縣丟失,朝廷不可能沒有反應,大家還要沉住氣。”

    董俷開口道:“太公,非是我們不沉住氣,而是援軍如果再不出現,我們真的支持不了太久了……老黃,把最近的戰報告訴老太公吧。說實話,我們地損失很大。”

    黃劭點點頭,“太公,如果加上正月二十七的一戰,宛縣至今天被困了足足三十天。三十天中,已經有八千多人喪命,另外還有三千多士兵重傷,性命難以保存。剛才我和蒯先生計算了一下,我們的箭支損耗甚巨,兵力也已經損失了一大半。”

    蒯良說:“如果不是臨時召集了宛縣百姓協助守城,我們的損失會更大。”

    何老太公的臉色有些陰沉。

    董俷和黃劭的態度還算不錯,可這蒯良說話……

    也知道,自己這個屠家子的身份,並不被蒯良等士子接受。如果不是兒子、女兒,他恐怕連列席的資格都沒有。不過,宛縣的損失卻是出乎了預料,何真張了張嘴,沒有再開口。

    秦頡說:“各位說,怎麼辦?”

    龐德公想了想,“朝廷至今援軍不見,只有一個可能。不是沒有援軍,而是被反賊拖住了腳步。看起來,我們都小覷了反賊的勢力,反賊之中,可真是藏龍臥虎。”

    被反賊拖住了腳步?

    其實大家也清楚,龐德公這是往好聽裏說。

    說難聽點,援軍說不定已經被擊退了。雖然大家都有這樣地念頭,可是卻都不敢說。

    龐德公這一說破,等同於把大家心裏的那點希望也給捅破了。

    怎麼辦?怎麼辦?

    秦頡深吸一口氣,突然起身大聲說:“即便真如龐公所說的那樣,援軍被反賊拖住,可我們也要設法讓朝廷,讓天下人知道。南陽還沒有丟失,南陽還在我大漢手中。宛縣不失,南陽不亡。我秦誓與宛縣共存亡。”

    董俷心裏在狂笑,可臉上卻要表現出很激動地樣子。

    這些士大夫啊,有時候可真的是可愛。都這時候了,還要喊口號?真的有用處嗎?

    不過,秦頡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朝廷早一天知道宛縣尚未丟失,援軍就會早一天到達。

    可問題在於,怎麼讓朝廷知道這件事?還有,怎麼能守住宛縣,堅持到援軍到達?

    龐德公說:“如今之計,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個驍勇將軍,沖出重圍,前往洛陽尋求援兵。此人當要武藝絕倫,而且要很機靈。最關鍵的是,他在朝廷中有關係。”

    若要說勇武,在座的不少。

    黃忠、典韋、沙摩柯,還有徐晃,都有萬夫不擋之勇。

    可如果說機靈,典韋和沙摩柯就要首先被刨除。朝廷裏還要有關係,黃忠、徐晃也沒戲。

    這四個人都沒戲了,還有誰?

    李嚴、文聘?似乎還差了一些吧。

    一雙雙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董俷的身上。

    薰俷嚇了一跳,苦笑著對眾人道:“你們不會是要讓我去送信吧。”


龐德公、秦頡、何老太公三人相視而笑,同時起身道:“除俷公子外,再無合適之人了。”
作者: std88173    時間: 2009-7-20 03:29 PM

第九十六章 董卓會三英

    或許董俷確實是最合適的人。

    但大家都知道,闖過黃巾大軍幾十裏的聯營,同樣兇險萬分。那不是幾百人、幾千人,而是十幾萬人組成的黃巾軍大營。而他們的主帥剛被捉住,想必如今正惱怒萬分。

    闖營,很可能會撩撥起反賊的怒火。

    該怎麼闖,同樣是董俷等人需要進行反復的商討。

    天亮後,黃巾軍沒有再攻擊宛縣,退後三十裏,並且派人來告訴秦頡:只要放了張大帥,一切都好商量。

    秦頡的回復也很簡單:三日後在城外十五裏處再具體商榷。

    三天,已經是能夠拖延出來的極限。超過三天,黃巾軍是否還能忍住,大家都說不準。

    董俷把這些事情都扔在了一遍,美美的睡了一整天。

    近三十天來,幾乎沒有睡踏實過,精神已經緊張到了極點,再不睡一覺,真可能會瘋掉。而宛縣所有的人,除了還在警戒的官軍之外,三十天來渡過了最寧靜的一天。

    時間過的很快,三天的期限轉眼就到了。

    清晨,董俷一如往日的起床,先練了一套五禽戲,洗漱一番之後,很精神的坐在院子裏,擦拭他的兵器。


“二弟,又在養神嗎?”

    聽聲音就知道,是典韋來了。

    董俷抬起頭,看見典韋正邁步走進來,笑了笑說:“大哥,早!”

    這種很奇怪的打招呼方式,典韋也習慣了。在董俷對面坐下來,靜靜的看著他。

    董俷繼續擦拭投槍,一邊擦,一邊說:“其實也不是什麼養神。只是想讓自己能冷靜下來。大哥,說實在話,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戰死疆場。雖然說馬革裹屍,是男子漢最好的歸宿,可我有時候還是會感到恐懼。只有在握住這些兵器地時候,我才能感覺到心靈的寧靜,所有的恐懼都沒了。”

    典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他突然想起來,眼前這個粗粗大大的傢伙。實際上才十四歲而已。

    十四歲,我十四歲的時候在幹什麼?是和兄長打獵,還是無憂無慮的在山裏玩耍?

    歎了口氣,典韋說了一句:“這該死的世道。”

    董俷笑了,把擦拭乾淨的投槍一一插進了背囊,整理了一下之後,拿起那件已經洗乾淨的筩袖鎧。遞給了典韋。


“大哥,你穿上試試!”

    典韋一怔,“兄弟,你這是幹什麼?”


“這種鎧甲在衝鋒地時候,用處不大。不過咱們在城頭上防禦的時候,還有些作用。輕便……如果不是這玩意兒,我可能早就受傷了。我今天闖營,再留著他用處也不大。你身上有傷,穿上它。至少能抵擋幾下。我不在,三弟就勞你多費心。”

    典韋捧著筩袖鎧,發呆的看著董俷。

    突然,把鎧甲扔在邊上。“兄弟,咱不去了,咱不去冒險了,好不好?”


“大哥,軍中的事情豈能兒戲?說不去就不去,那可是要被殺頭的。再說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如果沒有援兵,你認為我們能支援多久……呵呵,你放心好了,黃巾賊那些蝦兵蟹將。還傷不了我。你們在這裏撐著,我會儘快帶援兵回來。”

    那雙透著黃芒的虎目中,有一些不安。

    典韋想要再說什麼。董俷卻已經起身,走進房間。

    戴上八寶圈金獅子開口盔,穿上八寶獅子連環鎧,胸口一個碩大地獅頭護心甲。

    這是何老太公送給董俷的禮物,是他收藏多年的珍品。

    董俷披上黑色的披風,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走出房間。早有龍騎十二牽著象龍在門口等候。把馬鞍帶束了再束,緊了再緊,然後掛上雙錘,背上兜囊翻身上馬。


“十二,你們都準備好了沒有?”


“主公放下,都準備妥當了!”

    董俷滿意的點點頭,長出了一口氣。

    龍騎十二和狂狼在過去的三十天中並沒有出戰,而是一門心思的訓練五溪蠻人。

    雖然還比不上成家的護衛,可是論戰鬥力,卻絲毫不遜色於巨魔士。

    此時,這三十個五溪蠻人都已經整裝待發,在門口靜靜地等候。董俷在馬上朝典韋一拱手,“哥哥,你要保重啊!”

    “兄弟,你保重!”

    典韋不能陪董俷闖營,因為他如今已經是東城的主將,由黃劭在一旁輔佐。

    北城方面,有沙摩柯和徐晃搭檔,也是萬無一失。南城則是文聘和李嚴兩人搭檔。

    至於黃忠,則是此次陪同董俷闖營的主力軍。

    董俷騎馬沖出大門,卻發現所有人都已經聚集在門口。龐德公抱著龐統,秦頡,文聘、李嚴,一個個神情肅穆。看到董俷出現,眾人齊刷刷的拱手側身讓出路來。

    一路默默無語,送董俷來到了西城門口。

    黃忠帶領五百騎兵已經準備妥當,看到董俷過來,催馬上前。


“醜鬼,你記住,你還欠著我地命!”

    當董俷出了城門的時候,文聘突然嘶聲喊叫。

    董俷一怔,扭頭向文聘看去。卻見文聘頂盔貫甲,手持大刀端坐馬上,朝他拱手一揖。


“仲業已經明白了你那天的苦心。”

    黃忠輕聲說了一句。董俷呵呵的笑了,朝文聘擺了擺手,卻見文聘一扭頭,故作不見。


“黃大哥,我們出發吧!”

    黃忠點點頭,“我們出發!”

    兩人帶著五百三十二騎人馬,向遠處飛馳而去。

    黑色的披風在風中獵獵,如同一面旗幟漸行漸遠。

    文聘忍不住問李嚴說:“正方,你說那醜鬼真的能帶來援軍嗎?”


“能不能帶來援軍不是俷公子說了算,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會把消息傳遞給朝廷。”

    李嚴突然輕笑道:“仲業。前些日子不還信誓旦旦的要那俷公子試劍嗎?”

    文聘臉上的那條蚯蚓一樣的傷疤,非常難看。他臉一紅,尷尬地說道:“正方怎麼還取笑我?若非俷公子當日地責駡,文聘今日仍在渾渾噩噩。說心裏話,我真的很感激他。如果此事之後,我們都還能活下來的話,定要好生地向俷公子請罪。”


“放心,我們都能活下來!”

    都能活下來……李嚴雖然這麼說,可心裏卻不免有些惶惶。扭頭向城頭上看去,只見那代表著宛縣的大扔在風中飄揚。兩個醜陋的漢子,站在大兩邊向遠處眺望。

    仗義多是屠狗輩……

    李嚴突然精神振奮:那兩個醜鬼都不怕,難道我李嚴堂堂男子漢,卻如此沒信心?

    我們都能活下來!


******

    大雨過後,空氣格外的清新。

    淯水河畔的垂柳,露出了生機盎然的綠色。

    董俷和黃忠抵達談判地地方,遠處可以看見黃巾軍連綿數十裏的聯營。

    前來負責談判的。是趙弘和韓忠兩人。

    也是為了防備萬一,兩人帶來了一千黃巾軍。雙方把隊形展開,趙弘看到是董俷和黃忠到來,都不禁為之一愣。


“怎麼秦大人沒有來?”

    黃忠催馬上前,一笑道:“秦大人今日身體有些不適,故而命我前來商討。”






“你?能做的了主嗎?”

    趙弘眼睛一眯,警惕的看著黃忠。目光從黃忠的肩膀掠過,落在了董俷的身上。

    乍一見董俷地樣子,趙弘嚇了一跳。

    不過他也聽說了。在宛縣裏面有三個相貌醜陋的猛將,殺死了很多黃巾軍將領。

    就是這個傢伙嗎?

    不想再看董俷,趙弘把目光收了回來。

    黃忠說:“我出門的時候,秦大人說讓我全權處理。”


“很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話說明白了。交出我家大帥,開城投降。我保證麾下不動宛縣分毫。將軍,如今漢室將傾,朝廷更是奸臣當道,百姓苦不堪言。天公將軍乃是順應天意,挽救蒼生。將軍難道沒有看見,南陽十數縣,一夜換了旗幟?”

    趙弘看著黃忠,真誠說道:“我觀將軍也是有本事的人。何必螳臂擋車,自尋死路?不如加入我太平大軍的對我,以將軍的本領。弘敢保證他日地位定在弘之上。”

    黃忠突然哈哈大笑:“我不知道南陽十數縣在一夜間換了旗幟。我只知道,宛縣三十天依然屬於我大漢朝廷的治下。反賊,你們囂張的一時,卻得意不得一世。”

    這句話,刺痛了趙弘的心。

    地確,為了宛縣,黃巾大軍死傷無數。

    苦心策劃了三十日,最終卻被別人計算,連自家的主帥也……

    趙弘臉色陰沉,“將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兩人交談中,董俷卻在盤算。這傢伙看上去似乎是個頭領,而且地位相當的高。

    如果能殺死這傢伙,黃巾大軍定然會自亂陣腳。

    我闖營能容易一些,還能給宛縣多爭取一些時間。秦頡讓我趁著談判的時候突然襲擊,如今正是最好地機會。對,只要殺了這些人,定然能安全闖過黃巾軍聯營。

    聽到趙弘詢問,董俷突然開口喝道:“意思就是……你去死吧!”

    兩桿投槍帶著萬鈞之力出手。

    事情很突然,連黃忠都沒有想到董俷會突然出手。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這是大多數人所認同的一個規矩。如今趙弘前來談判,自然沒有想到董俷會生出這樣的想法。猝不及防下,投槍正中額頭,噗的把他打下馬去。

    韓忠吃了一驚,出於武人的本能,舉槍封擋。

    但距離太近,投槍的速度又太快。韓忠剛舉起手中兵器,投槍已經到了他的胸口。

    一聲慘叫,那投槍從前面穿透了韓忠的胸膛。

    “俷公子,你……”

    黃忠還打算斥責,可董俷已經一馬當先的沖過去,大錘舞動。大聲說:“黃將軍,這些是反賊,何必和他們說道太多?我們殺過去,至少能讓黃巾賊混亂一些時間。”

    啊……

    也是,黃巾賊算什麼東西,和他們商討個什麼?

    黃忠雖然覺得這樣做有點不太道義,可又一想,董俷說的一點沒錯。

    當下摘下大刀,厲喝一聲:“兒郎們,隨我殺過去!”

    五百三十二頭狼。在兩頭老虎地帶領下,沖進了黃巾軍地陣型中。趙弘沒想到黃忠等人會不守規矩,雖有所防備,可帶過來的大都是步軍。人數雖然比黃忠地人馬多,可是趙弘和韓忠兩人先死,黃巾軍硬是沒有反應過來,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董俷已經沖了過來。大錘揮動,噗噗數聲輕響,把為首的幾個小頭目砸的是腦漿迸裂,血肉橫飛。象龍已經跑起來了,帶著巨大的衝擊力。黃巾士卒被直接撞出去,骨斷筋折,人還沒有落地就斷了氣。一排排騎兵衝鋒,把一千多個黃巾士卒打得狼狽而逃。董俷等人並不急於追殺,不急不緩的跟在黃巾士卒的後面。

    眨眼間。就來到了黃巾軍的大營門口。

    誰都沒有想到宛縣的官軍竟然會在這種時候出擊,大營門口沒有任何地防禦。

    象龍突然提速,超過了前面的黃巾軍士卒,大錘一擺。氣沉丹田一聲怒吼。

    半虛掩的大門被砸的粉碎,木屑四濺。

    董俷帶著三十二個隨從一路瘋狂的衝鋒,見人就殺,見人就砍。

    黃忠一不做二不休,從找來了火把,一路看見帳篷就扔過去。下面的官軍是有樣學樣,殺人放火的事情也不是頭一次幹,不一會兒地工夫,火勢就開始蔓延起來。

    中軍大帳中,黃巾軍各部渠帥還在等候。那裏會想到發生這種事情。

    等他們聽到消息,大半個聯營已經燒了起來。更有人大聲的叫喊:“趙弘死了,韓忠死了!”

    這是黃忠的主意。抓了兩個黃巾軍問清楚了趙弘兩人的身份,心中大喜。

    兩個領頭的渠帥被殺了嗎?



那豈不是說,黃巾軍如今是群龍無首?

    如果宛縣的秦頡等人看到火勢,聰明的話肯定會乘勝追擊。雖不一定能完全擊潰黃巾軍,但是至少也能保證宛縣在一段時間中不會有戰事。如此一來,宛縣安矣。

    對董俷不講規矩的行事方法,突然間也就釋然。

    黃忠揮舞手中大刀,上下翻飛,帶起一片片刀光血影。

    十數裏的聯營,硬生生被他們鑿了一個對穿。沖出聯營之後,只見黃巾大營火光沖天。

    從宛縣方向,傳來了嗚咽地號角聲。

    雖然聲音並不是很清晰,但可以肯定,秦頡他們行動了。



登上了高崗,看著已經亂成一片的黃巾軍大營。黃忠如釋重負般的長長出了一口氣。

    扭頭在馬上向董俷抱拳,“俷公子,黃忠多謝了!”

    董俷一怔,“黃大哥謝我什麼?”


“聽到號角聲了嗎?秦大人他們肯定看到了火光,準備衝殺出來了。這一戰,至少能讓宛縣在十五天之內不沾戰事。待朝廷援軍一到,則南陽反賊必將煙消雲散。”

    董俷倒是沒考慮這麼多,這樣做主要還是為了闖聯營。

    可事情真的這麼簡單?

    也許是來到這個時代太久地關係,董俷已經快要記不清楚評書中黃巾之亂究竟持續了多長時間。有一點可以肯定,黃巾之亂提前了……至於宛縣究竟有沒有被攻破,卻已經是印象模糊。如果真的如黃忠所說,那可絕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但,真的會這樣嗎?

    董俷的心裏不免忐忑。

    黃忠拱手說:“俷公子,我要殺回去了。你此去尋找救兵,一路要多多小心。我估計這一路上,不會太安全。對了,我這裏有一卷習武多年的年先祖從伏波將軍手中學到的本領,加上忠這些年的領悟。俷公子可以拿回去,看一看。”

    啊?

    黃忠的本領,也是伏波將軍馬援傳下來的?

    董俷愕然,可轉念一想:成方老爺子曾說過,伏波將軍當年有四個家將。成龐嚴黃。

    難道黃忠……

    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董俷催馬過去。叫住了黃忠。


“黃大哥,前些日子我看到小侄兒地氣色似乎不是太好,你最好帶著他去找馬真檢查一下。小孩子體弱,這些日子來宛縣的氣息又……小心無大錯。您可要記住。”

    前些日子,董俷看到了黃忠地兒子,已經滿歲了,挺可愛地小傢伙。

    不過時常會咳嗽。

    董俷隱約記得,評書中提起過黃忠的兒子是病死的,但具體是什麼病,記不清楚了。

    最好還是提醒一下黃忠。小孩子得病要早點看,時間一長,會發生病變。

    黃忠愣了一下,感激的看了董俷一眼,拱手道:“俷公子高義,忠牢記在心中。”

    說完,帶著麾下騎軍離去。

    董俷看了看手中的牛皮卷。又看了看黃忠的背影。

    我能做到的,也只有這麼多了……黃大哥、大哥、三弟,你們可一定要多保重。

    把牛皮卷放進懷裏,董俷撥轉馬頭。


“我們出發!”

    朝著潁川方向疾馳而去,龍騎十二和狂狼帶著五溪蠻騎兵,緊緊的跟在薰俷的身後。

    愈行愈遠……


******



中平元年二月十五,回到河東地董卓點齊一萬人馬,以華雄為先鋒經過三天苦戰,攻破了上黨。

    從河東至幽翼二州的大門。被打開了!

    按照李儒先前制定的方案,河東大軍將直取西河郡、太原郡、雁門郡進入幽州,先行剿滅幽州反賊,而後從中山國穿過。經河間抵達渤海郡,肅清幽、青之地的黃巾賊,把反賊壓制在翼州一線,配合盧植大軍,于巨鹿郡和反賊進行最後決戰。

    事實上,這個作戰方案和盧植所制定的方案,相差不多。

    可是沒想到,在抵達雁門郡之後,沒等董卓大軍進入幽州,就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幽州黃巾已經被平息了!

    剛開始的時候。幽州戰況並不樂觀。

    幽州太守劉焉緊急招募鄉勇,同時調集漁陽、上穀和代郡地區地邊軍加入平亂。

    總督幽州戰事的黃巾軍首領是張角的弟子白雀。

    一開始也是連戰連勝,直逼幽州。哪知道在路過郡的時候。遭遇了鄉勇的埋伏。

    白雀被一個紅臉漢子所殺,副將鄧茂被一個黑臉青年活捉,在押送到幽州之後,被劉焉斬首示眾。白雀和鄧茂一死,使得幽州的黃巾軍陷入了群龍無首的狀況裏。緊跟著邊軍出現,在劉焉的指揮下一路追殺,黃巾賊潰不成軍,從幽州退出。

    董卓聽到這個消息後,不禁哈哈大笑。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華雄不禁疑惑的詢問:“主公,何事如此高興?”


“我地責任是總督幽州戰事,如今不費一兵一卒,幽州戰事卻已經平息。雖然劉焉當居首功,可是我這個總督幽州戰事的副帥……嘿嘿,也應該是平白得了功勞。”

    想想也有道理,雖然董卓沒有真正參與幽州的戰事,可不管怎麼說奪下了上黨,卻已經把黃巾賊的一條退路堵死。既然幽州戰事結束,那麼就可以直撲青州了。

    大軍沒有做休整,連夜開拔。

    自雁門郡一路殺下來,先是在中山國剿滅地黃巾軍一部,緊跟著又在河間大獲全勝。

    但在這時候,渤海郡傳來了消息。

    張牛角在渤海郡被龔景打得打敗,已經退回翼州去了。


“龔景有這麼大的本事?”董卓聞聽這個消息,不禁一撇嘴,對李儒說道。

    李儒神色肅穆,沉思了片刻後,抓住那探馬問道:“龔景是如何戰敗了張牛角?”

    很顯然,他也不信龔景有這個能力。

    探馬回報:“剛開始的時候,龔景也是節節敗退。但後來劉焉派主簿鄒靖領兵救援。於海郡外設下埋伏,三路夾擊大敗了張牛角。據說立下功勳的還是一個紅臉漢子和黑臉青年……哦,對了,還有一個白臉漢子。但是具體的情況尚不清楚。”

    董卓一皺眉,“哪兒跑出來的三個人,竟然連番壞我大事?”

    李儒想了想後,沉聲道:“既然是這樣,我們乾脆放棄原來的計畫,不理幽州、青州的戰事,追著張牛角打。我就不信了,這樣子難道還能有人和我們爭功不成?”


“此計甚好,就依文正所言!”

    董卓下定了決心,立刻命令大軍再次轉向,由河間郡直撲安平國,並且在安平國追上了張牛角的大軍。雙方鏖戰七天七夜,張牛角退守高邑。董卓不做休整,繼續追擊。但是在高邑城下遭遇張牛角的伏擊,大敗而回,更損失了足足有三千多人馬。

    這一下,卻徹底激怒了董卓。

    就在他重整人馬,準備再打高邑地時候,盧植率領北軍三校人馬兵出河內,抵達清河郡。

    在得知了情況之後,盧植立刻派人傳令,命董卓星夜行軍,與大軍匯合。

    雖然不忿,可軍令不可違。

    董卓無奈之下,帶領大軍連夜啟程,在兩天后抵達清河郡,與盧植大軍匯合一起。

    此時,巨鹿的黃巾軍已經達十二萬餘人,加上張牛角的人馬,總兵力超過十七萬。而盧植地手中,加上董卓的部隊,才不足八萬。雙方的兵力對比超過了一比二。

    董卓抵達清河郡後,立刻前來拜見盧植。

    對於這個和蔡邕、鄭玄幾乎是同一時代的人物,董卓還是非常的尊敬。

    哪知道,剛到轅門外,就被人攔住。

    不一刻從中軍大帳傳來命令:“命河東太守董卓報門而入!”

    什麼是報門而入?就是讓你走一步,報一次名字,走兩步,就要報兩次命。從轅門到中軍大帳,距離何止百步?你一步一報名,說穿了就是刁難,給你個下馬威。

    古時人,大都是敗軍之將才會被命報門而入。

    董卓不明白:我雖然在高邑戰敗,可也不至於讓我報門而入啊?


可軍令已經出來,他也不能違抗。鐵青著臉,咬著牙,邁步走進轅門,大聲道:“河東太守董卓,奉命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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