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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蒔蘿 - 許願荷包【單】 [打印本頁]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4 07:19 AM     標題: 蒔蘿 - 許願荷包【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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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她因為一個「許願荷包」莫名其妙穿越到古代,成了侯府嫡長女,
最先面臨的是和自家後宅那些個姨娘庶女玩心機,這真的沒什麼,
可她活了兩世,當真沒見過比晉親王世子更紈褲更無賴更霸道的人!
在鬥雞場上,她用老母雞鬥贏了他的「雄風」,他輸不起便發畫像全城通緝她,
在仙泉寺,他發高熱臉紅到發紫暈倒在地上,是她用金針扎破他手腳放血,
推他去泡涼涼的泉水,他才能舒緩過來,他居然一清醒就掐她脖子,X的!
偏偏這個臭傢伙還跟她有婚約,她才不想嫁!
跟他談條件,只要治癒他體內的火毒兩人就解除婚約,
這不是問題,先別說她深受爺奶爸媽影響,中西醫醫術兼具,
而且她意外發現她幫助人後,許願荷包能讓她和父母聯繫,
替她送來手機,附帶不少照片和資料,這下她更宛如神醫附身,藥到毒除。
然而沒想到他做的比她要求的還多,蒐集罪證幫她把壞姨娘母女給趕出府,
找藥草的過程中她受了風寒,是他照顧她,老實說他讓她心動了,
但他的身分不可能只有一妻,她又無法接受與人共事一夫,還是好聚好散吧,
怎料他的無賴沒有極限,竟然抬著聘禮到她家,說他的火毒是好了,
卻得了另外一種病——相、思、病,依舊只有她能治……

【出版日期】    2017/8/30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 藍海E396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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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4 07: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11 11:59 AM 編輯

【第一章】 她是穿越女不是軟柿子

        躺在床榻上休息卻不小心睡著的楚綾,幽幽轉醒,她坐起身,失望地看著窗外,風吹過梧桐樹茂密的枝葉,發出沙沙聲響,隨著熱氣升騰,她聞到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粽香。

        這幾天她總是盼著一覺醒來,眼前出現的是浪漫的公主床幔,躺的是柔軟的席夢思大床,可是每次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卻都是灰藍色有著層層補丁的床帳,和身下冷硬的木板床。

        已經五天過去了,她依舊無法相信一個事實,就是……她穿越了!

        至今她都沒想明白,她是怎麼穿越的?

        依照大多數書上描寫的,通常是發生意外或重大災難,例如什麼飛機失事、車禍、船難、跳樓等等,引發了時空扭曲才會穿越,她雖然也發生了意外,但情況又不太一樣。

        她緊擰著眉頭,看著這幾天一直被她緊握在手中或是放在身邊的荷包,回想當時的情況,忍不住又在心裡咒罵了一聲。

        她當時是為了救人,沒想到熱心助人的結果就是把命給搭了進去,這讓她有種好人不能做的感覺,真是衰透了,比碰到碰瓷被狠敲一筆還糟。

        聞著不時隨風飄進屋內的粽香,她記得穿越那天正好也是現代的端午節。

        她出身醫師世家,祖父母是中醫教授,父母親是無國界醫師,她自小跟在祖父母身邊耳濡目染,加上她老是纏著祖父母教她,因此在她上醫學院前,祖父母已經將他們畢生所學全都傳授給她。

        當年她同時考上中、西醫學系,家裡兩代的長輩都以為她會選擇中醫學系繼續鑽研中醫,可她卻跌破眾人眼鏡地選了西醫醫學院就讀。

        因為她想做一個全職的醫師,以後跟著父母一起當無國界醫師,四處行醫救人,這個願望本來再兩年也許就能成真,只是沒有想到這趟學術交流,卻將她的夢想給徹底打碎了。

        半個月前,她跟著教授和醫學院同學一起到大陸進行學術交流,剛好端午節那天沒有安排什麼活動,她便跟好友嘉萱到旅館附近,充滿古色古香的古城風景區走走看看,感受一下古鎮風情。

        那裡有條小運河,兩岸是這古城人氣最旺的商業區,販售著各式各樣的商品以及各種特色小吃,由於正值端午節,整條古街賣的最多的就是各種口味的粽子和驅蟲避邪香包,走著走著,她和好友竟就走散了。

        那天運河上還有表演性質的划龍舟比賽,等到決賽開始時,運河兩岸觀眾激動的搖旗吶喊,忽然間一個女人不知怎的竟掉進了運河裡,在水裡頭撲騰大喊,「救命,我不會游泳……」

        可這時候那幾艘龍舟已經快要到達終點,幾乎所有人都在關注比賽結果,好似除了她之外,沒有人注意到那個落水的女人。

        眼看那個女人就快要滅頂,她也沒多想就跳進水裡救人,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那女人簡直就是恩將仇報,用雙手壓著她的頭,不斷的讓自己探出水面,卻完全不顧她的死活,不管她怎麼喊要她放輕鬆,那女人好像都沒聽進去,害得她一直吃水。

        後來有人注意到她們這裡的動靜,把那個女人救上岸,而她卻因為被水嗆到無法呼吸,沉入水中淹死了。

        她隱約記得在失去記憶的前一秒,她在心裡調侃了自己一句,她會不會就此穿越了?

        果真如願,她穿越了。

        只是她不解的是,她既然是魂穿,為何這個她在風景區買的荷包會跟著她一起穿了呢?

        正當她摸著荷包,陷入這樣的疑惑時,一陣急切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

        她認得這個腳步聲,這是原主何靈的丫鬟,喜竹。

        喜竹十分機靈,每天到廚房端菜時,總會打聽一些消息,然後回來告訴她,這幾天下來,她也大概對這侯府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原主十六歲,是遠昌侯何遠的嫡女,原主還有一個十歲的弟弟,名叫何湛宇,娘親雲沫在生弟弟時難產而亡。

        侯府裡還有三個庶妹三位姨娘,十六歲的何碧跟十四歲的何茜為王姨娘所生,十五歲的何韻為趙姨娘所生。

        還有一個身分較為特殊,名叫杜媚兒的杜姨娘,她是寡婦再嫁,她將與先夫所生、同樣也是十六歲的女兒邵如卿一起帶進了侯府,府裡人稱她為表小姐。

        原主的爹娘感情非常好,何遠會納兩名姨娘入府是不得已,王姨娘是同袍的妹妹,那位同袍在戰場上救過何遠一命,臨死前拜託何遠娶了自己唯一的妹妹,好好照顧她。

        趙姨娘則是何老爺開口要何遠納的,據說是何老爺當年心儀之人臨死前託孤,父命難違,何遠只好再納了趙氏。

        何遠由於當年救駕有功,被皇上封為遠昌侯,打從十年前被派駐在遙遠的邊關,至今從未回京,府裡的中饋全由杜姨娘一手掌控。

        她從喜竹口中得知,這杜媚兒是何老夫人的外甥女,想來是個心機城府很深且非常有手段的女人,要不然以她寡婦的身分又帶著一個女兒,怎麼能嫁入侯府,還掌管中饋。

        從奶娘高嬤嬤的小道消息中得知,這杜媚兒當年喜歡的人是何遠,何老夫人也有意思要兒子娶她,可何遠喜歡的是原主的娘,加上何老爺看這杜媚兒心機重不是個好姑娘,反對兒子娶她,最後她只好嫁給了短命的丈夫,直到何老爺過世後,才由何老夫人作主,要兒子納了她。

        杜媚兒始終認為是原主的娘搶了她侯府夫人的位置,加上何老夫人常年在廟裡念佛不在侯府,侯爺也遠在邊關,原主跟弟弟在侯府裡可以說是沒有任何依靠,加上中饋又掌握在杜媚兒手中,兩姊弟的生活很不好過,十分窮困,全靠著奶娘跟喜竹做繡活支撐。

        五天前,何靈被推落水,救起時已沒了呼吸心跳,是她穿越過來取代了原主。

        喜竹提著食盒進屋,撩開珠簾,看到小姐已經醒來了,神情卻顯得恍恍惚惚,她以為小姐又發燒了,趕緊放下食盒,走上前摸摸她的額頭,雖然熱度恢復正常了,她還是關心的問道:「小姐,您醒了,身體好些了嗎?有沒有哪裡還不舒服?」

        楚綾看了眼喜竹,拉下她的手,搖搖頭,「我沒事,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不用擔心。瞧妳好像很開心,在大廚房遇上什麼好事了?」

        喜竹長得很討喜,臉圓圓的,有一對總是帶著笑意的丹鳳眼,性子跟她的名字「竹」一樣,直挺挺的,有什麼事臉上都瞞不住。

        「小姐,我告訴您一件好消息,王嬤嬤這兩天家中有事,跟杜姨娘告假,所以這兩天大廚房由趙嬤嬤暫代她的職務,她偷偷的多給了我們一串粽子,還有八顆鹹蛋,這串粽子夠我們四個人吃上好些天了。」喜竹興奮的說著,還忍不住舔了下嘴唇。

        「我聽燒火的綠豆說,每一顆粽子裡可都放了一塊肥肉。」

        一聽到肥肉兩個字,楚綾感覺到頭皮瞬間一陣發麻,她最怕吃肥肉了,即使這幾天她每天喝的都是看不見米粒的粥,嘴裡早已淡得一點味道都沒有,她還是對肥肉敬謝不敏。

        「對了,小姐,這趙嬤嬤真是好人,我提著食盒要離開時,她趁著沒人注意,還偷偷塞給我一小袋大米,這大米也夠我們吃上十天了。」

        喜竹喜孜孜地從食盒裡拿出那一小袋大米,獻寶似的小心翼翼放到小姐手中。

        看著手裡的這一小袋米,以她在現代一個人的飯量,大概就只能煮個三頓,喜竹竟然說他們四人可以吃上十天,聽完她好想哭啊,難怪她每天喝的粥都看不到米粒。

        「小姐,妳不開心嗎?」看著她失落的神情,喜竹敏感的問道。

        「不是,喜竹,這粽子我就不吃了,我的份就留給妳跟奶娘,妳幫我熬點粥,要有滿滿米粒的粥,不要只有湯水,我想吃粥。」她將這一小袋大米遞還給喜竹。

        「小姐,喜竹這就馬上為您熬粥去,可是小姐,今天是端午節,怎麼可以不吃粽子?」喜竹愧疚死了,小姐一定是因為她一臉嘴饞的說著肥肉,才會說不吃粽子,小姐真的對她和高嬤嬤很好。

        她一看喜竹的表情就知道喜竹肯定想多了,連忙安撫道:「喜竹,妳別亂想,粽子難消化,我這身子才剛好,吃這麼油膩的東西會受不了,妳不希望我又生病吧?」說完,她下了床,準備將那食盒拿給喜竹,讓喜竹一起拿到後面的小廚房,原本攢在手裡的荷包隨著她的動作掉落到地上。

        喜竹看見,馬上彎身撿起,拍了拍荷包上的灰塵,看清楚這荷包上的圖案,她疑惑的問道:「小姐,您不是不喜歡這個荷包,把它收到櫃子裡了,怎麼又將它拿出來?」

        「喜竹,妳說什麼?」

        「這個荷包啊,那天我們上街賣繡品,回來的路上遇到一個餓暈在路邊的乞丐婆,您給了她一顆您買給小少爺的包子,她為了感謝您,將身上唯一值錢的荷包送給了您,說這是許願荷包,會心想事成。」喜竹指著荷包,將當時的經過大略說了。

        「許願荷包?!」楚綾驚呼。

        「是啊,小姐,當時您還打趣地說,要是願望真的可以成真,您希望自己變成不再害怕杜氏母女、一個全新堅強的自己。」喜竹點頭,回想著小姐當時打趣的話。「您還說,願望成真後,妳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從杜姨娘手中奪回掌家權力。」

        「不是吧……」楚綾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喜竹。

        「小姐,您這一次落水,怎麼會傷得這麼嚴重,不僅一個月以前的事情都忘光了,連最近才發生的事情,還有自己說過什麼話,都給忘了……」喜竹見她一臉茫然,心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聞言,楚綾頓時恍然大悟,這些天她一直想不通的事情,終於想通了。

        難怪她一直覺得她跟原主之間好像有什麼牽扯,原來就是這個許願荷包!

        她的思緒飛快地回到事發當天,她跟嘉萱走散了,當她正尋找好友時,一名滿頭白髮、穿著民俗服裝的阿婆拉住了她,問道:「要不要買許願荷包?許願荷包會讓妳心想事成。」

        她一點都不相信生意人的口號跟噱頭,說真的,那阿婆手裡拿的幾個荷包,繡功不怎麼精緻,似乎是阿婆自己縫製的,頂多上頭繡的那些古老圖騰還算有點特色,但真的吸引不了她。

        可是看著阿婆那雙枯槁的手,她想阿婆的生活應該十分拮據,就當作做善事吧,她便隨手挑了個水藍色的荷包。

        阿婆將荷包交給她時,還提醒了一句,「小心水。」

        當時她還以為阿婆只是在提醒她看龍舟賽要小心,別太靠近水邊,原來是另有含意。

        她就是買了許願荷包,落水陷入昏迷前說了句「穿越」,才會來到這古國。

        所以這許願荷包是何靈的,而不是她的那一個!

        了解到這一點,楚綾突然好想仰天扯著嗓門破口大罵那個賣她許願荷包的阿婆,坑死人啊!

*             *             *

        楚綾坐在梧桐樹下,用筷子挖了一小塊鹹蛋放到調羹裡的熱粥上,吹了吹涼,小口小口的吃著。

        「小姐,妳真的不吃顆粽子嗎?」喜竹看著小姐吃的白粥,再看著粽子裡這塊大肥肉,愧疚地又問了一次。哪有主子喝粥,丫鬟吃肉的道理?

        她橫了喜竹一眼,「妳要是不吃那肥肉,就拿去餵旺財吧,我想牠會很高興對著妳搖尾巴的。」

        一聽到小姐要她將肥肉拿去餵廚房養的那隻狗旺財,她馬上咬了一大口肥肉,香氣瞬間盈滿嘴裡,讓她心滿意足的笑瞇了眼。

        待喜竹將那口肥肉吞下後,這才負氣地道:「小姐,那隻可惡的旺財吃得比我們西偏院裡的四個人都好,我寧願把肥肉丟了也不給牠吃。」

        「肥肉妳捨得丟?」楚綾好笑地問。

        「當然捨不得,所以我才趕緊吞下肚。」喜竹又舔了舔還泛著油光的嘴唇,回味那肉味,忍不住感嘆,「這一塊肉吞下去,我覺得整個人都飽了,我已經好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小姐。」

        「好久?」

        「小姐您又忘了,我們上一次吃飽飯的時候,是三年前老夫人回府的那幾天,杜姨娘給小姐跟少爺做了新衣裳,還讓你們住到芙蓉院去,在那邊住了五天,是這幾年來我們吃的最飽的一次。

        「可是等老夫人一走,我們又被趕回這破院子來,您跟少爺的新衣裳還有那些金光閃閃的頭面,全部又被杜姨娘給收回去了。」   

        「難道這些事情老夫人都不知道?當時我也任由那個杜小三這樣欺負我這個侯府唯一的嫡女?」這個何靈實在太沒用了,竟然讓一個小妾欺負她這正經八百的侯府千金。

        「這些事情老夫人怎麼會知道,就算是小姐您也不敢跟老夫人告狀啊!」小三是什麼啊?喜竹滿頭問號,不過看小姐說得咬牙切齒的,應該不是好話,也許跟狐狸精是差不多的意思吧。

        「為什麼?」

        喜竹知道小姐自從落水後,所有的記憶都消失了,對她的問題也不感到奇怪,很有耐心地解釋道:「小姐,您這麼做都是為了少爺啊,少爺三歲的時候,在廟裡修行的老夫人回來,您便將杜姨娘虐待你們的事情告訴了老夫人,當時老夫人是為您出氣了,可是,老夫人一離開,杜姨娘知道您最重視的人就是少爺,她命人將少爺當著妳的面丟進水裡……

        「雖然當時很快就將少爺給撈了起來,但那可是臘月天,少爺被撈起時全身發紫僵硬,差點就過不了氣,要不是有夫人生前留下的救命丸,少爺現在就不在了……從此以後您就不敢再做出任何讓杜姨娘不開心的事了……」說到這裡,喜竹的眼淚像是不要錢似的撲簌簌地直落。「少爺就是在那時候落下了病根,每次只要一到冬天就會犯病。」

        楚綾憤怒的握緊拳頭,恨不得立即衝到杜小三面前,一把撕了她那張虛偽的嘴臉,竟敢利用一個三歲孩童來威脅一個小女生,這筆帳,她遲早要替原主姊弟倆討回來!

        喜竹見她一臉怒容,連忙擦乾眼淚,勸道:「小姐,您別生氣,小心氣壞身子,又到了要繳束脩的時候,少爺的束脩可是掌握在杜姨娘手中,您心頭的怒火千萬要忍住。」

        楚綾用力大吸三口氣,好不容易才將心頭奔騰的怒火稍微壓下來,她磨著牙,忿忿地撂下誓言,「放心,我現在力量還不夠強大,遲早有一天我定會讓杜小三付出代價!」

        「小姐能這麼想就好。」喜竹欣慰的說著。

        小姐自從清醒後,變得有些奇怪,感覺變得堅強了,不再像之前一樣柔弱,只會忍氣吞聲,反倒會大聲罵著杜姨娘小三,也許過不久,真的就如小姐所說的,她會讓杜姨娘好看,奪回原本屬於自己與少爺的東西。

        楚綾將最後一口粥吞下,看了眼原本日正當中的太陽已經稍微有一些偏了,這才發現有些不對勁,問道:「奇怪,喜竹,往常奶娘去交繡品,不都差不多午時前就會回來,怎麼今兒個這麼晚?還有,湛宇怎麼也還沒回來,今天學堂不是沒有上課?」

        「說的也是,少爺跟奶娘怎麼還沒回來?」喜竹這也才感到奇怪,「我出去找找好了。」

        她將用過的餐具拿到井邊,打算洗好碗筷後,就要從西側門溜出去找人,可是她才將碗筷收拾好,便聽見少爺刻意壓低的驚慌叫喚聲—— 

        「喜竹,喜竹,快來幫忙!」

        喜竹將手中的碗筷往裝著水的木盆裡一放,匆匆往院門方向跑去,就見少爺用他瘦弱矮小的身體,吃力地撐著臉色蒼白、渾身是傷的奶娘。

        「少爺,奶娘怎麼了?」喜竹驚呼一聲,趕忙上前幫忙攙扶。

        「先把奶娘扶進去再說,這事千萬不要告訴姊姊,這是奶娘交代的!」

        「什麼事情不要告訴我,你喊得這麼大聲,我還能聽不見嗎?」楚綾快步上前,接替何湛宇攙扶著奶娘的另一隻手臂。

        「姊姊……」何湛宇心慌愧疚的看著楚綾。「都是我不好……」

        「先扶奶娘進來,一會兒再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楚綾睞了眼身上也有不少擦傷的何湛宇,和腳踝已經腫成麵龜的奶娘,吩咐道:「你先去打盆水過來,我跟喜竹先將奶娘扶進屋去。」

        楚綾跟喜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奶娘扶進屋,楚綾撐著奶娘的後背讓她躺下,叮嚀道:「奶娘,妳小心些,現在要躺下可能會牽扯到身上的傷口,妳忍著點。」

        「小姐……是老奴沒用……沒保護好少爺……讓您擔心……」奶娘滿臉愧疚,吃力的說著。

        「奶娘,先別說這些,我先幫妳檢查。」楚綾把手搭上奶娘的手腕,為她把脈,接著又問道:「喜竹,我們這裡有可以塗抹的傷藥或是正骨水嗎?有的話趕緊拿來。」

        「有傷藥,是這一次小姐您溺水受傷撞到腦子,大夫留下來的,在小姐您的屋子,我這就去拿。」喜竹馬上跑了出去。

        何湛宇端著一盆水進來,放到床榻旁的矮凳子上,「姊姊,我把水打來了。」

        楚綾放開奶娘的手腕,拿過掛在窗櫺邊上的乾淨布巾,放進水盆裡弄溼再擰乾,細心的替奶娘擦拭身上的髒汙。

        「湛宇,你去把廚房裡那壺冷開水拿來,我要幫奶娘洗傷口。」

        「小姐,老奴沒事,老奴自己來就好,怎麼可以讓小姐為老奴做這些……」奶娘握住她的手腕,心急的阻止道。

        「奶娘,妳如果不想讓內傷還有腳踝的扭傷更嚴重,最後還是要我來照顧妳,就不要動,讓我來。」

        「小姐,是老奴對不起您……」

        「好了,先不要說這些,妳要是還有氣力,就跟我說說你們今天出去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楚綾又將布巾放進水裡揉擰乾淨,繼續替奶娘擦拭。

        「都怪老奴沒用……」說到這裡,奶娘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的落下。

        看著奶娘豆大的老淚,楚綾真有種無語問蒼天的感覺,這個破院子裡住的全是一群動不動就掉淚、軟弱無能的女人,難怪會被杜小三欺負得這麼慘。

        「奶娘,別哭,告訴我,妳跟宇兒怎麼會一身傷的回來?我看得出來妳跟宇兒身上的傷是被人打出來的,可別想找理由騙我。」楚綾耐著性子安慰,「而且妳傷得這麼重,都是為了護著宇兒吧?」

        「小姐,您是怎麼看出來的?」奶娘疑惑的看著她,又想到方才她診脈的手法,不由得驚呼道:「小姐,妳會醫術?」

        「妳應該知道,我娘生前就教過我醫術,她留下的醫書還有醫誌,這些年我全都仔細鑽研過,當初我娘會嫁給我爹,也是因為我娘的醫術救了我爹,之前我瞞著不想讓人知道我懂醫,是因為杜姨娘從以前就嫉妒我娘的醫術,我擔心她一旦知道了,又會想出什麼惡毒的手段來對付我們,她要是針對我,我還有能力反抗,但要是她對宇兒下手,我可不敢保證能護宇兒周全,可是妳現在受傷了,我不能再繼續瞞著你們。」

        還好何靈的母親醫術高超,否則她還真難自圓其說。

        「說的是,小姐這麼顧慮沒有錯,小姐放心吧,老奴不會將這祕密說出去的。」

        「所以別想瞞我,說吧。」

        「是這樣的……」奶娘自知瞞不住了,只好全盤託出。

        奶娘今天到繡坊交繡品,不慎遇到杜媚兒跟邵如卿母女倆,邵如卿一把搶過奶娘手中的繡品,全部丟到地上還用力踩踏,更將奶娘推倒在地,警告繡坊老闆以後不許再收她的繡品,否則就讓繡坊開不下去。

        何湛宇跟著一起去,不過他站在外頭,沒有進到繡坊裡,他看到這一幕,一時氣不過,忘了她再三警告過不可以惹事,更不可以惹到杜媚兒母女,衝上去便對著邵如卿叫罵,罵她是壞女人,是鳩佔鵲巢、不要臉的冒牌貨小姐。

        邵如卿一惱火,便叫跟著她一起出門提東西的小廝來修理何湛宇,奶娘就是為了保護少爺才會受這麼嚴重的傷。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小姐……表小姐臨走前還放話……要讓我們西偏院的人好看,依老奴看……恐怕是要斷了少爺的束脩,還有會斷了我們西偏院人的所有伙食……」奶娘擔憂的說著。

        「奶娘,妳不要擔心這些事情,先好好的養傷吧。」

        「老奴這傷不要緊的,只要休養一下就好了。」奶娘作勢就要起身。

        楚綾將奶娘的身子按回榻上,褪去她的鞋襪,替她將腳上的汙漬擦拭乾淨。「別動,我先幫妳處理腳上的扭傷,要不然妳這腿以後就要廢了。」她這話是說得重了些,但要是不嚇嚇奶娘,奶娘很難乖乖聽話接受治療。

        奶娘慌張地道:「小姐,老奴是奴才,妳怎麼能夠替老奴擦腳?」

        「在大夫的眼裡只有病人,沒有貴賤之分,妳別動,要是萬一我使力時妳動了,可能會加重妳的傷勢。」

        奶娘這一聽,倒真不敢再亂動了。

        楚綾先是左右輕輕扭動著奶娘腫脹的腳踝,確認嚴重程度,接著毫無預警地將奶娘的腳踝用力一扭,只聽見卡的一聲。

        「啊!」一陣顫慄竄上腦門,奶娘痛呼一聲,頓時冒出一身冷汗,老淚在眼眶裡打轉。

        「好了,腳沒事了,這兩天躺在床上別動,很快就會康復。」楚綾交代道。

        何湛宇正巧將那壺乾淨的冷開水提來,看到奶娘痛苦得整個身子幾乎要蜷縮成一團,心下更是愧疚,他不安的看著楚綾,囁嚅道:「姊姊,都是我不好……」

        楚綾接過那壺冷開水,伸手摸摸他的頭,「別多想,奶娘交給我,讓喜竹給你燒水沐浴,一會兒姊幫你上藥,放心,一切有我,什麼事情都不用擔心,姊會解決的。」

        何湛宇有些驚詫的睜大眼瞅著她,以前一遇到事情,姊姊只會抱著他掉淚,今天這是怎麼了?

        「怎麼,姊姊說的話你不聽了?」

        「不,不是……」姊姊自從落水醒來後,就變得有些不一樣,可是這點不一樣,他喜歡。

        喜竹也將傷藥拿過來了,還順道拿了幾帖藥。「小姐,這藥是您落水時,杜姨娘請來的大夫開的藥方子。」

        楚綾打開了藥瓶,聞了下傷藥的味道後,倒了些在奶娘的腳踝上,輕輕替她按摩著,讓藥效可以快速滲透,一邊交代道:「好,先放那邊,妳帶湛宇去沐浴,換身乾淨衣裳,一會兒再過來上藥,我先處理奶娘的傷。」

        待處理好最嚴重的腳踝傷勢後,她這才開始用冷開水擦拭清洗奶娘身上的傷口與瘀青,只是她愈處理,心頭的怒火便燒得愈旺盛。

        這衣物不解開,她還真不知道奶娘身上的瘀青這麼嚴重,每一個腫脹的瘀青都是黑紫色的,這分明就是把奶娘跟宇兒往死裡踹,沒打算讓他們活。

        這個假千金邵如卿,這筆帳她記下了,等到她實力夠強大,她一定要讓這對母女嚐到同樣的滋味。

        不過眼前這一切都必須忍下,先治療好奶娘才是最重要的,奶娘的外傷她倒是不擔心,她擔心的是奶娘長年虧空的身子,因內傷更是雪上加霜,如果不趕緊治療,恐怕熬不過冬天。

*             *             *

        月升高空,涼風徐徐,除了院子裡不時傳來蛙鳴聲外,四處一片寂靜,早該上床歇息的楚綾,撐著一邊粉腮,眸光銳利的盯著桌上這幾包藥。

        本已經要躺下休息的喜竹,見自家小姐房內透出微弱的暈黃燭光,便知道小姐還未休息。

        想起先前小姐打開藥包後,整個人就像陷入凜冽寒冬一樣,這讓她很不安,決定前去了解一下。

        楚綾拿起其中一味藥材,藉著微弱的燭光,瞇著眼仔細觀察,最後嘴角扯出一抹森寒冷笑。

        還好是她穿越過來取代了原主,也還好她剛穿越時身子太過虛弱,藥一入口就全都吐了出來,否則這藥要是真的喝完,恐怕她這一輩子就毀了。

        這杜媚兒可真狠啊,真不知道她為何這麼恨他們姊弟?恨到要用這種方法來毀掉他們!

        「小姐。」喜竹在門外輕喚一聲,推門進入,看到的依舊是她冷凝著一張臉,直盯著桌上其中一包被打開來分成兩份的藥材。「是不是這些藥有問題?」

        小姐懂得醫術這事她已經知道了,才會有這樣的懷疑。

        喜竹見她點頭,低聲驚呼,「什麼,真的有問題?」

        楚綾將拿在手裡的其中一樣藥材丟回去,抹了抹手,「這藥方子還留著嗎?藥是到哪家藥房抓的?」

        「藥方子在杜姨娘那兒,聽說藥是從『杏林堂』抓的,不過喜竹也不確定,因為藥都是杜姨娘讓人抓好拿來的。」喜竹滿臉怒氣的回答,「小姐,這些藥有什麼問題?」

        「這幾包藥,要是妳家小姐我全部喝下……」她也沒打算瞞著喜竹,「就算死不了,這輩子恐怕也完了。」她冷笑的看著喜竹那一臉充滿焦急與疑惑的表情,故意頓了一下,吊吊她的胃口,才又道:「這是一帖……絕育藥。」

        「什麼,絕育?!」喜竹大聲驚呼。

        楚綾淡定的點了下頭,指著被她分成兩份的藥材,「是的,這藥根本不是傷藥,而是絕育藥。」

        喜竹像是想到什麼,心有餘悸的拍著胸口,「幸好……幸好當時小姐一喝藥就吐,奶娘心疼這藥都被小姐吐沒了,想說先放著,等小姐身子好些再熬給小姐喝。」

        「是啊,幸好,要不以後妳家小姐我就算嫁人,也會因為生不出孩子,很快就被休棄。」楚綾嘴角微勾,調侃了一下自己,「妳說,我當時怎麼就要把這些給吐出來呢?要是喝下去,說不定我連嫁人都不用了,太可惜了。」

        「小姐,都這樣了,妳還有心情說笑!」

        「好吧,我們言歸正傳,妳說這杜小三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這麼做?當然是為了搶走小姐的婚約啊!」喜竹氣呼呼的說,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一臉懊惱的低喊,「小姐,我忘了將妳跟晉親王世子有婚約這事告訴妳了!」

        這下換楚綾震驚了,「喜竹,妳說什麼?我有一個未婚夫?!」天啊,這簡直是晴天霹靂的消息!

        「是啊,小姐,您的未婚夫是晉親王世子裴孟元,這晉親王可是我們白澤國唯一的親王,也是手握三十萬兵馬的大將軍,您未來的婆婆晉親王妃則是當今皇上同母嫡親的胞妹。」

        楚綾僵硬地扯著嘴角,「妳說的不是真的吧……」

        喜竹用力的點頭,「當然是真的,這門親事還是晉親王妃親自訂下的,您頸上戴的這塊龍吟玦,就是晉親王妃給您的訂親信物。」

        楚綾立即扯出戴在頸項上那塊雕工十分精細的玉玦,「這塊?」

        「是的,這塊龍吟玦可是當年皇上賞給世子的,晉親王妃特地以此為信物,就是為了證明她是真心想與侯府結親。」喜竹指著那塊玉珮說道。

        楚綾擰著眉頭看著這塊玉玦,難以置信地問道:「對方的身分聽起來十分高大上啊,怎麼會跟我這麼一個小侯府的嫡女訂親呢?」

        喜竹微歪著頭,高大上又是什麼東西啊?小姐自從清醒後老是說一些讓她聽不懂的話,不過不要緊,她只要解除小姐的疑惑就好。

        她趕緊將自己知道的全告訴小姐,「約莫二十三年前,先皇駕崩,新皇還未繼位,白澤國的習俗是,先皇的遺體要在下葬前一日移至太廟,再葬入皇陵,所有參加葬禮的皇族成員與送葬官員,都會先暫住在太廟旁的行宮,那一晚,行宮裡闖入了一群武功高強的刺客,發生一場激烈交戰。

        「當時懷有八個月身孕的晉親王妃為了救當今皇上,衝上前替皇上擋了一掌,那一掌直接落在腹部上,晉親王妃血流不止,陷入昏迷,當時情況十分危急,其他御醫診斷晉親王妃與腹中胎兒都無法保住。

        「跟著御醫一起前去的夫人是個醫女,出面緊急救了晉親王妃,只是當時夫人是怎麼救了晉親王妃的,眾人並不清楚,只聽說夫人把晉親王妃的腹部剖開,把世子從肚子裡抱出來。」

        不是吧,剖腹生產,原主的母親該不會也是老鄉吧?

        「反正……簡單一句話就是,夫人以前救過晉親王妃,世子也才能平安生下來。」

        「原來是這樣啊,想不到我娘這麼厲害,竟然可以剖腹取子!」

        「晉親王妃是為了報恩,才會堅持訂下這門親。」

        聽到報恩兩個字,楚綾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古人好像很喜歡用以身相許來報恩,只是這恩情晉親王妃自己報不了,就讓自己的兒子上,真是太坑爹了!

        一想到自己的未來竟然繫在這可笑的婚約上,必須跟一個毫無感情,更不知是圓是扁是歪瓜還是劣棗的男人生活一輩子,她就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不管,她不管以前的何靈是怎麼想的,既然現在這身子是她楚綾作主,說什麼她都不會認這門親,一定要想辦法解除婚約,管他是什麼勞什子世子還是未來親王。

        想到這裡,楚綾這才突然想到她要問的事情還沒問出答案,怎麼就跑題了?她趕緊把話題拉回來,「對了,喜竹,妳為什麼說杜小三假借大夫之手給我下絕育藥,是為了這門親事?」其實她隱約猜得到是怎麼一回事,不過她還是需要一些旁證才行,這也才有利於她日後行事。

        「小姐,杜姨娘可是一直處心積慮,想讓表小姐取代妳嫁給晉親王世子,用盡各種手段想要騙走妳的這塊訂親信物,當然,覬覦這門婚事的不是只有杜姨娘,府裡另外兩位姨娘也都有這點心思。」

        「取代我?」

        「是啊,小姐,晉親王位高權重,又深得皇上信賴,府裡只有世子一位繼承人,雖然他的名聲不好,可白澤國的未婚姑娘們沒有一個不想嫁給他的。」

        「名聲不好?」楚綾抓到了重點,她微瞇起著眼瞅著喜竹。「怎麼個不好法?」

        「就……紈褲了些。」喜竹說得囁嚅保守,最後實在受不了被小姐這樣看著,只好老實說道:「就吃、喝、賭、打架樣樣來,在京城要是世子爺自稱是第二大紈褲,沒有人敢稱第一,大家都稱他是京城第一大紈褲,或是京城第一霸……」

        「呵呵,不錯啊,京城第一紈褲跟第一霸的封號都在這位世子身上了。」楚綾冷笑了兩聲,更加堅定要退親的念頭。「這種人渣竟然還有那麼多人搶著要,甚至……」一抹畫面倏地閃過腦海,她雙眼一瞪,食指抵著額頭閉起眼睛,努力回想。

        「小姐,您怎麼了?」她突如其來的異樣,讓喜竹很擔心。

        楚綾抬手要喜竹先別說話,兩指擰著眉頭,用力回憶那畫面,不一會兒,那一閃而逝的畫面再度重現在她眼前。

        那是何靈落水之前的畫面,那日何靈看見池裡有魚,想抓魚給弟弟加菜,卻被人從後面推入荷花池,才會淹死的……突地,她睜大雙眼瞅著喜竹。

        喜竹被嚇壞了,趕緊上前搭著她的肩,焦急地問道:「小姐,您沒事吧?您的臉色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難看?」

        「喜竹,我……我不是自己掉下荷花池的……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方才那些記憶雖然只是零星片段,可是她看到了,在原主彎著身子撈魚的時候,邵如卿和其他幾名庶妹朝原主這邊走來,而後又消失在旁邊的假山旁。

        當原主發現身後有人、轉頭的瞬間,她已經被人推下水了,落水時的記憶雖然很模糊,但她很肯定當初推原主下水的人,就是她們幾個其中一人!

        一個被趕到西偏院,日子過得比下人還不如的嫡女,在她們這些庶妹眼中可以說是完全沒有威脅的,會讓她們不顧姊妹情誼,與邵如卿同流合汙設計要原主的命,目的恐怕只有一個,就是原主身上的這個婚約。

        好啊,看起來只是簡單的失足落水意外,竟然暗藏著這麼深的心機與不擇手段。

        楚綾另一隻隱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頭,這裡頭不管誰是主謀誰是幫兇,她一個都不會放過,定不能讓原主這一條命白白犧牲。

        這下換喜竹驚愕的張大嘴,差點驚呼出聲,夜深人靜的,難保喜竹這麼一叫,不會被耳朵較靈敏的人聽去,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也不願弟弟和奶娘擔心,她趕緊在喜竹出聲前緊緊捂住她的嘴巴。

        她將食指抵在唇上,小聲提醒道:「不要出聲,這事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奶娘,她現在身子很不好,禁不起刺激,還有湛宇,他今天才跟邵如卿起衝突,今晚大廚房就沒有準備我們西偏院的晚膳,要是再讓他知道這事,我擔心他又會想要替我出氣,到時我們的處境只會更加困苦。」

        喜竹拉開她的手,點點頭,忿忿不平地小聲說道:「小姐,您放心,我不會說的,可是這件事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吧?」

        「放心吧,我一定會為自己討回公道的,不會太久,妳相信我。」她勾著喜竹的肩小聲地說著,「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醫好奶娘的病,只要奶娘的病好了,就是那些人倒楣的時候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現在我們身上半個銅錢都沒有,怎麼給奶娘抓藥?」喜竹哭喪著臉道。

        「誰說沒有的!」楚綾努了努下巴。

        喜竹順著看去,眉頭瞬間打了一個大結。「小姐,奶娘雖然已經過了生育的年紀,可是您讓她喝絕育藥,不是更加重她的病情嗎?」

        楚綾的頭頂瞬間冒出一團白煙,她輕拍了下喜竹的後腦杓,沒好氣地道:「妳想到哪裡去了?我指的是,我們可以把那藥給賣了。」

        「小姐,這絕育的藥,有誰會買?」

        「不用擔心,我們留下一包,將其他幾包分門別類的分好,雖然分量少,但拿到藥鋪子,應該還是會收的。」說著說著,楚綾便開始動手分類。

        「小姐,我來幫您,我們一起動作比較快。」喜竹坐到桌邊,也開始將這藥包裡頭的藥材歸類好。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4 07: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11 01:37 PM 編輯

【第二章】 要賺奶娘的藥錢

        楚綾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看著這古代的商業中心,四處張望了下,果真看到喜竹同她說的那間杏林堂醫館,望著門庭若市的醫館,她心裡開始盤算著。

        片刻,她決定不將昨晚分好的藥材賣到杏林堂,她雖然將藥材都分好了,可只要經驗老到的抓藥師父,一看到那些藥材就知道是絕育藥,況且這些藥還有可能是從杏林堂出去的,難保不會有什麼風聲傳到杜媚兒耳中,要是杜媚兒知道她沒有服下那幾帖絕育藥,定會再想其他毒計來對付她。

        於是楚綾腳跟一旋,往她方才經過的一家叫「濟仁堂」的醫館走去,那間醫館看起來較為陽春,沒見著什麼病人前來看診。

        以杜媚兒那種講究品牌的性子來說,定不會到濟仁堂這種小醫館看診抓藥。

        往回走了一小段路,看到濟仁堂的招牌,她抬腳便走了進去。

        兼跑堂的學徒馬上上前招呼,「不知姑娘身子哪兒不舒坦?師父現在正忙著,可能得請姑娘您稍待片刻。」

        她也不繞彎子,提起手中的小包袱,說道:「這位小哥,我不是來看病的,我這兒有幾味藥材,不知你們收不收?」

        小哥兒見她身上穿的衣裳雖然洗得泛白,打扮倒整齊乾淨,讓人看了很舒服,不像他平常遇到的,隨便拿著幾綑雜草就要上門來賣藥的騙子,便好心告知,「這……姑娘,我們的藥材都有專門的藥材行供應。」

        「這都是處理好也是分好的,絕對沒有問題。」既然楚綾已經決定要在這兒賣藥材,也不打算隱瞞,她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來看診的病人,這才小聲道:「這些藥……都是杏林堂的。」

        小哥兒嘴角用力一抽,捂著嘴小聲回道:「姑娘,我們不收這種來路不明的藥材,即使它是真的。」

        「小哥你放心吧,這絕對不是來路不明的,這是我後娘到杏林堂抓的。」她拿出那一包她未拆開的藥包,取信於這位小哥兒。

        這話一聽就知道這後娘肯定有問題,否則這位姑娘不會瞞著後娘將藥賣掉,小哥兒思索了片刻,說道:「姑娘,妳請稍等我一下,我去問問我師父,由……」

        他話還沒說完,一名老者從後面拱門走了出來,「茯苓,怎麼了?」

        茯苓連忙回道:「師父,這位姑娘是來賣藥材的,這藥材是從杏林堂出來的。」

        那名老者看了楚綾一眼,見她絲毫不怯懦,一臉坦蕩,他摸了摸鬍子,輕笑了聲,「這可有趣了,杏林堂的藥拿到我濟仁堂來賣,無妨,拿過來給老夫看看是什麼藥材、哪帖藥吧,沒問題的話我這就收了。」

        「老大夫您好,我姓何,請您看看這些藥材,質量都是頂級的,你跟藥材商買都沒有跟我買便宜。」楚綾將包袱中幾包分裝好的藥材取出,打開讓老大夫過目。

        老大夫瞧了一眼,先是大驚,隨即瞇細了老眼,仔細看著每一樣藥材,語氣夾雜著怒氣,「姑娘,妳可知這幾樣藥材一起熬煮會有什麼效果?」

        她點頭,將那帖未拆分的藥包也放到老大夫面前,「知道,絕育藥。」

        「看來姑娘妳對醫理是有些了解的,這帖藥看似是補身藥材,可裡頭加了生石膏,七葉一枝花,菟絲子,要是連服四帖,一個姑娘家就完蛋了。」老大夫看了眼那帖未拆分的藥材,撫著白鬍,不勝欷吁。「會寫出這種藥方子的大夫,定是沒什麼醫德的大夫,竟開出這種害人方子給一個未嫁姑娘家服用,幸好姑娘妳機警,沒服下這些。」他又讚賞的點了點頭。

        大宅後院陰私骯髒的事情他看多了,不過可沒見過哪個後娘心會這般狠,給自己未出閣的繼女下這種狼虎藥。

        「老大夫,那這些藥材您收不收?」

        醫館裡的藥材都有特定的貨源,不缺這麼一點藥材,但是他向來心慈,瞧這姑娘連家醜都不怕他知道了,明顯是等著賣了藥材的錢急用。

        楚綾見老大夫不做表示,也不怕丟面子,老實又道:「老大夫,我實話跟您說了,我急著賣了這些藥換銀子,給我奶娘抓藥調養身子,要不然我也不會冒著惹麻煩上身的風險來這麼一趟。」

        老大夫嘆口氣,點了點頭。「罷了,就當老夫今天做件功德,妳想抓什麼藥材給妳奶娘補身,或是有藥方?拿來我看看,如果差不了多少,就以藥易藥吧。」

        這姑娘看起來跟尋常姑娘家不太一樣,身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怯懦,反而有種堅毅和無形的貴氣。

        「那好,這是藥方,還請老大夫過目。」楚綾眸子一亮,連忙歡喜的拿出自己開的藥方。

        以藥易藥這方式實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奶娘需要用到的藥材有幾味價格不便宜,她原本還擔心這幾帖絕育藥賣了還不夠替奶娘抓一帖養身的補藥。

        老大夫本是瞇著眼看著她的藥方子,忽然老眼一睜,眸光中夾雜著難以置信的驚喜,有些激動的說道:「姑娘,這可是一帖良方,看起來是帖溫補藥方,可它不只能醫治陳年內傷,更能養氣補身,這藥方開得太好了,能開出這藥方的人定是高人,對醫藥研究得十分透澈!」

        「老大夫,您過獎了。」

        「這藥方是姑娘妳開的?!」老大夫更是震驚。

        「是的,還蒙老大夫不嫌棄。」

        「姑娘,老夫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妳可否答應?」老大夫見她點頭,續道:「這藥方可否售予老夫?妳這帖藥方所需的藥材皆不便宜,每帖藥約需二兩銀子,妳的這些藥材最多只夠換上兩帖藥,妳若是將這藥方賣予老夫,老夫按著這藥方送妳十帖藥,再給妳五兩銀子,妳看如何?」

        楚綾盤算了一下,也就是說,她一共可以換得十二帖藥,像這種方子她手上還有一堆,用這張藥方換到奶娘所需的藥材,她算是佔了大便宜,她挺滿意的。

        「這樣吧,那五兩我就不收了,不如給我十五帖藥,剛好是半個月的分量吧。」

        雖然他們西偏院四人現在身上可說是身無分文,五兩銀子在這朝代來說也是筆大錢,也能讓他們這陣子的日子過得好一些,可是這一切跟奶娘的身體比起來,就一點也不重要了。

        「好,就這麼定了。」老大夫將藥方拿給徒弟,吩咐道:「茯苓,把這些藥收下去分門別類放好,然後按著這方子抓十五帖藥給何姑娘。」

        「老大夫,太感謝您了,我奶娘的身子要是能夠完全康復,您是第一大功臣。」楚綾不忘拍拍老大夫的馬屁。

        「何姑娘,妳也別高興得太早,妳既然遞出這藥方,就應該知道妳奶娘的病,這帖藥沒有連續服上兩個月,是無法根治的。」

        「這我知道,剩下的醫藥費我會想辦法籌到的,眼下我只想先解決目前的難關。」

        「真是難為妳了。」老大夫嘆口氣,同情的看著她,像是在思索什麼,而後又道:「想來妳身上也沒有多餘的銀子,這樣吧,我再給妳五百文錢,買些吃的回去給妳奶娘補補身子,沒有食補,光喝藥也是不行的。」

        「這怎麼成,這樣老大夫您損失太多……」

        「就這樣了,妳也別推辭了,妳這張藥方可以救不少人,是我這老頭子佔妳便宜了。」老大夫說完,轉頭喊道:「茯苓,一會兒取五百文過來給何姑娘。」

        「欸。」茯苓馬上應了一聲。

        「那我就先謝過老大夫了。」楚綾微微一笑道。

        約莫一刻鐘後,楚綾提著那幾帖藥包,恭敬的辭別了老大夫,轉身離開濟仁堂。

        她走到巷口,掂了掂荷包裡的銀子,感到很洩氣,真如那老大夫所說,奶娘的醫藥費很貴,她必須趕緊想辦法在這些藥吃完前,找到新的財源。

        她提著藥包低著頭思索著該如何在半個月內賺到奶娘的藥錢,當她走到十字路口時,忽地,一陣驚聲尖叫和歡呼聲傳來,將她嚇了一大跳。

        她抬眸,順著聲源,往另外那條看起來很熱鬧的大街望去,只見一群人擠在一棟富麗堂皇的建築物前,似乎在看什麼熱鬧。

        愈熱鬧,賺錢的機會就愈大,這樣的念頭一閃過腦海,楚綾立即走了過去,也想看看做的是什麼生意買賣,有沒有她賺錢的機會。

        就在她快接近時,她發現在那棟建築物出入的都是男人,連周圍看熱鬧的人也是男人。

        奇怪,怎麼一個女人都沒有?就算是妓院也有女人啊,會如此吸引男人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她拉住正好從看熱鬧人群裡擠出來,笑得嘴都要咧到天邊去的一名老漢,問道:「這位老伯,請教一下,那裡是在做什麼買賣?我看怎麼有人像老伯您一樣笑著出來,有的卻是罵咧咧一臉氣憤的出來?」

        「呵呵,姑娘,妳肯定不是京城裡的人,滿京城誰不知道這正陽街上的元寶樓是做什麼的。」老漢將手裡拿的那個鼓脹的荷包塞進衣襟裡。「我今天贏了錢心情好,就告訴妳吧,姑娘,這正陽街的元寶樓是咱們白澤國最大的動物賭坊,專賭鬥雞、鬥狗、賽馬、鬥蛐蛐兒,只要能賭的動物、蟲子,元寶樓都開盤,還提供場地。」

        「原來是賭場啊,難怪沒有看到女人出入。」楚綾終於明白了。

        「也是有女人的,只是最近上賭場的女人比較少。」

        「為什麼?」

        「因為晉親王世子回京了,他最不喜歡身邊有女人出入,只要被他看到賭場裡有女人,都會被他讓人給轟出去。」

        「這什麼世子,怎麼這麼霸道?」她沒好氣地道。

        「姑娘妳不知吧?」這名老漢左右看了下,捂著嘴小聲道:「晉親王世子就是京城第一霸啊!」

        京城第一霸……這稱呼好耳熟啊,楚綾仔細的回想了一下,突地嘴角用力一抽,該死的,這個京城第一霸不正是原主的未婚夫嘛!

        「原來是他……」

        「就是他,前方打勝仗了,世子提前回京,他一回京咱們京城可就熱鬧了……」老漢又左右張望了一下,像是瞧到什麼惡霸似的,手指往斜前方一指,一臉驚悚的交代道:「姑娘,這裡妳也別逗留太久,老漢我先走了,世子的護衛要是看到或聽到我在背後說世子的是非,我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條命。」

        「老伯,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您先走吧。」

        老漢走後,楚綾的眸光依舊鎖在元寶樓那棟恢弘的建築物上,賭場啊,專賭動物蟲子啊……這是老天在指示她一條輕鬆賺錢的捷徑嗎?

        她怎麼好像感覺到有不少白花花的銀子在朝她招手等著她去拿?可是方才那老漢也說了,那個京城第一霸、第一紈褲不喜歡女人出現在他眼前,她要是被他或是他的手下看到,下場一定會很淒慘……

        不行,要是懼怕京城第一紈褲而放棄發大財的機會,那就太可惜了,奶娘還等著銀子救命呢!

        思及此,楚綾鼓起勇氣邁步走向元寶樓,才剛要踏進大廳,她除了聽到高亢的搖旗吶喊聲外,還聽到高昂高亢的雞叫聲。

        等她進到裡頭,才發現這元寶樓是兩層樓的八卦形建築,中間是露天的比賽空地。

        一樓是開放式的,任何人都可以在這裡免費觀看賽事,二樓則是包廂,能夠不受人打擾地觀看下方賭場裡的賽事。

        一樓擠滿了人潮,裡三層外三層,吶喊助威看熱鬧,遠遠的她能看到比賽場裡那兩隻雞飛得老高,鬥得你死我活,雞毛也是滿場飛揚。

        她站在櫃檯前看著上頭的告示,還有比賽跟下注規則,以及每一場鬥雞的賠率。

        一番看下來,她才知道原來白澤國的賭博風氣這麼盛,是朝廷支持的,每個贏錢的賭客不管贏多贏少,都必須繳十八趴的稅金,賭場每年也必須繳二十趴的稅金,而且不管賭場大小,朝廷都要佔三成股份。

        說白了,賭場的最大贏家就是皇帝老子自己,反正不管是稅金還是股東分紅,銀子最後都是回到皇帝的口袋裡去。

        就在楚綾在心裡暗自嘲諷皇帝時,櫃檯前的另一張公告引起了她的注意,上頭寫著,不管是誰的鬥雞,只要能贏過晉親王世子裴孟元所飼養的,那隻打遍天下無敵手的三冠王鬥雞「雄風」,獎金雙倍。

        看到獎金雙倍這四個字,她的眼睛瞬間發亮,把目光集中在那累積的獎金金額上,心下大喜。

        太好了,只要能贏得了那隻叫做雄風的鬥雞,別說奶娘吃上三年的養身藥材不用擔心銀子,連宇兒日後的束脩,甚至一直到考上狀元的所有費用都有著落了。

        如果她高興,甚至還能買座大宅子搬出去住,不用再看杜媚兒那對母女的臉色。

        這筆獎金她要了!

        她取出兩百五十文錢,拍到櫃檯上,大聲對著櫃檯裡的夥計說道:「小哥,我哥哥讓我來下注,他說要挑戰裴世子的鬥雞,這是我的賭金,賭他自己贏。」如果可以,她想要五百文錢全押了,可是她還要去買雞,身上不能沒有銀子。

        負責登記的夥計完全愣住了,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次,「姑娘,妳說什麼?妳的誰要跟誰賭?」

        「我哥哥楚綾養的雞,要跟世子的鬥雞雄風比賽!」她又清楚大聲的說了一遍。

        這次夥計終於聽清楚了,連旁邊那一撥看熱鬧的賭徒們也聽清楚了,最後所有人全部爆笑出聲。

        「怎麼,不行嗎?」

        「沒有,沒有不行,我們元寶樓任何賭資都收,也接受任何挑戰的。」夥計連忙收起笑容。

        「那就把賭金收起來,記錄啊,別忘了給我下注單。」

        「姑娘,妳再說一次,妳哥哥叫什麼名字?」

        「楚綾。」

        夥計數了下面前的銅板,確定數量沒錯,收入錢箱後,執筆寫了張下注的單子給她,「楚姑娘,這單子妳收好啊,要是贏了,京城富豪排行榜就有妳哥了,還有,世子的鬥雞雄風今天這場才剛比完,必須要三天後才能再出場,三天後的午時,讓妳哥帶著他的鬥雞到我這裡來,只要報上楚綾的名字即可。」

        她收好那張下注單,「好,我知道了,三天後見。」

        一群看熱鬧的人看了眼她的背影後,就爭先恐後去找元寶樓的夥計,搶著說道:「三天後那場鬥雞比賽,一定要給我留個好位置!」

         「對,沒錯,還有我、我!」

        這時,二樓其中一間布置得華麗舒適的雅間,走進一名穿著墨綠色俐落短打的男子,緩步走到正歪在美人榻上,拿著描金扇有一下沒一下搧著涼風,穿著一襲銀白色長袍,長相俊美出塵卻帶著一絲玩世不恭氣息的男子身邊。

        美人榻邊的矮几上,除了擺滿各種糕點和水果,還擺著一疊銀票跟一箱的金子銀子。

        男子淡然瞄了眼桌几上那一堆金銀財寶,語氣平靜地道:「主子,方才有位姑娘前來替她兄長下注,要挑戰雄風,賭他自己贏。」

        俊美男子眉尾微挑,坐起身,疑惑的睞了手下一眼,「姑娘?主動挑戰雄風?」

        「是的。」

        「這可有趣了,竟然有人敢主動跟雄風比賽。」裴孟元吊兒郎當的扯著薄唇,插了塊冰鎮西瓜送進嘴裡,「而且還是賭她兄長贏?」

        「是的,兩百五十文賭楚綾贏。」

        「兩百五十文……真是不知死活。」丟下手中的叉子,裴孟元漫不經心低喃,黑漆漆的眸子慢慢浮現出惱怒。「好大的膽子,敢用兩百五十文錢來汙辱本世子!」

        手下有些怔愣住了,怎麼世子聽到對方下的賭金會馬上變臉?他在心裡默唸著兩百五十文……二百五……呃……惹惱世子的通常沒有好下場,他突然有點同情那個叫楚綾的傢伙了。

        「敢暗諷本世子是二百五,既然這麼不知死活,那就讓這場比賽變得有意思些,三日後那個叫楚綾的傢伙來了,把他帶上來。」裴孟元起身來到欄杆邊,望著底下正鬥得如火如荼的鬥雞比賽,「我要跟他賽外對賭。」

        「對賭?」

        「已經許久沒有人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挑釁本世子了,不多給他一點教訓,怎麼對得起他呢?」裴孟元陰惻惻沉笑兩聲,拍了拍手下的肩膀,「你說是吧,墨青。」

*             *             *

        一離開元寶樓,楚綾向路人問了路後,直奔賣牲禽的市場,在雞販那裡挑了兩隻精神特好、屁股特大,一看就是很會下蛋的母雞。

        當她提著兩隻母雞跟那一串藥包回到西偏院時,把何湛宇跟喜竹驚喜壞了,尤其是他們看到她手中那兩隻大母雞時,更是兩眼放青光。

        「雞!」何湛宇用力嚥著口水。

        「我不貪心,給我根雞翅就好……」喜竹感覺到雞翅已經在向她招手。

        楚綾馬上警告,「收起你們的心思,這兩隻母雞暫時還不能讓你們宰來吃,三天後我要靠牠們發大財。」

        「為什麼不准?姊,兩隻雞我們就先吃一隻啊,這樣應該不影響吧?」美好的期望瞬間破滅,何湛宇不依的怪叫著,「不過,姊,妳要怎麼靠母雞發大財?」

        「就是,小姐,妳要靠母雞生雞蛋賣,也發不了大財的,市場上一顆雞蛋一文錢。」

        「我不是要這兩隻母雞下蛋來賣錢,我是要準備應付三天後,跟晉親王世子的鬥雞比賽。」

        「鬥雞比賽?跟晉親王世子?!」喜竹驚呼。

        「晉親王世子……姊,晉親王世子不就是妳的未婚夫嗎?」何湛宇率先反應過來。

        「沒錯,就是他,不過很快的他就不會是我的未婚夫了,因為我打算等鬥雞比賽結束後,找他解除婚約。」楚綾一邊說著,一邊將兩隻母雞提到雜草叢生的後院,找來麻繩綁住牠們的其中一隻腿,讓牠們在後院半自由活動。

        解除婚約這話一出,將喜竹炸得有些頭暈眼花,一時反應不過來,看著小姐從後院又走了回來,她才清醒過來,捧著臉驚呼,「小姐,妳說什麼,解除婚約?!妳怎能有這種想法?!妳知不知道妳跟晉親王世子的婚約,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來的,妳竟然要放棄?!」

        「因為我不是那些女人,所以我不在乎。」楚綾聳了聳肩,對著算是休學在家的何湛宇命令道:「湛宇,這兩隻雞顧好,你的束脩跟奶娘的藥費就靠牠們了。」再轉向喜竹,「喜竹,跟我一起去挖些藥草回來。」

        昨天奶娘和宇兒在繡坊和邵如卿起爭執的事,杜媚兒一直未到西偏院來教訓人,她還懷疑杜媚兒是不是轉性了。

        沒想到今天宇兒到學堂上課後,杜媚兒便派人到學堂,趁著夫子正在授課,什麼面子也沒留給他,站在教室門口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何湛宇繳不起束脩,要辦理退學。

        堂堂一個侯府竟然繳不出束脩,瞬間宇兒成了所有人嘲笑的對象,讓他顏面盡失,又氣又惱卻又不能反駁,因為這是事實。

        從學堂回來後,一向不在原主面前掉淚哭泣的宇兒,破天荒的抱著她大哭,讓她心疼得恨不得馬上去撕了那對母女。

        杜媚兒那對不要臉的母女給她記著,這份恥辱她遲早會一筆一筆地討回來,甚至會加倍奉還!

        「挖藥草?小姐,您要上哪兒挖藥草?您不是已經幫奶娘抓藥回來了?」

        「別多問,就在後院那片雜草叢生的荒廢空地,趕緊跟我走就是,三天後我讓妳天天吃雞腿吃到怕!」

*             *             *

        這三天,楚綾每天不是在屋裡搗鼓著藥草,就是去侯府那荒廢的庭院挖藥草,將照顧奶娘的工作全都丟給喜竹。

        侯府後院有一片藥草園,她也是無意間知道的,跟奶娘提出自己的疑惑,奶娘才說那是當年原主的娘種的,杜小三掌管侯府之後,就任由那片藥草園荒廢了。

        這幾天她在那片藥草園裡發現了許多珍貴且年分足夠的藥草,要是拿到醫館去賣,可以賣得很高的價錢。

        等今天的鬥雞比賽結束後,她再來偷偷處理這片藥草園,肯定能夠再發筆橫財。

        楚綾洗漱後,換上一套飄逸的水藍色男裝,這套男裝還是她半夜偷偷爬牆潛入父親的院子,在他屋裡翻箱倒櫃才找到的,應該是父親年少時的衣裳,而且保存得還不錯。

        還好何遠近十年沒有回京,他的院子終年大門深鎖,沒有人進去,她的「偷竊過程」才能這麼順利。

        她在裡頭也發現了不少醫書跟手札,應該是當年原主娘親留下的,全被何遠命人將這那些書籍搬到他屋裡保存,這樣正好,待她有空再來好好研究。

        「小姐,妳穿上男裝好漂亮,像個翩翩貴公子。」喜竹瞪大眼,驚豔的看著女扮男裝的小姐。

        楚綾學著那些紈褲子弟,邪魅的勾著一邊嘴角,用扇子勾起她的下顎,「喜竹,妳該說本公子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而不是漂亮。」

        喜竹被她這樣吃了把小豆腐,忍不住紅著臉抗議道:「小姐,您怎麼這樣消遣奴婢來了,要是被人看到了,小姐的名聲就毀了啊!」

        「哈,本公子現在可是男人,別忘了,記得叫我少爺,不許再叫小姐,知道了嗎?小妞。」

        何湛宇實在看不下去姊姊那副痞樣,受不了的咕噥,「姊,妳怎麼才去了趟賭場,就把那些風流子弟的壞習性都學回來了?」

        「不學點,今天一到賭場就露餡了,到時傳回侯府,我們還要不要過著小而美、歲月靜好的日子?」

        「姊,我們都已經要揭不開鍋了,妳還有心情風花雪月。」何湛宇忍不住道。

        楚綾一手搭著弟弟的肩膀,用扇子敲了敲他那乾扁的小身板,「放心吧,今天等我回來後,我們就可以關起門來過著我們隱形富豪逍遙自在的生活,然後姊再想辦法把你送進皇家書院讀書,以你的資質絕對進得去,我們只是暫時少了扇後門。」

        「後門?姊,後門不是在那裡嗎?」何湛宇往後門的方向指去。

        楚綾頓時無言地看著一臉呆萌的何湛宇,摸了摸他的頭,「姊指的後門不是我們院子那扇後門,而是指找有關係的人幫你引薦。」

        這下何湛宇聽懂了,有些尷尬的看著她,「姊,我是不是太笨了,都聽不懂妳說的意思。」

        「傻瓜,你沒接觸過、沒聽過,當然聽不懂我說的,沒事,以後一些書本上沒教的,例如人情世故等,姊有空再教你,時間不早了,姊先去元寶樓。」她又摸了下他的頭安撫他,接過喜竹早已經提過來用黑布包著的雞籠。

        「小姐,我陪您一起去吧?」喜竹不放心的再次遊說。

        「妳有看過公子出門帶丫鬟的嗎?而且妳跟著我萬一出了什麼意外,我一個人好溜,帶著妳不容易脫身。」

        喜竹想了想,也覺得小姐說的有道理,只好由著小姐去了,「小姐,您一定要答應我,照顧好自己。」

        「姊,妳千萬小心。」

        「我知道,你們幾個也是,我沒有回來,你們千萬不要離開西偏院,省得又被杜小三母女找麻煩。」楚綾揮了揮手,拎著雞籠子往元寶樓去。

*             *             *

        京城平常就很熱鬧,尤其又以賭場、酒樓林立的正陽街最為熱鬧,今天是更勝以往。

        元寶樓的鬥雞大賽都是在午後舉行,喜歡鬥雞的賭徒們一般都是用過午膳才會過來下注佔位置。

        今日則不同,時辰未到,元寶樓裡就已經是熱火朝天、萬頭攢動,櫃檯前以及比賽場地的周圍,早已擠滿了前來觀戰下注的賭徒。

        他們一個個熱血沸騰、神情興奮,對著早已經被安放在比賽場地裡的雄風指手劃腳,議論紛紛的。

        今天這場鬥雞會這麼引人注意的原因,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大家都想看看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敢挑戰晉親王世子。

        晉親王世子可是京城第一大紈褲,可比皇子更得皇上疼愛,在京城可以說是橫著走的,他世子爺不開心,讓人把房子拆了,皇上都不會說上一句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才是皇上的親生皇子。

        放眼京城,沒有一個人敢挑戰世子爺,就連皇子也不敢。

        三年前,榮貴妃生的三皇子因為挑釁了世子爺,惹惱了他,一狀告到皇帝面前,結果榮貴妃被貶為常在,三皇子被送去守皇陵三年,三皇子要離京前,皇帝還讓太監去傳口諭,要三皇子好好反省。

        自此以後,世子爺的氣焰更勝,皇子們看到他都會繞道走,否則要是一個不小心,落得跟本是成為太子呼聲最高人選的三皇子一樣下場,那豈不是冤死了。

        也因此整個京城沒人敢主動挑戰世子爺,都是世子爺自己找人挑戰的,也因此今天這場鬥雞大賽才會格外引人注目。

        況且這鬥雞比賽可不是隨便的雞都能比、能鬥,更不是抓來往鬥雞場上一扔就行,鬥雞的體型特徵等等可是有嚴格要求的,外貌不只要雄壯威武挺拔,體格更要健壯,還有最重要的是牠的格鬥技巧。

        一隻好的鬥雞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培養出來的,要有專人專門訓練,一上到鬥雞場,就像上到戰場殺敵一樣,主動向前攻擊,即使戰到最後一口氣也絕不退縮。

        據說世子爺那隻鬥遍天下無敵手的雄風,還沒到世子爺手中之前,就已經訓練過,跟數百隻以上的鬥雞鬥過,贏得最後勝利才送到世子爺手中。

        果然,雄風轉戰到元寶樓,牠的戰績也沒讓世子爺失望,世子爺可是靠牠賺得缽滿盆滿的。

        大家都想看看會不會出現一隻打敗雄風的無敵鬥雞王。

        提著雞籠子前來參加比賽的楚綾,因為還不熟悉京城的街道,多繞了些路。

        有人看到她提著個雞籠子往元寶樓走來,開始議論紛紛,「向晉親王世子下戰書的,是不是就是這位小公子?」

        「看他提著雞籠子,應該就是他了!」

        原本鬧烘烘將元寶樓的大門都給堵住的賭徒們,自動自發的讓出條道,讓楚綾可以順利的走進去,其間還有不少人對她信心喊話。

        看到這夾道歡迎的場面,楚綾嘴角微抽,好像她是多麼了不起的人物,這讓她不禁懷疑自己何時成為英雄、成為偶像巨星了?

        她平靜從容地走進元寶樓,將手中的雞籠子放到櫃檯上辦理報到手續。

        二樓那間最豪華的雅房,其中一扇緊掩的窗子被推開來,一名穿著玉白色錦袍、玉冠束髮的男子臨窗而立,雙眼微瞇,直盯著櫃檯前的楚綾。

        「膽子不小,還真來了。」裴孟元勾起一抹勾魂攝魄的笑容道:「墨青,去把這位楚公子給本世子請上來。」

        墨青微點了下頭,轉身離開雅間,不到一盞茶時間,楚綾便被他半強迫的請來了。

        一進到雅間,她的目光瞬間被不遠處桌几上那堆金子和銀子給吸引過去,當下她好想衝過去抓起那些金子銀子往衣兜裡塞,不去管什麼鬥雞了。

        裴孟元看著他雙眼大亮,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發現他的目光竟然是落在這堆金銀俗物上,絲毫沒有將自己放在眼裡,他眉頭微蹙,故意咳了聲。

        楚綾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連忙將視線收回來,不過這也不能怪她,金銀財寶招人迷啊,她又不是那些豪邁的江湖俠客,視金銀如糞土,看到錢財不動心。

        她有些尷尬的看著雅間裡那個蹺著二郎腿,手裡拿了顆果子咬著,一臉吊兒郎當的男子。

        進來半天也不見楚綾問安,站在他身後的墨青提醒道:「楚公子,還不見過世子爺。」

        什麼!眼前這個俊朗絕美、宛若仙人的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晉親王世子裴孟元?!

        如果不是他眉宇間帶著一抹英氣,舉手投足間流露出渾然天成的霸氣鋒芒,她會誤認為他是哪個謫仙下凡。

        她一直以為京城第一大紈褲,長得是油頭粉面、腦滿腸肥的,沒想到他竟然生了一張人神共憤的俊顏。

        難怪喜竹會說全京城未出嫁的閨閣少女們,沒有一個不想嫁給晉親王世子,即使為妾都甘心。

        姊兒愛俏這句話說的一點都沒錯,尤其是資訊不發達的古代,只要稍微長得人模人樣一點,就會讓一些懷春少女芳心大動。

        幸好她曾經生活在資訊發達爆炸的現代,什麼樣的美男、帥哥、小鮮肉、美大叔都見過,對於這個裴孟元她是免疫的。

        不過,這個相貌堂堂、身材頎長健碩的裴孟元,無形之中總散發著一抹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尤其是被那雙宛若冬夜寒星、冷冽森寒的黑眸盯著,會有一種彷彿要滅頂的感覺,這樣的人應該是戰場上讓敵人心生膽寒的將軍之類才是,怎麼會是第一惡霸第一紈褲?

        「看夠了嗎?」裴孟元寒聲質問一臉若有所思的楚綾。

        她回過神,瞇著眼看著陰沉著表情的裴孟元,收回心思,故意壓低嗓音道:「楚綾見過世子爺,不知世子爺找我過來有何貴事?」

        裴孟元嫌棄鄙夷的橫了他一眼,嗤,竟然有男人的肌膚雪白得跟個娘兒們似的,雖然長得是很俊俏,不過……看久了令人噁心,像南風館裡的小倌兒,尤其是他那對長得跟對蝴蝶翅膀似的睫毛,眨啊眨的,讓他有種想拿把剪子把他那對睫毛剪了的衝動。

        他隨興慵懶地扯著嘴角,「就是你指名挑戰雄風的?」

        「元寶樓的布告上,並沒有指名不許在下挑戰,不就代表人人皆可挑戰世子……」她故意一頓,「的鬥雞雄風。」

        裴孟元豈會聽不出他方才話間忽然停頓所隱藏的含意,挑戰他,不錯啊,回到京城後,他好久沒有遇上這麼有趣的事了。

        敢挑戰主子,真是急著找死,墨青在心裡為楚綾默默點上一根蠟燭。

        裴孟元加深了笑弧,慵懶的提議,「既然你對你的鬥雞這麼有信心,不如我們私下對賭吧。」

        好傢伙,敢暗諷他二百五,不整死他,就對不起自己這些年來在京城裡特意培養出來的第一大紈褲名號。

        「對賭,賭什麼?」楚綾立即心生警覺。

        裴孟元將手中摺扇方向一轉,指著桌上那一堆金銀財寶,「你贏了,這些就都是你的。」

        「拒絕,我只要在鬥雞場上贏過世子爺,就有雙倍賭金可以拿,何須過於貪心?貪心的人往往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所以只要贏了世子爺,拿了我該得的賭金就好。」

        看著那堆金銀財寶不心動是騙人的,可是她才不相信這個第一大紈褲會提出這麼簡單的條件,若是如此,又何必對賭?

        「你贏了,不只桌上這些金銀你可以全數拿走,本世子還許你一個心願,如何?即使你想要官位也絕對沒問題。」

        「心願?」這個條件倒是有些吸引她啊,屆時可以拿著這個心願直接去退親。

        「是的。」為了誘他踏進自己的陰謀之中,裴孟元可是下了重本,不過他有絕對的信心,這個長得像小倌的男人,任憑他的鬥雞再厲害,也絕對贏不了雄風。

        「反之呢?」楚綾小心地問道,免得被眼前的利益給誘惑而失了戒心,掉入什麼未可知的陷阱。

        「你要是輸的話……」裴孟元的虎口抵在線條好看的下顎,陷入沉思。

        他本是想著把這個不知死活敢挑釁他的人,丟到軍營裡好好磨練個一年兩年,不過看到他這副長相後,要是將他丟到軍營裡去,那些五大三粗的士兵肯定捨不得讓他吃苦受罪,反而會讓他在軍營裡作威作福,這樣就達不到他的目的了,得換一個。

        終於,裴孟元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壞壞的撇著嘴角,「你輸的話……得到南風館當小倌去接客一個月,如何?」

        小倌!

        楚綾的眉尾劇烈抽動,暗暗磨著牙,她就知道這個大紈褲不安好心,分明就是想讓她身敗名裂。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南風館,應該是世子爺去比較適合吧,相信世子爺一去,馬上能成為當紅頭牌。」

        「找死!你說什麼!」墨青聽了,馬上出聲怒喝,甚至拔刀。

        「欸,做什麼,你主子我都還沒生氣,你氣什麼?」裴孟元抬手制止墨青。

        這不男不女的傢伙,不給他點顏色瞧瞧,還真無法無天了,竟然敢嘲諷他的長相,也不想想自己長得更是一副小倌樣。

        楚綾白了墨青一眼,「我不過是實話實說,你心裡難道不也是這麼認為?」

        墨青打死不接他的話,努力讓自己的表情不要有一絲絲的波動,要是他敢有任何認同之色,主子定不會讓他再有好日子過。

        裴孟元將手中的果子往一旁的空碟裡一丟,拿過手絹擦著手,一副我很大度的樣子說道:「如何?要是你不敢,現在就認輸,當眾承認自己是二百五,同時寫兩百五十份說自己是二百五的布告貼到京城各個角落,這樣本世子就饒了你。」

        楚綾一時反應不過來,二百五和她又有什麼關係?

        她的思緒翻飛了下,赫然想起自己下的那兩百五十文賭金,該不會……天啊,她可真冤枉,她是身上的銀子能動用的最大額度就是兩百五十文,怎麼就被這個大紈褲給誤會了是在諷刺他?

        可是依她看,現在解釋也來不及了,不管她接不接這個賭局,他已經打定主意要整死她,就算今天她不答應,日後也絕對躲不過,看來只能接下他的賭局,日子才能平靜。

        雖然她有把握能贏這大紈褲,可是不管任何事都是有風險的,沒有百分之百的絕對,她必須把最壞的結果也算進去。

        要是去了南風館,她的身分就曝光了,絕對去不得,現在她只能以退為進,讓這大紈褲知難而退。

        她凜著臉盯著裴孟元約兩息時間,這才冷冷地開口,「好,我答應,我若是不答應,反倒顯得我膽怯了,不過我也要提出條件,不能只有世子爺提出條件而我不許提,這樣不公平。」

        裴孟元朗笑一聲,「成!」

        「如世子爺方才說的,我輸了我到南風館接客一個月,我要是贏了,我要求世子爺必須保留方才提出的那個許在下一個心願的條件,而且從此以後不能再鬥雞,還必須去南風館幫我洗腳!」

        「你說什麼,要本世子去幫你洗腳?!」裴孟元的火氣轟地衝上頭頂。

        「我的心地可比世子爺善良多了,沒讓世子爺去幫人洗一個月的腳呢,也沒讓世子爺去接客,說到底我還比較吃虧。」她露出一臉我虧大了的痛心疾首表情。「要是世子爺不肯答應,那這賭局就作廢啊!」

        裴孟元斂下怒氣,低笑幾聲。「好一個以退為進,你以為你這麼說,本世子就會卻步嗎?賭,本世子跟你賭!」

        「空口無憑,我怎麼知道世子爺會不會賴帳,我要求到樓下櫃檯,由掌櫃執筆,一式兩份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同時還要貼布告讓所有人都知道。」

        「成,就如你說。」裴孟元起身,鄙視的睞了楚綾一眼,「你等著身敗名裂,本世子向來不是心慈手軟的。」

        屆時他定找上一連五大三粗的手下天天去捧他的場。

        楚綾撇著一邊嘴角,雙臂抱胸,睨他一眼,反唇相譏,「哼哼,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世子爺到時可別哭鼻子唷!」賽前放狠話消滅對手的鬥志誰不會。

        「嗤,鹿死誰手,你要是有本事贏了本世子,本世子從此收手不再鬥雞。」裴孟元的語氣裡是滿滿的自信。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             *             *

        鬥雞場邊擠滿了人,大家前胸貼後背的,元寶樓還是動用了好幾個夥計,才清空了一小部分,讓一向在樓上雅間觀賞賽事的世子爺,可以近距離觀賞這場鬥雞大賽。

        楚綾因為他的關係,也得了一方空位,不必與這些前來觀賽的賭徒們擠在一起,不過雖然如此,也好不到哪裡去。

        因為裴孟元就坐在她旁邊,說實在的她有些擔心,一會兒要是他輸了,會不會惱羞成怒當場掐死她?她考慮著要不要換個地方,畢竟小命很珍貴的。

        「世子爺,時間已到,是否要開始了?」元寶樓的夥計擠過來,恭敬的問道。

        未等裴孟元出聲,楚綾便催促道:「時間到了就趕緊開賽,我還要扛著賭金趕去錢莊存款呢,快點,這樣算一算可沒多少時間。」

        「你挺自信的啊!」裴孟元不屑地睨他一眼。

        「當然,沒自信,怎麼敢挑戰世子爺您呢,您說是吧?」楚綾微仰起頭,說得自信,「況且,我還想今晚去讓世子爺洗腳呢!」

        「你放心,你今晚到南風館掛牌,本世子會領著一票軍營兄弟去捧你的場,絕對讓你一炮而紅。」

        四目相對,小小的空間瞬間火花四射。

        最後是楚綾受不了他那對凌厲黑眸的注視,敗下陣來,她趕緊找了藉口掩飾,「比瞪眼的嗎?趕緊喊開始吧,比完才能捧著銀子去給對方捧場。」

        她那自信的表情讓裴孟元看了實在很不滿,也想著早點比完好到軍營去調一隊人馬,於是他彈彈手指,示意站在鬥雞場中央的主持人石原可以開始主持鬥雞比賽了。

        石原很盡職地將比賽規則說了一遍,但楚綾並沒有仔細去聽,她只想著等會兒怎麼脫身比較重要。

        石原巴拉巴拉說了一堆,好不容易說完,接著就是比賽,比賽前最重要的步驟就是亮雞。

        石原捧著裝著雄風的雞籠,順時鐘繞場一圈。

        對於雞籠子裡這隻雄赳赳氣昂昂、全身羽毛光澤明亮的鬥雞,所有玩鬥雞的賭徒們都不陌生,紛紛拍手叫好。

        看著裴孟元的那隻鬥雞,楚綾有些心虛的看了眼自己那還放在場邊、蒙著黑布的雞籠,心想著要是一會兒她的雞贏了他,以他高傲的性子,一定會惱羞成怒的。

        她覺得不太保險,必須得先找好退路才成,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心情放鬆許多,呵呵,其實她根本不用擔心沒有退路,也不用擔心被他派人堵了,只要她恢復女裝不就好了嗎?

        雄風繞場完,就換楚綾帶來參賽的鬥雞了。

        石原高舉著手中蓋著黑布的雞籠子,為了讓氣氛更加熱絡,他故意吊著所有人的胃口。

        「想必大家都很好奇,敢挑戰世子爺的常勝軍雄風的鬥雞,現在,就讓我們來看看這隻鬥雞長什麼樣子吧!」說完,他一把將黑布揭開來。

        眾人皆是一陣譁然,「什麼?!這是……」

        裴孟元嘴裡那口茶噴得老遠,臉上表情更是變化多端,精彩萬分。

        母雞?!

        這傢伙傻了吧,竟然拿母雞來鬥雞!而且還是正在抱窩孵蛋的母雞!

        石原也以為自己看錯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確認一次,他連忙對一旁的夥計喊道:「你們是不是拎錯雞籠了?趕緊換下,把楚公子參加鬥雞比賽的那隻雞給提過來。」

        一旁的夥計全都搖搖頭,異口同聲的回道:「沒錯,就是那隻母雞。」

        石原只好看向一臉淡然的楚綾,有些結巴地問道:「楚公子,請問您要參賽的是這隻……母雞嗎?」

        「有規定一定要什麼雞才能參賽嗎?」楚綾反問。

        石原抿了抿嘴,「是沒有這樣的規定。」

        「那不就得了,趕緊開始比一比,我住得遠,趕著回家呢。」她不耐煩的催促。

        其實她是有些擔心她賽前給母雞餵的藥,藥效差不多要生效了,這藥效大概只能維持一刻鐘,要是過了藥效才開始,她就真的要到南風館去了。

        一聽到她真的是抓母雞來比賽,場邊的人全都捧著肚子笑翻了,有的人甚至笑到肚子抽筋。

        史上第一遭,竟然有人抓著母雞,而且還是老母雞來鬥雞,這也太奇葩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4 07: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11 08:46 PM 編輯

【第三章】   世子爺覺得丟臉

  裴孟元的俊臉黑到不能再黑,這家伙居然帶了隻老母雞來跟他的雄風比,這是當眾搧他耳光給他難看,他的雄風就算贏了,也贏得不光彩。

  這家伙從頭到尾就不是來比賽的,是來找他穢氣、來挑釁的,他當下恨不得一把掐死楚綾。

  石原無語了,楚公子根本是存心來砸場子,來落世子爺的面子嘛,看向臉色發黑的世子爺,他不敢再耽擱,連提著雞籠子繞場都沒有;直接將兩隻雞放了出來。

  老母雞出來咯咯咯的叫了好幾聲後,馬上又衝回雞籠子裡孵蛋,看得眾人是眼角直抽。

  楚綾趕緊舉手提醒石原,「石原,請把那雞窩也一起端出來。」

  母雞只肯在雞籠子裡,沒辦法,石原只好將雞窩給端出來,這下子母雞不用人趕,自己追了出來,一屁股又坐在雞窩上。

  雄風可是出了名的好戰,鬥雞之王,一看到又在抱窩的老母雞,衝上去就要和牠鬥。

        老母雞要怎麼跟雄風鬥?一公一母,一隻是鬥雞,一隻是孵蛋老母雞,結果是顯而易見的,一群人看著被雄風啄得一頭鮮血的老母雞,笑得腮幫子都要抽筋了。

  他們全都押雄風贏,有的人一看到是老母雞,趁著還未開賽,又衝到櫃臺去下注,等著一會兒領賭金,跟世子爺一起到南風館風流快活。

  裴孟元也得意地瞥了楚綾一眼,這一場比賽真是浪費他的時間,這家伙直接認輸不就得了,搞這麼多花招。

  不過很快的,眾人就笑不出來了,眼睛都瞪得老大,老母雞像是被激怒了一樣,跳到雄風的背上,用雞嘴毫不留情的啄著雄風的頭,雞爪更是一耙一耙的扒下雄風那身油亮的雞毛,雄風都要變成禿毛雞了。

  這種慘樣實在讓人不忍直視,跟一刻鐘前那雄赳赳氣昂昂、不可一世的模樣,很難聯想在一起。

  說真的,一些之前輸了不少身家給世子爺的賭客們,好想大聲拍手叫好,可是他們怕這麼做會惹怒世子爺,他們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所以他們寧願在心裡竊笑忍到肚子痛,也不敢喊出聲。

  鬥遍天下無敵手的雄風,被一隻老母雞跳到背上凶殘地猛啄猛抓,不知道是自尊心大受打擊,還是真的被打得無招架之力,雄風就此一蹶不振,連連敗退,最後整隻雞趴在地上,雞頭朝下認輸。

        雄風倒下認輸的那一瞬間,整個鬥雞場裡一片寂靜,安靜得連一滴水落在地上都能聽到,這種結局是大部分賭徒們都無法置信的。

  輸了,蟬聯排行榜的勇猛激烈鬥雞大王雄風,竟然輸了!

  看著一腳將雄風踩在腳下,咯咯咯叫著的老母雞,裴孟元跟所有賭客一樣,像是顔面神經失調一般,一邊的嘴角眼角嚴重劇烈抽搐,此時此刻他只想把雄風給燉了,竟然被一隻老母雞給打敗,讓他顔面無存!

  眾人面面相覷,眸光不時朝氣到頭頂好像在冒煙、臉色發黑的世子爺偷偷瞄去,沒有一人敢發出聲音,就怕惹怒了他,讓自己成為世子爺盛怒下第一個犧牲品。

  直到鼓掌叫好聲傳來——

  「太好了!果然如我想的,就是這樣,我贏了!」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朝楚綾看去,心裡想的都一樣,這位公子,就算你贏了,悄悄溜下去領獎金就好,別這麼不會看臉色地拍手叫好啊,你這簡直是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裡拔牙,還順勢牽連咱們這些無辜的人。

  一些深怕被牽連的賭徒們,悄悄地往大門方向退,就怕跑得太慢,賭輸了錢,還要成為世子爺的出氣沙包,那就太衰了。

  「楚綾,你贏了很開心是吧?」裴孟元陰惻惻地瞪著開心得又叫又跳的楚綾。

  聽到那比地獄勾魂者還要陰森恐怖的聲音,楚綾側過頭,就看到一張比狂風暴雨來襲前的天空要黑要悶的表情。

  她無視於他的憤怒,朝他投去一個得意的眼神,還挑釁的揚了揚下巴,「當然,世子爺洗腳的手法肯定高超,我好期待世子爺幫我洗腳的時刻唷!」接著她催促石原,「可以宣布比賽結果了吧,世子爺的雞可是被我家的老母雞踩在地上,到現在一動也不能動的。」

  石原心驚膽顫的宣布,「這場鬥雞比賽,由楚公子的母雞打敗世子爺的鬥雞雄風,這一場比賽是楚公子獲勝!」

  楚綾頓時鬆了口氣,只要石原宣布就成定局,她可以去領錢了。

  從未如此丟臉過,裴孟元氣得朝一旁臉色慘綠的墨青吼道:「墨青,回去把那隻雞給我宰了!」

  她那得意的模樣讓裴孟元氣得牙癢癢的,不過賭場規定願賭服輸,賭場內任何人皆不許因為賭輸在場內尋仇,他就算有滿腔的怒火,也必須到場外去。

  「站住,回答本世子一個問題,你今日為何選母雞來鬥雞?」輸得十分不甘心的裴孟元喊住了楚綾。

  她聳聳肩,一臉無辜。「沒辦法啊,我去買雞時,就只剩下兩隻正在孵蛋的老母雞,只好買了。」她傻了才會老實告訴他自己作弊呢!

  才三天時間,她臨時要去哪裡找鬥雞?就算找到也沒銀子買,在市場裡看到母雞護著小雞跟偷小雞的野狗鬥,把野狗啄得到處亂竄,給了她靈感。

  母雞溫順,不像公雞那般愛鬥,但牠的優勢就是擁有天生的母性,為了護著剛出生的小雞,或是護著那窩蛋,母雞是會不顧一切,跟任何體型比牠大比牠凶猛的動物搏鬥,否則怎麼會有母雞帶小雞的遊戲。

  利用這個特性,她再喂母雞吃了點她調配的藥丸,由於製作藥丸的藥草裡有迷幻心智的作用,當母雞一看到雄風就會產生幻覺,把雄風當成老鷹野狼那些凶禽猛獸,為了保護小雞保護牠的窩,就會不要命的攻擊對方。

  再加上那藥丸裡也摻了有興奮作用的藥草,可以讓老母雞的體力瞬間提升十幾倍,所以老母雞才會瞬間變得凶猛無敵,成了母雞中的母老虎。

  聽完她這麼欠揍的回答,裴孟元差點忍不住要衝上去修理她一頓。

  墨青連忙將主子拉住,在他耳邊小聲提醒,「世子爺,賭場裡不可鬧事,別忘了皇上的警告,你在京城怎麼胡鬧都成,就是不許你在皇上的小金庫裡鬧事,這元寶樓可是皇上的。」

  「世子爺,別忘了你從此之後不能再鬥雞,而且還欠我一個願望唷,我很快會找你要的,唉唷,好期待今晚與世子在洗腳盆相會唷!」楚綾臨走前還不忘在他的傷口上撒把鹽,然後愉快的轉身,領錢去。

  看著他那像隻麻雀跳著跳著離去的欠揍身影,裴孟元幾乎要咬碎了一口白牙,他滿腔怒火全都發洩到倒楣的墨青身上,「墨青,去把那隻老母雞給本世子抓來,本世子倒要看看,那老母雞究竟有何本事!」

  被罵得灰頭土臉的墨青,摸摸鼻子,縱身一躍,飛進鬥雞場裡,將老母雞跟鬥敗的雄風一起抓起來。

  看著墨青手裡提著那兩隻雞,裴孟元眸光冷冽地睞了一眼正在櫃臺結算的楚綾,「派人把那小子給我跟好。」吩咐完,他衣袖一甩,憤怒離去。

*             *             *

  晉親王府。

  裴孟元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他玩鬥雞玩了十幾年,從沒有像今天這般丟臉。

  這賭局是他設的,願賭服輸,可是這口怒氣他就是吞不下!

  每每一想起自己輸給一個像娘兒們的男人,他肚子裡的火氣就蹭蹭蹭地直往上冒。

  「主子。」墨青臉色有些難看地看著他。

  「何事?我正煩著,別來煩我!」一想到今晚還要到南風館幫那家伙洗腳,他又是滿腔怒火。

  「主子,今天的鬥雞有些問題。」

  裴孟元倏地坐起身,瞇細了黑眸,「問題?」

  「是的,那隻母雞抓回來後,將牠跟其他鬥雞放在一起,牠的表現跟今天在鬥雞場上那凶狠模樣完全不同,就跟普通的老母雞一樣,沒什麼特別的。」

  「怎麼會?」裴孟元倏地皺起眉頭。

  「是真的,屬下等人還特地將雄風抓來跟牠關在一起,也是一點戰鬥力都沒有,只顧著啄地上的石子。」

  裴孟元將虎口抵在下顎,沉思了一會兒,突然間一個念頭竄進腦海,原本困惑的神情瞬間變得凜冽,他沉聲下令,「去把華老頭找來。」

  不是還在談鬥雞,怎麼話鋒一轉就突然要找華老神醫?墨青有些反應不過來,可是他對主子的命令向來不會多作懷疑,領命後立即轉身離去。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晉親王府裡的鬥雞場裡,一名白髮老者擰著一對白眉,看著被開膛剖腹的母雞肚子裡還未完全消化的食物,不斷發出贊賞聲。

  「老頭子,你究竟看出什麼門道,倒是說清楚啊,這樣一直嘖嘖嘖的,不渴嗎?」裴孟元沒好氣地斜眼睨著身旁這老頭。

  「世子爺,你說這隻母雞是個少年的?」

  「老頭子,我連裡子都輸得一乾二淨,還成了全京城的笑柄,還能騙你嗎!」裴孟元沒好氣的瞪了老頭子一眼。

  「呵呵呵,世子爺是遇上對手了,真難得可以有人讓世子爺吃癟,不錯、不錯。」華老神醫順著白鬅,滿意的說著。

  裴孟元危險地瞇起眼眸,「老頭子,你說什麼,本世子被人坑了?」

  「怎麼能說坑呢,應該說這小少年比世子爺聰明,世子爺敗在他手裡也沒什麼好冤的。」

  裴孟元瞬間炸毛,「華老頭,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什麼比本世子聰明,那個營養不良、長得像個娘兒們的渾小子,哪裡比本世子聰明了!」

  「他要是不聰明,就不會利用母雞愛護小雞的天性,以及迷幻興奮的藥草做成的藥丸,贏得這場鬥雞比賽。」

  「把話說清楚,本世子現在正惱火,沒心情去思索你說的。」裴孟元不耐煩的催促。

  「這隻母雞被喂了含有吃了會興奮和產生幻覺的藥丸,由胃裡頭殘餘的藥草來看,製作這藥丸的人挺謹慎的,擔心會被查出來,因此這母雞服下的藥草量不多,時效大約只有一刻鐘,只要比賽結束,任何人想查也查不出原因,在眾人眼裡這就是一隻正常的母雞。」

  「你是說,本世子是徹徹底底被人眶了!」裴孟元磨牙質問。

  華老神醫表情很嚴肅的點頭,「是的,很可惜,世子爺,您被眶了。」

  裴孟元的火氣瞬間爆發,對著半空怒吼,「來人,去把那姓楚的小子給我抓過來!」

  兩名前去跟蹤楚綾的手下倏地出現在他跟前,單膝下跪抱拳領罪,「主子,屬下辦事不力,那個叫楚綾的小子被我們跟丟了。」

  「跟丟了?!」裴孟元不可置信的驚呼。

  他的暗衛一向擅長跟蹤、蒐集資料情報,失敗的任務幾乎為零,那姓楚的小子竟然有那麼大的能耐,能在暗衛的監視下溜走?!

        「是的,屬下等人辦事不力,請主子責罰。」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其中一名下屬趕緊回道:「事情經過是這樣的,屬下們暗中跟著他來到『吉利興錢莊』開戶存銀子,可是等了半個時辰,卻沒見到他出來,屬下等人進去察看,卻不見他的人。主子是知道的,吉利興錢莊是王府的產業,沒有後門,圍牆甚至比一般圍牆高上一半,上頭插滿破碎瓦片,除非使用輕功越牆而過,否則只要翻牆一定會鮮血淋漓。」

  另一名下屬跟著補充道:「屬下們察看過所有圍牆,沒有任何翻牆的痕跡,更在吉利興錢莊裡頭搜查了半天,將任何可以躲人的地方都搜了一遍,也不見那叫楚綾的小子。」

  「這段期間是否有人或者貨物貨車進出錢莊?」

  「沒有,這段時間沒有任何客人進出,就連吉利興的人也沒有踏出過大門。」

  「那小子跟麻雀一樣又蹦又跳的走路方式,一看就知道是個不懂武功的,別說翻越高牆,連爬樹都有問題,又沒任何人出入,他究竟是怎麼從你們眼前消失的?」裴孟元也感到不可思議。

  「主子,屬下們也奇怪那小子是怎麼憑空失蹤的。」

  「據吉利興的掌櫃羅叔說,那小子進到錢莊後,先將所有的小額銀票換成六張面額五萬的銀票,而後借了茅廁,就再也沒有看到人了。」

  「借茅廁後就失蹤,吉利興又沒後門,出入皆得從前門……」裴孟元突地咆哮道:「難不成那小子從茅坑遁走?!」

  眾人瞬間陷入沉默。

  楚綾要是知道裴孟元因為她莫名其妙失去蹤影而大發雷霆,肯定會說——是,姊是沒有輕功,可你不知道的是,姊是跑酷極限運動的愛好者,所以你們那點高牆,我壓根不放在眼裡。

  跟著父母,有時要到槍林彈雨的戰地或是蠻荒之地行醫,要是遇到無法溝通的土人或者激進份子,一言不合就亮出武器要抓他們,沒有練就一身的逃命功夫,很快就會GG的。

  這時,晉親王府夏管事匆匆忙忙跑進鬥雞場,來到主子面前,「世子爺,方才外頭來了名乞丐,說一名叫楚綾的人叫他帶話給世子爺。」

  「好啊,他還有膽出現在本世子面前,他說什麼?」

  「他說、他說……」夏管事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婉轉的轉達,他也深怕道話一說出口,怒火正旺的世子爺會不會一掌轟死他。

  「還不說!」裴孟元怒咆。

  「他說,他今晚還有要事,就不去點世子爺的臺了,要世子爺好好接客……」夏管事愈說愈小聲,到後來恨不得挖個地洞躲進去,免得被世子爺給滅了。

  裴孟元用力的倒吸幾口氣,整張臉烏雲密布,還夾雜著絲絲閃電。

  晉親王府的鬥雞場上空凝聚盤旋著一股宛若暴風雨來臨前的沉重壓力,隨時都有可能卷起狂風暴雨。

  除了裴孟元火大的呼吸聲外,沒有一人敢吭聲,至於華老神醫,則是完全置身事外,依舊一臉興致盎然的研究那隻老母雞的屍體。

  從出生到現在二十幾年,就算在戰場上,他也從來沒有輸過,今天居然被一個渾小子給整了,不只坑了他的銀兩,還讓他成為全城笑柄,這姓楚的小子他不抓到,抽他的筋扒他的皮,難消他心頭怒火。

  裴孟元憤怒的一掌拍向桌案,「墨青,馬上將那小子的畫像全城張貼,全城通緝,敢坑本世子,本世子就讓他埋在坑裡永遠出不來!」

  「欸欸,你抓到那小子可別急著挖坑埋他,先讓我見見他,問問他那藥丸是怎麼製作的。」華老神醫趕忙交代,「如果可以,最好是把人留下,我欠一個徒弟。」

  回應華老神醫的,是裴孟元的冷哼和燃燒著熊熊怒火的背影。

*             *             *

  相較於怒火衝天的晉親王府,在遠昌侯府的西偏院則是一片驚喜歡笑聲。

  「天啊,姊,你真的說到做到,我們真的有銀子了,我們不用再挨餓了,奶娘可以好好養病,我也可以回學堂上課了。」何湛宇看著桌上那些銀子跟銀票,開心得又跳又笑。

  「是啊,我們不用再挨餓了,以後天天有肉可以吃。」

  「是啊,有肉吃了、有肉吃了,姊,我聽同學說過懷聚德的烤鴨很好吃,尤其是鴨肉片,切得薄薄的,搭配蔥白,沾上一點特製醬汁,用薄餅皮包起來,一口咬下,簡直是人間美味。」何湛宇形容的同時,還忍不住舔了舔口水。

  「以後你要每天吃都不成問題,你想吃什麼都能吃得上,不用再去羨慕其他人。」楚綾心疼的摸摸他的頭,看著他笑到嘴都闔不攏,和形容從未吃過的吃食那渴望的模樣,讓她有些辛酸、有些心疼。

  這孩子太苦了,從小就沒有享受到親情,唯一對他好的軟弱姊姊又死了,既然她代替了何靈活下來,就要代替她好好照顧這唯一的弟弟。

  「好,我不羨慕別人,別人反而要羨慕我。」何湛宇用力點頭,「因為我有一個全天下最好的姊姊。」

  「宇兒,姊姊會對你更好的。」楚綾感動得將他一把圈進懷中,吻了下他的頭,「你放心,原本屬於你的一切,姊姊都會幫你奪回來!」

  這時,喜竹焦急的聲音從屋外傳了進來,「小姐,小姐!」沒多久,她便推開房門進入屋內。

  「喜竹,你怎麼了?你後頭是有惡狗追嗎,瞧你一臉蒼白,東西也沒買齊。」楚綾的好心情完全沒有被喜竹那快要大難臨頭的焦急表情給澆滅,她接過喜竹手裡才半滿的竹窶子說笑。

  她打算今晚要好好慶祝一番,便列了不少東西,讓喜竹去買。

  「小姐,大事不好了,這事比被惡狗追更恐怖。」喜竹顧不得喘口大氣,慌亂的說著。

  「什麼事情這麼恐怖?」

  「這個!」喜竹趕緊從衣襟裡抽出一張紙。

  楚綾皺著眉頭拿過那張紙,「怎麼會有我的畫像?」

  「方才我在街上,看到官差四處張貼,我上前一看,竟然是小姐的畫像!」喜竹一臉驚恐的說著,「小姐,這是晉親王府發出的搜索通緝畫像,他們滿城的通緝你啊!」

  「通緝我?」

  「是的,小姐,世子爺一定是發現你作弊了,所以才要通緝你,該怎麼辦啊?」她就說世子爺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被小姐騙過去,偏偏小姐不這麼認為,執意要喂那隻母雞吃藥丸,現在世子爺要來找小姐算帳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何湛宇一聽,嚇得眼淚都噴出來了,「姊姊,世子爺要抓你怎麼辦?我不要你被抓走!」

  在隔壁房間休養的奶娘聽到他們的話,也躺不住了,奮力起身,扶著桌椅牆壁強撐著身子來到前面的大廳。

  「小姐……您做了什麼事情,會讓世子爺全城通緝你?」奶娘臉色慘白,心慌的急問。

  這幾天她一直躺在床上休養,但也感覺得出來他們幾個有事瞞著她,不過她想著,若是不嚴重、不會危害到其他人,就由著他們去,沒想到才開心以後不用擔心生計,小姐就惹出了大事。

  「奶娘,沒事,你不用擔心。」楚綾扶著奶娘坐下,安撫道,她沒理會焦急的幾人,隨著眼看著自己的畫像,忍不住誇讚道:「想不到這世子爺手裡有這麼厲害的畫師,把我畫得還有七、八分像,這畫像畫得不錯,該把它保留下來。」

  「小姐,現在是該關心這畫像畫得像不像的時候嗎?」喜竹受不了的驚呼。

  「我是當事人我都不擔心了,你們擔心什麼?」

  喜竹激動的提醒道:「小姐,你眶了世子爺那麼多銀兩,他已經在滿城通緝你,你怎麼能不擔心?」小姐的心也太大。

  「我擔心什麼,他通緝的又不是我。」楚綾聳了聳肩。

  「怎麼不是你?」其他三人異口同聲驚呼。

  「當然不是我。」楚綾橫了大驚小怪的他們一眼,反問道:「我問你們,世子爺通緝的是誰?」

  「是姊(小姐)啊!」三人又異口同聲回道。

  「怎麼會是我,我叫什麼?」

  「何靈。」喜竹回答。

  「而這張畫像上寫的名字是什麼?」

  「楚綾。」何湛宇指著畫像上的名字說道。

  「你們說,名字有一樣嗎?還有,這畫像上畫的是位公子,而我是位姑娘,男人跟女人能一樣嗎?」楚綾一副痞子口吻。

        聽完她說的,三人的眉尾都用力抖了抖,頭頂飛過一群烏鴉,這樣硬拗也成?

  喜竹更忍不在心裡腹誹著,小姐,你這是無賴吧,你簡直比世子爺更紈褲。

  「這樣你們懂了吧?所以你們說,我有必要擔心嗎?」

  三人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挺有道理的,又異口同聲回道:「沒必要。」

  「所以現在只要你們把嘴巴閉得緊緊的,我們就可以過上快樂的日子,知道嗎?」為了防止露餡,楚綾還是忍不住提醒道。

  奶娘還是不放心,「不過小姐,俗話說,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為了保險起見,依我看,你不要再女扮男裝了。」

  楚綾乖順的點點頭,「好,就聽奶娘的。」

  也許是沒有了經濟壓力,而且原本在奶娘眼中十分軟弱的小姐,變得堅強自主,不需要她再擔心,心情一放輕鬆,加上對症下藥,她的身子復原得非常快。

  現在楚綾跟喜竹已經不用輪流守夜顧著奶娘,可以安穩睡個好覺。

  可是楚綾反而失眠了,翻來覆去的煎魚煎了大半天,始終睡不著,也許是因為贏了京城第一大紈褲一大筆銀子太興奮,所以睡不著。

  又或許是……她思念遠在二十一世紀的父母。

  她和父母的感情非常好,無法和父母碰面的時候,只要能和父母聯絡上,她一定會把自己遇到的所有事情都跟他們分享。

  今天坑殺這個古代世子爺的事情,讓她好得意,想跟最愛她的父母一起分享,可是她無法再見到他們。

  她用手背抹去溢出眼角的淚珠,用力吸了下有些發酸的鼻子,怎麼辦,她好想念父母,還有疼愛她的爺爺奶奶。

  思念如湧泉不斷湧出,任憑她怎麼抹去,熱淚依舊不停的滑落,最後,她索性用雙手摀著雙眼,任由自己無聲哭個痛快,將這些日子以來的不安、惶恐、思念,全都藉著淚水發洩出來。

  忽地,她想到了一件事,以前她聽媽咪說過,每次媽咪在偏遠落後、通訊不發達的地方行醫時,要是遇到不開心或傷心難過的事情,她就會寫下來,寫著寫著,心情就會慢慢變好,然後她會把當時寫的東西折成一艘紙船放入河裡,讓河水帶走所有的不開心。

  楚綾趕忙擦掉眼淚,下床,從櫃子裡找出紙筆,將自己的思念寫下來,還順便將自己穿越的經過,還有穿越後所經歷的事情都記錄下來。

  當她寫到自己用一隻老母雞將世子爺氣得炸毛、坑他一大筆銀子時,再也忍不住破涕為笑。

  直到她聽到不遠處傳來打更聲音才停筆,看著這寫得滿滿一大張紙,媽咪說的果然沒錯,藉由紙筆抒發,苦悶的心情果然好多了。

  她小心翼翼地將這張紙摺成一艘小船,想要馬上到水邊將紙船放到水裡,讓水流將她的思念帶給在現代的父母,可是就在她的手碰上門閂時,突然止住腳步,看著一片漆黑的夜色。

  不行,她不能在大半夜的出門,也不能到水邊去放紙船,要是被守夜的人看到,誤以為她要自殺或是水鬼什麼的就不好了。

  而且她也不能在侯府的荷花池邊放這紙船,要是寫著她所經歷遭遇的紙船,沒有在水中糊掉,反而被人撈起送到杜媚兒手中,或是被其他人看見,肯定會引起更大的風波,說不定這些古人還會以為她是什麼妖怪,她肯定又得死一次。

  楚綾左右看了眼這個破舊空蕩的房間,這艘紙船也不能放在屋裡,要是不小心被奶娘他們看見,他們就會知道何靈已死,到時他們會有什麼反應,她真的猜不到,看來這紙船還是得貼身帶著,等改天出府再找條沒有人的小河或小溪放了。

  最後她的視線落在枕頭邊的那個荷包上,有了,就放在荷包裡,然後隨身攜帶。

  她把紙船塞進荷包裡,掛在自己手腕上,免得掉了,這時也真的感覺到睏了,她正要吹熄燭火,看到掛在手腕上搖搖晃晃的荷包,她忍不住對著荷包說了句,「也不知道你跟我的那個許願荷包一不一樣,如果你真的是許願荷包,今晚就讓我夢見我爹地跟媽咪吧。」說完,她吹熄了燭火,躺下歇息,馬上進入夢鄉。

*             *             *

  現代,楚家。

  楚綾的母親葛佩珊站在女兒的遺像前默默掉淚,她隱忍悲傷的神情,讓人看了好心痛。

  「佩珊,想哭就哭吧,不要故作堅强強,一直隱忍著對身體不好。」楚綾的父親楚嵐推開虛掩的房門,走了進去,眼角泛著淚光,看著牆上照片裡開朗的少女,不捨的安慰著妻子。

  唯一的愛女楚綾因為救人,不幸溺水身亡,他們不得不拋下所有工作,先趕往大陸處理女兒的後事,將她遺體火化後帶回臺灣安葬。

  這段期間,看慣了生死無常的兩夫妻,一直表現得很堅強,可是當他們回到家後就再也忍不住悲傷,心疼不捨的淚水像決堤的水壩不斷湧出。

  「我不能哭,哭了綾綾會更捨不得走,可是我忍不住啊……」葛佩珊捂著唇,哽咽地說著,可是話說到一半,又忍不住放聲大哭。「我的綾綾啊……要是早知道她這次出門會發生意外……當時說什麼我都要阻止她,而不是鼓勵她多參加這一類的研習活動……唔……我好後悔啊……」

  楚嵐抱住妻子,溫言哄道:「你要堅強……你還有我。」

  「楚嵐,我的心好痛……女兒還這麼年輕,她的人生才正要開始……事情發生得這麼突然,我只來得及在她被火化前看她最後一面,連握著她的手、告訴她下輩子再續母女情緣的機會都沒有……」葛佩珊哭喊道。

  他們得到消息後便馬不停蹄地從非洲內陸搭車趕往機場,接下來轉了幾次機,好不容易趕到殯儀館,但礙於對岸政府的一些政策,他們只來得及看到女兒這麼一眼,教她心裡一個怨啊!

  他自褲袋裡摸出一樣東西,遞到妻子手中,哽咽地道:「這是綾綾的好友嘉萱今天交給我的,說這是綾緩被撈上岸時一直緊握在手中的荷包……」

  「這是綾綾……」葛佩珊將荷包緊握在手中。

  驀地,原本乾扁的荷包突然間鼓了起來,然而沉浸在悲傷之中的葛佩珊沒有注意到。

  直到楚嵐拿過荷包,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這荷包就跟綾綾的相片放在一起……咦!」他困惑的看著有些鼓鼓的荷包。

  「怎麼了?」

  「這荷包裡頭好像有東西。」他搓了搓荷包。

  「好像?」

  「我很確定方才我把荷包給你的時候,裡頭是空的。」楚嵐解開繩索,拉開一看,眉頭瞬間皺起,困惑的將裡頭的紙團拿出來。「裡頭什麼時候放了一團紙?」

  拿出後才發現是艘小紙船,兩夫妻頓時困惑了。

  葛佩珊指著這艘小紙船,問道:「你確定裡頭本來沒有東西?」

  他慎重點頭,「百分百確定,我拿到時第一時間就打開看過了,裡頭什麼都沒有。」

  「那這艘小紙船是哪裡來的?」葛佩珊拿過小紙船,擰著眉頭研究,疑惑的低喃,「怪了……這摺法……很像是綾綾小時候我教她摺的,這摺法很特殊,是我小時候一個老婆子教我的,我周圍沒有人會……不過怎麼會是用宣紙摺船呢,這上頭還寫著毛筆字……」

  「拆開來看看上頭寫了什麼吧。」楚嵐提議。

  「嗯,這摺法我也會,等看完我再摺回去。」葛佩珊小心翼翼的將小紙船拆開。

  當兩人看到上頭寫的內容時,震驚極了,完全不敢相信竟然會發生這種離奇的事,女兒沒死,而是穿越了,這可把他們高興壞了,不管女兒在哪裡,只要她平安就好。

  只是……新的問題又來了,女兒是如何跟他們聯絡的?莫非跟這許願荷包有關?

*             *             *

  「爹地、媽咪……爹地,我在這裡……」

  「小姐、小姐,醒醒,醒醒。」

  「媽!」楚綾一聲驚呼後,猛地張大眼睛,茫然空洞地看著正擔憂望著自己的喜竹。「小姐,你終於醒了。」喜竹如釋重負的吁了口大氣,見她依舊一臉茫然,她擔心的問道:「小姐,您要不要緊?」

  楚綾茫然的視線與思緒逐漸聚攏,原來她在作夢,夢見她回到現代跟父母團聚,如果是真的不知該有多好,可惜那只是夢……

  「給我杯溫水吧。」楚綾緩緩坐起身,覺得身子十分疲憊。

  喜竹連忙為她倒來一杯溫水,「小姐,您慢點喝,您是不是作惡夢了?」

        「怎麼這麼問?」她將空杯交還給喜竹。

  「小姐方才又哭又叫的,怎麼喊都喊不醒,有點像老一輩的人說的中邪,嚇死我了,我都想去叫奶娘過來了。」喜竹放下空杯,為她擰來一條濕布巾讓她淨臉,心有餘悸的說著。

  「我沒有作惡夢,我是夢見我……」現代的父母了。

  她夢到她回到現代,看到爹地跟媽咪,他們收到了她的小紙船,知道她沒死,她在空中對著他們大喊我就在你們身邊,我也回來了,你們看看我,可是不管她怎麼喊,他們始終沒有聽見。

  許願荷包將她的小紙船送回了現代,要是許願荷包也能將她送回去,不知道該有多好?

  不過話說回來,這一切都只是夢,許願荷包怎麼可能將小紙船送回去,更不可能將她送回去……說到許願荷包,她的荷包呢?

  昨晚要睡覺前,她不是還掛在手腕上的嗎?這會兒怎麼不見了?

  她趕緊起身將棉被枕頭都翻過來找了一遍,卻都沒有看到。

  「小姐,您在找什麼?」喜竹不解地問。

  「我那荷包,乞丐婆送我的那個,你有看見嗎?」

  「小姐,你不是把它跟桌上的筆墨放在一起嗎?」

  「筆墨!」

  「是啊,你把那荷包跟筆墨放在一起,我方才把它們收進櫃子裡了,我這就去拿。」喜竹趕緊將許願荷包取來交到她手中。

  楚綾記得很清楚她睡前才將這荷包掛在手腕上,怎麼可能會自己跑到桌子上去?她疑惑看著手裡的荷包,昨晚她將小紙船塞進去時是鼓鼓的,怎麼今早卻是乾扁的?

  她打開一看,裡頭什麼都沒有,她的小紙船呢?

  「喜竹,你有打開過這個荷包嗎?」

  喜竹停下整理床鋪的動作,看著她搖搖頭,「沒有,小姐,你這荷包裡頭不是沒有放東西嗎?」

  既然喜竹沒有打開過荷包,裡頭的小紙船怎麼會失蹤?總不會是她半夜夢遊,自己把小紙船拿出來的吧。

  「喜竹,我問你一個問題,我會夢遊嗎?」如果不是她夢遊,她實在想不出更好的原因,總不可能有宵小什麼的半夜闖入吧。

  喜竹搖頭,「小姐以往連作夢都很少,怎麼可能夢遊,像方才小姐那怎麼都叫不醒的模樣,還是第一次呢。」

  喜竹是何靈的貼身丫鬟,她要是會夢遊,喜竹一定會知道的。

  所以這裡頭的紙船不是她夢遊時遺失的,那就有可能被偷走,如果真的是被人偷走,到時她附身的事情被揭穿,她也只能隨機應變了。

  唉,當時應該用英文寫的,這樣就算被發現,也不用太擔心。

  就在她懊惱之際,奶娘端著早膳走了進來,「小姐,怎麼一大清早醒來就唉聲嘆氣的?」

  「奶娘,你怎麼下床了,我不是讓你在床上躺著,好好休養嗎,你怎麼還到小廚房準備早膳?而且你的腳還沒好全,這樣走動很容易造成第二次傷害。」

  「小姐,老奴整天躺在床上,躺得骨頭都快硬了,您就讓老奴下床走走,而且老奴這腳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踩在地上也不痛了,您別擔心。」奶娘將早膳放到桌案上。

  「奶娘,我知道你心疼我們姊弟,怕我們姊弟吃得不香,怕我們穿的衣裳不乾淨,可是你的身體真的不能再操勞,一定得好好的調養,你想要起來稍微活動我不反對,不過煮飯灑掃洗衣這些粗活就別做了。

  「奶娘,現在我們不缺銀子了,在你身體完全康復之前,大不了我們天天買外食回來吃,屋子髒些就髒些,這樣還可以讓前面那些女人不敢來找我們麻煩,你說是吧?」

  「是啊,奶娘,你要好好保養身子,才不會糟蹋了小姐的一片苦心,你也希望長命百歲看到少爺考取功名、娶妻生子吧?」喜竹見奶娘十分猶豫,馬上朝奶娘的軟肋下手,奶娘最大的心願,就是代替死去的夫人看著少爺娶妻生子。

  這話一出,奶娘毫無招架之力,只好點頭,「老奴知道了,小姐,老奴不會辜負小姐的一番苦心,老奴還要看著小姐嫁人、看著少爺娶妻生子,日後到了地下,才能跟夫人稟告。」

  「這就對了,奶娘。」楚綾接過奶娘遞過來的調羹,滿意的先吃了一口粥。

  奶娘坐到她身邊,指著其中一碟小菜,「小姐,這盤水芹菜是今早現摘的,老奴做了你喜歡吃的辣涼拌口味,你嚐嚐,可下飯的。」

  「好,我正沒什麼精神呢,這辣味口感正好給我提提神。」楚綾馬上拿起筷子夾了一些送進嘴裡,又辣又香的,讓她的精神確實振作了一些。

  她這麼一說,奶娘馬上看向她,擔心的問道:「小姐,您昨晚沒睡好嗎?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奶娘,小姐是作惡夢了,好恐怖,我怎麼都喊不醒。」喜竹趕緊替她解釋。

  「小姐一向不太作夢的,怎麼會突然作惡夢了?」

  「也不是惡夢啦,是夢到我娘了。」楚綾這樣說也沒有錯,只是她夢到的是她現代的娘。

  奶娘安靜片刻,嘆了口氣,有些難過的低喃,「那有可能是夫人在想念小姐跟少爺了……」

  「我娘在想我跟湛宇?」

  「肯定是這樣的,否則小姐不會無緣無故夢到夫人的。」奶娘拿起帕子擦拭眼角浮出的淚花。「老夫人特別迷信,說她還活著,夫人是晚輩,家裡供奉她的牌位不吉利,是在詛咒她,一個孝字壓下來,侯爺只好將夫人的牌位先送到仙泉寺寄放,待老夫人百年之後再請回來。」

  又是這個迷信又老眼昏花的老太婆,要不是她執意要原主的爹讓杜媚兒進門,更將中饋交給她,原主姊弟倆就不會受這麼多苦。

  一天到晚在寺廟修行有什麼用處,她一心想著死後要前往極樂世界,卻從來沒有醒悟,因為她的昏庸,誤信奸人,將自己的家庭造成一個人間小地獄。

  對這個何老夫人,楚綾實在沒什麼好感。

  奶娘邊說邊掉淚,「這一放都十年過去了,侯府沒有一人去祭拜過,杜姨娘更不可能命人準備供品去祭拜,這幾年小姐跟少爺過的日子比府裡的下人還差,加上少爺年幼走不了遠路,也就一直拖著,可憐夫人在地底下,一個人孤零零的……」

  聽到奶娘這麼泣訴,楚綾對原主的娘也深感同情,心頭不知怎地浮現一片酸楚,這也許是何靈自身體裡發出對母親的愧疚與不平吧。

  奶娘擦擦眼淚,望著小姐,幽幽地道:「小姐,現在少爺長大了,我們身上也有銀子了,不如租輛馬車,帶上供品,到仙泉寺去祭拜夫人吧,您看如何?」

  「當然好,我這麼多年沒有看到娘,也怪想她的,趁著湛宇休學在家,我們一起去,不過,需要過夜嗎?如果需要過夜,我得想個法子讓杜小三同意我們出門。」

  「小姐,仙泉寺不遠,就在城郊,一天來回即可,不需要告知杜姨娘,免得她又要來找您跟少爺的麻煩。」

  「一天可以來回就好辦了,今天先把要祭拜娘親的供品買齊了,再去租一輛馬車,明天一早就出發。」

  「就這麼辦。」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4 07: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11 10:37 PM 編輯

【第四章】   是財神也是衰神

  卯時左右,楚綾等人便搭上租來的馬車,到了仙泉寺,大約是辰時。

  仙泉寺在城郊,一般前來禮佛的香客沒有這麼早到,整間寺廟裡除了做早課與灑掃的師父們,就只有他們這一組香客。

  奶娘跟喜竹將帶來的供品擺到供桌上,而後楚綾接過喜竹點好的清香,領著何湛宇跪在佛像前,向佛祖誠心祈求。

  隨著她與何靈這身子愈來愈契合,她想,再回到現代已是不可能了,她只能祈求佛祖保佑她現代的父母身體健康、一切平安,也請佛祖能夠將已往生的何靈帶往西方極樂世界,或者讓她早日投胎到好人家,不要再像這一世這樣受苦難。。

  已經按著姊姊吩咐,向佛祖許好心願的何湛宇,將手中的三炷清香交給喜竹,插到香爐裡,他看姊姊還在祈求,便一個人在大殿裡閒晃,看到大殿角落點著一長排的平安燈,他好奇的走上前看。

  過了一會兒,楚綾拜完了,她將香交給喜竹插進香爐後,左右看了看,便走到弟弟身邊,「宇兒,走了,我們要去找釋覺住持,請他安排為娘親辦一場超渡法會。」她會知道釋覺住持,當然也是聽奶娘和喜竹說的。

     何湛宇趕緊扯住姊姊的衣袖。「姊,等等,我想請大殿裡的師父幫你點一盞平安燈。」

  「幫我點平安燈?」

  「是啊,我在書上看過,點平安燈可以保佑信眾平安如意、身體健康,姊姊上一次掉到荷花池裡差點淹死,可把我嚇死了,姊,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我不想你再出事。」

  聽到他這麼說,楚綾心裡是滿滿的感動,卻也夾雜著一絲的苦澀,他一出生原主的娘就過世了,父親也不在身邊,難怪他這麼沒有安全感。

  她擰了擰弟弟這兩天好不容易稍微長出一點肉的粉頰,「好,點,你跟奶娘還有喜竹也都點,我們四個人是一家人,點一個闔家平安的平安燈,你說好嗎?」

  「奶娘跟喜竹也一起點闔家平安燈?」何湛宇那對漂亮的眉毛擰起,有些不解,奶娘跟喜竹不是有血緣的親人啊。

  楚綾摸摸他的臉頰,解釋道:「宇兒,人跟人相處是沒有貴賤之分的,奶娘跟喜竹與我們身分上雖然是主僕,可她們卻比所謂的親人更親,凡事顧著我們,在我眼中,她們跟你一樣是我的親人,所以她們跟我們才是一家人,知道嗎?」

  何湛宇想到前院那些與他有血緣關係,卻不時欺負他的庶姊們,頓時明白了姊姊的意思。「好,就點一個全家的,姊姊、我、奶娘還有喜竹,我們才是一家人。」

  奶娘跟喜竹在一旁聽了,真是感動壞了,不爭氣的眼淚不斷湧出。

  他們兩姊弟說話的內容,正巧被身後一名由丫鬟扶著、穿戴奢貴的貴夫人聽見,她不由得多看了楚綾兩眼,實在很難相信會有人將下人當成親人的,雖然不相信,不過她對這位年輕姑娘印象倒是很好。

  楚綾填好資料,付了一年分平安燈的香油錢,又以何湛宇的名義添了一筆供養金。

  至於方才那位貴夫人,已經由一名小和尚引領著,到禪房稍作休息。

  等楚綾等人辦好所有手續,向一名師父詢問超渡法會事宜時,師父表示超渡法會必須要詢問過釋覺住持,由釋覺住持排定日程,便派了名小沙彌領他們前去釋覺住持的院子。

  只是他們才一踏出大殿,便看到不遠處山坡下的廣場上發生暴動。

  仙泉寺平日就很熱鬧,前來上香禮佛的香客絡繹不絕,可從未聽說過有什麼打架暴動事件。

  他們四人呆愣的站在迴廊下看著那愈來愈火爆的場面,聽著不時傳來的凄厲哭聲。

  不一會兒,一長列拿著木棍的武僧,從大殿後方出現,迅速的往發生暴動的地方趕去,看來是要去控制情況的。

  「這是怎麼回事啊?」楚綾問道。

  小沙彌有些尷尬的抓抓小光頭,支支吾吾的將自己方才聽到的稍微向她解說,免得他們誤會了仙泉寺,把事情傳了出去,壞了仙泉寺的名聲。「這位施主,事情是這樣的,這種意外一年中總會發生個一、兩次……」

  原來不是沒有發生過暴動,是他們沒有聽過,暴動的原因通常都是因為發放平安粥而引起的。

  今天恰逢仙泉寺固定每隔百日發放平安粥的日子,一些窮苦人家跟乞丐們紛紛湧到寺廟討粥,因此仙泉寺被前來禮佛的香客和領平安粥的人給擠得水洩不通,要入大殿禮佛的香客,必須從長長的排隊領粥人龍之間通過。

  可領粥的人擔心自己這麼一讓,會被別人鑽了空子插隊,說什麼也不願意讓人過去,加上天氣又熱,大家的火氣都不小,不知怎地就突然發生了爭執,原本只是幾個人小小的爭吵,接下來竟然開始打架了,到後來許多不相干的人也都攪和了進去。

  佛門清淨之地發生打架暴動事件,實在對佛祖不敬,不過這些吃不飽飯的窮苦人家,一年之中等的可能就是這三次的發粥日,擔心沒分到粥,吃上一頓飽飯,不肯讓出空位,這也是情有可原。

  這才聽完小沙彌的解說,楚綾又看到一群師父們背著藥箱、提著一蔞子一簍子包紮用的乾淨布巾,趕往發生暴動的廣場。

  「每次都會發生嚴重的流血衝突?」

  小沙彌無奈的點頭,「是的,寺裡會醫術的師父不多,每每發生這種打架流血的情況,師父們都忙翻了天。」

  聽完,楚綾裙擺一撩,長臂一揮,便往廣場方向大步走去。「走,我們過去幫忙。」

  「什麼,幫忙?」喜竹驚喊一聲,錯愕的看看奶娘和少爺,兩人也是一愣。

  「快點,你們沒看到那麼多人受傷了嗎?其中還有小孩子,還囉唆什麼,快跟上!」她沒形象的朝他們吼了聲。

  奶娘便一手拉著喜竹,一手牽著少爺,趕緊跟了過去。

  仙泉寺的武僧們動作非常迅速,已經闢出一塊用來給傷者治療包紮的區域,今天受傷的孩童居多。

  整個急救區裡滿是兒童的哭號聲,受傷的孩童因為痛,哭鬧得厲害,幾個會醫術的師父們手忙腳亂的。

  來到急救區,楚綾拿過其中一名師父的藥箱,撩起衣袖開始替其中一名哭得凄厲、滿頭是血的小男孩上藥包紮。

  奶娘等三人不會包紮,便按著楚綾的指示,先替受傷的人將身上的血漬擦拭乾淨,然後送過來讓她上藥包紮。

  每年寒暑假她都會飛去跟父母會合,有時他們一家人團聚的地點是在戰區,訓練出她快速俐落的包紮技術,就連仙泉寺的幾位師父也比不上,也因為有她的加入,師父們輕鬆不少。

  這些受傷的人很多都是無辜受到波及的,也幸好大部分都只是皮外傷,休養幾天就可以。

  只是她才剛這麼想,後方一記聲嘶力竭的哀號拔地而起——

  「痛——痛——痛啊!」

  「孩子的爹啊!師父,師父……你們一定要救救我的丈夫……求求你們了……」婦人邊哭邊哀求,她手裡抱著一個孩子,後面背著一個,旁邊還跟著兩個。

  不一會兒,兩名師父用擔架抬著一名中年男子往急救區這裡跑,跑在前頭的師父大聲喊著,「釋海師父,這位施主的腿斷了三截,您快看看!」

  剛幫一名婦人包紮好額頭傷口的楚綾,怔愣了一下,心裡不由得一陣嘀咕,腿斷三截?這是怎麼斷的?

  會前來排隊討要平安粥的大都是窮苦人家,看到這情形都忍不住欷吁同情的議論——

  「這腿斷了三截,恐怕這一輩子不能走了,得躺在床上了。」

  「唉唷,可憐啊,還拖家帶口的……你們瞧四個孩子的……這日子怎麼過得下去?」

  「五個,你們沒瞧見他婆娘肚裡還一個。」

  「那是馮大樹,我認得他,他可是個好人啊,常常幫我們村裡沒人照顧的老人做活,砍柴挑水什麼的,怎麼會遇上這種事?這腿斷成這樣,一輩子都別想下床了,他妻兒這下子可要跟著他一起受苦了……」

  楚綾是醫者,有人受了重傷,她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腿,便往那名中年男子的方向走去。

  她擠進幾名面色凝重的師父中間,擰著秀眉,看著躺在擔架上痛苦哀號,腳斷成三截的男子,催促道:「師父,這腿不趕緊幫他接上,再拖下去腿就要廢了。」

  「施主,不瞞你說,斷成兩截我們還有把握幫他接上,但也不能保證他日後是否能夠正常行走,更何況斷成三截,就算是請御醫來,恐怕也沒辦法。」釋海師父慚愧的說著。

  其他幾名師父也是無奈的跟著點頭。

  「連御醫也沒法子……」楚綾仰望著藍天,沉吟了一下,又道:「師父,我想請教一下,你們平常是怎麼幫人接斷腿斷手的?」

  釋海師父也沒有隱瞞,將以往接骨的手法告訴她。

  楚綾聽完,這才知道他們只用木板簡單固定,但少了正統的接骨技巧,難怪無法保證日後傷者是否能夠行走。

  「師父,我有辦法可以治療好他的腿,以後也能行走,不過需要你們幫忙。」

  她並不確定這裡是否能找到石膏,而且事出突然,就算有可能也來不及送來,現在最簡單方便的就是用夾板固定。

  幾位師父被她這話給震撼了,一個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瞅著她。

  最後是釋海師父先回過神來,「姑娘,你確定你有辦法?」

  「是的,這方法可以保證他日後絕對能下床行走。」楚綾篤定點頭,接骨對她來說可是小兒科。

     這麼大言不慚的口氣,讓人不禁懷疑她是不是說大話,連御醫都不成了,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竟然有辦法?人命關天,釋海師父不得不慎重考慮。

  「姑娘,求你看在幾個孩子還小,需要他們爹來養活,救救我丈夫吧。」哭泣的婦人一聽到楚綾有辦法,馬上跪到楚綾身邊,緊抓著她的裙擺懇求。

  「這位嫂子,不是我不願意,而是你丈夫現在是師父們的傷患,我不能越權,我要幫你丈夫醫治,必須先得到師父們的同意。」

  「師父,求求你們同意吧,我丈夫的腿可不能就這麼廢了啊!」婦人跪求幾位師父,見師父們面露猶豫之色,她趕緊拉過兩個年紀稍長的孩子,「大寶、二寶,你們快跟師父們磕頭,求師父們同意讓這位姑娘救你們的爹。」

  「求求您答應吧,師父,求您答應救我們的爹……」兩個孩子很聽話的磕頭哭求。

  釋海師父不忍心,終究鬆口了,「姑娘,你需要用到什麼工具,或是需要我們幫什麼忙,你盡管說。」

  「釋海師父,我就知道您是個好人,佛祖會保佑您的。」見為首的釋海師父同意了,楚綾開心的用力拍了一下手。「他現在這樣子,已經不適合再搬動,就在這裡處理吧,我需要兩塊比他腿長一點的長木板還有三角形的布巾,你趕緊讓人備來,還有……」她開始檢查男子的傷勢,一邊交代道:「現在熬麻沸散太慢了,有金針嗎?用針灸可以減輕他的疼痛。」

  她的話才剛落下,不知是誰就馬上將金針遞到她手中,她手腳俐落精準的在傷者身上幾個特定穴位落針。

  原本痛得臉色發白、冷汗涔涔的馮大樹,瞬間喘了一口大氣,虛弱的說:「不痛了,不痛了!」

  這兩句話一出口,周圍一些原本對楚綾的醫術抱持著懷疑態度的人,眼神瞬間變得崇拜。

  不一會兒,楚綾所需要的物品全都備齊了,她對著釋海師父說道:「師父,我需要你們幫忙。」

  她一聲令下,幾位懂得醫術的師父全都過來幫忙,同時跟她學習新的治療骨折的急救方式。

  這時,稍早那位華貴的夫人走出大殿,看到楚綾救治傷患、幫忙接骨的一幕,看到她專注認真的神情,她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早已遺忘多年的一抹畫面,忍不住低喃一聲,「好像……」

  「王妃,您說什麼?」身旁的嬤嬤沒有聽清楚,趕緊又問了一次。

  「沒事,世子爺大概還沒到,我們先去找釋覺住持吧。」

  費了好一番功夫,楚綾終於將馮大樹的斷腿接回去固定好,她跟他妻子交代完日後該注意的事項後,便去找釋覺住持安排超渡法會,沒想到釋海師父說這個時間釋覺住持應該正在為一位特別的香客講經說法,不便打擾。

  這時已快要接近午膳時間,傷者也處理得差不多了,釋海師父便讓小沙彌為楚綾等人安排一間禪房,讓他們休息用膳,同時稍微梳洗。

  看到身上這身乾淨的衣裳,楚綾覺得奶娘有預知能力,讓每個人帶上一套乾淨衣裳備用。

  沒想到喜竹跟她說,大戶人家的小姐公子出門,都會再備上一套乾淨的衣裳以防萬一,還說奶娘說,以前他們是沒銀子,現在小姐有銀子了,一切都必須按著規格來,不能讓別人笑話了

  這冷水一潑下來,讓楚綾頓時苦了臉,按著規格來?別啊!她最害怕的就是古代的那些規矩,看電視劇演的就頭皮發麻,要是她得親身體驗,那她寧願再跳一次湖。

  四人梳洗過後,仙泉寺的齋飯就送到了,雖然這齋飯只是簡單的青菜炒豆腐、豆腐煮青菜,但因為起得早,又幫忙搶救傷患,四人早已餓得飢腸轆轆,也顧不得飯菜過於清淡,拿起碗筷直接就吃了。

  何湛宇畢竟年紀還小,加上以前的日子太過清苦勞累,體質虛弱、氣血不足,雖然這陣子服用楚綾特別依照他的體質,為他調配製作補氣補血的藥丸,但是一用完膳還是容易犯睏,必須小睡片刻。

  見弟弟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楚綾拍拍他的臉頰,「宇兒,先到床榻上小睡一下。」接著她看向奶娘,「奶娘,你的身子剛恢復,也去睡一會兒吧,這樣下午才有精神。」她讓喜竹扶著奶娘到一旁的矮榻上躺著休息。

  「小姐,漱過口您也躺下來休息吧,您累了一早上了。」喜竹將沾了一點青鹽的楊柳枝遞給她。

  看到喜竹手裡那根給咬開、露出纖維的楊柳枝,楚綾無奈接過,古代的牙刷讓她實在無力吐槽,不過這古代物資缺乏,她也只能勉強用楊柳枝刷牙,總比不刷,爛了一口牙好。

  「喜竹,我不累,我聽說這仙泉寺的後山風景很漂亮,難得來這麼一趟,我想去看看。」

  「可是小姐……」小姐要出門她必須跟著,可是說真的,她也有些累了。

  「喜竹,你累的話也躺下來休息吧,不要跟著我,這仙泉寺也算是佛門重地,一般人不敢在寺廟裡頭鬧事,我就是到後山仙泉那邊走走,然後把這包金針拿去還給廟裡的師父,不會出什麼事的。」

  她漱口完,拿過乾淨帕子擦擦嘴後,朝喜竹晃了晃手中那用布包卷著的金針,便離開了禪房。

  古代風景好,完全純天然,沒有太多的匠氣著墨,怎麼看都漂亮,楚綾順著階梯走著,沒多久便來到了後山。丨

  她來到最高點,站在欄桿處吁了一口長氣,瞇起美眸,眺望遠方青山綿延的秀麗景致,自言自語的道:「這一趟真是沒有白來,幸好沒待在禪房裡休息,要不然就看不到這樣的美景了,只是……仙泉寺的仙泉不是在這裡嗎?怎麼沒見著?」

  她疑惑的左顧右盼,並沒有發現那口著名的仙泉,她再往裡頭走去,就聽到隱隱約約傳來嘩啦的水聲。

  她這才赫然發現原來這裡別有洞天,本以為已經走到盡頭,沒想到還有驚喜。

  楚綾順著水聲望去,有一條蜿蜒的石板小路,被兩旁蒼天大樹掩映,如若不細看,還真不容易發現,想來那仙泉就在這條小路的盡頭。

  順著幽暗的小路往前走,淙淨水聲愈來愈大,小路的一旁出現一條蜿蜒曲折的清澈小溪,順著山勢往山下流去。

  又走了約莫小半盞茶的功夫,她的眼前豁然一亮,映入眼簾的是一池清澈的水潭,中間有口像噴水池、會不定時噴水的活泉。

  每次要噴水之前,泉底會發出如奔雷轟隆隆的響聲,噴出的泉水有時像條水龍,從地下鑽出直奔天際,有時又像朵小煙花一樣綻放。

  隨著水柱噴出,水珠被風一吹,散成一片水霧,遠遠望去,如煙似霧,在陽光照射下,折射出一道道彩虹,讓人宛如置身夢幻仙界。

  楚綾被眼前這迷幻的景色給迷住了,下意識又走近一些,想看得更仔細,迎面而來的微風夾帶著沁涼水霧,灑落在臉上,讓她覺得清涼又舒爽。

  這種感覺讓她想起,喜竹曾經告訴過她,傳說有位神仙為了這處泉水,眷留人間不願返回仙庭,後來這處湧泉便被稱為仙泉。

  仙泉寺就是以這仙泉為名,且寺裡用來供佛、飲用或烹煮的茶水,都是出自這口仙泉。她加快腳步想去嚐一口原味的甘冽泉水,經過一簇矮樹叢時,腳下像是踩到什麼東西,害她一個踉蹌差點跌倒,等她站穩後,低頭一看,竟是隻人手!

  楚綾的眼尾抽了抽,這裡怎麼會有隻人手?她心裡咯噔了一下,該不會是遇上了什麼凶殺案吧?

  她撥開矮樹叢一看,赫然發現樹叢裡躺了一個臉色呈現紫紅色、陷入昏迷的男人。

  她連忙蹲下身,用手指探了下男子的鼻息,發現還有一絲氣息,不過十分微弱,她抓過他的手替他把脈,發現他的體溫不但高得嚇人,脈象還紊亂得讓她無法診斷。

  楚綾皺著眉頭,疑惑的思考著這是什麼怪症?

  她再次並起兩指,屏氣凝神專注的替男子把脈,片刻,她心裡有底了。

  現在眼下最重要的是幫這男子降溫,否則這男人再繼續燒下去,整個人就廢了。

  她瞄了眼不遠處的那潭仙泉,使出吃奶的力氣,將男子從矮樹叢裡拖出來,再拖到仙泉旁邊。

        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他腳上的銀靴襪子拉掉,露出一雙大腳丫,拿出她方才帶在身上還沒還給師父的金針,將他的手指腳趾指尖戳破,流出殷紅血水,而後用力將他推進池潭裡,不過她可沒忘記要撐著他的身子,讓他除了一顆腦袋露在外頭,頸子以下全泡在冰冷泉水中,接著又飛快的在他腦袋上落針。

  男子的高溫漸漸褪去,不再那般燙手,呈現恐怖紫紅色的臉色也稍微緩和,約莫一刻鐘後,逐漸恢復正常。

  楚綾一邊將他頭上的金針拔下,一邊歪著頭看著還昏迷的他,金黃陽光穿過迷濛水霧,細碎的灑落在他臉上,讓她終於得以清楚的看清他的面容,他的五官如鬼斧神工精心雕琢,俊美無儔。

  他雖然閉著眼睛,臉上也濛著水珠,可是她愈看他愈眼熟,好像不久前才在哪裡見過。

  她剛穿越過來不久,見過的男人根本不多,唯一印象深刻、讓她覺得稱得上是極品美男的人,也就只有那個京城第一大紈褲,裴孟元!

  一想到這名字,她馬上仔細端詳著這名男子,隨即驚呼出聲,「啊!」

  男子同一時間驟然睜開眼,一雙黑如曜石、明如星辰的眼睛,不帶一絲溫度直瞪著她。

  果然是他!

  裴孟元從池中一躍而起,直接站在楚綾跟前,看著她的清冷黑眸,有火花在跳躍,語氣肯定,沒有一絲懷疑。「是你把我丟進水裡。」

  「我是為了……」救你。

  「別廢話,直接回答,是不是!」他用力抖了下身子,甩了楚綾一臉的水。

  「是。」她抬手擦去臉上的水珠,把瀏海往後一撥,露出光潔的額頭,微微點頭。「不過我是為了……」

  他覺得頭頂怪怪的,伸手一抓,竟然有幾根金針插在上頭,他將金針一甩,怒聲質問,「是你把我指頭都給刺破的,也是你把本世子扎成刺蝟的!」

  楚綾表情僵硬地看著他,他額暴青筋,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好可怕。

  「你這女人,我跟你有何深仇大恨?你居然趁著我暈厥時把我丟入水中,讓我差點凍死,還把我扎成刺蝟!」裴孟元根本不給她講話辯白的機會,扯著嗓門怒喝,「你有病是不是!」

  這該死的女人,要不是他被凍醒,他還不知道他暈厥時被一個女人給這樣戲弄。

  老天,她的耳朵快被震破了,依她看,裴孟元稱號可以再多一個,那就是京城第一脾氣大。

  「你冷靜點,你才剛清醒,不能太激動,不然血脈會逆流……」楚綾舉起雙手,試圖向他解釋。

  裴孟元倏地瞇起雙眼,眸光銳利直盯著她,臉色變得鐵青,「是你!」

  什麼跟什麼?他到底在說什麼?楚綾一頭霧水,有些跟不上他的節奏。

  他一把扣住她的下巴,緊瞅著她的臉,勾起嘲諷譏笑。「難怪本世子一直找不到你,好,膽子挺大的啊,竟敢女扮男裝訛詐本世子!」

  不是吧,那天她不但換了男裝,還刻意化了妝,這樣他也能認出來?

  楚綾用力拉開他的手,僵硬的扯著嘴角,「你在說什麼……」

  「別污辱本世子的眼力,楚綾!」想到自己被一個女人騙了,裴孟元的目光變得危險,一股怒氣從腳底衝到了腦門,雙手緊握成拳,手背的青筋都凸起來了。

  既然被認出來了,她也懶得再否認。「又沒有規定不許用藥……」

  「你這女人,膽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從來沒有人敢訛詐本世子,說,你想怎麼死?」

  他從來不會對女人下手,但只要一想到向來縱橫賭場的自己,竟然被一個女人耍得團團轉,教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惡氣?

  「嗄?死?」楚綾瞪大眼睛,與他那雙燃燒兩簇火焰的黑眸對視,頭皮有些發麻。「沒這麼嚴重吧,了不起把銀子還你就是……」

  這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家伙,她才剛把他救醒,他不感激她就算,竟然來要她的命!

  「訛詐本世子的人,你以為還能活?」他陰惻惻的冷笑。

  「又沒有說比鬥雞不能用藥,而且誰看到我用藥了?」她硬著頭皮反駁,「歪」理力爭就是耍無賴,打死不承認。

  「你不承認也無所謂,只要我認定你作弊就足夠了,你訛詐本世子和你把本世子推到水裡這兩項罪名,就夠要你的命!」

  又不是她逼著他賭外掛的,他自己要跳坑把自己埋了,怎麼能怪她?

  「我抗議申訴,鬥雞那是你被自己挖的坑給埋了,我可從來沒有主動挑釁你,至於推你到水裡是為了救你。」

  裴孟元冷冷地道:「牙尖嘴利的,任你怎麼狡辯耍賴,本世子都不會放過你,本世子向來是有仇必報,而且是當場就報,多給你一盞茶時間讓你選擇死法,已經夠仁慈了。」

  可惡,早發現救的人是他就不救了!

  見她的眉頭一會兒皺,一會兒鬆,他有些不耐煩地質問,「想好怎麼死了嗎?」

  若非她是女人,他從水裡一上來就會一掌拍死她,哪會讓她在這裡磨磨蹭蹭的。

  楚綾瞇起眼怒瞪著他,回道:「想好了。」

  「說,看在你是第一個坑我的人的份上,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些。」裴孟元勾起肆意邪佞的笑。「換作他人,本世子一定會好好折磨一番。」

  「照你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世子爺你嘍?」她沒好氣地吐槽。

  「不用太感激,說,如何死法?」

  「我想要壽終正寢。」

  裴孟元先是一愣,隨即狂肆大笑一聲後,長臂一伸,掐住她纖細的頸子,憤怒得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壽終正寢,你想的真是美好,你認為本世子會給你這個機會嗎?」

  每個人都想壽終正寢,他更想壽終正寢,既然老天不給他這個機會,別人也別想要這個機會!

  早知道就不救他了,楚綾心裡滿是後悔,她難受的想扒開他的手掌,吃力痛苦的說道:「我……我可以救你,我知道你的身體狀況,你身上的傷是在你出生時遭受到內力衝擊,我有辦法讓你享有跟正常人一樣的壽元……」

  就在她眼前一片黑暗,即將失去意識之際,聽見啪的一聲傳來,而後一記沉悶的唔聲,扣住她頸子的手鬆開,緊接著是砰的倒地聲響。

  楚綾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高舉著棍子的喜竹,她猛烈的喘著氣,拍著激烈起伏的胸口。

  喜竹見小姐沒事了,將手中的棍子一丟,快步跑了過去,慌張地將小姐扶起來,嗓音帶著顫抖,「小姐,您要不要緊?」

  楚綾繼續拍著因為受驚而激烈跳動的胸口,「我沒事……還好你及時出現,要不我就真的要再去找閻王報到了。」

  「小姐,您沒事就好。」喜竹生氣地踹了被她砸暈的男人一腳,扶著自家小姐就要離去。「小姐,我們快走吧,這男子要您的命,我們繼續留在這邊太危險了。」

  「等等!」楚綾看著趴在地上的裴孟元,不由得來氣,她將他翻了過來,狠甩了他幾巴掌,「我叫你忘恩負義,我叫你忘恩負義!」

  「嗄?小姐,你方才救了他?」

  「是的,這混蛋家伙昏倒在路邊,我就想反正今天已經救了不少人,不差再救這一個,沒想到他一醒來就要我的命。」

  「小姐,別打了,要是把他醒了就不好了。」

  「你說的沒錯,等我一下。」幾巴掌下去,楚綾也稍稍解氣了,拉開裴孟元的衣襟摸索一番。

  「小姐,你怎麼可以摸陌生男人的胸膛?」看到她這麼出格的動作,喜竹捧著臉驚呼。「我才不是在吃他豆腐,我在摸錢袋子,我費了這麼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把他救醒,不收點診金怎麼行?尤其這家伙方才還口口聲聲說要我的命。」

  啊哈!果然被她摸到一個厚厚的錢袋子,她的視線又轉到他拇指上的翡翠玉板指,還有腰帶上那塊看起來價值連城的玉珮。

  她毫不猶豫的將玉板指拔下,把玉珮從他腰帶上扯下,跟錢袋子一起塞進懷裡,要不是他頭頂上那頂紫金冠太顯眼不好脫手,她就一起拔了。

  「好了,沒什麼東西可搜刮了,走吧。」

  「小姐,聽您這語氣,您好像之前就認識這男子了?」

  「認識,怎麼不認識,他可是我們的財神爺,裴孟元。」

  喜竹腳下一軟,嚇出一身冷汗。「什麼,他是世子爺?!」

        她的老天爺啊,小姐救了世子爺的命,他都要恩將仇報了,她方才還拿棍子把世子爺敲昏,那世子爺不把她五馬分屍了才有鬼。

  見喜竹腳軟,楚綾索性拉過她的手臂掛到肩上撐著她,腳步急促的往小道走去,「喜竹,別耽擱了,快走,我們得趕緊離開,不然那家伙醒了,知道被我洗劫一空,別說看到明天的太陽,我們兩個連今晚的月亮看不看得到都成問題。」

  「小姐,您明知道後果很嚴重,您怎麼還那麼做?」

  「治病收錢天經地義,他病得那麼重,方才要不是我出手,他早就沒命了,收他這麼一點診金便宜他了。」

  楚綾回頭遙望了眼還躺在地上的裴孟元,要轉回頭時眸子閃了一下,她方才好像在草叢中看到什麼東西,閃閃發亮的。

  她拉喜竹往回走,在草叢裡發現一支鑲著寶石、很漂亮的紫金鳳釵。

  喜竹終於恢復了點力氣,好奇的湊了過來,「哇,小姐,這鳳釵好漂亮,您戴起來肯定很漂亮。」

  楚綾將鳳釵用帕子包好收進懷裡。「丟了這鳳釵的人肯定著急,一會兒我把它送去給釋覺住持,讓他幫忙尋找失主。」

  「小姐,這東西這麼漂亮,您怎麼不要?這支鳳釵一看就很值錢。」

  「你傻了啊,你以為這鳳釵每個人都可以隨便戴嗎?」

  白澤國對於百姓的衣著配飾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但是對於做成龍鳳的飾物可有嚴格要求的。

  龍跟鳳凰的飾物只有正統皇室血脈的王公貴族才可以佩戴,其他一般大官或是百姓是絕對不允許。

  而且又以龍爪跟鳳尾來區分品級,她方才稍微貓了眼這鳳釵有六尾,可見它的主人身分不低,她可不想因此惹禍。

  喜竹頓時恍然,用力拍了下腦門,「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小姐落水剛醒來那幾天,要她把所有她知道的事都告訴她,她就想到什麼講什麼,這龍鳳飾物的規定也是她告訴小姐的,沒想到自己這會兒倒是忘了。

  兩人腳程很快,談話間已經回到仙泉寺,楚綾交代道:「喜竹,你先回禪房叫醒奶娘跟湛宇,帶他們先到廟門外等我,我去找一下釋覺住持就去跟你們會合。記住,方才在仙泉池邊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許透露。」

  喜竹點點頭,快步往禪房的方向而去。

  楚綾則是攔了一名經過的小沙彌,在他的引領下,來到釋覺住持的院子,才一踏進灑掃得一塵不染、四處皆充滿禪味的院子,她便聽到說話聲,下意識順著聲音望去。

  有幾位婦人正圍著釋覺住持向他請教佛法,其中一名婦人是今天早上她在大殿跟弟弟說話時,不經意瞥見的,沒想到那位身著華服、端莊雍容的婦人,竟生得如此美麗,其他女人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施主,施主!」小沙彌呼喚著呆神失愣的她。

  楚綾趕緊回過神來,說道:「小師父,釋覺住持在忙,我就不過去打擾了,這組金針是今天救人時借用的,但我不知道是誰的,再煩請你幫忙問問,還有,這是我在後山小徑上撿到的。」她從懷裡拿出鳳釵,交給小沙彌,「這鳳釵十分貴重,相信它的主人很焦急,麻煩你交給釋覺住持,請他代為尋找失主。」

  至於被裴孟元丟在地上的那幾根金針她忘了撿,只能在心裡對主人說聲抱歉了。

  「好的。」小沙彌接過金針和鳳釵,應道。

  「有勞小師父了。」楚綾雙手合十,向小沙彌道謝後匆匆離開。

  小沙彌也不敢耽擱,趕緊將紫金鳳釵送過去給釋覺住持。

  那位貴夫人看到小沙彌手裡拿的紫金鳳釵,眸光閃了一下,以為自己看錯了。

  她身側的嬤嬤也很驚訝,「王妃,那不是您昨晚交給世子的鳳釵嗎?」

  晉親王妃自然認得自己的飾物,前些日子,仙泉寺的釋覺住持告知她,世子的姻緣浮現了,世子真心所喜愛的這名女子,可以助世子度過一切劫難,否極泰來。

  她一番思量後做出決定,即使要愧對死去的救命恩人,也要救兒子,因此她昨晚才會將皇上賜給她的六尾紫金鳳釵交給兒子,要他日後交給心儀喜歡的姑娘,娶她為平妻,待日後正妃入門,再以世子妃之禮將人迎娶進門,怎麼這東西會在小沙彌手中?

  「小師父,你這鳳釵是哪裡來的?」玉枝嬤嬤趕緊問道,「這鳳釵應該在世子身上才是。」

  「住持、王妃、幾位施主,這鳳釵是位女施主在後山通往仙泉的小徑上撿到的,她讓徒弟交給住持,請住持代為找尋失主。」

  釋覺住持呵呵笑了幾聲,拿過鳳釵交給嬤嬤。「現在物歸原主。」

  王妃看著手中的鳳釵,眸光閃了閃,「釋覺住持,這姑娘心性真不錯,不知是哪位姑娘撿到這鳳釵?」

  釋覺住向一旁的小徒弟,小沙彌馬上回答,「是早上幫忙搶救傷患,教寺裡師父們如何接骨的那位女施主。」

  小沙彌一說,王妃馬上有印象,吩咐嬤嬤道:「快去打聽,看看是誰府上的姑娘。」

  釋覺住持阻止道:「不用打聽了,是遠昌侯府的嫡長女,還是王妃未過門的媳婦。」

  旁邊幾名夫人一聽到這敏感的親事話題,連忙告退。

  小沙彌也退了下去,要去找釋海師兄還金針。

  待幾人離去後,釋覺住持看著鳳釵,露出有些神秘的笑容。「想來世子跟她是真的有緣,如若沒有緣分,何姑娘今天就不會過來祭拜她母親,也就不會撿到這鳳釵了。」

  「釋覺住持,您的意思是,她就是世子的正緣?」晉親王妃喜出望外,激動地問道。

  「是的,但在成就正果之前,他們會先經歷一些考驗,不過王妃大可放心,遇上她,世子的所有劫難皆會化險為夷,平安度過。」

  「玉枝,回去後馬上備禮,我要上遠昌侯府一趟,看何時把這兩個孩子的婚事給辦了。」聽到釋覺住持這麼說,晉親王妃像是吃了定心丸,開心的還要再交代嬤嬤什麼時,眸光被那個像一團火球怒氣衝衝卷進院子的白色身影給勾住,她定睛一看,驚呼道:「啊,元兒,你怎麼會……」

  其他人也順勢往院門方向望去,馬上被世子那副狼狽模樣給嚇到了,只見他黑著一張臉,披散著一頭濕髮,沾染著污泥青苔的銀白錦袍沿路滴著水,更誇張的是,他還光著兩隻大腳丫。

  晉親王妃撩起裙擺,疾步向前,緊張地問道:「元兒,你怎麼會變成這模樣,你是掉進水裡了?」

  「母妃,以我的武功怎麼可能掉到水裡。」

  「那你這是……」

  裴孟元咬牙切齒地道:「我是被一個臭丫頭丟進水裡的。」

  最可惡的是,這個天殺的楚綾還把他洗劫一空,現在他只覺得渾身上下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著憤怒,這等恥辱他非報不可。

  「你……被一位姑娘丟到水裡?!」晉親王妃擺明了不信,兒子的功夫她可是知道的,有功夫的人都未必能傷到他,更何況一個姑娘。

  「我火毒發作暈厥過去,卻被一個不知死活的女人給推到水裡。」

  「你的火毒怎麼會這麼快發作?元兒,你要不要緊?」晉親王妃一聽,連忙拉開他的手臂,緊張的打量著。

  「沒事,好得不得了。」

  晉親王妃眉頭微皺,「元兒,你是故意嚇唬母妃嗎?」

  「母妃,您認為我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來嚇您嗎?」

  「可是母妃記得四年前,天雪山上的冰晶雪蓮在送往京城途中,遇上澇災未能來得及送到,你整個人全身發燙,陷入昏迷,找來華老神醫,他想出將你送進冰窖、睡在寒冰床上的法子,才暫時降了你身上的高燒,直到冰晶雪蓮送到才紆解你的症狀,你才能夠清醒,可你現在跟我說你內傷發作,卻一點事都沒有,你認為母妃會相信嗎?」

  母妃這麼一提,裴孟元這才猛然想起,「我怎麼忘了這事,不過在遇上那個把我丟到水裡的瘋女人之前,我確實是如病發時的症狀,全身發燙,陷入昏迷。」

  「那……你是怎麼解除這症狀?」兒子昏迷後一定有奇遇,晉親王妃拉著他的手焦急的問著,「元兒,你仔細想想。」

        裴孟元擰著眉頭,仔細回想每一個細節,搖搖頭道:「沒有,兒子一醒來,就看見自己被一個瘋女人丟進水裡。」他愈想愈氣,口氣也變得很不好,「那個女人還用金針扎我的頭,最可惡的是,她竟然刺破我的手指頭和腳趾,往水裡放血。」

  「王妃,先讓世子沐浴換件乾淨衣裳,世子爺現在一身濕,很容易著涼。」玉枝嬤嬤連忙提醒道,「有什麼事情,等世子爺沐浴完再問也不遲。」

  「也是,元兒,你先去沐浴換身乾淨衣裳,我們晚點兒再談。」晉親王妃擰眉看著一身狼狽的兒子,嘆口氣。

  這次來仙泉寺,最主要就是要為元兒舉辦祈福法會,廂房及衣物等早已備好。

  「母妃,孩兒先告退,有什麼事等孩兒出來再說。」裴孟元嫌棄的看了自己身上的髒衣物一眼。

  「玉枝,你趕緊讓人去請華老神醫過來,一會兒替元兒仔細檢查一番。」

  玉枝嬤嬤應了一聲,趕緊去找車夫。

  晉親王妃眼角餘光瞄到釋覺住持用若有所思的眸光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擔心的問道:「住持,是不是元兒他有什麼問題?」

  「世子爺的貴人出現了,王妃可以放心。」釋覺住持一邊撥著佛珠,沉思片刻,有些困惑的又道:「只是……世子爺的貴人跟他的姻緣也有所牽扯……而且這兩種緣分有些奇怪,世子爺的這位貴人跟世子爺是命定緣分,卻又無緣,一時間老衲也無法理解。」

  「住持,你是說元兒的貴人和他的姻緣也有所牽扯,看起來有緣實則無緣……那這是……有緣無分?」

  「不,不是,他們最終會在一塊兒,可奇怪的是,他們卻又無緣,注定其中一方要離開。」

  「也不是有緣無分,又有一方要離開……」釋覺住持的這番話,讓晉親王妃聽得是一頭霧水,她仔細思索一番後,突然一臉大驚。「住持,該不是元兒他……」

  「不,王妃,老衲說的不是世子爺,是對方,對方這命格很奇怪,一時間老衲無法參透。」

  「這該如何是好?」不管是貴人還是姻緣,這兩樣對兒子都很重要,晉親王妃一急,不免有些六神無主。

  「王妃您別急,您這是關心則亂,一切還是要等世子爺出來再細問,況且這也不是從世子爺這裡就能探究出來的,還必須見到那位貴人,才能窺探出全部,此刻先不要急。」釋覺住持安撫道。

  晉親王妃聽住持這麼說,這才稍稍安下心,住持說的沒錯,等等再細問便是。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4 07: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12 09:27 AM 編輯

【第五章】   做好事就能實現願望

  約莫兩刻鐘後,裴孟元神清氣爽地來到偏廳。

  所有人都在等他,尤其是華老神醫,一聽說他的內傷發作,卻又莫名的好了,一看到他坐下來,馬上抓住他的手腕替他把脈。

  其間華老神醫的臉色變化莫名,最後竟然是滿臉不可置信。

  「老頭,有什麼問題你就直說,不管什麼壞消息,我都能接受。」事實上他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華老神醫驚喜的搖頭,「不,世子爺,您想岔了,老朽詫異的是您是遇上何方高人,竟然能夠將您體內烈火焚身掌的火毒給壓下來,短時間內無須再擔心火毒發作,依老朽看,這人一定有辦法醫治世子爺的火毒。」

  此話一出,驚壞了在場所有人。

  晉親王妃再也難以保持鎮定,她激動的問道:「老神醫,你是說,這位高人有辦法治療好元兒,元兒以後不用再每半年食用一次冰晶雪蓮?」

  當年她懷元兒時,先皇剛過世,雖然先皇留下詔書,立皇兄為新帝,可是有許多皇子與大臣質疑那道聖旨的真假,因為先皇生前從來沒有提過有這麼一道聖旨。

  先皇下葬的前一天,所有參加送葬的皇族成員都住在行宮,幾個頗有野心的皇子,有的與擁立他們的將軍領兵,有的則勾結江湖草莽,一起殺進行宮,行宮頓時大亂。

  她的夫婿裴振威將軍剛打完勝仗,率領五萬大兵班師回朝途中,聽聞其他將軍與幾位皇子打算在先皇下葬前一天起兵作亂,便火速帶領所有士兵日夜兼程趕往行宮救駕,也是因為他帶兵趕到,局勢翻轉,所有參與叛亂的亂臣賊子全被當場誅殺。

  可卻漏掉一名以邪門功夫烈火焚身掌聞名江湖的殺手,他閃過重重士兵來到皇兄身後,當他要對皇兄出手時,被她發現了。

  當時她已懷有八個月身孕,卻無法多想,千鈞一髮之際,她用力將皇兄推開,硬生生挨了那一掌。

  當下她有如置身在火焰之中,痛苦難當,身下更是血流如注,她有預感腹中胎兒可能保不住,自己也有可能會死,群醫束手無策。

  一名跟在御醫身旁的醫女出現,剖開她的腹部取出胎兒,將他們母子倆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那名醫女告訴她,孩子在母胎中替她承受了烈火焚身掌,即使經過急救,體內還是殘留不少火毒,每當火毒發作,血脈會逆行倒轉,必須每半年服用一株天雪山上的冰晶雪蓮,方可舒緩。

  同時必須學習武功強身,利用自身內力克制體內因火毒而不時膨脹奔湧的血脈,在孩子學會武功擁有內力前,必須靠高手灌輸內力才能保命。

  可是這兩種方法只能保孩子活到二十五歲,除非有更高明醫術的人出現,否則神仙難救。

  「是的,老朽敢保證這人絕對可以。」

  「元兒,你再仔細想想,你醒來時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奇遇?」晉親王妃催促道。

  裴孟元單手撐著一邊臉頰,蹺著二郎腿,翻著白眼回想,怎麼想就都只有遇到楚綾那個瘋女人的記憶。

  「沒有,我不是說遇到一個隨身帶著金針、把我踢下水的瘋女人,把我扎成刺蝟不說,還把我手指腳趾都扎破了,說什麼她是在救我。」裴孟元沒好氣的伸出十指。「先別問我這些,老頭子先幫我上藥,我現在只要一彎手指,就一股鑽心的疼。」

  他長這麼大,除了在戰場上受過罪,在京城還沒人敢給他受這麼大的罪,不抓到那個女人,難消他心頭怒火。

  華老神醫拉過他受傷嚴重的十指細看,頓時瞪大一雙老眼,驚呼道:「妙啊,高招啊,我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方法呢!」

  「老頭子你在胡扯什麼,本世子傷成這樣,你還在誇獎那個瘋女人!」

  「不,世子爺,您聽我說,那位姑娘真的救了您一命。」華老神醫拉高他的手,細細端詳他指尖的傷口。

  「你說她把我丟進水裡是在救我?她在我身上插滿針亂放血也是在救我?你要是想為她開脫,就說個我可以信服的理由!」

  「不,世子爺,那位姑娘知道您的狀況,不趕緊降溫會對身體造成很大的損害,因此不管是將您拖到水裡,還是刺破您的指尖放血,還是在您身上扎針,這些都是為了讓您奔湧熾燙的血液快速降溫,而金針扎穴是要舒緩您的症狀,同時達到克制效果。」

  裴孟元一愣,「看來還真如那死女人說的,她是在救我。」

  「世子爺,您說什麼?」華老神醫問道。

  「那個姓楚的死女人當時曾經說過,她是在救我,不過我當她是為了開脫,胡扯耍賴,所以沒當一回事。」

  「世子爺,這可是攸關性命的大事,您怎麼可以不放在心上?」華老神醫驚呼。

  晉親王妃聽到這裡已經不淡定了,焦急詢問,「元兒,那位姑娘現在人呢?」

  「不知道,不知道哪個該死的家伙,用木棍從後頭把我敲昏。」最可惡的是還把他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拿走了。

  早知今日上仙泉寺會發生這麼一堆狗屁倒灶的倒楣事,他就該讓墨青留下,而不是讓他跟其他手下一同去迎接父王。

  「有人把你敲暈,這怎麼可能?」晉親王妃覺得兒子今天說的話沒一句是真的。

  「當時我剛清醒,腦袋還有些暈眩,警覺性相對較低,就被鑽了空子。」要是被他知道是哪個家伙敲昏他,他絕對不會讓那家伙好過。

  「那就有可能,只是元兒,母妃聽你的口氣,好像在此之前就已經認識你那位救命恩人了……」

  「什麼救命恩人,她就是那個坑殺我四十五萬兩,害我以後不能再鬥雞,作弊的家伙!」裴孟元氣怒地吼道。

  「什麼?救您的就是那個騙了您的公子,讓您滿城張貼畫像要抓的人?」華老神醫難掩錯愕。

     「就是楚綾那家伙,當時我就看不順眼她那娘兒們的樣子,沒想到竟然是個女人!」一想到這一點,裴孟元一口血都要噴上九重天。

  他縱橫京城多年,竟然被一個女人給坑了,武功高強的他竟然還被這女人給丟進水裡,搞得身上有傷,這簡直是奇恥大辱,是他人生到目前為止最大的污點!

  華老神醫對楚綾更感興趣了。「世子爺,請您務必要找到這位姑娘,讓老朽好好跟她討論研究醫術,依我看,這姑娘的醫術不比當年的遠昌侯夫人差,她一定能治好您的。」

  「本世子寧願死,也不要這個女人救我!」三番兩次栽在這個女人手裡,他才不想讓她救。「不過我一定會抓到她的,我現在就回府讓畫師把她穿女裝的畫像畫出來,滿城張貼緝拿她!」他倏地起身,衣袖一甩,大步流星離去。

  留下一屋子人呆愣著,華老神醫回過神後,趕緊追上,就怕世子抓到了人,把人給怎麼了。

  看著兒子像一團火雲離去的身影,晉親王妃開始有些覺得愧對以後的媳婦。

  所有人,包括皇上,都因為兒子身中火毒,又擔心他活不過二十五歲,對他特別縱容,把他寵成這無法無天、霸道橫行的性子,以後媳婦哪裡受得了啊?

  一旁一直沒有開口的釋覺住持,這時朗笑道:「呵呵,晉親王妃,世子爺的婚事你無須擔心,世子爺不是未來世子妃的對手,世子爺婚前有多麼紈褲乖張,婚後就會有多麼正義凜然、愛妻愛子,一切順其自然便是。」

  聞言,晉親王妃不由得鬆了口氣,「聽住持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這時一名丫鬟手裡拿了一根金針過來,「啟稟王妃,這根金針是從世子爺的袖子摺痕裡發現的,這是針灸所用的金針,奴婢不知該如何處理。」

  「嗯,這金針……」釋覺住持拿過那根金針仔細瞧著,疑惑的道:「這是釋海師弟的金針,今日先借給了何姑娘幫忙救治傷患使用,怎麼會在世子爺身上?」

  晉親王妃擺手示意丫鬟退下,「既然是在元兒身上發現的,應該就是他口中那位救了他的姑娘扎的。」

  釋覺住持看著金針,撥了撥手中的佛珠,沉笑兩聲,「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住持……」只要有關於兒子的事情,晉親王妃皆很上心,急著想知道住持又窺視到什麼天機。

  「王妃,世子爺要找的那人就是何姑娘。」

  「你的意思是,元兒口中那位叫楚綾的姑娘就是何靈?」晉親王妃震驚的看著他。

  釋覺住持但笑不語。

  這下子可把晉親王妃給樂壞了,「那我可得趕緊上門商議親事才行。」

  「這事萬萬不可,世子與何姑娘的緣分比較奇怪,外人萬不可插手,您只要靜待就可以,不日便會有好消息。」釋覺住持連忙制止。

  晉親王妃滿臉猶豫。「這……」這麼好的媳婦,她不趕緊讓兒子娶進門,萬一有什麼變故,那……

  「能夠禁得起考驗磨難的才是真正的愛,也才能長長久久,外人插手恐添變數。」釋覺住持沉默了一下,又道:「不過王妃倒是可以上遠昌侯府一趟,表明晉親王府與侯府結親的心意不變,其他的不必再多說,一切就看這兩個孩子的緣分。」

  「那好,等王爺回京後,我就去一趟侯府表明心意,這婚約訂了十六年,也是該給對方姑娘一個交代,免得侯府的人以為我們晉親王府想毀婚。再來我就什麼都不管,就等著兒子把媳婦給我娶回來。」

  今日在大殿上,她聽到何靈把下人當作家人一樣對待,她就對這個姑娘印象很好,後來又看到她幫忙救治傷患,那認真、沒有一絲嫌棄的模樣,讓她對她的印象更好了,現在又聽華老神醫說她能治好兒子、釋覺住持說她能助兒子逢凶化吉,她對這個未來媳婦的印象更是好得不能再好。

  她真的好期待何靈喊她一聲母妃的那一天,能夠快點到來。

*             *             *

  楚綾四人趕回遠昌侯府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們從最不引人注目的西側門偷偷溜了進去。

  還好看守西側門的忠伯,是仙逝何老爺子身邊的小廝,本是侯府管事,老爺子過世後,他辭了管事的職務,替老爺子守墳三年,回到侯府後,以年紀大為由,自願擔任西側門守門的工作,一直到現在。

  何靈姊弟這些年遭到虐待,還好有忠伯三不五時偷偷接濟,否則恐怕他們早已餓死了。

  「忠伯,我們回來了。」楚綾將在半途買的燒雞遞給忠伯,「還熱著,你趕緊吃了。」

  忠伯喚住她,「大小姐,今天前頭的杜姨娘跟邵姑娘在找您,您要當心點,」

  「有打聽到她們為什麼要找我嗎?」

  忠伯搖搖頭。

  「沒事,我會見機行事的。」

  忠伯還是忍不住叮嚀道:「大小姐,凡事小心些。」小姐自從清醒後,整個人就跟以前不一樣了,不過很多事還是得多注意注意,免得被有心人給害了。

  楚綾朝忠伯笑著擺了擺手後,領著奶娘他們回到西偏院,才剛點燃燭火,並讓已顯疲態的何湛宇回房休息,杜媚兒屋裡的丫鬟秋棠便來了。

  「大小姐,夫人讓你到她屋裡一趟。」

  「夫人?侯府裡哪來的夫人?你跟我說說哪個小妾這麼大膽,敢冒充夫人!」楚綾嘲諷道。

  「是杜夫人。」秋棠凶惡的回道。

  楚綾接過喜竹幫她倒來的茶水,啜飲了一口,冷睞秋棠一眼,語氣充滿了鄙夷,「原來是杜姨娘啊!」

  「大小姐,注意你的稱呼。」秋棠雙眼瞪圓怒喝。

  「我說錯什麼了嗎?還是我爹抬了她的身分?」

  她這麼一反問,秋棠反倒答不出來了,她說的都沒錯,侯爺長年在邊關,從未抬過杜姨娘的身分,這聲夫人是杜姨娘要所有人這麼稱呼她的。

  「大小姐,你別跟我說這些,我一個下人什麼也不懂,我只知道,夫人讓我來叫大小姐到她屋裡一趟。」秋棠沒好氣的道。

  「讓我到杜姨娘屋裡一趟?」

  「你別耽擱了,快走吧,夫人已經等你許久了。」秋棠不耐地回應,向前就要拉她。

  楚綾手一縮,避開了秋棠伸過來的手,「喜竹,這丫鬟以下犯上,給我掌嘴!」

  喜竹先是一怔,隨即回過神來,她早就看秋棠不順眼了,老是仗勢欺人,以前她被秋棠欺負得最慘,現在有報仇的機會,她哪裡會放過,自然使盡全身吃奶的力量賞她一巴掌,秋棠那張肉肉的包子臉,瞬間浮現一個紅通通的五指印。

  秋棠被打懵了,「大小姐,奴婢是杜姨娘屋裡的人,你竟敢……」

  「竟敢什麼?」楚綾將手中的茶盞用力放下,厲聲斥喝,「你是奴才我是主,你這奴才金貴到連主子都不能打了?」

  秋棠還沒察覺自己哪裡錯了,「大小姐,奴婢是杜姨娘屋裡的人,就算奴婢有錯,也該由杜姨娘來責罰。」

  楚綾譏笑兩聲,「看來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喜竹,再給我賞她兩巴掌,再告訴她她錯在哪裡,讓她長長記性!」

  「是的,大小姐。」喜竹將大小姐這三個字說得特別大聲,抬起手,又狠狠的賞了秋棠兩巴掌,打完,她兩手叉腰,說得鏗鏘有力,「這兩巴掌是讓你知道誰才是主子,這裡是遠昌侯府,姓何,大小姐是元配夫人生的嫡長女,是侯府裡的主子,姨娘不過是府裡的一個下人,一個下人敢命主子去見她,反了!」

  「你現在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嗎?」楚綾冷聲問道,「一個姨娘,竟然還敢要身為侯府主子的我去見她,反了天了,把這話原原本本的告訴杜姨娘,滾!」

  「奴婢告退。」秋棠摀著臉,趕緊跑了。

  秋棠一走,奶娘立即面有難色地向前,擔憂的提醒道:「小姐,您打了杜姨娘的人,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是啊小姐,你說接下來要怎麼辦?」喜竹也好心慌,方才她打人打得很暢快,可是冷靜下來後便感到後怕,杜姨娘的手段她可是見識過的。

  「見招拆招,放心,我不會讓她動你們一根寒毛的。」

  「小姐,您這樣跟杜姨娘對上,她恐怕不會輕饒你……」

  「我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還怕她不成?與她對上是遲早的,我不為自己,也要為宇兒著想,宇兒是侯府唯一的繼承人,不能再讓這個姓杜的女人在侯府裡作威作福、一手遮天!」楚綾清澈的眼眸射出一記寒光。

*             *             *

        被狠甩了三個巴掌的秋棠,摀著臉,羞愧難當的跑回杜姨娘所住的牡丹閣,跪在杜姨娘跟前哭泣告狀,「夫人,您要為奴婢作主啊!」

  杜媚兒放下喝了一口的燕窩,看著雙頰上有著明顯巴掌紅印,哭得委屈的秋棠,問道:「怎麼回事?誰這麼大膽敢打你?!」

  「回夫人的話,是大小姐讓她身邊的喜竹打的。」

  「大小姐?」杜媚兒不相信的睨著秋棠。

  「夫人,奴婢這千真萬確是大小姐讓喜竹打的,您讓奴婢過去西偏院請大小姐過來,她說……」秋棠加油添醋的將事情說了一遍。

  聽完,杜媚兒臉色一變,瞪圓了雙眼,怒拍茶几。「她當真這麼說?!」

  「夫人,奴婢不敢胡說,大小姐確實這麼說,她說……她不知道侯府裡何時有夫人……還說……夫人您也是下人,哪有下人叫主子來見她的……」秋棠又道。

  「反了,反了,她一個無依無靠的丫頭,她竟敢跟我叫板,她以為她是誰!」

  早已把自己當成侯府當家主母的杜媚兒,被楚綾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虛榮偽裝,揭開她最在意卻又最怕人詬病的身分問題,氣得怒不可抑。

  邵如卿在外頭受了一肚子氣回到府裡,正想來找她娘要銀子,打算明天到京城最著名的「美人閣」買新首飾,好發洩滿腔怒火,才進門就聽到這些事。

  「這何靈膽子大了啊,竟然敢這樣說娘!」她鄙夷的冷諷了一聲,「不過娘,她說的也沒錯,你就算掌侯府中饋,讓所有人稱呼你是夫人又如何?你的身分始終是個姨娘,你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這也是她最恨最厭惡的身分,遠昌侯是她娘的遠房表哥,親爹死後她跟著娘一起投奔到遠昌侯府,娘使計趁著侯爺酒醉成了侯爺的妾,何老夫人誤以為是侯爺酒後亂性欺負了她娘,覺得她娘委屈,加上又是自己的外甥女,便將侯府的中饋交給她娘管,如若不是如此,她就過不上原本應該屬於何靈的大小姐生活,可她的身分始終是她心裡的一根刺。

  「如卿,你怎麼這麼說!」杜媚兒有些惱羞成怒。

  「秋棠你先下去,這點委屈我娘會為你討回公道。」邵如卿丟了塊碎銀到秋棠面前。

  秋棠趕緊撿起那塊碎銀,擦掉眼淚,起身道:「表小姐,奴婢告退。」

  邵如卿不理會娘親的羞憤,逕自為自己倒了杯茶喝著,「你覺得我這話說錯了?你本就是比妾的身分好一點的姨娘,怎麼也不是正妻,就算掌中饋有什麼用?說穿了依舊只是個妾。」

  「妾有什麼關係,只要娘掌著中饋,你就是這府裡的大小姐。」

  「呿,大小姐,也就只有你這麼認為,自欺欺人逼著何靈他們姊弟喊我大小姐,你沒聽過下人是怎麼喊我的嗎?是表小姐、表小姐!」邵如卿見娘親一直沒有聽懂她的意思,憤怒的放下手中的茶盞,憤怒的吼道,「你知不知道這一聲表小姐讓我有多尷尬?頂著府裡小姐的名頭,卻不是正經八百的小姐,反倒是個沒有血緣的外姓人,下人又礙於你掌著中饋,只能稱我一聲表小姐,你知不知道這有多諷刺!」就連她去參加京城名媛千金的聚會,也常被人揪著這點冷嘲熱諷。

  杜媚兒這下終於聽懂女兒生氣的原因,斂下所有怒氣,「卿兒,那你想要如何?」

  「如何?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到了婚配的年紀,難道你真想讓我就這樣一頂轎子抬出去,之後連個外姓人都不是?」

  「卿兒,你的婚事娘已經在張羅了,一定替你挑一個家世人品都是上等的。」

  「挑,你怎麼挑?我這身分到大戶人家當妾,人家還看不上呢,我可不像何靈的身分擺在那裡,就算過得跟乞丐一樣,一樣會有王公顯貴上門求親,人家寧願要一個有身分的乞丐,也不要一個披著華服的假貨,我在那些人眼裡就是假貨!」

  「卿兒,是不是誰在你耳邊嚼什麼舌根,你跟娘說,娘替你出口氣。」杜媚兒頓時恍然,今天女兒去參加重陽侯府的吟詩會,肯定是受氣了。

  「你憑什麼幫我出氣?你一個姨娘拿什麼幫我出氣?」邵如卿愈說愈火大。

  杜媚兒討好的問道:「卿兒,不如你把你的想法說出來,這樣娘才知道怎麼幫你挑夫婿。」

  「我要侯府嫡女的身分,把我的戶籍入到侯爺名下,成為嫡女。」

  「表哥遠在邊關戰場,沒有他的同意,這事辦不成的。」

  「娘,你忘了還有老夫人嗎?只要老夫人同意,也是可以的。」

  「這事當年我曾經向她提過,表姨的意思是,表哥答應讓我們母女入府,只有一個條件,不許有外姓人入侯府戶籍。」杜媚兒小聲地說道。

  一聽,邵如卿氣得將桌案上的所有物品掃落在地。「你這自私的女人,你為了自己享受榮華富貴,竟然答應這種條件,當初你就不該帶我離開父親家!」

  「卿兒,你別生氣,入戶籍這點行不通,我們可以想別的方法。」

  「什麼方法?」

  杜媚兒的眼珠子轉了轉,想到一個好點子,「也許我們可以讓侯爺收你為義女,這樣你就算是侯爺名正言順的女兒。」

  「你也知道你丈夫遠在邊關,怎麼認我為義女?」

  「你忘了我們有老夫人啊,只要老夫人同意認你為義孫女,你就等於是侯爺的義女了,也是侯府名正言順的千金小姐。」

  邵如卿想了想,終於稍微冷靜一點了,「這不失為一個方法。」

  「今天我正巧接到老夫人讓人帶回來的書信,說她近日會回侯府小住一段時間,待老夫人回來,娘就跟老夫人提這事。」

  「你最好別搞砸了。」邵如卿警告的同時伸出手,「給我銀子,我明天要上美人閣買首飾,我今天聽說美人閣出了幾套新的頭面跟首飾。」

  「你前幾天不是才拿了五十兩?」一聽到女兒又要銀子,杜媚兒的眉頭不由得一皺。

  「結交那些有身分的千金小姐不用花銀子嗎?」邵如卿沒好氣的回道。

  「好,你別生氣,娘給你就是。」杜媚兒從妝櫃裡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提醒道:「對了,卿兒,老夫人回來後,第一件事情定是查帳,你最近銀子可得省著點花,吃穿也要簡樸些,這樣才能在老夫人面前留下好印象。」

  「得了,我知道。」邵如卿一把扯過娘親手中的銀票,轉身離去。

*             *             *

  忙了一天,一躺到床榻上,楚綾才真的感覺到自己累壞了,很沒形象的躺了個大字形,喘口大氣。

  「小姐,您怎麼躺得這麼沒女孩兒樣?」喜竹不是很認同地道。

  「睡覺還要什麼女孩兒樣?你也趕緊弄一弄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小姐,我這心不踏實啊,慌得睡不著。」

  「怎麼,被晉親王世子給嚇的啊?」

  「不是,是杜姨娘,今天我們甩了秋棠三巴掌,杜姨娘竟然沒有馬上帶人來教訓我們,跟以往作風不同,我實在很擔心。」

  「她今晚沒來,明天肯定會來,況且她和邵如卿會找我,一定是有事情,我等著她上門,要是她想拿你們出氣,我絕不會讓她得逞,你就放心地去睡吧,睡飽了,明天才有精神應付。」

  「小姐,您說的不錯,那我就先去睡了,您也趕緊休息。」喜竹將她房裡另外兩處的燭火吹熄,只留下床邊矮几上那盞蠟燭後便退下。

  室內頓時變得昏暗,楚綾抱著枕頭翻個身,看著跳動晃蕩的燭光,回想著今天在仙泉池邊發生的事情。

  她嘴上說不怕,可是現在想起,不免有些心驚,看來近日她不能到街上閒晃。

  那個第一大軌褲的字典裡可沒有憐香惜玉這四個字,要是被他抓到,她不死也脫層皮。

  驟地,楚綾發現她放在櫃子上,特地用來放許願荷包的妝奩,一陣銀色流光從縫隙中流瀉出來,她連忙掀開身上的薄被下床察看。

  她一打開妝奩,流光頓時消失無蹤,裡頭依舊只躺著那個許願荷包,其他什麼東西也沒有,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那陣耀眼的銀光?

  就在她困惑之際,她發現許願荷包好像不太一樣,她趕緊拿起來一看,驚愕得都懵了。

  荷包裡頭竟然有東西!

  她記得很清楚,荷包裡頭她沒有放置任何物品,她連忙打開一看,裡頭竟然是一張現代的信紙,還有一包她最喜歡吃的瑞士巧克力。

        她迫不及待將那張信紙拿出來,展開一看,竟然是父親寫給她的信!

  楚綾愈看愈是震驚,她簡直無法相信,上次那封她折成小船的信,落到了在現代的父母手中。

  他們知道她沒死,只是換了一個新的身分繼續生活,要她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擔心他們,他們也會照顧好自己的。

  信中還提到這個許願荷包可能就是他們溝通的媒介,至於要怎麼做才能達成心願,他們也不太清楚,只能先寫好信,放進荷包裡等待奇蹟。

  楚綾拆了顆巧克力放進嘴裡,那熟悉的味道讓她心情激動得掉下淚來,她將信貼在胸前,在心裡大喊著太好了。

  對了,爹地在信裡說不知道何時願望會成真,所以才先把信放了進來,那她也不能耽擱,得趕緊把回信寫好放進去。

  她連忙抹去淚水,拿出紙筆,將她最近發生的事情鉅細靡遺地寫了一大篇家書,塞進荷包裡頭,覺得這荷包還有空間,不再多塞點東西,就太對不起難得一趟的時空之旅。

  這是古代,隨便什麼東西到了現代都是價值昂貴的骨董,她應該給父母塞點他們退休以後可以安享晚年的東西。

  只是她這裡有的就只有銀票、銀子,難道要塞銀票嗎?銀票好像在古代比較好用吧,這到現代雖然經過鑑定確定是真的,還是能賣不少錢,可是紙類的東西很容易受損,受損就不值錢了。

  再來就是這屋子裡的破碗什麼的,總不能塞這些破碗吧,也塞不下,而且這些民間用的碗碟雖是骨董,可是到現代似乎不像那些皇族用的什麼玉器珠寶值錢,還是她明天應該到街上買點小飾物塞進去?

  啊!她怎麼忘了,今天她才從大紈褲那裡搜刮了兩樣寶物。

  楚綾趕緊蹲到床邊,將床底下那個破瓦罐拿出來,把她藏在裡頭的玉珮跟玉板指全部塞進許願荷包裡。

  她滿意的拍了拍塞得鼓鼓的荷包,呵呵,這下就不用擔心父母老年後的生活了。

  她將荷包再度放回妝奩中,躺回床上仔細回想著最近她經歷的一些事情,想從中找出啟動荷包的關鍵。

  她救了人後,在昏迷前一刻對著荷包許願穿越,而後被荷包送到古代來,再來好像是替奶娘治病後,她許願可以把自己的消息送到在現代的父母手中……那今天荷包會送來父母的消息是因為……她在仙泉寺救了人?!

  她猛地坐起,瞪大眼睛看著放了荷包的妝奩,願望能夠實現,都是在她救人之後,難道只要她做了好事,就能實現願望?!

  對,肯定是這樣的!

*             *             *

  時節正式進入盛夏,杜媚兒剛用完午膳,便感到昏昏欲睡,卻被炙熱煩悶的天氣,和樹上的知了給吵得無法入睡,翻來覆去正想著讓下人再到冰窖搬塊冰塊放到屋裡,邵如卿用力推開她的房門,急切地喚道:「娘!」

  歪在矮榻上的杜媚兒搧著羅扇,微掀起一眼的眼皮,懶懶地道:「卿兒,你回來啦?」

        「娘,快起來,有大事!」邵如卿接過丫鬟端來的涼茶,不顧形象的大口喝著。

  杜媚兒坐起身,拉了拉衣襟,皺眉看著女兒大口灌茶的粗俗模樣,忍不住斥責了一聲,「卿兒,以後你是要嫁進高門的,你這喝茶樣子會被嫌棄的。」

  「我現在沒心情討論要怎麼喝茶,我是來跟你說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麼事?」

  「我今天到美人閣去,你知道我看到誰了嗎?」邵如卿滿臉興奮激動,「我看到晉親王妃了,她知道我是遠昌侯府的千金對我很親切,還送了我一個手鐲當見面禮。」

  「就一個手鐲,瞧你激動的。」依她看,以晉親王妃的身分,應該送女兒一套頭面才是。

  「娘,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晉親王妃會送我東西,就表示她對我的印象很好。」

  「我們卿兒生得這般貌美,晉親王妃對你印象好這是自然的。」杜媚兒說得理所當然。

  她可是按著培養官家小姐的方式在栽培女兒,女兒的琴棋書畫樣樣不輸給那些名門千金。

  邵如卿看她娘態度這麼敷衍,氣得吼道:「娘,你難道忘了晉親王世子與何靈有婚約?」

  這幾年來她一直想著要從何靈手中奪走這婚約,私下也常常煽動設計其他庶妹對付何靈,找何靈的麻煩,糟蹋她,為的就是讓她心生自卑,讓她知道自己配不上晉親王世子,而後將她與世子爺的婚事讓出來,這樣她就有把握把這婚約搶過來成為自己的。

  「這跟晉親王妃喜歡你有什麼關係?」杜媚兒不解地問。

  邵如卿翻了個大白眼,沒好氣地道:「當然有關係,你忘了上個月世子爺打勝仗回京,皇上在慶功宴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了什麼?」

  杜媚兒想了想,說道:「好像說了……要世子爺趕緊娶妻,不要再拖了,要是這半年內他還不主動迎娶,皇上就要下旨為他指定婚期。」這消息後來傳得京城中人盡皆知,尤其家中有還沒婚配的女子之家,更是關注這個消息。

  「對,皇上也知道世子爺與何靈有婚約,才會要世子爺趕緊上門迎娶,而何靈也知道這事,她知道最晚這半年內她就會嫁給世子爺,當世子妃。」

  正因為何靈知道這事,說什麼都不答應將婚約讓給其他庶妹,她才會處心積慮的想除掉何靈,將她推進池裡、想害她死。

  可惡,就差那麼一點!

  「就算晉親王妃對你印象好,也不能改變事實,這事已經是定局了,你就別再多想了。」杜媚兒恍然明白女兒的意思。

  「不!」邵如卿不甘心地道,「晉親王妃對我印象很好,只要她喜歡我,這門婚約就可以落到我手上,娘,你去跟何靈那個賤丫頭說,讓她把婚約讓出來,她如果不願意,就把他們趕到莊子去。」

  「就算將她趕到莊子,也只是幾個月的時間,屆時還不是要將她接回來嫁入晉親王府。」一想到這點,杜媚兒也很惱火。

  「趕到莊子……趕到莊子……」好像有什麼想法閃過邵如卿的腦海,她猛拍了下手,「娘,我想到了一個法子,絕對有辦法讓何靈那賤丫頭嫁不進晉親王府,當不成世子妃。」

  「你有什麼法子?」

  「只要你將人趕到莊子去,我就有辦法讓她跟世子爺的婚約變成我的。」

  「就這麼簡單?」杜媚兒不相信。

  邵如卿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湊到她娘耳邊說:「娘,我猜再過不久,晉親王府就會派人來談婚期,還有訂親下聘的事宜,只要我頂著何靈的身分出現,交換八字時填上我的生辰,不注明迎娶的是何靈。

  「我的年紀比何靈大兩個月,只要在婚書上寫上迎娶侯府大小姐,等老夫人回來收我為義孫女,我就是侯府大小姐,這婚約不就落到我手上了嗎?等何靈從莊子回來,也來不及了。」

  「卿兒,你這法子太好了,成,就這麼辦,娘這就將人趕到莊子去。」

*             *             *

  楚綾跟何湛宇剛用完午膳,嘴巴都還沒來得及擦,杜媚兒就帶著一群表情不善的下人來到西偏院。

  這些人完全不將原主這個大小姐放在眼裡,直接踹門而入,不過楚綾早有準備,並未被她們的氣勢嚇到。

  楚綾冷冷地睞了杜媚兒一眼,拿著帕子擦著嘴角,接過喜竹送上來的茶,慢條斯理地喝著,冷聲問道:「不知杜姨娘帶著這麼一大群人來我這西偏院,有什麼事情?」

  杜媚兒先是覺得奇怪,何靈以前只要一看到她,就會唯唯諾諾的馬上向她問安,哪像現在這樣,一臉冷然淡定地質問她,不過不管如何,她這不將她放在眼裡的模樣,讓她的火氣頓時竄上,「何靈,你真是愈來愈沒禮數,看到我這個夫人來了,不起身問安,竟然還敢坐著不動!」

  「我爹何時替你抬了身分?你是哪門子的夫人,說來我聽聽,杜姨娘。」楚綾兩指夾著杯蓋,不疾不徐撥弄著茶盞裡的茶葉,完全沒有將她的憤怒放在眼裡,句句直擊她的痛處,「姨娘不過是侯府裡的奴才,竟敢要主子跟你這個奴才問安,反了不成?」

  哼,真是什麼人養什麼狗,她也懶得想其他臺詞,用罵秋棠的話再罵杜媚兒一次。

  「何靈,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我如此不敬!」杜媚兒最厭惡的就是別人說她是妾、是奴才。

        「呵,不敬?在我看來,杜姨娘你是奴大欺主,忘了這裡姓何,不姓杜也不姓邵。」楚綾將手搭在臉色有些發白的何湛宇的肩膀上,用行動告訴他不必害怕。

  「姓什麼都一樣,侯府目前是我當家!」杜媚兒說得理直氣壯。

  「所以奴才就可以背主了?看來我應該去煽動所有鋪子的掌櫃管事,反正鋪子由他們負責,他們就是主事,所有收入可以自行支配,無須回侯府報備了。」楚綾嘲諷道。

  杜媚兒被她堵得頓時啞口無言。

  「雞就是雞,怎麼也變不成鳳凰。」楚綾再補了一刀。

  「你……大膽!」竟然說她是雞,杜媚兒惱羞成怒,怒拍桌案,「來人,給我狠狠掌這個小賤人的嘴!」

  真是反了,何靈這賤丫頭何時變得這般牙尖嘴利,字字句句直戳她心窩。

  杜媚兒一聲令下,她身旁的兩個嬤嬤立即上前,抬起手就要甩何靈巴掌,卻沒想到她們的手還沒落下,就痛得倒在地上哀嚎。

  杜媚兒驚詫的看著兩個嬤嬤,問道:「你對她們做了什麼?!」

  楚綾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不尊重主子的奴才,我給她們什麼教訓,不是你一個姨娘可以過問的。」

  她不過是快速扎了兩根金針到這兩個嬤嬤身上的痛穴而已。

  「好啊,何靈,你翅膀硬了,你以為有晉親王府的婚約當靠山,我就不敢動你?當時老夫人將侯府交給我掌管的時候就說了,侯府裡一切大小事情聽我吩咐,如有不從,家法處置!」杜媚兒臉色鐵青,食指顫巍巍地指著她。

  「唷,是嗎?誰聽見了?誰看見了?你去把祖母請回來,讓她當著我的面再說一遍,那我就相信。」

  「不管你相不相信,侯府現在是我當家,誰敢不從就家法伺候!來人,把大小姐拖下去,給我重打二十大板。」

  何靈這賤丫頭,好了傷疤忘了痛,竟敢這樣沒大沒小,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不會老實。

  四名丫鬟上前,要押著楚綾到外頭執行家法,沒有想到地上躺的那兩個像毛毛蟲一樣的嬤嬤還沒恢復正常,地上又多了四個在痛苦掙扎。

  楚綾目光森寒,冷笑挑釁,「杜姨娘,你要不要自己動手?她們這幾個狗奴才以你馬首是瞻,我保證你一定會比她們得到更多禮遇。」

  「反了,反了,何靈,你竟敢不敬我這當家主母!」

  「杜姨娘,現在的脂粉大拍賣不用錢,所以你拚命往臉上抹嗎?」楚綾涼涼的揶揄道。

  這賤丫頭一開口就是明嘲暗諷,笑她臉皮太厚,不要臉,自稱是夫人、當家主母,杜媚兒氣得臉色鐵青,恨不得上前甩她兩巴掌,可是看到地上那幾個心腹嬤嬤及丫鬟痛苦哀嚎的模樣,她不禁有些怕,只得忍下來。

  雖然她很想狠狠教訓何靈一頓,再將她趕到莊子去,可今天這情勢看來,她是別想藉題
她昨天打了秋棠三巴掌這事,伺候一頓家法後將她趕走了。

  女兒的事情重要,接下來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辦,不能留著何靈在府裡壞事,思及此,杜媚兒決定換個方式,「不管你心裡認不認同,中饋在我手中,現在侯府聽我一人命令是事實。」

  杜媚兒狠戾的眸光看向她身後的喜竹跟奶娘,她動不了何靈這賤丫頭,她身旁的人還動不了嗎?

  「來人,這兩個奴僕慫恿大小姐不知本分,給本夫人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丨」

  奶娘跟喜竹頓時臉色大變,不過未等杜媚兒的人上前,杜媚兒突然間眼歪嘴斜,整個人癱跪在地上,口水還不自覺的從嘴角流下來。

  幾個下人一看,馬上後退了幾步,就怕落得跟杜媚兒一樣的下場。

  「好威風啊杜姨娘,不過是掌了幾年的中饋,就忘了自己是誰,當家主母?哼,憑你也配!」楚綾居高臨下地睨著口水流了一地,毫無形象的杜媚兒。

  「你、你……使了什麼妖法……」杜媚兒激動得一邊流著口水一邊質問。

  「對付你這種背主的女人,我只需要一根金針就能將你治得服服貼貼,何須使用什麼法術。」楚綾掐著一根金針,朝針頭地方吹了口氣,手快速往前一伸,金針刺向杜媚兒的腹部,她立即痛得在地上打滾。

  「你們誰……快上來幫我把針拔了……」杜媚兒痛得全身冒冷汗,不停打滾。

  「我勸你們別輕易動她身上的金針,除了我以外的人動了那根針,杜姨娘可是會更痛,痛暈過去都有可能。」楚綾很好心的提醒道。

  「你們別聽她的,快幫我把針拔了……」杜姨娘咬著牙命令道:「秋月,你過來幫我把針拔了……」

  主子下令,秋月不敢不從,可是她的手才剛碰上那根金針,杜姨娘馬上放聲凄厲尖叫,「啊……住手……別碰……別碰……痛……」

  楚綾聳了聲肩。「我說了讓你們別碰,你們偏不信邪。」

  「你們別碰我……」杜媚兒痛得快喘不過氣了。

  「痛吧?」楚綾蹲在杜媚兒身邊,輕聲問著,「要我幫你把針拔出來嗎?」

  「大小姐……快把我身上的針拔掉……」

  「當年你把針刺進我十指指尖時,怎麼不問我痛不痛,要不要把針拔出來?十指連心,那個痛啊……杜姨娘這雙玉手保養得很好啊,不知道受不受得了扎針的痛苦呢?」

  「別……大小姐……求你……別……」杜媚兒還記得當年何靈慘叫哀嚎痛苦的模樣,她一點也不想嘗試。

  「當年我求你把針拔出來時,你是怎麼說的?你說,這樣才能記取教訓。」楚綾抓住她的右手,毫不遲疑的將一根金針刺進她的食指。

  杜媚兒過於高亢的尖叫聲,讓房樑上的灰塵落了一些下來。

  下人根本不敢上前阻止大小姐,或是解救杜姨娘,因為大小姐手中的那根金針實在太恐怖,不會要命,可卻會讓人痛死。

  「大小姐……你有什麼條件……你說……你要怎麼樣才肯幫我把針拔出來……」杜媚汗全身冒著冷汗,覺得自己痛得快暈死了。

  「條件啊,讓我想想——」楚綾故意拖著尾音。

  「你只要提得出來,我都答應你……除了……除了中饋……」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4 07: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12 02:54 PM 編輯

【第六章】   晉王妃找上門

  「呿,你以為人人跟你一樣愛那個虛權嗎?」要是楚綾沒猜錯,侯府的家當早被杜媚兒給中飽私囊挖光了,這時候跟她要回中饋之權,傻了嗎?

  「那……大小姐,你想要什麼?」杜媚兒虛弱地問。

  「既然你口口聲聲說你掌管中饋,不知道為何我這西偏院十年沒有領到月銀?不知何時你這位掌中饋的姨娘,要將你欠了我這西偏院十年的月銀給還清?」

  「給,給……我馬上讓管事將這十年來該給你的月銀給你……」

  「一般行情,有爵位府上的嫡長女一個月的月銀是六十兩,嫡長子一個月的月銀是八十兩,還有每季八套衣裳、兩套頭面,三節跟過年的還另外計算,奶娘一個月的月銀五兩銀子,一等丫鬟是四兩銀子,每季兩套衣裳,還有三節跟過年的福利。這樣好了,我們西偏院一個月全部月銀就算你一百七十兩銀子,十年就兩萬四百兩,我看你就給我個整數,兩萬五百兩。」

  聽到這數兒,杜媚兒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很想對她咆哮,讓她吃大糞去,可是她這話真的吼不出口,她已經痛到全身發抖,甚至還有些尿失禁的感覺。

  「你只要把你這十年來欠我們西偏院的月銀還清,我就馬上拔了你身上的金針,你也可以不給,也別以為你自己把金針拔了就沒事,我只能告訴你,有什麼後果別怪我。」

  聽到她這麼說,杜媚兒心頭剛冒出的念頭馬上被打破,自己拔針後那後果她肯定無法承受。

  「我給,我給……秋玉……馬上去找林管事……先拿兩萬五百兩銀子過來……回頭我會跟他對帳……」杜媚兒在心裡把楚綾痛罵一頓。「大小姐你看,我已經讓人去取銀子了……你可以先幫我把金針給拔了……」

  「杜姨娘,你當我是傻子嗎?什麼叫做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會不知道?」楚綾哼笑一聲。

  杜媚兒磨著牙在心底不斷咒罵,該死的何靈,當時怎麼不直接淹死,留著禍害她,一下子讓她的私庫少了兩萬多兩,這筆帳她遲早要討回來。

        不一會兒,林管事氣喘吁吁的跑來,顧不得擦掉滿頭汗,驚愕的看著倒在地上,已經痛得號不出聲音的幾個下人跟杜媚兒。

  「敢問夫人,您這……」林管事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問。

  「林管事,不知道你領的月俸是跟杜姨娘領的,還是跟侯府領的?」楚綾問道。

  林管事的眸光閃了閃,一時間竟然答不上話來。

  「你要是跟杜姨娘領的,麻煩你現在就把侯府管事職務給卸了,到杜姨娘的牡丹閣去當管事吧。」楚綾冷聲道。

  林管事的嘴角抽了一下,馬上轉身賠不是,「大小姐,老奴是進到屋子看到夫人倒在地上,一時情急,忘了先向大小姐問安,還請大小姐見諒。」

  「這也不能怪你,你身為侯府管事,任由一個妾室坐大,自稱夫人卻不糾正,反而跟著稱她為夫人,可見你的眼力不是很好,腦袋不是很清楚,記不得這侯府裡有幾個夫人。」楚綾酸了林管事一把,「也許我應該寫信去問問父親,是不是該讓你回家養老了。」

  「這……」林管事被這麼一嘲諷,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大小姐,是老奴失了分寸,請大小姐見諒,老奴日後不會再犯。」

  再怎麼說,何靈是侯府的嫡長女,侯爺跟老夫人不在,侯府裡任何人的身分再大也沒她大,即使她被杜媚兒苛待多年,也改變不了她的身分,因此就算不甘心被她這樣諷刺,也要先暫時將這樣的情緒壓下。

  「你也別多浪費唇舌解釋或是求饒,我不想聽,銀子你拿來了吧?」楚綾手心向上就要拿錢。

  林管事將銀票拽在手中,猶豫著是否要交出去。

  杜媚兒這時擠出了力氣,喊了一聲,「給她。」

  林管事看了臉色慘白的杜姨娘一眼,這才將手中的銀票交給何靈,「大小姐,這是兩萬五百兩銀子。」

  看著他們眼神的交流,還有林管事眼底流露出對杜媚兒的不捨,楚綾在心底冷笑一聲,她可不相信這兩人私下沒有貓膩。

  楚綾算了一下,確定銀票上的數字無誤後,交給身後的喜竹,「收起來。」

  「大小姐,現在可以把我們幾個人身上的金針給拔了吧?」杜媚兒痛到全身顫抖。

  「當然,我是很守信用的,不過在我拔針之前——」楚綾出其不意地往杜媚兒嘴裡丟了顆藥丸。

  「大小姐,您給杜姨娘吃的是什麼?」林管事緊張的問道,在何靈面前,他不敢再稱呼杜媚兒為夫人了,就擔心她真的修書到邊關,讓侯爺下令命他回鄉種田。

  「沒有什麼,就是讓她安分的藥,她今天踏出這裡,只要她又起了心思,想對付我西偏院的人,那她就會腸穿肚爛,別怪我沒有警告你們。」楚綾將落到頰邊的髮絲勾回耳後,若無其事的說著,「以她這些年對付我跟宇兒的手段,我這樣對她已經很仁慈了,我要是下狠手,她跟她那群作威作福、狗仗人勢的刁奴,現在就可以拖到亂葬崗去了。」

  「大小姐,好歹杜姨娘也算是您的姨母,您這樣對她……」林管事為杜媚兒抱屈,「您難道不擔心老夫人回來,追究您……」

  「一旦祖母知道杜姨娘這十年來的所作所為,你以為祖母會任由一個辜負她期望、假借她名義虐待她孫子的女人,繼續留在侯府嗎?!」

  當年何老夫人會把中饋交給杜媚兒,也是看在她們是親戚的份上,杜媚兒應該會照顧好她的孫子孫女,沒想到這女人陽奉陰違。

  不過這何靈也真是個沒用的軟包子,堂堂一個嫡女,當年也已經是懂事年紀,竟會被一個姨娘給欺負到這種地步而不敢吭一聲。

  「大小姐,恕老奴多嘴,不管如何,只要老夫人沒有收回中饋管事的權力,這侯府的當家主母就是杜姨娘。」

  「林管事,你這是在恐嚇我?」楚綾眼一瞇,銳利地瞪著他。

  「老奴不敢。」林管事連忙鞠躬道歉。

  「告訴你,我對掌管中饋一點也不感興趣,如果杜姨娘還想用以前那種方式來對待我們西偏院的人,我不介意修書一封送到邊關給我父親,屆時,她很快就會嚐到被掃地出門的滋味。

  「你們別以為我只是在嚇唬人,你們應該知道有一種送信的動物比八百里加急還要快,叫做信鴿,不用一旬時間,信就會送到我父親手上,而我手邊正好有幾隻信鴿,而且已經跟我父親通上信了,不相信的話,你們可以修書去問問我父親是不是真有這事。」楚綾揚著笑,瞇著眼,盯著臉色很難看的幾人。

  她不知道這年代拚不拚爹,但是有一個背景這麼雄厚的爹,不拿出來借用唬唬人,太對不起自己了。

  「我相信只要父親接到你們的信,兩相對照下,杜姨娘就會被我爹休棄出門,杜姨娘年紀一把了還要被休棄,這可是很難看的,對了,被趕出侯府後,還得承受腸穿肚爛的痛苦。」

  杜媚兒心裡清楚得很,因為當年的計謀,何遠對她是厭惡至極,也因此這十年來他才從不請命回京,要是他知道她虐待雲沫的兒女,恐怕不只是一封休書將她掃地出門,而是提刀從邊關趕回要她的命。

  這風險她賭不起,既然何靈無心在中饋上,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便可相安無事,表面上她雖然不再找何靈麻煩,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會,只要她稍微煽動一下,侯府裡其他幾個庶女,還不替她出頭?

  「大小姐,您放心,日後我絕對不會再干涉西偏院任何事情,自這個月起,嫡女嫡子應享有的待遇一分也不會少。」杜姨娘深吸口氣,舉起手,「若大小姐不相信,我可以發誓,如有違背,我願遭天打雷劈!」

  楚綾望向窗外,唉,晴空萬里,可惜,老天爺要是這時下道天雷把杜媚兒給劈了,不知該有多好,發誓若是有用,就不用官差了。

  「大小姐,杜姨娘都發誓了,您就趕緊替她將身上的金針取下吧,以後每個月,老奴一定會親自將西偏院的月銀送過來。」林管事連忙替杜姨娘說話。

  楚綾冷哼了一聲,走到杜媚兒身邊蹲下來,抽出她指尖上的金針,食指彈著金針的尖頂,扯開一抹讓人發寒的輕笑。「你現在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會金針點穴,為什麼會有這藥丸吧?然後想著回去之後要怎麼修理我們西偏院的人,是吧?」

  杜媚兒看著她手上的那根金針,忍不住打著寒顫。「不……沒有……」

  「我告訴你,這金針點穴跟我的醫術,皆來自我娘親遺留下的醫書,這醫書裡頭可是記載了好幾種連仵作也查不出死因的死法,你要是敢再對我們姊弟跟西偏院裡所有的人動歪腦筋,最好先想想你有幾條命,你今天也看到了,我若是要你的命,那可是一點都不難,別怪我沒有警告過你!」

  「不會,不敢,大小姐放心……」杜媚兒馬上討好的道。

  「最好記住你說過的話,否則下一次就不是只有金針而已。」楚綾點了幾下杜媚兒腹部幾個穴位後,才抽出她腹部的金針,接著怒喝一聲,「滾!」

  「大小姐……解藥……」杜媚兒讓下人攙扶著,唯唯諾諾地道。

  「每個月林管事送月銀來時,我自會把解藥給他,讓他轉交給你,從今爾後,你沒事少在我面前出現。」楚綾手腳俐落的將地上那幾個人身上的金針取出。「帶著你的人,給我滾!」

  解藥在她手上,杜媚兒沒轍,只能灰頭土臉的離開了。

  看著他們一大群人如戰敗的公雞垂著頭離去,何湛宇等三人高懸的心總算放下。

  何湛宇拍了拍胸口,方才他真的快要嚇死了,以為杜姨娘又要使出什麼狠招來欺負他們。

  「宇兒,嚇到你了吧?別怕,以前是姊沒能力,現在姊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楚綾拉過何湛宇,溫柔的揉了揉他的頭安撫。

  何湛宇眨著一對瑩澈漂亮的眸子,看著她,吶吶的說道:「姊,你好像變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那宇兒喜歡哪一個模樣的姊姊呢?宇兒喜歡哪一種,姊姊就做哪一種。」楚綾笑道。當然不一樣啊,她又不是何靈,可這話她又不能跟他們三個人說,如果何湛宇喜歡何靈的模樣,那她就只能偽裝了。

  何湛宇想了想,回道:「我喜歡改變後的姊姊,以前姊姊那柔弱的模樣雖然也好,可是容易被人欺負,尤其是邵如卿最喜歡找你麻煩,現在你變堅強了,我就不用再擔心你被她欺負。」

     他喜歡變得堅強有魄力,甚至帶著一股狠勁的姊姊,他以後也要變得跟姊姊一樣。

  「宇兒以後一定會變成一個很厲害、可以保護姊姊的人,姊姊相信你。」

  「姊姊,我想學習功夫。」

  「宇兒怎麼突然想要學功夫?」

  「我想要變堅強,不用再躲在你身後讓你保護我,我要保護你。」何湛宇雙手握拳,一臉堅決。

  「好,姊會幫你找一個很好的師父教你武功,不過你必須答應我,學業也不會落下。」何湛宇用力點頭,「一定,我答應姊,學業跟武功都絕對不落下!」

  「那好,明天姊就去打聽哪裡有好師父,這時間你該去午睡了,身子才長得高。」楚綾擰了擰他已有些肉肉的臉頰。

  何湛宇點頭,小跑步的回自己屋子午睡。

  一旁的喜竹看了眼消失在門後的少爺,又不安的看向小姐。

  「有什麼問題就問吧,別憋在心裡。」楚綾笑看著一臉像是有話不吐不快卻又吐不出來的喜竹。

  喜竹嘴角抽了抽,還是決定把心底的疑問提出來,她小聲地問道:「小姐,您真的給杜姨娘喂了會腸穿肚爛的藥啊?萬一真的鬧出人命,你要坐大獄的。」

  奶娘也認同的猛點頭,她實在很擔心啊,可又沒有膽子問。

  楚綾哈哈大笑了三聲,「奶娘,喜竹,你們怎麼這麼好騙啊?」

  「嗄,難道沒有下毒?」她們兩人異口同聲。

  「下了啊。」楚綾搭著兩人的肩膀。「杜媚兒的心腸這麼歹毒,我喂了她清毒的巴豆丸,清清她的毒腸子。」說完,她得意的笑著回房去了。

  留下一臉驚詫的奶娘跟喜竹,兩人互看了一眼後,各自想像了一下杜姨娘接下來蹲在茅廁出不來的畫面,忍不住大笑出聲。

*             *             *

  邵如卿得知她娘不僅沒能順利將何靈姊弟倆趕到莊子去,反而還讓何靈趁機索討了這十年來的月銀,甚至還被下毒,可以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簡直氣到不行。

  既然將他們趕到莊子這計謀不成,她多得是其他辦法可以假借他人之手整死何靈,就算何靈現在變得不太一樣了,她還是那個被她踩在腳下不敢吭一聲的何靈。

  就在杜媚兒絞盡腦汁想著,還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將何靈他們趕到莊子去時,林管事慌張匆忙地跑進牡丹院。

  「夫人,夫人,晉親王妃的馬車已經到大門了,您趕緊出去迎接。」

  「你說什麼?!」杜媚兒一臉震驚的看著林管事,聲音不自覺拔高了好幾分。

  「夫人,您趕緊到大門迎接,再遲就慢了。」

  杜媚兒急忙跑到銅鏡前看了眼儀容,深怕自己被晉親王妃看不起,她拿了兩支金釵簪在髮髻上,又匆匆套了一條翡翠項鏈跟兩只金鐲子,把自己打扮得珠光寶氣,才趕緊往大門趕去。

  她匆匆趕到大門時,裝扮得溫婉可人的邵如卿已經在門口迎接晉親王妃了,她嗓音嬌柔的提醒道:「王妃,您小心些,今天剛下過雨,這地上還濕滑著。」看到她娘趕來了,她溫柔的輕聲道:「娘,您怎麼才來,趕緊見過晉親王妃。」

  杜姨娘愣愣的點點頭,趕忙屈膝行禮。「妾身見過晉親王妃。」

  晉親王妃鄙夷地看著一身珠光寶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杜媚兒。

  之前她已經讓人先打聽了下遠昌侯府的情況,目前是由這個杜姨娘在掌家,但即便如此,接待她的事宜也該由她未來的媳婦出面,怎麼會是一個姨娘,和一個沒有血緣的外姓人裝著侯府的大小姐來招呼她,這未免太污辱她的身分。

  晉親王妃本想斥責,但想到她今天是來談喜事的,不能讓這些不愉快破壞了氣氛,便將心頭的不悅忍了下來。

  「外頭日頭大,王妃裡面請,大廳涼快。」

  杜姨娘跟邵如卿熱情又恭敬的將晉親王妃迎進清涼的大廳,杜媚兒瞄了一眼四個角落臨時擺放的冰塊,很滿意林管事的辦事效率,她正擔心大廳太過悶熱會惹惱了王妃。

  晉親王妃剛在上位落坐,訓練有素的丫鬟便送上茶水和點心,又馬上退下,整個大廳瞬間只剩下杜氏母女跟晉親王妃帶來的人。

  杜媚兒忐忑的看著晉親王妃放下茶盞,深怕有所冒犯,小心翼翼地開口,「王妃,不知您今天來是……」

  「十六年前我晉親王府與遠昌侯府訂下了婚約,這婚事也該辦了,不宜再拖,免得耽誤了姑娘的青春,本王妃今日來,就是要來談談兩個孩子的婚事。」

  她堂堂白澤國長公主又是晉親王妃,跟一個姨娘談事情實在掉身分,也因此她不想花太多時間與一個姨娘交流,開門見山的提出自己此番前來的目的。

  杜媚兒跟邵如卿都是一臉震驚,接著不約而同地在心裡懊惱咒罵,她們的計謀都還沒開始呢,晉親王妃就上門來討論婚事,她們該怎麼扭轉局勢?

  「遠昌侯長年駐守邊關,侯府老夫人又大多時候都在寺廟裡清修,這婚事我想還是直接跟侯府的大小姐談,還請杜姨娘請大小姐何靈出來一見。」晉親王妃看她們一臉為難,也不再跟她們迂迴,直接讓她們把人找來。

  杜媚兒的心咯噔了一下,要是讓王妃見到何靈,她家卿兒的美夢就要落空了,這怎麼可以?

  杜媚兒先故作驚訝,而後一臉愧疚的道:「王妃,當年兩家訂下婚約這事,我曾經聽侯爺提起過,當年這門婚事並沒有特別指定哪一位姑娘,因此只要是侯府的哪一個女兒都可以,所以早在侯爺上戰場前,便已指定如卿嫁進晉親王府。」

  邵如卿聽到她娘這麼說,嘴角抑不住的上揚,真不愧是她娘,馬上就想到這麼好的計策,只要她們一口咬定是十年未歸的侯爺親口所說,親自指定,相信晉親王妃是不會反對的。

  「滿口謊言!」晉親王妃憤怒的沉聲喝道,「杜氏,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欺騙本王妃!」

  杜媚兒見晉親王妃大怒,連忙跪到跟前磕頭,「王妃,妾身句句屬實,絕對不敢欺瞞,日後由哪位女兒嫁給世子爺,是侯爺親口指定的,妾身不敢亂說。」

  邵如卿也趕緊跪到跟前,「是的,王妃娘娘,父親臨去邊關前是這麼交代母親的。」

  「杜氏,你以為侯爺遠在邊關十年未歸,就可以假借他的名義達到你的目的?既然你說侯爺指定由你與你前夫所生的女兒嫁入我晉親王府成為世子妃,那當年的信物呢?如果是她要嫁進我晉親王府,訂親的信物龍吟玦應該在她身上,龍吟玦拿出來給本王妃看看。」晉親王妃說道。

  「回稟王妃,這龍吟玦太過貴重,小女子放在所住的傾城閣,還望王妃娘娘允許小女子回傾城閣一趟,將龍吟玦取來讓王妃娘娘過目。」邵如卿是這麼想的,這裡就由她娘拖著時間,她去找何靈要龍吟玦,就算用搶的她也要搶過來。

  「去吧。」晉親王妃擺擺手,接著吩咐一旁的心腹嬤嬤,「玉枝,你帶彩蘭一起過去將龍吟玦取來。」

  邵如卿沒料到晉親王妃會有這樣的吩咐,差點腿軟無法站起。

  玉枝嬤嬤催促道:「邵姑娘,趕緊帶老身去將龍吟玦取來,別耽誤了王妃辦正事。」

  「回王妃,小女子自己去取就好,不敢勞煩王妃身邊的人。」

  晉親王妃拿過茶盞,呷了一口茶。「去,快去快回,別耽誤本王妃。」

  「是……」

  晉親王妃眸光冷戾的掃了離去的邵如卿一眼,招來一旁另一位嬤嬤,在她耳邊交代了幾句,嬤嬤點了下頭後,馬上離開大廳。

  邵如卿惶惶不安的領著晉親王妃的人回到傾城閣,沿路不停想著法子要甩開她們。

  回到傾城閣,她連忙讓下人替兩人送來茶水,然後便說要到房內取龍吟玦。

  一進到房裡,她馬上招來貼身丫鬟,「翠兒,你快從那窗子爬出去,馬上帶著七、八個體壯的家丁到西偏院,向何靈要來龍吟玦,她要是肯老實交出來就算了,她要是不肯,讓他們直接把西偏院的人給綁了,用搶的,動作要快。」

  「翠兒知道,小姐您放心,翠兒一定幫您把龍吟玦取來。」翠兒抓高裙擺就要爬窗。「翠兒,等等,那個賤丫頭的金針點穴不好靠近,再多帶幾個人去。」

  「是。」

*             *             *

  西偏院。

  楚綾不解地看著眼前這位穿著湖水綠衣裳、慈眉善目的嬤嬤,「這位嬤嬤,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

        「您是何靈姑娘嗎?」

  「我是。」

  「何姑娘,我們家夫人是來向姑娘您道謝的,能否請姑娘到前面大廳見見我家夫人?」

        「能否再請問一下,您家夫人為何要向我道謝??」

  「何姑娘,您前些日子救過我家少爺,因此夫人特地前來道謝。」

  她最近救過的人不少,也不知道是哪個人,這樣特地登門道謝,真讓她有些受寵若驚,不過她救人是出自本意,根本沒想過讓人報答,她連忙搖搖手,「不用了,嬤嬤不用這麼客氣。」

  「何姑娘,我家夫人已經在大廳了,這會兒杜姨娘正在招呼我家夫人,何姑娘,您還是露個面,才不會辜負我家夫人一番心意。」

  這位嬤嬤說話婉轉,看似和藹好說話,但語氣裡卻有一種無形的威嚴,不容人拒絕,楚綾不得不點頭,「那好吧,我就跟嬤嬤到前面大廳見見你家夫人吧,不過道謝什麼的就不用了。」

  那天他們偷偷出府去仙泉寺,侯府裡的人除了忠伯知道外,其他人都不知情,要是那位夫人登門是為了這事,那就瞞不住了。

  雖然她現在不擔心杜媚兒會找麻煩,可是卻會連累到忠伯,看來等會兒得小心應對,見機行事。

  當翠兒領著一票孔武有力的家丁趕到西偏院時,卻看到何靈與一名嬤嬤一同前往大廳的背影,心下大喊不妙。

  她當時在大廳外有偷瞄到跟著晉親王妃一起來的嬤嬤,其中有一名穿的就是湖水綠的長褙子。

  匆匆遣散了家丁們,她提著裙擺,沒命的回頭往傾城閣跑去。

  邵如卿在房內焦急地來回踱步,等著翠兒將龍吟玦搶過來,沒想到翠兒竟帶回這樣的壞消息,她氣得差點當場賞翠兒一巴掌,都怪這笨丫鬟動作太慢了。

  她也顧不得正在前頭花廳等她將龍吟玦拿出來的兩人,腳步匆忙的便趕往大廳。

  玉枝嬤嬤見狀,直覺有異,朝彩蘭投去一個眼神,兩人隨即跟著離開。

  來到大廳的楚綾,詫異地看著坐在主位的那位夫人,不正是那日也到仙泉寺上香的夫人嗎?她兒子也在那群受傷的人之中?

  晉親王妃原來冷然淡漠的表情,在看到何靈的瞬間,宛如蘭花綻放,笑容和藹的朝她招了招手,「靈兒,過來,讓我看清楚。」

  「見過夫人,不知夫人是……」這位夫人是誰啊?怎麼一見到她就對她這般親切?

  「好孩子,你一定不認得我了,你出生那時我還抱過你呢。」

  「抱過我?」

  「是啊,你剛出生時可漂亮了,小小的,皮膚粉嫩粉嫩的,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我還沒見過哪家的孩子像你這樣,連元兒看了也驚喜不已。」

  楚綾驚恐地看著眼前這名貴夫人,從她穿越到現在所認識的人中,名字有個元字的只有晉親王世子裴孟元而已,這位貴夫人口中的元兒該不會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大紈褲吧?嚇!

  晉親王妃見她依舊一臉茫然,疼愛的輕撫著她的臉頰,「瞧你一臉茫然,我都忘了自我介紹了,靈兒,我是晉親王妃。」

  真是好死不死被她猜中了,貴婦人是那大紈褲的娘!

  楚綾努力壓下心頭的震撼,趕緊屈膝見禮,「靈兒見過晉親王妃。」

  「呵呵呵,好孩子,你跟我不用這麼多禮,你這孩子就跟當年我第一眼見到你時一樣,還是這麼討人喜歡,就是太瘦了些,可得好好補補。」晉親王妃拉過她的手,直接將一個血玉鐲套進她手腕。

  「王妃,無功不受祿,您怎麼把這鐲子套到靈兒手上了?」楚綾急著要將血玉鐲取下。

  「欸,別取下,這是你救了世子的謝禮。那天幸虧你急救得宜,世子才能撿回一命,今天我是特地來跟你道謝的。」

  「王妃您客氣了,靈兒身為醫者,救死扶傷本就是靈兒的職責,您這謝禮太貴重了,靈兒不能收。」楚綾可不想跟晉親王府的人有任何牽扯。

  「區區一個血玉鐲,跟世子的生命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你就收下吧。」

  「可是……」

  「長者賜不可辭,這血玉鐲是皇太后自手腕摘下,親自替我戴上,給我陪嫁的,你就戴著。」晉親王妃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

  「靈兒謝過王妃。」王妃都這麼說了,楚綾只好無奈地屈膝謝過。

  杜媚兒看到晉親王妃將皇太后賞的血玉鐲送給了何靈,嫉妒得都要瘋了,那血玉鐲應該戴在她女兒手腕上才是。

  「對了,靈兒,龍吟玦是否在你身上?」

  「在這裡。」

  楚綾從衣襟裡取出那塊玉珮,這西偏院的院子防盜性不夠,很容易遭小偷,尤其府裡那些庶女,一個個眼睛像泛著青光的野狼,緊盯著龍吟玦這塊肥肉,她擔心放在屋裡會被偷,因此一直隨身攜帶。

  她才剛將龍吟玦取出,正好趕來的邵如卿便直指著龍吟玦大喊,「王妃,小女子的龍吟玦被人偷了,何靈就是小偷!」

  晉親王妃漂亮的鳳眸瞇起,沉聲道:「邵如卿,你說誰是小偷?」

  邵如卿跪到晉親王妃跟前,激動的指著何靈,指責道:「何靈就是小偷,王妃,方才我回屋裡準備將龍吟玦拿來讓您過目,卻發現龍吟玦不見了,正趕著來向您告知這事,便看見龍吟玦在何靈手中,她是小偷,求王妃為小女子作主!」

  楚綾在心裡冷笑一聲,這塊龍吟玦從小到大都戴在何靈身上,什麼時候成了邵如卿的東西了?

  「求王妃為小女子作主。」邵如卿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楚綾看著邵如卿那三秒鐘掉淚、表情到位的演技,實在佩服不已,演技這麼好,難怪何靈長年來吃了她不少悶虧,還有她那哭得悲戚、我見猶憐的模樣,說真的,連她是女人看了都感到心疼,邵如卿要是到現代去,肯定是奧斯卡級的影后,她是自嘆弗如啊。

  「你要跟我說何靈偷了你的龍吟玦,搶了你與世子的婚約,是吧?」晉親王妃沉聲問道。

  楚綾終於明白邵如卿栽贓誣告的理由,原來是想搶婚啊,切,直接來跟她說,她就把這塊什麼龍吟玦讓給她了,何必搞出這麼多事?她以為人人都希罕著那個脾氣臭得要死的狗屁世子裴孟元啊!

  「王妃,求您一定要為卿兒作主啊,卿兒與世子的婚事是侯爺要離京前親口允諾的,侯爺也將龍吟玦交給了卿兒,如今信物在大小姐手中,大小姐完全可以搶了這門親事,請王妃作主,還卿兒一個公道。」杜媚兒也趕緊跪到晉親王妃跟前,哭得像是死了丈夫一樣。

  楚綾本來根本不在乎這門親,也想找機會退親,可是即使她不想要,也不會便宜了這對母女,於是她道:「王妃,這龍吟玦自小便戴在靈兒身上,這是侯府所有人都知道的,杜氏母女如此栽贓我,無非是想奪了靈兒與世子爺的婚事。

  「靈兒今曰就當著王妃的面,解除與世子的婚約,以證明靈兒的清白,可靈兒的聲譽絕不能讓人如此誣蔑,還請王妃作主還靈兒一個公道。」她也跪到晉親王妃跟前,雙手將龍吟玦遞上,要歸還。

  晉親王妃向一旁的嬤嬤使了個眼色,她接過龍吟玦,交給了晉親王妃。

  龍吟玦閃著綠色流光,晶瑩剔透,晉親王妃低頭仔細看著上頭雕刻的紋飾,說道:「要證明誰說謊其實很簡單,你們兩個來說說這龍吟玦的特色,如果這塊龍吟玦是你們自小佩戴在身上的,就應該知道,說吧。」

  邵如卿努力回想,搶先回道:「這塊龍吟玦上頭刻的是遊龍追月,旁邊飾有雲彩。」

  聽完她的形容,楚綾忍不住在心裡鄙夷的冷嗤了一聲,這邵如卿為了過人上人的生活,不惜一切撒下瞞天大謊,也不怕被人揭穿後身敗名裂。

  晉親王妃為何會這麼問,一定是這龍吟玦有不同於一般玉珮的地方,這是原主自小戴在身上的物件,她又怎麼會不清楚它奇特的地方?當時她發現時,還驚喜的跟喜竹及奶娘說呢。晉親王妃看向何靈,說道:「靈兒,你說說這龍吟玦有什麼奇特或者不同之處。」

  「回王妃,這龍吟玦的外型跟邵如卿所說的一模一樣,但龍吟玦之所以被稱為龍吟玦,是因為——」

  她拿過王妃手中的龍吟玦,舉高對著玉珮吹氣,龍吟玦竟然發出綿長渾厚充滿震撼力的沉吟聲,回蕩在整個大廳。

        楚綾神情淡然的看著所有人,鏗鏘有力,毫不遲疑地道:「這就是龍吟玦之所以被稱為龍吟玦的原因。」

  她將龍吟玦交還給方才的嬤嬤,請她轉交給晉親王妃。

  晉親王妃眉目含笑地看著何靈,她清楚的說出龍吟玦的奧秘,捍衛自己的名聲,讓她很滿意。

  真不愧是她看中的媳婦,即使賭上所有人都欽羨的婚約不要,也要捍衛自己的清譽,光是這一點她就絕對配得上世子。

  接著晉親王妃目光一凜,瞪向邵如卿,「邵姑娘,靈兒已經清楚說出龍吟塊的奧秘,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王妃,這龍吟玦是皇家之物,小女子一直小心的收藏在妝奩裡,頂多偶爾拿出來欣賞,自然不知道它的奧秘,而何靈偷走了龍吟玦,戴在身上隨時把玩,自然很容易摸索到其中奧秘。」邵如卿不甘心的繼續狡辯。

  「就是,王妃,您千萬不能讓何靈給朦騙了。」杜媚兒在一旁幫腔。

  晉親王妃從沒見過這麼無賴的姑娘,滿嘴謊言已不攻自破,卻還要狡辯,今日就算與世子訂親的人不是何靈,而是侯府任何一個女兒,她都會想辦法讓這門親事落在何靈身上。

  她這些年來第一次這麼生氣,她喝斥道:「你們這對愚蠢無知的母女!杜氏,你以為侯府現在由你當家,你就能騙得了本王妃嗎?你未免將本王妃想得太過愚蠢,本王妃上侯府討論婚期之前,早已經將侯府這些年來的一切調查得一清二楚,本王妃若早知你是這樣虐待雲沫的兒女,早就請皇上下旨讓侯爺回京處理你這惡婦!」

  杜媚兒一聽,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坐在地上,背脊一陣陣發麻,全身寒顫,她用力磕著頭,「王妃,是妾身豬油蒙了心,請您饒過妾身一回,妾身再也不敢了……」

  看著一個姨娘如此興風作浪,晉親王妃很是生氣,若不是一直謹記著釋覺住持的提醒,不要插手兩個孩子的事,她實在很想讓嬤嬤將她拖下去好好教訓一番。

  她斂下滿腔怒氣,警告道:「這是侯府的家務事,本王妃不會插手干預,但杜姨娘你給本王妃聽好,何靈是本王妃認定的世子妃,你要是再存什麼歹毒心思或是想魚目混珠,休怪本王妃無情!」

  「妾身……知道了……妾身絕不再犯,謝王妃開恩。」杜媚兒拉著女兒一起磕頭謝罪。

  玉枝嬤嬤收到主子的眼色暗示,上前一步,表情嚴肅地道:「你們母女倆還不退下,難道真要王妃懲罰你們嗎?」

  「妾身馬上退下,馬上。」杜媚兒拉著女兒起身,趕緊退了出去。

  晉親王妃啜了一口嬤嬤剛為她換上的茶,舒緩心頭那股翻騰怒意,緩緩吁了一口氣,收拾好情緒,抬頭和藹地看著何靈。「丫頭,過來,坐到我身邊來。」

  「是。」這官大壓死人,楚綾不敢拒絕,老實的坐了過去。

  晉親王妃細細地看著她精緻的眉眼,頻頻點頭,「長得跟你母親真像,都是個美人胚子,不……是更勝你母親……就是痩了些,日後你可得好好補補。」

  「王妃跟靈兒的母親很熟識嗎?」

  「當年她救了我跟元兒一命,要不是她,我早已不在人世,元兒也沒這機會來到這世上,她用一把神奇銳利的小刀,她說那叫手術刀,往我肚皮上一割,把元兒抱了出來,然後又把我的肚皮用羊腸線縫合,我跟元兒因她那一刀,兩人皆活。

  「可惜……好人往往……她懷著第二胎時,我帶著元兒住在天雪山邊上,等我回到京城,她人已經去了,從旁人口中得知,她臨盆前就知道胎位不正,最後果真難產要了她的命……」晉親王妃將當年的事情大略提了一下。

  雖然楚綾早就猜到何靈的母親也是個穿越者,可親耳聽到晉親王妃證實,還是頗讓她震撼的,老鄉啊!

  「靈兒,你應該清楚,你跟元兒有婚約,這些年來一直沒過府跟你商量婚事也沒退親,一是因為元兒身體不好,每半年必須靠天雪山的冰晶雪蓮續命,壓制他體內的火毒,要是他撐不過,你年紀輕輕就得守活寡;二是擔心退親對你一個姑娘家名聲不好……你也知道這兩年元兒一直在戰場上,其實是因為他抱著想死在戰場上的決心……」說著說著,晉親王妃忍不住掉下眼淚。

  「他要是戰死在戰場上,你就不用背著被退親的不好名聲,可以再另尋一門好親事,因此才一直拖著,如今皇上發話了,皇令不得違抗。」

  這晉親王妃今天該不會是要來跟她討論婚事的吧?楚綾的心驚恐狂跳著,千萬不要啊,她一點也不想嫁給那個裴孟元啊!

  「因此我今天來,除了要向你道謝,最主要的是要跟你討論你跟元兒的婚事。」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晉親王妃此話一出,把楚綾給嚇壞了,老天爺,讓她死了吧,她嫁給那個大紈褲,她還有命嗎?

  「你跟元兒都已經訂了十六年的親,親事也該辦一辦了,我已經請皇上下旨,將你父親調回京城,等他回來,我們兩家就可以辦喜事。」晉親王妃笑著說完,又將龍吟玦重新戴到她頸項上。

  楚綾懊惱地看著龍吟玦,看來今天是怎麼也退不成這樁婚事了,方才是她想得太過簡單了。

  從晉親王妃對她的親切態度看來,是打定主意要她嫁進晉親王府的,看來還是得從裴孟元身上下手,讓他同意解除婚約才成。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4 07: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12 05:13 PM 編輯

【第七章】   杜姨娘這是活該

  人來人往的市集,奶娘一面拉著何靈,一面焦急的將她方才看到的事情告訴她。

  聽完,楚綾嘲諷的冷嗤了一聲,她就說嘛,這杜小三怎麼可能良心發現,要幫她整修西偏院,甚至拿晉親王妃出來當藉口,說她是遠昌侯府的未來世子妃,一直住在西偏院這種破舊院子會引起晉親王府的不滿,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三年未歸的何老夫人要回侯府了,而杜媚兒母女不想讓他們姊弟跟何老夫人碰上面,避免她們的惡行惡狀被何老夫人發現,便趁機將他們姊弟打發走,要他們搬到距離京城有三天車程的莊子小住幾天,等整修好再接他們回來。

  楚綾本就躲著世子爺,又深怕晉親王妃回去後向裴孟元透漏,她就是他滿城貼畫像要找的人,本就想離京一陣子,正巧有這個機會,她自然點頭說好。

  只是她一點頭說好而已,杜媚兒便馬上要他們收拾物品,半個時辰後出發前往莊子,當時她就感到很奇怪,到莊子上有這麼急嗎?

  想來除了何老夫人要回來,另一個原因恐怕也與晉親王府的婚約脫不了關係。

  晉親王妃已經撂下話了,世子妃只能是何靈,其他人別妄想,徹底打破了邵如卿跟其他幾個庶女的夢想,尤其是急著擺脫矮人一截身分的邵如卿,杜媚兒深知自己女兒的心思,不可能不替她出謀劃策。

  最一勞永逸的方法就是,這世上再也沒有何靈這個人,這樣與何府還有婚約關係的晉親王府,勢必要從侯府的姑娘裡頭再選一人為世子妃。

  想要她的命,把她送到莊子是最容易下手的,有些偏鄉盜匪橫行,趁夜作亂搶劫也是時有耳聞的,誰也不會懷疑到她們身上。

  看來杜媚兒是真的很疼愛女兒啊,明知道她死了,自己也會跟著毒發身亡,卻還是處心積慮地替女兒除掉她。

  現在想來,一定是杜媚兒與對方約定下手的時間很緊迫,才會要他們馬上出發。

  當他們四人來到莊子兒,看到的就是被一堆爛泥覆蓋的屋子,向剛好經過的村人打聽才知道,今年春天雪融化時引發了土石流,整個村子有一大半全被後山衝下來的土石掩蓋,侯府的莊子也沒有幸免於難。

  看著眼前一切,楚綾心下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杜姨娘不可能不知道這莊子已毀,還把他們送到這裡來。

  她當下直覺杜姨娘大費周章把他們送到這毀掉的莊子,一定另有所圖謀,再加上車夫明明也看到莊子的情況,卻還是將他們趕下馬車,隨即駕著馬車離去。

  這陰謀,恐怕是對他們或對她痛下殺機的成分居多……

  當時杜媚兒是說要他們在這裡小住幾天,等西偏院整修好了再派人來接他們回去,不過依楚綾看,到時候恐怕是來替她或是他們收屍的。

        她眸光森冷的看著眼前這片廢墟,以前的何靈也許會如杜媚兒所想,老實地待在這裡,先搭個草棚或是跟附近農家租間屋子等杜媚兒派人來接,可何靈的蕊心已經換成她楚綾了,就不可能坐以待斃。

  她當機立斷,讓奶媽到附近農家租了輛牛車,載他們到鎮上,變裝,再租牛車到省城休息一晚,翌曰再改搭馬車前往靠近京城的縣城,最後再租牛車回京城。

  如此一路波折回京,皆是為了掩人耳目,讓杜媚兒不易查出他們的行蹤。

  安全回京後,她租下一座三進院的小院子,由於他們剛入住,有很多東西需要採買。

  今天一早,他們四人用過了簡單的早膳後,就到市集上採買,奶娘跟喜竹去買些乾糧,她則到成衣坊再買幾件換洗衣物。

  奶娘跟喜竹買完乾糧前往成衣坊與她會合,正要過馬路時,恰巧看到了遠昌侯府的馬車,老夫人就坐在上頭。

  奶娘驚覺不對,馬上拉著喜竹連走帶跑的趕到成衣坊,將老夫人回來的這事告訴她。

  以前何靈性子軟弱畏縮,沒有遠昌侯府嫡女的樣子,老夫人本就對何靈很失望,後來又在杜姨娘的挑撥下,更是對何靈姊弟倆很是不喜。

  先撇開杜媚兒有可能買凶教唆殺人這一部分,光是老夫人回到侯府,何靈身為長孫女,卻沒有親自出門迎接,就夠老夫人將她一路拉黑,而且不用懷疑,杜媚兒一定會加油添醋一番,讓老夫人對何靈的印象更加惡劣,那何靈在老夫人面前就永無翻身之日。

  要不是她們今早出來採買,何老夫人所搭的馬車被奶娘撞見,她還真不知道何老夫人回來,屆時不只會錯失讓杜媚兒在何老夫人面前露出真面目的機會,還會讓何靈真的永遠失去何老夫人的心。

  現在她得想想怎麼拆穿杜小三的陰謀詭計,不一會兒,她扯出一抹鄙夷冷笑,「喜竹,你拿銀子去跟幾個婦人還有孩子買套破舊衣裳,愈破愈好,最好補丁多些,奶娘,侯府在京城的鋪子,你應該知道有哪幾間,你馬上去告知那些鋪子管事說老夫人回京了,夫人要他們馬上到侯府向老夫人問安。」

  「小姐,你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喜竹不解地問道,「我們不是應該馬上趕回去揭穿杜姨娘嗎?」

  奶娘也是猛點頭,想聽聽看小姐的理由。

  「我們當然要去揭穿杜姨娘的假面。」楚綾冷冷地勾了一下嘴角,「要是錯過讓杜姨娘陰溝裡翻船的好機會,那就太可惜。」

  喜竹和奶娘雖然還是不了解小姐的計劃,但仍趕緊按著她的交代去辦。

  怪事年年有,今年這一樁特奇怪,人家拿著白花花的銀子是要買新衣服,可是這個年輕姑娘竟然出高價要買破衣裳?

  反正有銀子賺誰不愛,幾個婦人馬上拿出一堆家中已經穿不得,卻也捨不得丟掉的破舊衣裳賣給了喜竹。

  而奶娘去了幾個鋪子,告訴管事老夫人回京了,午時初要見他們,他們不敢耽擱,趕緊準備前往侯府。

  已時初,侯府的女眷們紛紛站在大門前,忐忑不安地望著已經敞開的大門,準備迎接何老夫人。

  等待了大約半個時辰,何老夫人搭乘的馬車緩緩停在遠昌侯府前,她一下馬車,由杜媚兒為首,領著兩名小妾跟她們的女兒擁上前,熱絡激動的歡迎她回府。

  何老夫人一一問過認過幾個庶孫女後,這才發現她的嫡孫、嫡孫女並未來迎接她,表情瞬間覆上一層陰霾。

  在大門外也不好發作,她便讓所有人回到她所住的寧柏院。

  寧柏院環境清幽,即使三年沒有主人入住,依舊打理得很乾淨,清風吹來,老遠就嗅到一股清冽的圓柏香氣。

  侯府的庶女在老夫人換過衣裳、用過茶點稍作休息後,依序向前問安。

  何老夫人換上一身寶藍色如意紋襦裙,坐在紫檀木太師椅上,臉上雖然布滿皺紋,可是一雙眼睛不似一般老人模糊,反而犀利冷沉的看著花廳中一一向前問安的姨娘跟庶女們。

  然而她臉上的不悅卻愈來愈明顯,三個庶孫女跟邵如卿這個不是何府血脈的女兒都來問安了,侯府的嫡孫跟嫡孫女卻一直未出現,這讓何老夫人的怒氣飆到最高點。

  她將手中的茶盞用力一放,「大小姐跟少爺還沒來嗎?少爺在學堂上學就算了,大小姐也沒到嗎?難道他們不知道老身我今天回來?」

  「老夫人……妾身……早已經告知大小姐跟少爺您今日回來,只是……老夫人您不在的這三年,大小姐變了很多,連妾身也管不動她……大小姐甚至……還對妾身口出惡言……前幾日大小姐執意帶著少爺出門,妾身怎麼阻止,甚至抬出了老夫人您,還是沒能勸阻,畢竟妾身不是大小姐跟少爺的親娘……」杜媚兒惡人先告狀,還邊說邊拿著帕子拭淚。

  何老夫人怒不可遏。「反了,你即使是個姨娘,也是她表姨,她竟敢對你不敬!」

  其他兩名姨娘跟三名庶女明知杜姨娘說謊,卻不作聲,因為不論是杜姨娘和老夫人,她們都不想得罪,明哲保身才能過好日子。

  大門有人看守,楚綾拉著何湛宇從西邊側門偷偷回來,腳步匆忙地往寧柏院而去,碰巧有丫鬟端了東西出來,瞧見穿得一身破爛的兩姊弟正要進入寧柏院,她很是驚訝,但也馬上想起杜姨娘的交代,上前攔住了人。「大小姐,老夫人舟車勞頓已經歇下了,吩咐所有人不許打擾。」

  楚綾故意扯開嗓門,讓屋子裡頭的人可以聽到她的聲音,「我們特地趕回來給老夫人請安的,你是哪一房的丫鬟,敢攔我的路?」

  何湛宇也配合著姊姊,對著大廳那扇半掩的窗子聲嘶力竭的哭喊,「放開,讓我進去,我要見祖母,放開,讓我進去,我要見祖母……祖母……您不要宇兒了嗎?祖母……」

  「大小姐,老夫人已經歇息了,你這樣會吵到老夫人,你先回去,老夫人醒了奴婢會向老夫人稟告。」丫鬟著急的阻擋他們,想趕緊將他們趕走。

  隱約的吵鬧聲音順著風傅進了花廳,正在氣頭上的何老夫人,擰著眉頭看向緊掩的門扇,「誰在外邊喧譁?」

  杜媚兒一聽便知是何靈姊弟來了,該死,這對小賤人竟然還活著,她花了大筆銀子讓殺手佯裝成盜匪,趁著黑夜動手,沒想到莊子裡竟然沒有半個人。

  派人打探得知他們當天就離開了,她讓人馬上探查他們的行蹤,卻完全找不到人,他們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沒想到居然在今天回來了。

  不管如何,她不能讓他們見到老夫人,壞了她的事。

  杜媚兒暗暗咬牙,上前道:「老夫人,應該是下人之間發生口角,妾身這就去喝止他們。」

  就在丫鬟推開門閂的同時,楚綾領著何湛宇撞了進來,何湛宇人小身子小,一溜煙就跑到老夫人的跟前,抱著她的腳大哭。

  「祖母、祖母,您終於回來了,您再不回來,我跟姊姊就要餓死了……祖母……」

  何老夫人驚愕地看著抱著她的腳,五官長得與兒子十分相像卻過分瘦弱的小男孩,「你是……宇兒?」

  「孫女給祖母請安……」楚綾也是淚漣漣的跪在何老夫人跟前磕頭請安。

  何老夫人攏著眉頭,驚詫地看著眼前這對瘦弱骯髒宛如乞丐的姊弟倆,孫女的臉上甚至還有污泥,她有些難以置信的低呼,「你是靈兒?」

  「祖母,是我,是靈兒……祖母,我終於見到您了,您要是再不回來……我們兩姊弟就要死了……」

  還真的是她的嫡孫、嫡孫女,何老夫人有些接受不了兩姊弟這破爛窮困的模樣,一雙老眼犀利的瞪視著杜媚兒,「媚兒,靈兒他們兩姊弟這是怎麼回事?」

  楚綾哪裡會給杜媚兒開口為自己解釋的機會,她利用老人家疼惜自己唯一嫡長孫的心理,不動聲色地拉了一下何湛宇。

  何湛宇哭得更加凄慘,眼淚嘩啦啦的直掉,「祖母,您再不回來,孫子就見不到您了……夫人因為晉親王妃一定要大姊當她的媳婦,夫人認定大姊搶了如卿大小姐的親事,便把我們趕到莊子,任由我們自生自滅……

  「我們本來住在西偏院就已經沒得吃,現在被她趕到莊子去……那莊子今年春天遭到土石掩埋,都變成廢墟了,沒有地方可以遮風擋雨,我們已經好幾天沒有東西吃了……

        「我們餓得不行,走了六天的路,沿路乞討才能回到京城……剛回到京城,就聽市集裡的人說祖母您回來了……祖母,宇兒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祖母了,祖母,宇兒求您了,別再把我們趕出去,宇兒會老實的待在西偏院,不出來礙夫人的眼。

  「宇兒會努力種菜拿到市場上去賣,不花夫人一個銅錢的……宇兒會自力更生,祖母,求您別趕宇兒出去,宇兒要在這邊等爹回來,宇兒不是沒有人要的死孩子……」

  何老夫人聽出了幾個重點,她的嫡孫和嫡孫女住在西偏院,種菜賣錢自力更生,婚事成了邵如卿的,杜姨娘把他們趕到莊子自生自滅,罵他們是死孩子。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堂堂侯府的嫡孫、嫡孫女,居然稱杜姨娘為夫人,稱邵如卿為大小姐?!

  即使她十分喜歡從小就嘴甜的杜媚兒,不介意她嫁過來時還帶個拖油瓶,甚至逼著兒子一定要給她一個身分,把整個侯府跟中饋交給她打理,可她從來沒有想過讓她成為侯爺夫人,將一個寡婦抬成正妻,只會讓侯府成為一個笑話。

  楚綾接著道:「祖母,您別聽宇兒亂說……是、是靈兒自願到莊子去,跟夫人無關的……晉親王妃到府裡來談婚約的事,靈兒不該拿出自小戴在身上的龍吟玦讓晉親王妃看的,這樣就不會壞了大小姐跟世子爺的親事……是孫女不好……」她這明著是在指責何湛宇,暗著是落實了杜媚兒的惡行惡狀。

  何老夫人眸光一凜,緊盯著神色不安的杜姨娘,怒拍桌几,厲聲質問,「你一個姨娘成了夫人,表小姐成了大小姐,你們母女何時抬了身分,老身我怎麼不知道?老身的嫡孫在你口中成了死孩子,老身的嫡孫貴為侯府的繼承人,花侯府一分錢還要看你杜夫人的臉色,經過你杜夫人的同意?!」

  「姨母……」杜媚兒連忙跪了下來,試著要辯解,「您別聽大小姐跟少爺胡說……妾身只是個姨娘……怎麼敢自稱夫人。」

  「夫人,您不是說祖母將中饋交給你,你就是侯府的當家主母,任何人都要聽你的命令,整個侯府的下人都稱你為夫人……連外頭的管事到侯府見你,也是稱你夫人,怎麼到祖母面前你就自稱為姨娘了?」何湛宇一臉天真不解地反問。

  「少爺,你怎麼能夠在老夫人面前誣陷我,諒我有天大膽子也不敢以夫人自稱。」杜媚兒趕緊喊冤,「老夫人,少爺被大小姐帶壞了,常常說些無中生有的事情,您可千萬別當真。」

  「夫人,宇兒何時說無中生有的話了?宇兒清楚聽到你喝斥鋪子管事,要他們每次見到你都要稱你為夫人,你還說要是再讓你聽到他們稱呼你為杜姨娘,就革了他們的職。」何湛宇抬手扯開嘴巴,露出少了兩顆的牙。「當時宇兒稱你一聲杜姨娘,你還賞了宇兒好幾巴掌,甚至把宇兒的牙齒都打掉了。」

  一看到嫡孫少了兩顆牙,何老夫人的怒火燒得更旺了,她侯府的繼承人是何等尊貴,身為姨娘,說穿了不過是個下人,竟敢動手打主子,反了!

  接著她的目光一轉,看到孫子寬大袖子裡的那兩隻手臂,心頭大驚,她一把拉過他,將袖子往上拉,露出沒有半點肉的細痩手臂。

  杜媚兒在送往寺廟給她的家書裡總是提到,宇兒長得高壯結實,很有乃父風範,可是她親眼看到的卻是孫子身型瘦小,骨架子沒有一點肉,模樣看起來只有六、七歲,這是一個侯府少爺該有的身子嗎?還有,這雙小手長滿了繭,指甲縫裡滿是污泥,這是侯府少爺該有的雙手嗎?

  何老夫人震驚又心痛,她不在的這幾年,兩個嫡孫是遭受到什麼待遇?

  楚綾滿意的看著何老夫人震驚的神色,幸好她有先見之明,利用前世所學的化妝技術,把自己跟宇兒畫得像非洲難民一樣瘦弱,騙過老夫人的眼睛,加上宇兒這小家伙演起戲來也是挺厲害的,輕易就騙過了何老夫人。

  宇兒是侯府唯一的嫡子嫡孫,何老夫人不可能不重視,就算何老夫人再怎麼信任杜媚兒,只要宇兒一句話,就能夠讓何老夫人對杜媚兒產生猜疑和顧忌,加上何老夫人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是不可能再像以往無條件地信任杜姨娘,即使她是個昏庸的老太婆,為了自己孫子的安全,直接收回掌家權力都有可能。

  現在就只等那些管事到來,相信那會成為壓垮杜媚兒的最後一根稻草。

  雖然利用小孩子達到目的有些可恥,可是眼下只有用這樣的方式才能最快得到效果,她只好可恥一回了。

  這時,寧柏院外傳來陣陣吵雜聲,不一會兒,一名看門的小丫鬟跑了進來。

  「老夫人,鋪子幾位管事得知您回來,紛紛前來向您問安,不知您是否要見他們?」

  杜媚兒一聽,心頭猛地一驚,她還未告知管事們老夫人回京的消息,他們是如何得知的?她隱隱覺得這些管事到來,會發生她無法掌控的事情,她正想先把人給打發了,怎料何老夫人發話了——

  「讓他們都進來吧,吩咐廚房今日午膳多備兩桌席面,老身要宴請這些管事。」她才剛回來,鋪子的管事們就知道了,紛紛前來問安,要是不見一見他們,太不通情理了。

  小丫鬟領命馬上跑出去,讓已經聚集在門外的管事們進入。

  「你們兩個先起來到一旁。」何老夫人和藹的扶起何湛宇和何靈,再對著也跪在跟前的杜媚兒喝道:「你也先起來站到一旁。」

  何老夫人暫時壓下滿腔怒火,摀著嘴對一旁的心腹桂嬤嬤小聲交代,桂嬤嬤點了一下頭後,便疾步離開。

  管事們魚貫地進入花廳,一見到老夫人,連忙請安。

  「老夫人,您真的回來了,我們接到夫人的通知,讓我們前來拜見老夫人……」

  「老夫人您一路辛苦了,夫人說您這次回來……」

  管事們一口一句夫人,讓何老夫人的眸光頓時變得冷冽無比,要說她的金孫說謊,她是一個字也不會相信!

  「幾位管事好,好些年不見了,今日中午就全留在侯府裡用午膳,我們再慢慢談這幾年鋪子的情況。」何老夫人隱忍著滿腔怒火,跟這些管事寒暄,「林管事,你先代替老身招待所有管事,中午的席面就設在聽雨閣,你趕緊吩咐人打理。」

  林管事也是人精,他知道老夫人打算先料理家務事,他雖然心疼杜姨娘會遭到老夫人的責罰,不過眼下他還是先做好自己的本分,晚上再與杜姨娘從長計議。

  當所有不相干的人全退下去後,何老夫人厲聲喝斥,「好啊,杜氏,老身我將侯府交給你掌管,你就是這樣虐待我侯府的嫡孫!」

  「姨母,冤枉啊,外甥女不敢!」杜姨娘咚地跪下磕頭喊冤。

  「你都敢讓宇兒稱你為夫人,喚你邵家女兒為大小姐,你還有什麼不敢!」何老夫人拉著何湛宇的手,扯著他一身破爛衣物,怒斥道:「我侯府未來的世子被你當成乞丐對待,一粒米一分錢都得靠自己這雙小手賺,你憑什麼跟我喊冤枉?要不是今日有人認出了老身的馬車,告訴了靈兒和宇兒姊弟倆,他們趕緊回來找我這個祖母求救,要不然依我看,他們日後想進侯府大門,也會被你派人轟出去!」

  「老夫人,您誤會我娘了,我娘絕對沒有這麼做,是大小姐心腸歹毒,早看我娘不順眼,才會故意陷害我娘。」邵如卿也趕緊跪下,想替她娘開脫,「他們從來沒有叫我大小姐。」

  何老夫人一點也不想聽邵如卿辯解,冷冷地道:「你別急著替你娘喊冤,是不是誣陷,等等就知道了,還有,杜氏在我侯府裡的身分是姨娘。」她都稱杜氏為娘了,還想跟她喊冤?她一點都不相信。

  邵如卿頓時冒出一身冷汗,在心底大喊,糟了,她壞事了。

  沒多久,桂嬤嬤回來了,臉色凝重的在老夫人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何老夫人憤怒的哼了一聲,命令道:「讓老忠進來。」

  老忠是去世丈夫的小廝,若要論誰對侯府最忠心,就數老忠,就算懷疑所有人說的話,她也絕對不會懷疑他。

  忠伯進到花廳,恭敬行禮,「阿忠,見過老夫人。」

  「阿忠,你起來吧,把這幾年我不在府裡的事情全給我說一遍。」

  「老夫人,是只說這三年,還是從您將中饋交給杜姨娘後的所有事情一起說?」

        聞言,何老夫人瞬間瞪大眼,杜氏竟然從她將中饋交給她後,就開始在侯府裡作威作福?「說,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是……」老忠將這幾年來杜氏母女在侯府裡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說了。

  從何靈為何這般懦弱膽怯,對杜氏唯命是從,跟著杜氏一起隱瞞老夫人……全是因為杜姨娘在大寒冬的時候讓人將何湛宇丟進水裡威脅何靈,何靈全是為了讓幼小的弟弟能有條生路,才會如此隱忍犧牲,到他們一直住在西偏院自給自足,還有幾個庶女將何靈推進池裡、害她差點淹死等等。

  末了,老忠將幾本這些年來他用來記錄的手札交給桂嬤嬤,讓她呈給老夫人。

  何老夫人稍微翻了一下,立即氣得將那幾本手札往杜姨娘臉上砸去,厲聲道:「你再繼續跟我喊冤啊!我信任你,將整個侯府交給你,就是希望你善待這兩個孩子,結果你都做了些什麼,我侯府的繼承人差點被你這養不熟的白眼狼給害死了!」

  「老夫人,妾身豬油蒙了心,鬼迷心竅,您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你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這般可惡,我侯府的香火差點就斷送在你手上,教我怎麼原諒你?!」老夫人咬牙切齒,憤怒至極。

  「妾身絕對不會再犯,看在妾身的母親是您表姊的份上,您老人家就原諒妾身這一次吧……」

  「閉嘴!你還有臉提及你母親,別糟蹋了她!」

  何老夫人表面上看起來很生氣,可是聽到杜媚兒提起她母親時,她的心抽疼了一下,她會這麼護著杜媚兒,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她的表姊。

  當年她與表姊一起到山上拜佛,回程時遇到了土匪,表姊為了救她,慘死土匪刀下,因為愧疚,所以她一直將杜媚兒當成親生女兒疼愛,只是沒想到……

  何老夫人重重嘆了口氣,最後做出決定,對著外頭喊道:「來人,把杜姨娘關到祠堂抄經悔過半年,一天只准給她兩頓齋飯,不許任何人私自探望她,如有人敢陽奉陰違,就給我滾出侯府,我何家不養白眼狼!」最後這句話她是故意說給邵如卿聽的。

  邵如卿自然也知道何老夫人是在警告她,別蠢得觸犯她最後底線。

  楚綾眼簾微掀,冷冷的睞了何老夫人一眼,想來這已經是何老夫人最大的讓步,會讓何老夫人做出這麼輕的懲罰決定,應該是她與杜媚兒之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或是糾葛。

  她也不想探究,或者是藉著這個機會對杜媚兒窮追猛打,今天這結果已經算是很不錯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只能徐徐圖之,她遲早會將杜媚兒母女轟出侯府。

*             *             *

  杜媚兒母女本來就很討厭何靈,現在何靈又借何老夫人之手狠狠教訓了她們一頓,讓她們更是徹底恨上了她。

  尤其是邵如卿,她邵如卿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別想得到,既然她得不到裴孟元,那她就毀掉何靈。

  這些日子她一直苦無機會對何靈出手,今天終於讓她等到了。

  何老夫人剛回到京城不久,便收到晉親王府派人送來的帖子,邀請何靈與她其他幾位庶妹參加晉親王府舉辦的賞荷宴。

  兩位姨娘跟三位庶女聽完老夫人所說的,都露出驚喜之色,這代表她們也可以踏入上流權貴的圈子,將來能夠議一門好親事,而不是被隨意指給人當妾或是小戶人家。

  只是楚綾聽完老夫人說的,再看著她手中那封紫色鑲著金邊的請帖,忍不住在心底哀嚎了一聲,她可以不要參加嗎?

  這分明就是自投羅網,自己找死!

  而晉親王府的帖子明明白白寫著邀請何靈和她的幾位庶妹,就表示邵如卿不在受邀之列,邵如卿聽著何老夫人說教的同時,不時用陰冷怨毒的眼神瞪著斜對面的何靈,心裡快速盤算著該怎麼讓何老夫人答應讓她一起出席。

  「……方才我說的話你們都聽清楚了吧,你們這次去,代表的是遠昌侯府的臉面,穿戴絕不能出錯。你們好好準備,賞荷宴當天我要看你們漂漂亮亮地出門,我可不希望這其間出什麼差錯。

  「切記,千萬不可給遠昌侯府丟臉,如果有什麼不利侯府的傳言傳出來,你們幾個這輩子就別想再參加什麼宴會,老身我會直接把你們全嫁到邊關。」何老夫人微瞇著眼,看著兩位姨娘和三位庶孫女,意有所指地道。

  她不在的這些年,侯府被弄得烏煙瘴氣的,這兩個姨娘也起了心思,一個個為了自己,全打起靈兒的主意,即使她不喜靈兒,但靈兒好歹是侯府名正言順的嫡長女,這身分是任何人都跨不過去的,尤其是她還入了晉親王妃的青眼。

  因此前些日子她便狠狠的敲打了兩位姨娘跟三個庶孫女,現在她們看起來是安分了許多,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

  「我們會謹遵老夫人教誨的。」眾人恭敬的屈膝。

  何老夫人擺擺手。「你們全下去吧,好好準備,別丟了侯府的臉。」

  兩個姨娘帶著自己的女兒魚貫離開花廳,楚綾也跟著走了,只有邵如卿依舊坐在原位不動,一臉期盼的看著何老夫人。

  何老夫人面沉如水,眸光犀利,「如卿,你還有事?」

  「老夫人,能否讓我也一起出席晉親王府的賞荷宴?」邵如卿跪到何老夫人面前,眼眶裡氤氳著水氣,哀求道,「老夫人,府裡這幾位姊妹之前都沒機會出席這種宴會,而我常參加一些較小世家的宴會,我一起去可以幫忙照看,免得她們出糗,壞了侯府的名聲。」

  一直以來她雖然打著侯府小姐名義出席各種宴會,但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她的身分,真正的權貴世家是不會邀請她的,她只能參加三流的宴會,認識的也大多是二、三流的世家子弟,且以不學無術的子弟居多,這次的賞荷宴是她的跳板,說什麼她都不能錯過。

  而且她還要藉著這次的機會,讓何靈在所有權貴面前身敗名裂,讓晉親王妃退了這門親。何老夫人神色肅穆地冷冷睨著邵如卿,很想拒絕,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表姊,怎麼也狠不下心來。

  每個姑娘家都希望能有個體面的婚事,邵如卿會想跟著一起出席賞荷宴,也是情有可原。

  還有一點邵如卿說的不錯,府裡這幾個庶女不曾見過這種大場面,屆時難免出糗,尤其是身為嫡女的何靈更是如此,有她在一旁照看著,她也較能放心。

  就在邵如卿以為何老夫人不會答應,準備要搬出苦肉計時,何老夫人開口了——

  「去吧,回去好好準備,當天別丟了侯府的臉面。」

  邵如卿喜出望外,不斷磕頭,保證道:「我一定會好好表現,不會讓老夫人您失望的。」

        何靈,你的好日子沒幾天了!

*             *             *

  另一邊,晉親王府。

  裴孟元正氣憤的訓斥眼前那一排暗衛,「都一個月了,滿京城貼滿她的畫像,你們竟然還找不到?!你們確定你們是暗衛營的暗衛,不是本世子仇人派來壞我好事的?!」

  這排暗衛的腦袋都快低到地上去了,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怎麼一個姑娘家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看著他們一個個緊抿著嘴,沒有半句解釋,裴孟元的火氣更大。

  那個楚綾是屬兔的嗎?居然這麼會藏,竟然躲得連他手中一向善於打探情報的暗衛都找不著。

  外頭傳來侍衛問候的聲音,「見過王妃,世子爺在書房裡。」

  裴孟元的書房,除非他同意,否則他人不許隨意進入,不過王妃是何等身分,誰敢攔她,所以她直接推門就進去了。

  「怎麼火氣這麼大,你忘了你不能隨意動怒嗎?」

  「母妃,有事?」

  「自然是有要事找你。」

  後天就要舉辦賞荷宴了,這賞荷宴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讓兒子跟未來媳婦能見上一面,提早培養感情,所以主角一定要在場才行,偏偏兒子三天兩頭不見人影,常常讓她不知道要上哪兒去找人,好不容易回府了,她得趕緊叮嚀他這兩天老實的待在府裡,哪裡也不許去。

  裴孟元不耐的甩手。「都下去吧,再不把人給本世子找到,你們就不要回來了!」

  暗衛們一刻也不敢多逗留,飛快的退出書房找人去。

  晉親王妃走到桌案旁,看到滿桌子何靈的畫像,忍不住在心裡輕笑一聲,表面上仍故作關心的問道:「怎麼,你還沒找到人?」

        「這個女人簡直是隻狡猾的兔子,不知道是不是躲到地洞裡去了,暗衛找了這麼久竟然都找不著。」

  「那就別找了。」傻兒子,你找的都是平民百姓,怎麼會找得到呢?你的未婚妻就在你未來岳丈家啊!

  「不行,得找到她。」裴孟元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晉親王妃看著兒子,兒子從未對一個姑娘如此上心,這姑娘還是他未來的媳婦,她自然開心,於是她笑著探問道:「元兒,告訴娘,你是不是喜歡這姑娘?」

  他看著眼光熱切的母妃,心頭浮現一抹懷疑。「母妃認得她?」

  「母妃怎麼會認識她?」晉親王妃心虛的搖頭。

  裴孟元瞇起銳眸,怎麼都覺得母妃在說謊,「那母妃為何這麼關心這個楚綾?」

  「因為你執意一定要找到她,母妃才這麼認為。」

  「母妃,你想太多了,這女人凶悍又狡猾,我怎麼會喜歡她。」他鄙夷的說道。

  「這可不一定唷。」晉親王妃笑得神秘。

  「什麼不一定,是絕對不可能。」裴孟元嚴厲聲明,突然,他發現母妃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很可疑,他瞇起眼又問,「母妃,您確定您真的不認識她?」

  「當然不認識,母妃是擔心你的病,母妃是想,你要是喜歡她,就把她娶回來,這樣母妃就不用擔心你的火毒發作。」感覺快要露餡的晉親王妃,急中生智,胡扯了一個理由。

        「母妃,你想太多了,我不喜歡她。」他說得斬釘截鐵。

  「好了,不喜歡就不喜歡,別生氣,不過,既然你不喜歡,你堂堂一個世子爺跟一個姑娘家過不去,傳出去怎麼都不好聽,也很容易毀了人家姑娘的名聲,還是讓暗衛們別找了。」

  「孩兒的想法跟您想法一樣,找她是想要治病。」他沒好氣的說。

  此話一出,晉親王妃緊張了。「你不是跟母妃說自從楚姑娘替你扎針放血後,你感覺身子比服用冰晶雪蓮還要舒服,現在還要她來為你治病,是不是火毒症狀又發作了?」

  「母妃,別緊張,我沒事,我只是想一勞永逸。」

  晉親王妃看兒子精神抖擻,面色紅潤,這才放心。

  「不說她了,母妃,您今天找我有什麼事?」他動手把滿桌的畫像收好。

  「你父王凱旋,趁這機會,後天王府要舉辦賞荷宴,你是世子,那天要在場,可別又跑得不見人影。」

  裴孟元嫌惡的皺起俊眉,「母妃,您知道我最討厭應付那些人。」

  「討厭也得學著應付,別忘了,王府以後可是要交給你的,而且那天你的未婚妻也會出席,你一定得在。」晉親王妃冷下臉命令道。

  「母妃,您說什麼,未婚妻?!」他的音調略微拔高。

  「別跟母妃說你忘記你有個未婚妻,母妃上個月已經到遠昌侯府討論過你們的婚事,現在正在讓欽天監為你們選日子,早日成親有個人管你也好,免得我跟你父王百年以後還得擔心你會不會把王府家業給敗光。」

  「母妃,這事您為什麼沒有事先問過我的意見?」裴孟元的表情瞬間變得極為難看。「我不是跟您說過我不會承認那個婚約,也要您去退婚嗎?您居然還跟對方商討婚期?!」

  晉親王妃皺眉,沒好氣地道:「我讓你自己挑你喜歡的姑娘,這都多少年了,你一個也沒給我挑回來,現在皇上都放話了,當然只能上遠昌侯府討論親事。」

  「母妃!」

  「這事沒得商量,你要是不想娶,等明天見到人後,你自己去退親,母妃丟不起這個臉!」說完,晉親王妃甩袖轉身走人。

  裴孟元看母妃離去的背影,冷哼一聲,親自去退親就親自去退親,怎麼這親事還退不得了嗎?

*             *             *

  賞荷宴當天,由於侯府的幾名庶女從未參加過宴會,每個人都興奮得不得了,一大清早便起來梳妝打扮,還未到出發時間,便已來到寧柏院花廳等候。

  連以往總是最後才現身的邵如卿也是早早到來,現在的她等於是寄人籬下,加上杜姨娘還被關在祠堂,凡事必須隱忍,她不敢太拿喬,讓眾人等她。

  何老夫人一一審視她們四人的裝扮衣物,滿意的點點頭,「記住,你們出去是代表侯府的臉面,凡事必須小心謹慎,如卿的年紀比你們三人都大些,也有出席宴會的經驗,你們緊跟著她,不懂的就問她,千萬別出差錯。」

  「是。」眾人異口同聲應道。

  就在老夫人還要交代訓斥些什麼,身著一襲輕薄鵝黃色夏裝的楚綾才姍姍來遲,雖然奶娘花了心思將她打扮得清麗高貴又不失青春嬌俏,可她卻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

  「見過祖母。」楚綾屈膝問安。

  「怎麼現在才來?」何老夫人打量她的裝扮,滿意一笑。

  「孫女認床,剛搬到芙蓉院,還不是很習慣,昨夜失眠,今天起晚了。」如果可以,她真的很希望不要起來,她一點也不想去參加什麼賞荷宴。

  她躲了這個大紈褲一個多月,今天卻要自己送上門,又想到那個惡劣世子的整人手段,她就覺得頭好疼。

  「我看長姊不認床,是興奮睡不著。」何碧掩著嘴調侃。

  「長姊,你別不好意思,你興奮我們都知道的。」何韻也趕緊附和。

  楚韻沒好氣地在心裡腹誹,她們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她很興奮了?

  何老夫人也認同其他庶孫女說的,見她這副上不了檯面的模樣,心裡實在很不高興,忍不住叨念,「不過是個賞荷宴,就讓你高興到失眠,你也真是出息。」

  楚綾真的想對她們大吼:你們想太多了,我真的壓根不想參加賞荷宴!但是怎麼可能呢?所以她表面上還是乖順的回道:「是孫女的錯,下次孫女絕對會早點睡。」

  「算了,時候不早了,你們快些出發,誤了時間就不好。」

  楚綾這時才有機會看看侯府裡其他三位妹妹,穿越過來之後,她不曾見過她們,想不到都是美女,而且很明顯也都精心打扮過,看得出來她們有很強的企圖心,想要在今日宴會上讓其他人留下好印象,進而得到一門好親事。

  只不過她不明白的是,邵如卿算是在邀請名單裡面嗎?

  何老夫人似乎看出她的疑慮,開口解釋,「是我決定讓卿兒一起去的,府裡幾個姑娘包括你在內,都沒有參加宴會的經驗,有她照應著比較妥當。」

  真是這樣嗎?楚綾不太相信,不過她也沒必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反駁何老夫人,惹得大家不愉快,她冷冷的瞥了邵如卿一眼,應了一聲,「喔。」

  看她如此識大體,何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再次厲聲警告,「到晉親王府參加賞荷宴,都給我規矩點,誰也不許耍心機耍性子,誰讓遠昌侯府丟臉,讓人看侯府笑話,回來,我定不饒她!」

  幾人異口同聲地回道:「老夫人放心,我們會謹記教誨,不做出辱沒侯府之事。」

  見幾人都把自己的叮嚀聽進去了,何老夫人不再多說什麼,免得壞了幾個姑娘的好心情,看看時辰差不多可以出發了,她擺擺手。「快出發吧,去遲了失禮。」

  幾人一上了馬車,楚綾便靠著車壁閉目養神,懶得與這幾位充滿心機的妹妹們交流。何碧看了何靈一眼,開始套交情,「長姊今日是以未來世子妃的身分出席,日後前途肯定無可限量,你的好日子也要到了,妹妹恭喜你了,長姊到時可別忘了我們這幾個妹妹。」

        「就是啊,長姊。」何韻也跟著附和。

  聽到這些奉承,楚綾連掀開眼皮子看她們一眼都懶,她暗自腹誹,好日子?依她看,根本就是苦日子。

  何茜較為天真單純,看著她沉著臉不發一語,更感覺到她身上有著一股生無可戀的哀戚,不免好奇的問道:「長姊,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麼都不說話?」

  何韻摀嘴笑道:「長姊哪裡是不舒服,她是開心得說不出話來了。」

  聽到這話,楚綾真的很想朝她們大吼,這婚約你們誰喜歡誰拿去!但她最終還是忍住了,她決定了,無端背這些黑鍋受的氣,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向裴孟元討回來!

*             *             *

  受邀的賓客陸陸續續來到晉親王府,個個配飾華貴、衣香鬢影的。

  玉枝嬤嬤和王府的夏管事在大門口接待所有貴客。

  玉枝嬤嬤一看到何靈從馬車上下來,馬上走上前,熱絡的問候,「何姑娘,您到了,快快請進。」

        「玉枝嬤嬤,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託大小姐的福,一切安好,王妃已經等您許久了,幾位姑娘是是大小姐的姊妹吧,這邊請。」玉枝嬤嬤看到邵如卿不要臉的也跟來了,心裡不由得冷嗤了一聲,但表面上依舊熱絡招呼。

  兩名俏麗的青衣丫鬟立即過來領著侯府的女眷,前往今天舉行宴會的荷園。

  楚綾則是跟著玉枝嬤嬤,到晉親王妃所住的儷影樓,先去拜見晉親王妃。

  同一時間,無形無狀臥躺在美人榻上的裴孟元,也接到消息他的未婚妻來了,「你說那個女人現在正前往儷影樓?」

  「是的。」墨青說道,「稍早王妃交代了,遠昌侯府千金到時,要您過去一趟。」

  一想到母妃的命令,裴孟元的眉頭就糾結成一團,想到他僅剩不多的日子裡,必須跟一個只會掉淚、怯弱無能的女子一起過,他就想抓狂。

  「世子爺是否現在過去?」

  裴孟元抬眸看了眼書房外的藍天。「再等等,宴席開始前再過去。」這樣就不用跟一個只會哭的女人共處一室太久。

  此時,一名暗衛匆匆進入書房,語氣顯得焦急又興奮,「世子,您找的那位姑娘也來參加賞荷宴。」

  裴孟元倏地瞪大眼,「什麼,人在哪裡?」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4 07: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12 08:31 PM 編輯

【第八章】   冤家變合作伙伴

  「屬下方才見她往九曲橋方向走去,便趕緊前來通報世子了。」這名暗衛激動的說著。

  太好了,終於讓他們發現這名姑娘的行蹤了,要是再找不著,恐怕他們整個暗衛營的兄弟就要被世子調到邊關接受懲罰。

  「墨青,走!」裴孟元倏地起身,大步流星往九曲橋方向前去。

  約莫一刻鐘後。

  裴孟元擰著幾乎要打結的劍眉,很是不滿的瞪著方才向他通報的暗衛,「你確定你看到的是楚綾那個女人?」

  「世子爺,屬下敢以性命擔保,屬下看到的確實是楚姑娘,她身著鵝黃色衣衫。」那名暗衛抬手發誓。

  「既然如此,為何王府幾乎都找遍了,還是沒看到她的人?」這該死的女人到王府了竟然還這麼會躲。

  「屬下不知,不過這位楚姑娘本來就很會躲藏,一時半刻找不著也是很正常,只要她人在王府裡,相信很快就會出現。」暗衛不怕死的說出自己心裡所想。

  裴孟元心想,這話倒也沒說錯,就在他思索著該怎麼甕中捉鱉時,晉親王妃派了一名嬤嬤前來請他到儷影樓一趟,他最後只好草草交代手下繼續捜查,讓人把守好王府的所有出入門,這才前往儷影樓。

  裴孟元一到儷影樓,便被母妃訓了一頓,說他架子大要三催四請的,好不容易製造了機會讓他跟何靈先見面了解,免得一會兒宴會開始,他對自己的未婚妻一問三不知、甚至壓根不認識,而鬧出笑話,結果他倒好,拖到宴會要開始,她也要前往荷園了,他人才出現。

  何靈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不好讓一向張揚的兒子帶著她一起出現,免得被其他有心人給惦記上,因此她看時間不早了,便讓丫鬟先領她前往荷園。

  這時,楚綾看著茅廁,尷尬地朝領著她前往荷園的丫鬟笑了笑,「不好意思,這位姊姊,我出門前茶水喝多了……」

  真是尷尬死了,因為一夜無眠,早上起來跟隻大熊貓一樣,她狠狼地灌了兩大杯濃茶這才有精神,結果現在超想上廁所的。

  「沒事,何姑娘,人都有三急,不礙事,您快進去吧,奴婢在外頭等您。」

  「這位姊姊,我已經知道荷園在哪兒,一會兒我自己過去就好,你不用在這邊等我了。」

  「這可不行,奴婢奉命領姑娘您前往荷園的。」

  「這位姊姊,你就答應我吧,你在這裡等我,我尷尬啊,反正荷園就在前面,你不用擔心我迷路。」

  丫鬟想了想,回道:「那好吧。」便先行離去了。

  楚綾也不耽擱,撩著裙擺急匆匆地進入茅廁,同時與再度前往這邊尋人的暗衛錯過。

  而陪著晉親王妃到宴會現場的裴孟元,立即引起各家千金們的注目,一個個露出激動興奮的神情,有一些膽子大些的千金,還朝他拋媚眼,企圖引起他的注意。

  裴孟元視若無睹,扶著母妃往前走,坐到前方特地準備的高位上。「母妃,小心些。」晉親王妃想趁這個機會將何靈介紹給所有人認識,可是她的視線梭巡了一圈,卻沒有見到她的人,「奇怪,怎麼沒見到靈丫頭呢?」

  「人這麼多,那女人膽子小,說不定躲到哪去了,母妃,這麼多人在看,您就先說幾句話,不用特意為那女人造勢,你這麼做,說不定她一上來就嚇哭了。」裴孟元不耐地道。

        「膽子小?」晉親王妃瞇起眼瞅著兒子,「你確定?」

  依她看,那丫頭的膽子可是和兒子一般大,要不然不會訛詐她兒子幾十萬兩銀子,也不會把她兒子扎成刺蝟。

  「當然,兒子已經讓人調查過她了。」裴孟元篤定的回答,「母妃,您別拖拖拉拉的,兒子還有要事要處理,不能陪您在這裡風花雪月,應酬這些人。」

  晉親王妃嘆了一口氣,看來兩人今天還是碰不上面,算了,反正不管怎樣,洞房花燭夜總會碰見的。

  晉親王妃站起身,對著來參加賞荷宴的貴客們說道:「各位……」

  她話才說了一半,墨青匆匆前來,在裴孟元耳邊嘀咕了幾句,裴孟元神色一凜,衣袍一撩走人了。

*             *             *

  書房。

  楚綾在心裡哀嚎著,她怎麼這麼倒楣啊,她深怕在宴會現場被裴孟元認出來,所以出了茅廁後,就想先在外頭晃晃,等晉親王妃開場完,大家都玩開了,比較沒有人注意時,她再溜進去。

  所以她特地挑了個偏僻的地方,怎料好死不死的被裴孟元的心腹墨青給撞上。

  他二話不說提著她的衣領來到裴孟元的書房,命人看好她,他親自去稟告裴孟元,唉,早知道離開茅廁後會有這麼悲慘的命運,她寧願在茅廁裡蹲一天。

  聽到外頭傳來的腳步聲,她知道裴孟元來了,接下來她的下場會有多凄慘,這些都可以預見的,裴孟元大概會剝了她的皮吧,嗚嗚嗚,她怎麼這麼衰啊?

  不一會兒,書房的門被推開,穿著紫色錦袍、頭束紫金冠,在溜進屋內的金色陽光下閃著耀眼光芒的裴孟元走了進來。

  楚綾直覺看了過去,他倨傲凜冽的神情給人一種壓迫感,讓她有一種彷彿要滅頂的感覺,不過天生不服輸的性子讓她強撐著骨氣,瞪大雙眸與他銳利的眼眸互瞪,大有魚死網破的態勢。

  裴孟元冷睨著她,譏諷道:「你終究還是落到我手裡了,再跑再躲啊!」

  「世子爺,你跟你的手下也不怎麼樣啊,滿大街張貼我的畫像,還要我自投羅網才抓得到我,你確定你的暗衛是你的神隊友,不是專扯你後腿的豬隊友嗎?」她反唇相譏。

  他的嘴角用力一抽,「你這該死的女人!」專刺他痛處。

  「承蒙世子爺看得起,能把世子爺氣成這德行真是我的榮幸。」他既然對她這麼不客氣,她就專挑他痛處下手,哼!「欸,別動怒唷,你生一次氣,就會提早一天去見閻羅王,別怪我沒警告你。」

  「哼,危言聳聽,本世子才不相信!」裴孟元鄙夷地用鼻子哼了一口氣。「你說,本世子該怎麼對付你?對了,既然你敢扎本世子的手指,本世子也讓你嚐嚐十指連心的滋味。」

  「我警告你唷,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手指,你就等著毒發時沒人救!」這男人太狠了。

  「呿,本世子需要靠你?」

  「你真以為那個什麼冰晶雪蓮是你的保命法寶啊,它只能暫時壓制住你體內的火毒,從去年開始,冰晶雪蓮的效用就漸漸減弱了,即使多吃了一次效果也不大,很快兩個月後又毒發。你昏倒在仙泉池邊之前應該也服用過冰晶雪蓮吧,我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現在那冰晶雪蓮對抑制你的火毒已經沒有多大的效用了。」深怕真被他抓去扎十指,她趕緊撂下狠話威脅,但她說的也是大實話,這事她本來不想跟任何人說的,可是她的小命要緊啊。

  裴孟元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盯著她,這事他除了讓墨青知道外,從來沒有對他人說過,她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莫非真如華老神醫所說,她的醫術更為精深?

        墨青也難掩震驚,主子的秘密除了他知道,華老神醫有所懷疑外,其他人全不知情,連晉親王妃也是,可這個楚姑娘竟然知道得這麼清楚?!

  「你……有辦法治好我身上的火毒?」裴孟元壓下滿腔的震撼,有些顫抖的問道。

  楚綾吊兒郎噹的聳聳肩,「我就算有辦法,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所以沒辦法。」

  「需要什麼藥材?我進宮拿。」

  「皇宮沒有,你不用忙了。」

  「你不說又怎麼知道沒有?」

  楚綾雙手環胸,斜睨著他,不怕死的道:「可是我沒有答應要幫你解毒啊!」

  「你——」裴孟元氣得差點沒將她一把捏死。「你就不怕本世子將你凌遲致死?!」

  「怕啊,不過你一定不敢,因為我死了就沒人可以救你了。」她笑眼瞇瞇,繼續歪著頭不要命的說著。

  「既然你說沒有藥材本世子也一樣是死,那不如就先讓你死了。」裴孟元陰森森的說著,伸手一把掐住她纖細的頸子。

  「住手,元兒,你在做什麼!」

  聽到下人來報何靈被墨青揪著衣領提進書房,晉親王妃大感不妙,丟下滿園子的賓客匆匆趕來,一推開門就看到兒子要掐死何靈。

  「母妃,您怎麼突然來了?」

  晉親王妃哪裡顧得了回答他的問題,走上前,用力拍打他掐住何靈的手,生氣地道:「放手,放手!你想把你未來的世子妃掐死嗎?要是掐死了,母妃到哪裡找一個不怕你的姑娘來嫁給你,你給我放手!」

  裴孟元的濃眉瞬間擰起,眸光危險的看著母妃。「母妃,您方才說什麼?」

  「說什麼,你想把你未婚妻掐死嗎?你想落個弒妻之名嗎?」晉親王妃不管不顧的拿起一旁的書本猛敲兒子的頭。

  裴孟元鬆開了手,奪過母妃手中的書本,錯愕的再問一次,「母妃,您鎮定點,您說這臭丫頭是我的未婚妻?」

  「她不是你的未婚妻,會是誰的?你這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的婚事傷透腦筋,好不容易幫你把婚事確定了,你竟然想把人給掐死!」晉親王妃惱怒的又用力掐了他的手臂兩把。

  「母妃,你給我定的那門親事,那女人不是叫何靈嗎?」

  「她不是何靈,她是誰?」

  「楚綾。」裴孟元回答完,陣光一閃,突然想起一事,「母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楚綾就是何靈,你早就從畫像認出她了,是嗎?」

  眼看她的假裝就要被兒子戳破,晉親王妃先發制人,虛張聲勢一番,「你胡扯什麼,她就是何靈,我不管她是何靈還是楚綾,我就認人,她是我未來的兒媳婦,你要是敢把人給怎麼了,我就讓你去跪一年的祠堂!」說完,她袖子一甩就要離去,還不忘狠狠剜了兒子一眼。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兒子應該不敢再對何靈動手了。

  裴孟元危險的微瞇起眼眸,死盯著還摸著頸子喘氣的楚綾,他傾身逼近她,厲聲質問,「我該叫你楚綾還是何靈?」

  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恐怖,楚綾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但她仍故作鎮定地道:「隨你。」

  「看來你非常迫不及待守活寡啊!」他的語調陰森而危險。

  「這也不一定啊,說不定我還沒嫁進親王府,你就被火毒給毒死了。」

  「在這之前,我一定會讓皇上下令讓你陪葬,不知道活生生被釘進棺材裡,感覺空氣一點一點地減少,眼睜睜看著自己慢慢死去,卻逃不出那枷鎖牢籠般的棺材,這種感覺如何?」

        這個裴孟元絕對是個該死的大變態!

  「聽說,被封進棺材裡陪葬的人,死狀很難看,面目猙獰,嘴巴大張,雙手成爪狀,指甲剝落,雙手血肉模糊,棺蓋內滿滿的抓痕……」裴孟元一邊說著,一邊看著自己修剪整齊乾淨的指甲。

  楚綾表情猙獰的大喘兩口氣,這才說道:「我有兩個條件。」

  「說。」

  「你是權貴,推薦我弟進入國子監讀書,對你來說應該不是難事,或是你幫他找一位大儒,讓他拜入對方門下也可。」她雙臂抱胸說道。

  「成,另一個。」

  「另一個就是,我要解除婚約!」

  「解除婚約?」裴孟元一臉詫異地瞅著她。

  她當然知道他眼底流淌的那複雜流光是什麼意思,她有些不屑的橫他一眼,「別以為每個姑娘都想嫁給你當世子妃,起碼我就不是,反正我們互看不順眼,為了預防婚後會發生凶殺案,為了彼此的生命安全,雙方都可以壽終正寢,還是不要勉強在一起。」

  「成,等你幫本世子體內的火毒全解了,本世子當眾宣布解除婚約。」

  「不行,現在就得解除,欠缺的藥材一時半刻根本找不齊全。」

  「你當我真是個混的?收起你的小心機,除非醫好本世子,否則你跟本世子的關係別想斷得一乾二淨!」裴孟元坐進前面的椅子,雙臂抱胸,蹺著二郎腿提醒道:「除非你不想讓你弟拜在閒儒居士門下,那你可以不答應我,不過本世子可不保證有其他的學院會收他。」

  楚綾的眼尾抖了抖,這個臭家伙,竟然拿宇兒的未來威脅她,不過他口中的閒儒居士在白澤國好像很有聲望,很多王公貴族的子弟都想拜在他門下,卻被以資質不夠拒於門外,裴孟元竟然有法子讓他收宇兒為徒,為了宇兒,好,她忍了。

  「成,我答應你,婚約的事等你完全康復後再談,不過我要求,你必須派一個會武功的人教我弟弟防身自保的功夫。」

  「沒問題。」

  「為了保險起見,咱們立個字據吧。」他實在不值得信任,她必須自保。

  裴孟元不耐煩的睨她一眼,這丫頭的要求還真多,不過還是立了兩張字據,他們各自捺了手印,一人留一張。

  這時,一名暗衛匆匆來到書房,向墨青稟告一件與楚綾有關的事,聽完,墨青臉色難看的來到自家主子身邊。

  「世子爺,暗衛來報,有人假借何姑娘的名義,約了樂安侯那個不學無術、專逛花街柳巷的庶五子,還有其他幾個自行跟來、聲名狼藉的世家子,到後面樹林幽會……」

  楚綾秀眉攏緊,氣怒地道:「誰這麼大膽敢假借我的名義?!」

  「侯府的表小姐,邵如卿。」

  「她啊,不意外,她恨我入骨,恨不得毀了我。」她冷笑了聲,「世子爺,我們現在算是合作夥伴關係吧?」

  裴孟元眸底的光芒流動,斜她一眼,「才剛達成協議就想利用本世子?」

  「除非世子爺不重視自己的生命,否則應該不會介意幫我一點小忙,盡早掃清侯府裡的壞蟲,這樣我也才能專心地為世子爺療毒。」

  「你確定這是一點小忙?」

  「在神通廣大的世子爺眼裡,這的確只是個舉手之勞,愈早處理好,世子爺的壽命就多一天,就看世子爺願不願意。」

  「成,你想怎麼做?」

*             *             *

  「遠昌侯府四位姑娘,你們上馬車時小心腳下,千萬別踩到裙擺了。」晉親王府的看門小廝大聲提醒正要上馬車的四個人。

  遠昌侯府的三名庶女,面如死灰,恨不得將這小廝的嘴給塞起來,這小廝是怕所有要回去的賓客們沒有注意到她們,故意喊得這麼大聲嗎?是嫌她們今天不夠丟臉嗎?

  她們三人今天被邵如卿給害慘了,一進到馬車,眼淚便不受控制的掉下。

  已經十六歲卻還未有婚配,急著想得到一門好親事的何碧,再也受不了,看到邵如卿一坐進馬車,便狠狠的賞她兩巴掌,將所有新仇舊恨一次發洩出來,「你這自私的賤人,你還有臉上我侯府的馬車,繼續禍害牽連我們!」

  另外兩人的怒火也壓抑不住了,顧不得在馬車上,而且還在晉親王府大門前,也撲上前對著邵如卿一陣亂捶亂打。

  「你這賤蹄子,平日在侯府裡作威作福,欺負算計我們就算了,到了外頭,你竟然還用這種賤招破壞侯府姑娘的聲譽!」

  「你怎麼不淹死算了,我們也不會被你拖累!」

  會受邀來參加賞荷宴的,大多都是未有婚約,品德才學兼備,溫良恭儉賢良淑德的名門之後,只有少數是為了做人情而邀請的,至於那些身分低、人品差的、名聲壞的,是不可能受邀參加的。

  像她們遠昌侯府庶女,就是屬於身分低的,不在受邀行列裡頭,如果不是託何靈的福,她們是永遠不可能有這種機會的。

        她們原本冀望能在賞荷宴上認識家世良好、品德高尚的世家子弟,或是博得受邀貴夫人們的好感,藉機得到一個好姻緣,結果所有的美夢都因邵如卿搞出來的醜事而毀了,她們都不知道回去要如何面對老夫人的憤怒,還有日後眾人的嘲笑。

  那時邵如卿看到裴世子站在湖邊,便衝了過去,企圖要將世子一起撞進湖裡,可世子突然一個旋身,邵如卿便筆直的往站在他身後的樂安侯庶五子撞去。

  兩人一起跌落荷花池,由於是夏天,兩人的衣物本就輕薄,又在水裡撲騰了許久,邵如卿的衣裳垂落肩下,露出鮮紅的肚兜。

  眾人圍著荷花池,看著水裡載浮載沉的兩人,卻沒有人去救,原因無他,因為受邀的賓客幾乎都是在骯髒的後院歷練出來的,明眼人一看便知邵如卿使出這樣惡劣伎倆圖的是什麼,雙雙落水有肌膚之親,世子就得對她負責,只是沒想到陰錯陽差,撞錯了人。

  所有人站在原地不動還有另一個原因,世子爺在旁邊都沒喊救人,誰敢向前撈人。

  等到裴孟元喊把人撈回來,邵如卿身上只剩下肚兜和褻褲,樂安侯的庶五子還好些,身上還有裡衣遮羞。

  看到邵如卿被晉親王府的粗使嬤嬤拉上來的那一瞬間,她們恨不得能有個地洞鑽進去,也很想大喊這個女人跟她們沒關係。

  京城的貴女貴夫人們都很崇拜晉親王妃,紛紛以她馬首是瞻,她所舉辦的賞荷宴發生的事,即使是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在貴族圈及市井間流傳,而邵如卿惹出來的破事,一定會成為所有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如果邵如卿只是遠昌侯府的表小姐,不住在侯府裡還好,偏偏她還住在侯府裡,與侯府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在外人眼中,她也代表著遠昌侯府,被她這麼一破壞,還有誰會上門求親?

  那些本對她們三姊妹十分親切的貴夫人,態度瞬間變得冷淡,一想到這裡,她們三人又哭了。

  跟裴孟元達成協議,看時間差不多也準備回侯府的楚綾,一腳才踏出大門,便看到自家馬車搖晃得厲害,裡頭不時傳來難以入耳的吼罵聲。

  這就是侯府的家教……

  送她出來,站在她身後的裴孟元看到這一幕,轉頭對墨青交代,「去把王府的馬車趕過來,送何姑娘回去,至於這一車的女人,就讓她們繼續打,不用管。」

  墨青領命隨即離去。

  楚綾眉尾微挑,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問道:「你使了什麼詭計?」

  「別把本世子當成真的紈褲,十個大內高手都不是我的對手,只要稍微使點內力,什麼東西無法移動?」他一臉得意。

  原來這家伙是用內力推了邵如卿一把,再利用錯位讓邵如卿撞上樂安侯的庶五子,不過他說的有一點她不是很相信,「十個大內高手……」

  對上她質疑的眼神,他馬上為自己解釋,「本世子那時是剛好毒發加上大意,才會著了你的道。」

  「是唷。」鬼才相信,一個紈褲功夫能有多好,花拳繡腿吧。

  很快地,王府的馬車停在他們面前,墨青也從馬車上跳下來,「世子爺,何姑娘,請上馬車。」

  「墨青,你代替我送何靈回侯府,順便將這樣東西親手交給何老夫人。」裴孟元自衣襟裡取出一封信。

  「是。何姑娘,請上車。」墨青接過那封信後,恭敬的請楚綾上車。

  那封必須親手交到何老夫人手中的信,是什麼內容楚綾一點也不感興趣,反正她跟裴孟元現在是合作夥伴,他不會害她的。

*             *             *

  何老夫人怒氣衝天的看著面前跪著,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的四人,這四人出門前還光鮮亮麗的,回到侯府竟變成這副德性。

  尤其又以邵如卿最為慘烈,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瘀青,整張臉腫得都快讓人認不出來了。

  可何老夫人壓根不為她感到心疼,她抄起桌几上的茶盞就往邵如卿砸去,一條血痕瞬間從她的額頭滑下。

  何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怒喝道:「我遠昌侯府是虧待你嗎?你自己作死,還拖整個侯府下水,禍害我侯府這些未出閣姑娘的閨譽!你們母女倆在我侯府作威作福十年,我顧念舊情,未將你們趕出去,依舊把你當成侯府千金一樣對待,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邵如卿一開口便喊冤,「老夫人冤枉……我沒有,我是腳拐了才會撞到,我自小在侯府長大,怎麼會做出敗壞侯府的事情來,您要相信我啊……」回來的一路上,她都在想著如何安撫何老夫人,要把情況說成是不小心的。

  「閉嘴!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何老夫人拿起桌几上那幾張寫滿罪狀的紙,往她丟去,「你這歹毒的丫頭,竟敢想出這種毒計陷害我侯府嫡長女,要不是王府侍衛發現及時,就讓你稱心如意了。」

  邵如卿驚駭的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一舉一動,甚至陰謀,都被人記錄下來,送到何老夫人手裡。

  「別跟我喊冤,這是世子爺讓他的心腹親手交給我的,現在罪證確鑿,你還有什麼好說?」

  何碧好奇的拿過其中一張看著,不由得驚呼出聲,她沒想到邵如卿的心腸如此歹毒,想出那種毀人名聲的惡毒計劃。

  何韻顧不得老夫人的怒氣,拿過一張罪狀看著,也瞬間瞪大了雙眼,邵如卿竟然假借何靈的名義,約了幾名男子在王府後花園見面。

  別說私會一名男子就有可能身敗名裂,私會數名男子,是要將整個家族的聲譽全丟到水裡啊!

  三姊妹渾身寒顫,難以置信的看著邵如卿,這女人太惡劣、太黑心了,再讓她繼續待在侯府,她們幾個哪天怎麼被她害到身敗名裂都不知道。

  「祖母,孫女求您了,把這惡毒的表小姐送回她父親家吧,她們母女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您應該很清楚,我們跟姨娘也全生活在她們母女的淫威之下,活得十分痛苦,祖母!」何碧用力磕了個響頭,哀求道。

  「是啊,祖母,侯府的名聲還要啊,不能再讓她繼續禍害我們了。」何茜也趕緊用力磕頭。

  「怎麼,她一犯錯你們幾個就急著落井下石,你們以前跟表小姐的感情不是很好嗎?」何老夫人怒瞪著她們。

  「祖母,我們每次只要不聽從表姊的命令,她便會想辦法修理我們,跪祠堂是家常便飯,常常藉故罰我們大半年的拿不到月銀,我們怕了,只能跟著她一起為虎作倀欺負長姊,我們不這麼做,就會落得跟長姊一樣的下場,祖母,我們真是不得已的。」何碧深怕老夫人對她們產生不好的看法,趕緊解釋。

  「就是,祖母,我們是被逼的!」何韻也趕緊附和。

  年紀最小的何茜哭著說道:「祖母,把長姊推進荷花池,害她差點淹死這事,雖然是我們做的,可是是表姊指使的,她說我們要是不按照她的話做,就要讓她娘把我們賣到妓院去。」

  邵如卿緊張的趕緊反駁,「老夫人,您別聽她們胡說,我不曾做過這些事,她們是因為今天的事,故意誣蔑我!」

  何茜馬上回道:「我們哪裡胡說,你當時還威脅我們,說我們只是庶女,她娘是當家主母,要賣人到妓院是很簡單的,我們只好聽她的……祖母,我們跟她真的沒有很要好,我們都是被她威脅的啊……祖母,您要明察啊……」

  就算把以前做的壞事說出來會被老夫人責罰,她們也甘願,只要能將邵如卿趕出侯府就好。

  何老夫人氣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她連續怒拍了幾下几案。

  事到如今,她只好對不起表姊了,要是再讓邵如卿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留下,只會讓遠昌侯府在京城成為眾人的笑話。

  「來人,把表小姐關到柴房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放她出來,更不許隨意探望,如有違者,家法處置。」何老夫人接著又吩咐一旁的嬤嬤,「馬上去通知林管事,要他即刻派人到長樂縣通知邵家族人,要他們派人來接表小姐回歸本族,不可耽誤!」

  兩個婆子上前,一人一邊架著邵如卿就要將她帶往柴房。

  邵如卿死命的踢腳掙扎,大喊道:「老夫人,你別相信她們說的,老夫人你說過會待我如自己孫女,要幫我挑個好夫婿讓我風光大嫁,你怎麼可以……」

  「把她的嘴巴給我塞住,拖下去!」何老夫人怒吼道。

*             *             *

        回到侯府的楚綾根本不知道寧柏院發生了什麼事,她回到芙蓉院,沐浴後再用了些小點,感到有些疲憊,正躺在矮榻想小憩一會時,喜竹便匆匆忙忙進來,興奮又賊兮兮的道:「小姐,小姐,大消息啊!」

  她掀開身上的薄被坐起身,「什麼大消息,瞧你一臉興奮。」

  「表小姐被老夫人關到柴房去了。」喜竹激動的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喔,關到柴房而已?」

  「還有,老夫人讓林管事派人到長樂縣邵家,要他們派人將表小姐給帶回去。」

  「唷,是嗎?」楚綾譏笑一聲,看來何老夫人這次是狠下心了,不過先決條件是杜媚兒不出面求情。

  「小姐,你怎麼一點都不興奮啊?邵如卿可沒少欺負你啊!」

  「就算她在柴房被關上十年,也抵不過她對我做的事情。」一條命豈是這麼好還的?

        「是這樣說沒錯,可是一想到她們母女倆都被老夫人懲罰了,還是會忍不住興奮一下。」喜竹歪著頭,看著神情冷淡的她,又問道:「小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沒什麼,我是在想該用什麼法子讓老夫人不會又心軟了。」

  「老夫人會反悔?」

  「以老夫人疼愛杜媚兒母女的情形來看,是很有可能的。」除非她手中握有讓她們翻不了身的把柄,否則她們早晚又會出來興風作浪。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查帳,她可不相信杜媚兒這十年來沒有中飽私囊,只是她才剛開始得到何老夫人的認同,何老夫人是不可能馬上將侯府的中饋或是帳冊交給她掌管的。

  現在就怕取得何老夫人信任的這段時間,杜媚兒就被放出來了。

  喜竹認同的點點頭,「小姐,說真的,我都懷疑表小姐才是老夫人的親孫女。」

  楚綾眸光凌厲的瞪去,冷聲提醒,「喜竹,這話在我這裡說說就算了,千萬別在外面說,要是被有心人聽了去,告到老夫人那裡,就夠你受的了。」

  「小姐,我錯了,我以後絕對不敢了。」喜竹馬上認錯。

  「好了,沒事,你先下去吧,我瞇會兒,晚膳再叫我。」楚綾擺擺手,拉好薄被又躺回去休息。

  喜竹也不再吵她,悄悄退下。

  在楚綾睡得迷迷糊糊之際,耳邊好像傳來窸窸窣窣的揶揄聲,吵得她很煩,她撓了撓耳朵,轉個身面向另一側繼續睡。

  只是這嗡嗡嗡的吵雜聲響非但沒有停止,還愈來愈吵,她受不了的決定起身看看究竟是什麼。

  她雙眼一睜,差點被眼前那張過分放大的俊臉給嚇得驚聲尖叫。

  「你是豬嗎?一回來什麼事情都不做就睡覺。」裴孟元嘲諷道。

  楚綾沒好氣地掀開薄被起身,「你才是豬,你為什麼在我房間裡頭?」她左右張望,奇怪,門窗什麼都關得好好的,他是怎麼進來的?喜竹或是奶娘怎麼沒有喊她?

  「不用看了,你那個笨侍女沒有看到本世子進來。」

  「你怎麼進來的?」這是她最好奇的。

  他指了下靠圍牆邊一扇虛掩的窗戶。

  原來是從那裡,想來他也是翻牆進來的,才沒有驚擾到侯府的人。

  她起身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邊喝邊問,「你來幹什麼?」

  「拿去,自己看。」裴孟元將一個厚厚的信封丟到桌上,然後整個人癱到她方才躺的矮榻上,雙手枕在腦後。

  「什麼東西?」楚綾擰著秀眉,將信封裡的東西抽出來,這好像是類似房契地契之類的文件。

  「仔細看清楚。」

  「這……」她仔細一看,整個人頓時嚇住,甚至一度以為自己眼花,用力揉了下眼睛。

  「有這些東西,你就可以借那老太婆的手,將姓杜的母女趕出侯府了。」裴孟元很自動的拿過一旁小茶几上的果子啃著。

  「你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這些房契地契都是侯府的產業,現在卻都已經變更到杜媚兒名下,要不是這座侯府是皇上所賜,恐怕也早成了杜媚兒所有,所以就算杜媚兒被休,她們母女倆根本不用擔心無所依靠,反而是侯府這麼一大家子的人才要緊張。

  他鄙夷的橫她一眼。「你以為我手中暗衛是幹什麼吃的。」

  「別想替你的暗衛洗白,在我看來不怎麼樣。」她毫不客氣的吐槽。

  「你這該死的女人,專戳我痛處,少說幾句話會死嗎?」裴孟元的嘴角用力一抽,「你相不相信,要是再敢惹惱我,我一把掐死你。」

  「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他覺得自己快被她氣得七竅生煙了,自從遇到她,他就一直居於劣勢,沒有一次從她手上討到便宜。

  「算了,言歸正傳,你等會兒就把這東西送到那老太婆手中。」他將手中啃了一半的果子丟回盤子裡,又挑了另外一顆果子啃著。

  楚綾則是有別的想法,「老夫人才剛發了一頓脾氣,這時候我再拿這些東西去給她,不怕把她給氣病了。」

  「再不去就遲了,以老太婆今天對待那個醜八怪的態度來看,姓杜的那女人跟她的相好很快就會有所行動,要是不想讓你弟日後一無所有,你最好上點心。」

  邵如卿也算長得不錯,沒想到在裴孟元眼中竟然成了醜八怪,那其他長相比較平庸的女人,不就直接跳河算了?不過話說回來,他的手下倒還真有兩下子,不僅將這些房契地契全盜了出來,還將杜媚兒的一切都調查得一清二楚,連她有相好都知道。

  如果她沒有猜錯,跟杜媚兒暗通款曲的男人就是林管事,否則裴孟元不會這樣提醒她。「我知道了,一會兒我就到寧柏院去一趟。」

  「還有,明天辰時帶著你弟準時在大門等我,我帶你們去拜訪閒儒居士,不過我必須提醒你,閒儒居士是當代大儒,在杏壇的地位舉足輕重,杏壇人士以他馬首是瞻,他收弟子一向嚴格,寧缺勿濫,講究緣分,如若入不了他的眼,你絕對不能強求,否則你弟跑遍全國也沒人願意收、願意教。」

  「我知道了,既然你這麼幫我,我也會盡全力幫你找到可以根治你身上火毒的靈藥,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英年早逝的。」

  裴孟元的頭頂瞬間冒出一團黑煙,他磨牙低喝,「何靈,你會不會說話?你是有多希望本世子英年早逝,別忘了,我要是短命早死,你也得陪葬!」

  「吼,我不過是說錯話,你火氣這麼大做什麼?我都說了我會努力。」

  「你的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你不努力誰努力?」他一臉反正我有你陪葬,死了也不虧的無賴表情。

  哇哩咧,這男人死也要拉她墊背!

  「記住,明天不要遲了。」裴孟元倏地起身,「趕緊去把該辦的事情辦好。」

  他這話才剛說完,一抹銀白色影子從她眼前閃過,轉眼間就消失了,讓她佩服得目瞪口呆,好厲害啊,這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功夫?

  當她收回崇拜的眼神,決定拿著這一疊資料去找何老夫人時,視線不經意落在小茶几上,眼角劇烈的抖了抖。

  這該死的裴孟元,每一顆果子都啃一口就丟了,他當自己是松鼠啊,知不知道暴殄天物會遭天打雷劈!

  更該死的是,這每一顆都咬一口的果子丟也不是,吃也不是,要她怎麼處理?這裴孟元今天分明就是來噁心她的!

  算了,先去找何老夫人,回來再來想辦法怎麼處理這些果子。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4 07: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12 10:22 PM 編輯

【第九章】   啟程去找七葉雪

  隔天辰時,楚綾領著何湛宇到大門前等裴孟元,喜竹也手捧著拜師禮跟著。

  裴孟元果然也是準時之人,說辰時就是辰時,楚綾將大門一拉開,就看到王府的馬車正要停下。

  駕車的人是墨青,他跳下馬車,將腳踏凳放到馬車門邊,「何姑娘、何少爺早,世子爺在車內等你們,請趕緊上車,閒儒居士的幽亭築有些遠,我們必須要趕路。」

  墨青這麼一說,他們也不敢耽擱,趕緊上了車。

  何湛宇上了馬車,便要喜竹將他要送給閒儒居士的拜師禮交給他,他要自己拿。「喜竹,東西給我,你回去吧。」

  「是的少爺,祝您今天一切順利,奴婢會在府裡祈求菩薩保佑少爺順利通過閒儒居士的考驗,成為他的入門弟子。」喜竹笑著說道。

  閒儒居士生性有些孤僻高傲,不喜歡他人造訪,愈少人去打擾愈好。

        他們一坐穩,墨青手中馬鞭一揮,馬車便向前駛去,很快的馬車便駛離了京城,在官道上一路急馳。

  楚綾為他們兩人介紹,「湛宇,這是世子爺,今天就是托他的福,你才能夠去拜見全白澤國最有名的儒學大家閒儒居士。」

  「湛宇見過世子爺,湛宇謝過世子爺。」何湛宇趕緊抱拳向裴孟元見禮。

  「免禮了,我只是負責引薦,再來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不過記得一點,閒儒居士問什麼你就答什麼,不會也不要裝懂,直接答不會,那老家伙最不喜裝模作樣的人。」

  「湛宇謹記世子爺的吩咐。」

  「嗯。」裴孟元橫了一臉懨懨的何靈,「怎麼,沒睡好?」

  「是沒什麼睡。」她不客氣地拉過他用來靠背的墊子,塞到自己身側,擱在自己臂彎下撐著一邊粉頰。

  「嗤,那老太婆對姓杜的那對母女可真仁慈,代替她兒子休了姓杜的那女人,把她們母女倆趕出去,卻還好心的給她們一處房產可以安身,我真是打眼沒見過。」裴孟元嘲諷道。

  楚綾眼睛一亮,「你竟然知道……」又隨即想到一件事,「也對,你手底下這麼多暗衛,只要你想知道,沒有什麼事是查不到的,說真的,我也感到很奇怪,究竟誰才是老夫人的親人。」

  昨天她將裴孟元交給她的那些資料交給何老夫人,她看完後大驚,馬上將她房裡一個大約保險箱大小的密室鑰匙交給心腹嬤嬤,讓她將裡頭的地契和房契取出來,每一張房契、地契都保存得好好的,也都是何遠的名字。

  何老夫人又仔細比對何靈交給她的那一份,全是這五年來變更的,也就是說,杜媚兒將已經失效的舊房契地契再放回去掩人耳目。

  這個密室上頭還鎖了兩個大鎖,鑰匙除了老夫人自己持有外,林管事跟杜媚兒分別持有一把。

  除非兩人一起,否則絕對無法開啟這個小密室的門,也就是說,杜媚兒跟林管事早在五年之前就已經勾搭在一起了。

  當下把何老夫人氣得夠嗆,立刻命人將林管事抓來,重打五十大板,又讓人上京兆尹府衙將林管事抓進大牢。

  至於杜媚兒,何老夫人跟她兩人對話時,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所以真正談了什麼,她並不清楚。

  最後的結果就是,何老夫人替兒子休了杜媚兒,但給了她一處京城房產跟若干銀子,就像現代的贍養費。

  「不管她與那老女人是什麼關係,你的問題已經獲得解決,無須擔心她會再對你弟弟下毒手。」

  「是沒錯啦,不過杜媚兒根本沒得到慘痛教訓,就這樣輕易離開,我還是覺得很不甘心。」楚綾握緊拳頭,忿忿地道。

  「你以為杜媚兒是安於室的人?邵如卿一心只想嫁高門,會甘心過這種平淡日子,隨便找個人嫁了?如果你真是這樣認為,那你就太不了解她們了。」裴孟元鄙夷的鼻哼一聲。

  「莫非你有什麼新的小道消息?」

  「看日後發展。」

  聞言,楚綾眉頭一皺,「喂,話可以不要只說一半嗎?看日後發展是什麼意思?」

  裴孟元換了個姿勢,整個人像無骨似的側躺在椅子上,一手撐著腦袋,「也沒什麼,那老太婆給的那座院子,與剛奉命回京述職的洪飛將軍比鄰,暗衛發現杜媚兒今天早上要出門買早膳時,正巧與正要出門的洪飛將軍撞在一起,根據暗衛的形容,杜媚兒是整個人撞進洪飛將軍懷中,說是腳扭傷了,洪飛將軍扶著她回家,兩人又是鄰居,很多事情都有發展的可能,一旦有所發展,就是你的機會。」

  楚綾驚訝的張大了嘴,想不到杜媚兒這麼快又找好下家了,是無縫接軌啊。

  不過裴孟元所養的這一批暗衛狗仔也真是厲害,連這種八卦秘辛都能知道。

  「還有一點,洪飛雖然是將軍,但他是妻管嚴,一旦有下一步發展,洪飛的妻子就是你的一顆重要棋子,只要用法得當,杜媚兒就永無翻身之日。」

  「我知道了。」她隨即明白他透露這些消息給她的用意。

  「我還以為你會傻得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怎麼可能,我心中已經有腹案了,不過話說回來,這一次能這麼輕鬆地將她們母女轟出侯府,真得感謝你的大力幫忙,世子爺,謝謝你。」

  裴孟元愣住了,這好像是她第一次這麼正經的跟他道謝,他還真有些不習慣,不太自在的抓了抓頭。「沒什麼,只要你做到答應我的事情就行。」

  「放心,從我娘留下的醫書跟手札,我發現上頭記載幾味所需藥草的發現地點,只要找齊了,你身上的火毒很快就可以解。」連侯府那一大片荒廢藥草園也種了好幾樣他需要的藥草。

  原本一直安靜聽著他們說話的何湛宇,這下再也鎮定不了,抓著她的手,焦急的問道:「姊,你要出遠門啊?」那表情就像被丟棄的小奶狗一樣徬徨無助。

  楚綾摸著他的臉頰,安撫道:「姊不會出門太久的。」

  「我可以一起去嗎?」

  「不行,因為杜媚兒的關係,你已經中斷學業太久,不可再荒廢下去。」

  「可是……」何湛宇自小就是何靈當姊又當娘,把屎把尿帶大的,因此特別黏她,他一點都不想跟她分開。

  「你姊都叫你宇兒是吧?」裴孟元睞了眼擰著手指惶惶不安的何湛宇,「我聽你姊姊說你想要習武,為什麼?」

  何湛宇點頭,「有武功就可以保護姊姊不再被人欺負。」

  「你已經十歲了,這樣離不開你姊姊是不行的,以後也只會變得軟弱無能,這樣如何保護你姊姊不被欺負?有想要保護的人,就要先讓自己變強大。」

  何湛宇有點懂又不是太懂,畢竟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這些,以前軟弱的姊姊也只會要他什麼都別管,好好讀書,考取功名。

  「是的,像你這樣一直黏著你姊姊,你要怎麼長大?怎麼強大?要是我幫你找的武功師父看到你像個還沒斷奶的奶娃一樣黏著你姊姊,他是不會想要教你功夫的。」

  何湛宇聽到了重點,小臉倏地一亮。「世子爺,你真的幫我找了教我功夫的師父?!」

  裴孟元點點頭。「現在就看你是拜在閒儒居士門下,還是進學堂或是國子監就讀,等確定了,我就會帶你去見你的師父,然後再安排你習武的時間。」

  「世子爺,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何湛宇喜出望外,激動的道謝。

  「你不用謝我,謝你姊吧,是她讓我幫你找的,你姊的整個心思都在你身上,你可不能讓她失望。」

  何湛宇圈住姊姊的手臂,認真的承諾道:「姊,謝謝你,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姊姊相信你。」楚綾慈愛的揉了揉他的頭。

  由於中途停下來稍作休息,用過簡單的午膳,一行人拖到了未時才到閒儒居士的幽亭築。

  向小門僮說過來意後,小門僮便領著他們進去。

  幽亭築依山而築,環境幽靜,占地遼闊,布置得十分雅致。

  走了好一會兒,幾人才來到閒儒居士所住的竹院,領路小門僮恭敬地道:「主人就在屋子裡,三位請進。」

  三人穿過竹編的拱形門,進到屋內,卻發現裡頭空無一人。

  裴孟元四處看了看,說道:「我去找找,你們兩個先在這邊等我。」說完,他便到外頭找人。

  他們兩人在屋子裡等了許久,何湛宇突然有些內急,「姊,我內急,我出去找茅廁。」

  「嗯,你快去吧,茅廁一般都是在屋後,你往屋後找找應該就能看到。」

  「姊,要是閒儒居士來了,你就趕緊去喊我。」何湛宇不放心地道。

  「我知道,你趕緊去吧。」

  何湛宇快步走了出去,往屋後跑去。

  楚綾在這布置得十分簡潔雅致的竹屋裡閒晃一下,看到一個造型有些奇特的硯臺,正想走上前看仔細,就聽到何湛宇慌張的喊聲——

  「姊!姊——」他一身濕答答的衝進屋內,不由分說拉著她就跑,「姊,快跟我來,不好了,有一個老爺爺暈倒在後面的水塘裡,你快來救他!」

  楚綾跟著何湛宇快步走到屋後,只見一名白髮老者,額頭流著血,面色蒼白,全身抽搐地仰躺在水池邊。

  「我剛走到後面就聽到一陣巨大水花聲,向前一看,就看到這位老人家倒在池塘裡,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扶靠在岸邊,然後就去叫你,姊,你快看看他怎麼了。」

        楚綾發現這老者四肢冰冷、意識朦朧,不斷發出一些奇怪聲音,她試著喊道:「老人家?老人家!」

  「姊,這位老人家是怎麼了?」何湛宇憂心地問道。

  「沒事,這位老人家是低血糖陷入昏迷,這症狀只要一顆糖就能緩解,不過也得趕緊急救,宇兒,把你身上的糖先拿一顆給姊。」

  何湛宇一刻也不敢耽擱,馬上抽下腰帶上的荷包,從裡頭取出一顆糖遞給她。

  楚綾撬開老人家的口牙,將糖放到他嘴裡。

  「宇兒,我們先將他拖上來。」她拖著老人家的另一邊肩膀,指揮著何湛宇也拖著另一邊,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將老人家拖上來。

  她取出帕子按住老人家不斷滲著血的額頭,吩咐道:「宇兒,你現在到屋子裡倒點熱水,丟顆糖進去讓糖溶化,再兌些冷水,拿過來讓這老人家喝。」

  人命關天,何湛宇不敢大意,趕緊按著姊姊的交代去做。

  楚綾開始處理老人家額頭上的傷口,何湛宇雖然乖巧懂事,但畢竟還是個孩子,常常會跑跑跳跳,難免撞傷,她也習慣了隨身攜帶傷藥在身上,現在剛好派上用場。

  不一會兒,老人家抽搐的狀況好轉了一些,不再像方才那般急促。

  這時何湛宇也端著一杯溫糖水跑來。「姊,快給這位老人家喝下。」

  楚綾接過那碗糖水,發現裡頭還放了根湯匙,她會心一笑,摸摸他的頭,這孩子真是體貼細心。

  她小心將老人家嘴裡的那顆糖取出,一口一口地將糖水喂進他的嘴裡,等這一碗糖水全喂完,老人家的意識已經有些清醒,手腳也不再抽搐,但臉色還是十分蒼白,不過已經沒有生命危險。

  裴孟元在山上巡了一圈,沒找到閒儒居士的人,只好又踅回竹屋,卻發現何靈姊弟倆也不見了,後來聽到聲響他尋了過來,忍不住念道:「我不是讓你們待在屋裡別亂跑,怎麼……」

  「世子爺,這裡有位老人家昏倒跌到水塘裡,姊姊正在救他。」何湛宇趕緊解釋。

  裴孟元定眼一看,驚呼道:「臭老頭,你這老家伙怎麼了?」

  「你來得正好,趕緊把老人家背到屋子裡,他血糖過低,手腳冰冷,不趕緊換下濕衣物,很容易染上風寒。」

  裴孟元二話不說馬上蹲下身,將老人家背到背上,幾大步便將人給背進了竹屋。

  楚綾又找來小廝進屋去幫老人家換上乾爽的衣裳,由於何湛宇並沒有另外準備一套乾淨衣裳,她便讓他脫掉外衣,只著中衣坐到火爐邊將身上的濕衣服烤乾。

  還好閒儒居士有泡茶的習慣,爐子上不時煮著茶水,這才有火可以烤,不然可就要換宇兒得風寒了。

  約莫又過了一刻鐘,裴孟元自裡間出來,「臭丫頭,老家伙醒了,你進去看看他的狀況。」

  楚綾進到裡間,見老人家的臉色確實恢復了不少,小廝正在扶他坐起身。「老人家,您好些了嗎?」

  「這位姑娘,感謝你救我一命。」

  「不,救您的人其實是我弟弟湛宇。」她走上前為老人家把脈。

  「你弟弟?」

  她把完脈鬆開手後才回道:「是的,他才剛走到後院便聽到巨大水聲,然後看到您倒在水池裡,是他先將您扶著靠在岸邊,避免您淹死,才趕緊跑回來叫我的。」

  「呵呵,原來是這樣啊。」老人家點了點頭,又問道:「姑娘,你看我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還有多少年好活?」

  「只要您飲食控制得當,按時服用湯藥,再活個二十年都不成問題。」楚綾改替他把另外一手的脈。

  「我不是得了不治之症?」

  「當然不是,您只是得了輕微的消渴症。」

  「那就好。」他一聽,整個人放鬆了下來了,「對了,姑娘,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我是帶我弟弟來拜見閒儒居士的。」楚綾取出隨身攜帶的金針,「老人家,我想替你扎幾針,減緩你身上的不適,不知可以嗎?」

  「扎吧,孟元那小子對你的醫術很是推崇,要我必須完全聽從你的命令。」老人家笑著說道。

  「那惡霸竟然連您老人家也威脅,在京城當第一霸就算了,到這裡還想稱霸,而且他一天到晚說要去找皇上告狀,怎麼不讓皇上封他一個白澤第一霸。」她一面替老者扎針,一面沒好氣的咕噥。

  聞言,老者開心的大笑幾聲,「呵呵呵,說的好,當時我怎麼沒有想過要皇上賜給他這個封號呢?」

  楚綾相當專注,沒聽出他話中的古怪,「老人家,我現在在替你扎針,你的情緒不可以太激動,在心裡偷笑就好,別笑出來,會有影響。」

  「影響什麼?」裴孟元撩開竹簾走進來問道。

  「姊姊,那位老人家沒事吧?你有沒有幫他把頭上的傷包紮好?」跟著進來的何湛宇站在門邊,關心地問道。

  「宇兒,你放心吧,老人家沒事了,你的那兩顆糖果救了老人家一命,多虧你身上有帶糖。」楚綾笑咪咪的誇讚弟弟一番,轉頭馬上凶巴巴地瞪著裴孟元,「你還沒找到閒儒居士的人,還不趕快去找,進來做什麼?」

  對待他跟她弟弟的差別也太大了吧,她有學過變臉是嗎?

  裴孟元磨著牙道:「你的眼睛到底有沒有帶出門?他那麼大一個人在你面前,你還要我去找他。」

  「什麼,這位老人家就是閒儒居士?」她驚呼。

  「看來你連腦子也沒帶出門,小廝下人們都對他很恭敬,他對這屋子陳設了如指掌,還躺在這竹屋主人的床上,他不是閒儒那老家伙,會是誰?」

  楚綾連忙鞠躬道歉,「閒儒居士,請恕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

  「呵呵,無妨,我這副模樣就像一般的老頭子,可能跟你想像的不一樣,況且我們也沒見過面,你自然認不出。」

  閒儒居士看著何湛宇,朝他招了招手。「是你救了我?」他的眼裡閃爍著喜愛,笑著問道:「那池水可不淺,你不擔心滅頂?」

  「回老人家的話,我姊姊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當時我也沒有多想,就跳下去了。」何湛宇走上前,恭敬行禮。

  「好,好。」聽到他的回答,閒儒居士滿意的點點頭,「我聽你姊姊說你想拜我為師,做我入門弟子,為什麼?」

  「我想保護姊姊不被人欺負,世子爺說,唯有自己先變強大,才有能力保護想保護的人,所以湛宇想變得強大。」

  閒儒居士笑得更開心了,待楚綾將他身上的金針拔掉後,他伸手揉了揉何湛宇的頭,又問:「湛宇,那你自己呢?你願意拜我這老頭子為師嗎?」

  不少王公貴族甚至皇子皇孫都想拜他為師,資質比眼前這小男孩還好的更是不在少數,但很多人都被他拒於門外,他想收何湛宇為徒,並不是因為這孩子救了他一命,而是他是真心喜歡這個秉性純樸善良的孩子。

  何湛宇喜出望外的看向姊姊和世子,再看看一臉慈愛的閒儒居士,立即跪在他跟前,用力連磕了三個響頭,「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呵呵,好,起來,快起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閒儒的關門弟子,我會將我一生所學毫無保留的教授給你,你可不許喊苦。」

  「弟子謝過師父,弟子一定不會讓師父失望的。」

  最後他們說好了,先帶何湛宇回侯府向何老夫人稟告這事,準備日後生活所需的物品,三天後再帶何湛宇到幽亭築正式拜師。

  他們一整天幾乎都是在馬車上度過,在城門關起前一刻才回到京城,等楚綾梳洗完爬上床,早已月升高空。

  她累得根本不想動,重重喘了一口大氣,側過頭對著喜竹交代道:「喜竹,我累了,要睡了,你也別忙了,什麼事情等明天早上再弄,幫我留盞燈就好。」

  「好的。」喜竹走過來將一旁的紗帳放下,吹熄屋裡的其他燭火,只留梳妝臺上那一盞,便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因為累過頭還是怎麼了,燈一吹熄,楚綾反而睡不著了,她睜大眼睛看著幽暗的室內,心頭不知怎地竟然浮現一抹無法形容的奇怪感覺,像是有點興奮,又有點期待。

  她在興奮期待什麼?她抓了抓頭,滿臉不解,驀地,低垂晃動的紗帳縫隙鑽進了幾絲燦爛光芒。

  她疑惑的瞇起眼睛看著在床榻上游移的光芒,突地想到一件事,她馬上下床衝到放著許願荷包的妝奩前,快速推開蓋子一看。

        荷包正隱隱約約流瀉七彩光芒,她手貼在胸前,深吸口氣,有些顫抖的將那個鼓到不能再鼓、感覺要撐破的許願荷包拿起來一看。

  裡頭裝著的竟然是支手機跟太陽能充電器、一顆備用電池,還有一個小指南針。

  她的老天鵝啊!

  是手機,是她想念許久的手機啊!

  她迫不及待地打開手機電源,發現裡頭分門別類存滿了各種現代知識,例如兵器、火藥做法,還有各家藥典和各種希罕藥草的生長地點等等。

  最重要的是,還有全家的相片跟父母寫給她的信,信中回答了上次她順帶一問一種叫做七葉雪這種藥草的事。

  她興奮激動得來回踱步,唔,還是親爹親娘對她最好,知道她最需要什麼,至於指南針,應該是擔心她上山採藥時迷路,古代沒有網路,無法地圖定位,只能使用最傳統的工具。

  裴孟元不記仇的幫她完成她最看重的那兩件事,也算是完成了原主何靈生前的願望,因此她答應幫他解火毒的事也不能拖著。

  她雖然有辦法暫時壓制他體內的火毒,可是火毒發作沒有周期性,他的生命隨時會有危險,尋找七葉雪的事情要愈早愈好。

  從雲沫這位老鄉所留下來的手札中得知,有一種只在夏末初秋時開花、名為七葉雪的藥草,它的根搭配其他幾味藥草,可以醫治火毒,可是她多方打聽過了,都沒有人聽過這種藥草,至於雲沫是從何處得知的,就不是她所關心的。

  楚綾從手機裡點出相關資料和相片,這七葉雪整株雪白,花有七片花瓣,葉子也是七片,是至陰至極的植物,生長在終年不見陽光,被層層疊疊腐爛樹葉掩蓋,長年迷霧不散的深谷底,也因此很難發現,即使在現代好像也才發現三株。

  她又看了看這三株的發現地點,拿出她日前跟裴孟元要來的白澤國精細地圖相比對,視線落在一處,迷縱山谷。

  這裡的地形地勢與資料上記載適合七葉雪生長的各種條件十分吻合,她不敢保證這裡一定會有,但還是得去一趟確認才會知道,不去就永遠找不到。

  等後天送宇兒到幽亭築後,她便要出發去尋找七葉雪,嗯,就這麼辦,明天早上她就讓人給裴孟元送封信去,告訴他她的打算。

*             *             *

  「公子,前面就是虞安縣城了。」墨青的聲音自前頭傳來。

  「進城後先找間客棧或酒樓休息。」裴孟元撩開竹簾,睞了眼前方的城門,回過頭,倒了杯溫開水給得了風寒,還在發著熱的何靈,「一會兒就進城了,你可以好好躺下來休息,這次就在虞安縣城休息個兩天,把你的病養好了再出發。」

  她接過溫開水,喝了一口,「嗯,這次就聽你的。」

  約莫二十天前,他們送何湛宇到閒儒居士那裡之後,她便要自己一人前往迷縱山谷,裴孟元真不知道是哪根筋打結了,竟然主動說要跟她一起去。

  他的說法是,群醫對他體內的火毒束手無策,只有她能夠在他發病時替他治療,因此他必須緊跟著她,而且他的仇人要是知道她離京幫他尋求解藥,一定會對她下毒手,為了她的生命安全以及為了他不會英年早逝,他要隨行保護她。

  他說得句句在理,讓她無法反駁,只好同意讓他一同前來,只是這一路她真的是後悔得不得了,早知道就拒絕他了,今天也不會遭這樣的罪。

  「終於,這一路上你我兩人終於有意見相同的時候。」

  「明知道時間緊迫,必須在入秋前趕到迷縱山谷,出門卻還像在遊山玩水一樣,真不知道生命遭受到火毒威脅的人是誰?要是早知道你是這樣,我就不讓你跟著了,我自己上路,說不定早就到迷縱山谷了。」她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

  「行了,是我錯了,行吧?」

  他一路像是出門旅遊一樣,走到哪兒吃到哪兒,走累玩累了,就找間酒樓或客棧休息,休息夠了再造訪附近名勝,導致行程嚴重落後,畢竟按照她的計劃,應該只要半個月就能抵達虞安縣。

  她索性趁夜騎著他們其中一匹馬,丟下他們自己上路,他們足足花了一天的時間才追上她,能追上她還是因為突然下起滂沱大雨,只好先找地方躲雨,在一間破廟裡發現一樣在此躲雨的她。

  她因為淋了一天的雨染上風寒,當晚發起高熱,連燒了兩天還不退,附近村落連間客棧、醫館或是藥鋪子都沒有,而且當初出發得太急,她沒來得及做些常備藥丸,他們一行人只好先租了間農家暫住,等她身子稍微好一點才又繼續趕路。

  「真難得你這世子會主動認錯。」

  「得了,別給你點陽光你就燦爛,給你根竹竿你就上牆。」這些話都是他從她嘴裡聽來的,現在還給她正好。

  這幾天她整個人暈沉沉的,沒有一點元氣,不像之前一路上跟他擡槓,把他氣得牙癢癢,讓他突然覺得很無聊。

  她還是要像之前跟他鬥雞用藥騙他銀子,把他手指扎得都是傷,卻又義正辭嚴的說是在救他,整個人充滿元氣的模樣才討人喜歡。

  「堂堂世子竟然盜用我說過的話。」

  「你回去把辭典翻出來,看我說的話哪一個字是你發明的,你找得出來,我的頭剁下來給你當椅子。」

  「你——」楚綾的嘴角用力一抽,「好哇,竟然會反譏我了,給我等著,等我身體好了,一定讓你知道什麼叫做惹熊惹虎不要惹到母老虎。」

  「嗯,快點好起來,我等你。」裴孟元慎重點頭。

  他們的馬車跟著前面載貨的牛車緩緩進入虞安縣城,慢慢走在人潮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街道上。

  靠著車壁閉目養神的楚綾,被這一路上的嘈雜聲音給吵得根本無法休養,加上馬車走走停停的讓她更是不舒服,她忍不住問道:「墨青,怎麼這麼慢又這麼吵?」

  「公子,小姐,明晚好像是虞安縣一年一度的繁花節,就像廟會一樣,很多人趕著上街採買明日所需的物品,同時聊一下情報。」

  「情報?參加還需要互相打探情報?」

  「小姐,這虞安縣的繁花節可不是普通的廟會,而是相親大會,據小的所知,每年繁花節這一天,男女可以出門自由相看,只要看對眼了,就可以互相交換信物,然後到對方家提親。

  「還有一種比較野蠻的方式,就是只要有一方看中了對象,可以搶親,因此屬下覺得明日小姐跟公子千萬不要離開客棧,免得被搶回去當乘龍快婿或是壓寨夫人。」墨青很好心的提醒車內這對金童玉女。

  「嗤,敢搶本世子跟本世子的人,本世子滅他全家,活膩了。」裴孟元沒好氣地道。

  楚綾馬上賞他一記大白眼,誰是他的人啊,說出去還不讓人家誤會。

  約莫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馬車才在「富貴來客棧」前停下。

  店小二一見來了輛豪華馬車,就知道是有錢的主,連忙上前親切熱絡地招呼著,「爺,歡迎光臨,吃飯還是住宿?我們富貴來客棧樣樣都有,絕對包你滿意。」

  「住宿,五間上房,一會兒把馬都給喂飽了。」墨青跳下馬車交代,丟給店小二一枚碎銀,接著拉開車門恭敬的說:「公子,小姐,客棧到了,請下馬車。」

  裴孟元率先下了馬車,仰頸看了眼這間看起來還算新穎乾淨,又不失氣派的客棧,再轉過身將何靈抱下來。

  「喂,我可以自己走。」楚綾稍微掙扎了一下。

  她實在很想仰天長嘯,這幾天她染上風寒發燒全身無力,裴孟元也不經她的同意,就將她抱來抱去的,讓她的雙腳都沒有用武之地。

  之前是在鄉下地方倒還好,現在是在熱鬧的縣城,他還是不顧他人眼光將她抱在懷中,他不要臉,她還想要臉啊!

  「你不是還在發燒,頭重腳輕沒走兩步路就頭暈,這樣還想自己走?小心摔你個鼻青臉腫。」裴孟元沒給她抗議的機會,反而將她摟得更緊。「小二哥帶路。」接著又吩咐墨青,「馬上去抓藥。」

  墨青應了聲便離開了,何姑娘早就自己開好了藥方子交給他。

  「幾位客官請跟小的來。」店小二熱情的將他們迎上三樓的上房。

  「你先休息,我讓人送熱水上來讓你沐浴,好了我再喊你。」裴孟元將她放到床榻上,還幫她將繡花鞋脫掉,揉了揉她的頭,交代了一聲後,便將兩旁床幔放下,不讓任何人看見她的睡顏。

        這才轉身交代店小二準備沐浴熱水,再弄幾道清淡吃食,便讓他退下。

  也許是因為發燒與連日趕路過於疲憊,楚綾頭一沾枕很快便昏睡過去,等她再醒來時,已是月升高空。

  「醒了?」

  裴孟元的聲音傳來,等她坐起身想要撩開床幔時,床幔已經被他撩開,他手裡還端著碗藥。

  「這藥煨在溫水裡有段時間,先把藥喝了。」

  一醒來就看到一海碗又濃又稠的墨黑色湯藥,楚綾忍不住皴了皺鼻子,遲遲不肯接過。

  「別告訴我你自己是大夫卻不敢喝藥。」

  楚綾不得不承認真被他給說中了,她生平最討厭喝的就是中藥,每次灌完一碗,她都覺得自己要吐了。

  「你再不接手,我就要喂你喝了,你也不想這樣吧?」

  她秀眉擰起,拿過碗,「我自己來。」

  她豪氣干雲的一口氣將湯藥給灌下,精緻五官瞬間糾結在一起,像顆腌梅子,她難受的吐著舌頭,忽地,她的嘴裡被塞進一顆酸酸甜甜的蜜餞,她瞬間瞪大眼,疑惑的看著他。

  他手裡拿著包蜜餞,也給自己喂了一顆,說道:「我聽店小二說這虞安縣城裡最有名的小吃就是蜜餞,我讓他去買些回來讓你配著湯藥吃。」

  自小吃藥長大的他,自然知道湯藥有多難喝,不搭配點小點心,那會苦澀死人。

  看她原本緊緊糾結的眉頭舒展開來,裴孟元忍不住問道:「好吃嗎?」

  楚綾邊咬著蜜餞邊點頭,「不錯,好吃,我喜歡這口味的。」

  他得意地扯著嘴角,又拿了一顆蜜餞塞進她嘴裡。「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口味。」

  瞧他,不就是正好買了她也喜歡的口味,有什麼好得意的啊?不過說真的,她以前真沒看出他也有這麼體貼細心的一面,要不是他個性這麼機車又狂傲,應該會是個不錯的情人。

  裴孟元將手中這包蜜餞收好。「別吃太多,這東西吃多了,一會兒吃不下飯。對了,水還熱著,方才我又讓人送了兩桶熱水進去,你出了一身汗,看要不要先沐浴。」

  「也好。」全身黏乎乎的,洗個熱水澡也好,這一覺醒來,她感覺人也舒服多了,頭也不那麼暈了。

  「我出去吩咐讓人送晚膳上來。」他拿起空碗走了出去,不忘替她把門關好。

  他一離開,楚綾馬上上了門閂,拿了乾淨衣裳去後方沐浴。

  這幾天忙著趕路,又遇上自己染上風寒,都沒能好好洗個澡,她徹徹底底把自己刷洗了一遍後,又倒了桶熱水進浴桶裡,頭往後仰靠在桶邊,溫度適中的熱水讓她全身毛細孔瞬間張開,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了一聲,「唔……好舒服。」

  驀地,屋頂上傳來幾聲腳踩在瓦片上所發出的喀啦聲響,聲音不大,但因為室內十分安靜,她還是聽到了。

  她擰起眉頭瞅著屋頂,這時間會在屋頂上的人只有幾種……賊、採花賊,還有應該就是……殺手?!否則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會在半夜上屋頂的。

  為了安全起見,她趕緊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擦乾身子,將衣物穿好,還不時仔細聆聽屋頂上的動靜,不過後來一切就恢復安靜,她便又回到前方的房裡。

  現在雖然是夏末,但是因為她染了風寒,裴孟元還是跟店家要了一盆火爐讓她沐浴後可以坐在旁邊烘乾長髮,她不得不再次稱贊他的貼心。

  一般男人不會想到這麼多,也不太會關心自己的另一半一頭濕髮對身子不好,更別提讓人準備火爐讓女人坐著烘乾頭髮。

  這時,幾聲敲門聲傳來,緊接著是裴孟元的聲音,「何靈。」

  楚綾丟下手中毛巾,上前去開門,「進來吧。」

  跟在裴孟元身後的是店小二,端著看起來應該是剛煮好的晚膳。「餓了吧,我讓廚房幫你重新熬了鍋粥和一些清爽的小菜,應該會合你胃口。」

  店小二俐落的將托盤上的菜和粥擺放到桌上,便退了出去。

  「你先把頭髮擦乾再過來用膳,我幫你把粥舀起來放涼。」

  「好。」她拿過毛巾繼續擦拭著半乾的長髮,突然想到方才聽到的聲音,問道:「世子爺,你說這時間會在屋頂上走動的都是什麼人?」

  「你看到什麼?」裴孟元馬上提高警覺。

  「方才沐浴時,我聽到屋頂上有人走動的聲音,聲音雖然很小,但我確實聽到了。」他戲譫的眸光在她乾扁的身子上來回游移,調笑道:「絕對不會是採花賊,採花賊的眼光不會那麼差的。」

  楚綾一聽,不滿地警告道:「裴孟元,你千萬不要喜歡上我,否則我肯定挖瞎你的雙眼!」

  「你放心好了,本世子還想要留著眼睛呢!」

  「記住你的話!」

  「不調侃你了,你今天一整天沒吃東西,身體會受不了,頭髮乾了就趕緊過來用膳。」裴孟元摸了一下盛了粥的碗緣,沒那麼燙了,催促道。

  「要不是你,我會生病嗎?會沒胃口吃不下東西嗎?」楚綾嘴裡嘟囔著,摸了摸頭髮,乾得差不多了,她拿過梳妝檯上的木梳梳了幾下,隨意綁了個馬尾。

  他撐著一邊臉頰看著她梳髮的動作,盈盈燭光映照在她柔美嬌嫩的側臉上,不知道是燭光的關係,還是她身上那襲合身的衣裙的關係,讓輕靈脫俗的她今晚看起來有種很特別的感覺,讓他捨不得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感覺到像是狩獵者的目光射向自己,她放下手中木梳,轉過頭,蹙眉看著直盯著自己的裴孟元,「你一直盯著我做什麼?」

  被她這麼一問,裴孟元才赫然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隨便找了個理由掩飾自己的失常,「本世子還有事情要做,看你要摸到什麼時候,會不會誤了本世子的大事。」

  他一定也被何靈這家伙給傳染了風寒,發燒了,不然怎麼會直盯著她不放?

  「你有事你去忙啊,又何必一直待在這兒?」

  他指著屋頂,「別忘了我們出發時我跟你說過的話。」

  「不是吧,跟來了?」

  「很有可能,昨天接到線報,江湖的天煞閣接了單,本世子一條命值五萬兩黃金。」

  楚綾一聽,眼睛頓時睜得老大,眼裡閃爍著滿滿的金元寶,不知道要殺裴孟元的金主是誰,要是能跟他接上頭,不知道該有多好。

  裴孟元看穿了她的心思,曲起手指輕敲她額頭一記,「把你那點小心思收起來,你這財迷,救了本世子的命,別說五萬兩黃金,十萬兩黃金本世子都給得起。」

  「哇,你這麼富有啊!」十萬兩黃金,會被閃瞎吧!

  「怎麼,是不是很心動?本世子的未婚妻,本世子可以考慮答應讓你反悔。」他得意的敞著她。

  「呿,你不知道愛情是無價的嗎?而且我萬分厭惡一種叫做姨娘的生物,我的丈夫一生就只能有我一個妻子,所以條件怎麼誘人我都不會答應。」

  想不到她竟然跟自己有著類似的想法,不過他並不想讓她知道,所以他故意嘲諷道:「你的條件太嚴苛了吧,居然只能有你一個正妻。」

  「所以做不到我的要求的人,就別來打擾本姑娘,浪費本姑娘的時間。」

  一聽她這麼說,不知怎地他心裡有些不滿,不想讓心細的她察覺,他索性轉移話題,「得了,那你就等著一輩子當老姑婆吧。老姑婆,你趕緊把粥吃了,要是人舒服些了,就跟我出去走走,放你一人在客棧,我擔心你會成為下手目標。」

  楚綾喝了口粥,問道:「出去走走不是更容易成為目標嗎?」

  「就是要引蛇出洞,如果等到了迷縱山谷才解決這些人,太慢了,對我方也不利。」

  她想了想,他說的也有道理,迷縱山谷地形多變且危險,一旦遇上刺客追殺,雙方會因地形討不到好處,死傷會十分嚴重,不想造成我方過多的損失,只能提前解決掉這些仇家派來的殺手。

  「好吧,那我就委屈點,跟你一起出去當餌好了。」

*             *             *

  隔天晚上。

  虞安縣的繁花節相當盛大熱鬧,整個縣城亮如白晝,每戶人家門前全掛起了花串、花圈,還有不少人家中已經擺起拜堂香案了。

  整條大街上全是未婚的男女,有的是早已經看對眼,就等著今日互表情衷的痴情男女,但更多的是沒有婚配對象,或者是交換信物被拒的曠男怨女。

        這一路上兩人倒是遇到不少人表示好感,請求交換定情信物,可是都被拒絕了,不,嚴格來說,愛慕她的對象只要一向前,還沒有對她表達誠意,就被裴孟元給轟走了。

  大街上更有不少踩高蹺的、舞獅的、耍龍燈等民俗才藝表演,讓人看得眼花繚亂,不過最有特色的算是府衙前方那個大廣場上的猜謎配對遊戲。

  這遊戲是給未婚單身男女玩的,有點像是現代的相親遊戲,參加者十分踴躍,都希望能藉機找到中意的對象。

  來到古代,一直沒有機會見識過廟會活動感受熱鬧氣息,這雖然是相親節日,跟廟會的性質不大相同,但楚綾一路上還是玩得很開心,剛好彌補昨晚的遺憾。

  昨晚他們本想引蛇出洞,可逛了一晚的夜市,什麼事也沒發生,還害得她走得腳都要斷了。

  「裴孟元,我們去看看那些參加相親的男女在玩什麼遊戲,好嗎?」楚綾拉了拉他的衣袖,問道。

  「不就是猜謎,要不就是唱山歌之類的,有什麼好看的。」這女人又想去招蜂引蝶了,這一路上他替她趕走了十幾個對她感興趣的男人,要是再湊過去,她不被一群男人給包圍才有鬼。

  她當然不會知曉他的想法,興奮的問道??「還有唱山歌比賽?你快跟我說說。」

  「就是類似鬥歌謠,女方唱一段,男方必須對出來,對不好就被淘汰了,虞安縣城三面環山,大部分的百姓都住在山裡,因此村與村之間常有歌謠大賽,這一年一度的繁花節,自然也少不了鬥歌謠。」裴孟元稍微解釋一下,這些當然都是暗衛蒐集來的情報。

  「原來是這樣,我沒看過鬥歌謠,我們去看看吧。」不等他反應,她拉著他的手就往廣場方向走去。

  裴孟元人高馬大的,很輕易就能擠開擁擠人群,將她帶到廣場邊,正好趕上他們唱山歌比賽。

  楚綾瞪大眼仔細聽著他們唱的山歌內容,不時被他們所唱的歌詞給逗得哈哈大笑。

  這人潮實在太多,一群人擠來擠去的,裴孟元不想她被人擠著,便將她護在自己臂彎與身前,讓她可以開心的聽著鬥山歌。

  圍著廣場的群眾很多,不時有叫賣小販穿梭其間,賣著各種吃食,楚綾眼尾掃到一名扛著一根竹子,上頭掛著一塊寫著綠豆餅板子的小販,她拉了下他的衣袖,「裴孟元,我要吃綠豆餅。」

  裴孟元看了看周圍,本想讓墨青去買,可目光所及之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看不到墨青的人,可能被人潮衝散了,他只好自己去。「你在這裡等著,別亂跑。」

  見她點頭,他馬上穿過人群,朝賣綠豆餅的小販走去,就在他從小販手中接過綠豆餅時,一大撥人突然朝他擁了過來,幾個人高聲喊著,「快看,舞龍舞獅來了!」

  隨著這一聲叫喚,所有人全都沸騰了起來,瞬間對唱山歌失去了興趣,全都朝著舞龍舞獅的方向蜂擁而去。

  被夾在中間的裴孟元被人潮推擠著走了好一段路,幾次想要閃出去,卻被擠得無法調轉方向,只能被動的隨著人潮愈走愈遠。

  楚綾雖然沒有被人潮擠走,可看著前面那條擁擠人龍,不少本來在中間做生意的小販也被迫往前走,看到那根掛著綠豆餅的牌子離她已經隔了兩個街口,她想著裴孟元大概也被這一波人潮給擠走了,她本來是想去找他,不過後來覺得她還是待在原地等裴孟元回來比較保險。

  這時,她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男子輕浮的調笑聲,「老大,是落單的小美人耶,你瞧瞧,這身段真不錯,看她這身衣裳,應該是外地人,就搶了她回去當娘子,今晚馬上洞房。」

  「是啊,是啊,老大,瞧瞧這姑娘水靈的,比我們這縣城裡的姑娘長得都好。」又一個尖銳的男音討好地道。

  「不錯,就她了,今天,整晚大爺我還沒見過比她更水靈的姑娘。」一名胖子走到楚綾面前,搓著手,目光猥瑣直瞧著她的胸脯。

  楚綾厭惡地瞪著這一身油膩的胖子,「滾!」

  「哈哈哈,你們有沒有聽到這小美人叫本大爺滾!」胖子伸出香腸手指,就要摸她的臉蛋。「好,大爺我今晚抱著你一起滾。」

  「無恥!你們最好不要動我,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楚綾摸出藏在腰間的銀針。

  「小美人想要怎麼不客氣啊?大爺我今晚都聽你的。」胖子非但沒有聽她的警告,反而將龐大的身軀不斷往她身上靠。

  楚綾趁機將手裡的銀針飛快朝胖子周身幾個大穴扎去,胖子立即發出驚天動地宛如殺豬般的尖叫哀嚎,「啊——」

  隨即她也送了他身邊那兩個為虎作悵的跟班兩根銀針,痛得三人倒在地上打滾。

  「哼,我警告過你們我不會客氣的。」楚綾冰冷地掃了他們一眼,走人。

  「你們兩個快把我身上的針拔掉!」胖子對著跟班怒喝。

  那兩個跟班顧不得痛到快暈倒,爬到胖子身邊,顫抖地將胖子身上的銀針拔掉,再互相拔掉自己身上的。

  胖子粗魯的推開那兩名跟班,怒火熊熊地看著楚綾離去的身影。「馬上吩咐下去,把那個女人抓來,老子我今晚要跟她洞房,敢拿針插老子,老子今晚絕對要她好看!」

  楚綾順著舞龍舞獅經過的地方去尋找裴孟元,可是她走了三個街口都沒看到他的人,隨著人群愈來愈少,她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鬧區。

  她初來乍到的,對這裡完全不熟,她覺得再這樣盲目地走下去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決定順著來時路走回去,到原處等裴孟元,或是先回客棧。

  可她才剛轉過身,眼前突然一黑,頓時失去了意識。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4 07: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13 02:32 PM 編輯

【第十章】   誰敢搶未來世子妃

  臉上被畫了一條血痕,肩上、手臂上皆裹著紗布的裴孟元,臉色鐵青地站在窗前,雙眸燃燒著熊熊怒火,居高臨下看著下方已經慢慢歸於平靜的街道。

  如果不是還保有一絲理智,他早就上府衙把縣令叫醒,要他帶著府衙所有人挨家挨戶的搜查,他就不相信找不到人。

  那群該死的殺手,趁著舞龍舞獅表演時對他下狠手,為了五萬兩黃金,天煞閣的殺手可以說是傾巢而出。

  隱藏在身邊一向不輕易出現的暗衛,這次也是全數現身,兩方人馬經過一番廝殺,身受多處刀傷的他才能僥幸躲過這一劫,可何靈卻失蹤了。

  「公子,查到了,有何姑娘的下落了。」最先被殺手圍剿、手臂上綁著繃帶的墨青,一包紮完,顧不得休息,馬上吩咐所有未受傷的弟兄四處打探何靈的下落。

  「快說!」

  「一名屬下打探到李員外的兒子李富泰今晚娶媳婦,據說這媳婦是街上擄來的,被下了藥,用布袋扛著進府,一名粗使婆子把何姑娘被換下來要丟掉的衣裳偷了出來,準備拿到當鋪當掉,被我們的弟兄發現,一問之下才知道這事。」墨青將那套衣裳交給裴孟元。

  他馬上認出這是何靈今晚穿的衣裳,他憤怒地道:「墨青,馬上拿本世子的令牌,去把縣令給我從床上拎起來,所有沒受傷的弟兄馬上跟本世子去把人給我搶回來,何靈是本世子的人,敢跟本世子搶人,這一家子是活膩了!」

  怒火中燒的他,完全沒有發現自己所說的話,已經多次將何靈視為他的人。

*             *             *

  位在城東一戶姓李的大戶人家,今晚異常熱鬧,府裡的下人忙進忙出,張燈結彩的,大廳的高位後方貼上大紅喜字,點上大紅喜燭,擺上瓜果、喜糖,等著今晚子時一到,燃放鞭炮,少爺拜堂娶媳婦兒。

  不少賓客臨時接到通知,匆匆忙忙地趕來祝賀,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個媳婦一定是趁著繁花節搶來的,要不之前李富泰請媒婆說了幾次親都沒成,這次怎麼就突然成了?

  子時一到,大紅鞭炮劈哩啪啦的響著,在寂靜的夜晚顯得特別響亮,已被換上一身大紅喜袍、頭蓋著喜帕的楚綾,全身僵硬的被兩名丫鬟攙扶著來到大廳,她被下了藥,只能像個傀儡受人擺布。

  眼看她就要被人推出去拜堂,卻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她急得半死,也在心裡把自己罵了好幾回,要不是自己嘴饞,要裴孟元去幫她買什麼綠豆餅,就不會發生搶婚這種事情,對方還是個跟神豬一樣噁心的大胖子。

        忽地,她感覺到肩頭被用力按壓,她被迫跪在紅色墊子上,上頭傳來一拜天地的喊聲,她用盡全力撐著,說什麼都不願意低下頭。

  新娘子倔得不肯拜,更加證實了賓客們的猜測,這新娘子是搶來的,竊竊私語的聲音不斷在喜堂傳開。

  坐在高位的男方父母見情況不對,馬上要媒婆上前壓著新娘子的頭,逼她拜堂。

  媒婆自然知道李員外的意思,連忙上前說了一堆好話後,使盡吃奶的力氣壓著她的頭,只要她點個頭就好。

  楚綾緊咬著牙根,僵著脖子,跟媒婆死磕到底。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虛掩的大門被人砰的一聲猛烈踹開,厚重的朱紅色大門瞬間成了頹敗的四片板子。

  緊接著一隊訓練有素、氣勢駭人的黑衣人步伐整齊的進入,瞬間化一股為兩股,分站在走道兩旁。

  這樣的陣仗讓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坐在高位上的李員外看到自家大門被毀,惱火的吼道:「來者何人,竟敢踹我李府大門,從沒人敢找我李家穢氣,來人,把他們抓起來!」

  一群拿著棍棒衝上前的護院,手中棍棒還沒碰到人,就已經被壓制在地,痛苦求饒。身著銀白色長袍的裴孟元,面罩寒霜,渾身散發著肅殺之氣走進李府,當他一看到前方那蓋著喜帕的纖細紅色身影,馬上大步上前扯掉喜帕,確定何靈毫髮無傷,他這才鬆了一口氣,在心裡對著自己說,還好趕上了。

  看到裴孟元的當下,楚綾整個人鬆一口氣,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這麼高興開心看到他的人。

  裴孟元拿下她頭上的鳳冠,朝前方那個刺眼的大紅喜字砸去,價值不菲的鳳冠當場支離破碎,珍珠寶玉散落一地。

  一些賓客眼看情況不對,也沒向李員外說一聲便溜了,就怕跑得比別人慢,這天上掉下來的橫禍就砸在自己頭上。

  李員外見兒子的婚禮被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人破壞,氣得對著所有家丁大吼,「你們幾個,快把這群人給我全部抓起來!也不打聽打聽我李某人是誰,就敢上門找麻煩,全都給我上!」

  方才護院們的遭遇這些家丁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們那些有功夫的都還沒碰到人家的衣角就被打趴了,換他們這些沒有一點武功的上去,不被人踹黏在牆上才怪,於是一個個紛紛往後退,沒人敢上前。

  裴孟元陰惻惻的瞅著嚇到腿軟、跪倒在地的李富泰,沉聲道:「敢跟本世子搶世子妃,你膽子挺肥的啊!」說完,他抬起一腳朝李富泰踹去。

  那巨大身形彷彿沒有重量,李富泰瞬間飛起撞在牆壁上,而後重重摔到地上,口吐鮮血。

  原本留下來的賓客,一聽到惹到了世子和世子妃,下意識摸了摸脖子,為了保命,一個個像逃難似的往外竄。

  而李家人全都驚得不敢動,李員外更是沒想到兒子居然招惹了這麼一個大人物。

  裴孟元冷冷的朝黑衣人下令,「給本世子把這裡砸了,要是讓本世子發現這裡還有一點像屋子的地方,你們便替他們受過!」隨即他抱起跟個洋娃娃一樣無法動彈的何靈,頭也不回地離去。

  富麗堂皇的李府像是歷經地震浩劫一樣,被砸得稀巴爛,李府的人抱頭倉皇逃竄,生怕慢一步會被上頭掉下來的房樑瓦片給砸傷。

*             *             *

  裴孟元抱著何靈回到客棧,墨青也把醫館大夫粗暴的從被窩裡扯了出來,讓他來替一直無法動彈、無法言語的何靈看診。

  這才知道,何靈被喂了這裡山區一種叫烏頭金的藥草根部所榨出來的藥汁,會讓人全身麻痹,無法動彈、無法言語。

  很多沒天良的人會用這種藥汁迷昏女子,將人賣到窯子或強娶,這裡的縣衙前幾年掃蕩燒毀過不少這種藥草,也下令除了醫館用在替病人看診外,一般人家嚴禁使用。

  這種藥汁對人體無害,但是必須得等十二個時辰後才能恢復,不過也是有解藥可解的,就是將烏頭金開的花熬成汁。

  聽到大夫這麼說,裴孟元便放心多了。

  墨青拿到解藥後,馬上到客棧的廚房熬藥,楚綾服下這解毒湯藥沒多久,便恢復說話的能力了。

  看到她能夠說話了,裴孟元第一件事便是向她道歉,「抱歉,都是我不好,我說過要保護你,卻讓你遇到這種危險。」

  楚綾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自己也要負點責任,而且他身上也有不少傷,心想他應該是遇到殺手了,她才會找不到他的人,於是她微微一笑道:「沒事,你也不是故意的,當時你也是自顧不暇,還受了傷,看在你帶傷趕來救我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了,你也別自責。」

  「本世子給你點好臉色,你就登梯上牆了。」裴孟元伸手捏了下她的粉頰,語氣裡夾雜了幾分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寵溺。

  「自然。」她得意的微揚起下巴。

  見她已經能和自己鬥嘴,他的心感覺踏實了不少,他揉了揉她的頭,「這兩天好好休息,等恢復得差不多了,我們就進迷縱山谷。」

  「對了,姓李的那一家子你怎麼處理了?」

  「當然是丟給縣令,他敢不給本世子處理好這件事,給我一個滿意交代,他這縣令也到頭了,聽手下方才來報,縣令已經將李家父子還有一干親人全押入大牢了,罪名是綁架皇親國戚。」

  「皇親國戚?」楚綾詫異地指著自己。

  裴孟元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你是本世子的未婚妻,自然是皇家的人,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突然覺得把她跟自己綁在一起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她想了想,倒也有些認同他的歪理,「好像也是,這麼說我還是沾了世子爺的光。」

  他得意哼了兩聲,「知道就好。」

*             *             *

  楚綾的臉色有些凝重,原本她以為迷縱山谷可能就像一般的山谷,沒想到當他們從百丈高的山谷垂吊到谷底,看到的會是眼前這片被瘴氣環繞,像是亞馬遜叢林一樣的景致。

  先不說這裡頭隱藏的野獸毒蟲,光這瘴氣就夠危險,這裡的情況比她預期的更加險峻,不是憑一腔熱血就走得過去的。

  現在雖然才剛過了午時,谷底卻顯得相當陰森,不時傳出各種凄厲恐怖的尖銳長吟,讓人聽了頭皮直發麻。

  裴孟元環視四周,對跟著一起下來的十五名暗衛下達指令,「趁著天色未暗,先就地紮營,養足精神,明日再去找七葉雪。」

  他的手下個個都是能幹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將休息營帳搭好,升起篝火,並在附近找到水源,利用一起帶下來的金絲雀做測試,確定這水源沒問題,他們才放心飲用。

  雖然山谷裡已經暗下,不過時間尚早,暗衛們五人一組,分散在附近先行探路,楚綾也趁機放了一隻金絲雀出去。

  「你執意要帶一堆金絲雀一起來,有何用意?」這點裴孟元一直不明白。

  「森林裡瘴氣太重,我們貿然進入只會增加危險,金絲雀是比較矜貴的鳥類,毒氣瘴氣太重,牠們無法飛回,像專業盜墓者盜墓時都會先放一隻金絲雀進去,看看有沒有飛出來。

  「這山谷是圓的,金絲雀飛不出山谷,順利活下的話,我們會聽到牠的聲音或是看到牠的身影,將每一隻做好記號,每隔半個時辰放一隻金絲雀進去,看哪一隻金絲雀飛回來,就那個時辰進入山谷。」她拿出指南針,確定方位後,順著指南針指的位置指著北方,又道:「明天我們先朝北方尋找,七葉雪一般都生長在北邊的極陰之地。」

  「你怎麼知道那裡是北方?」

  他們定方位是以羅盤為主,若是手邊沒有羅盤,大多是以太陽或是星辰為主,抑或是雁鳥飛行的方向來判斷,他對於她一下子就能定出準確方位,感到很驚奇。

  他看到她手裡的小東西,好奇地拿過來瞧著,只見裡頭有一根浮針,還有奇怪的字形,「這是什麼?」

  「指南針。」

  「指南針?」裴孟元又是一臉困惑。

  「對,這算是簡易羅盤,在這種終年見不到陽光或是杳無人煙的地方很好用,不容易迷失方向。」她順便教他怎麼使用,「像這個字就是代表南邊,這個紅色箭頭指的就是北邊。」

  「的確是個好東西。」想不到她竟有這種神奇好用的工具,這對暗衛們來說是個便利的工具,他很自然就直接將指南針收進自已的衣襟裡。

        「喂,你是惡霸嗎?東西到你手中你就自動接收,不可恥嗎?」

  「你不是常常在背後罵我是京城第一霸,應該很清楚。」裴孟元一點也不覺自己可恥,反而認為她的東西就是他的,當然,他也很樂意跟她分享他的所有物品,只要她願意。

  楚綾氣結的瞪著他,發現他一點也沒有要歸還的意思,她沒好氣地道:「五千兩。」

  「沒問題,回去馬上給你。」

  隔天天剛濛濛亮時,楚綾又放出了一隻金絲雀,昨天她放出去的金絲雀沒有一隻回來的,也未聽到金絲雀的叫聲。

  因此即使楚綾備妥了藥物,還有除瘴香包跟特製泡了除瘴藥水的手環防身,一行人還是不敢輕舉妄動,決定先在這裡駐紮兩天觀察情況再說。

  直到楚綾又放了第四隻金絲雀,今早辰正時放出去的第二隻才飛回來,因此他們決定明天辰正時進入迷縱山谷,而且一路直達北邊。

  翌日,辰正一到,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幾乎是用著輕功一路往北,至於不會輕功的楚綾就被裴孟元背在背上。

  迷縱山谷的濃密森林裡,到處是塌落的石頭、倒下的樹木、腐爛的樹葉、大大小小的窪地沼澤,還有沒見過的腐爛動物屍體,彌漫著一股奇怪噁心的腐蝕氣味。

  他們一行人雖然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北邊,但是途中還是遭受了不少阻礙,不時會有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動物昆蟲,有些體型還挺大的,會主動攻擊他們。

  這些沒見過的動物還不算太恐怖,最恐怖的是像一大片霧團般朝他們襲來的小黑蚊。

  還好他們要進入迷縱山谷前已經做了準備,除了服用抗瘴氣藥物外,還換上了全身從頭包到腳,只留了眼睛部位的迷彩裝,而眼睛部位則做了特製防護眼罩,保證蚊蟲飛不進眼睛。

  這一身裝備,不僅利於偽裝,更是為了避免這些小黑蚊,誰也不知道被生長在這瘴氣沼澤森林裡的黑蚊叮了會不會得瘧疾,當時她要求大家換上迷彩裝時,還被裴孟元嫌棄得要死。

  直到正午時刻,他們在一處較為空曠、稍微照得到陽光的區域稍作休息,吃點乾糧,休息約一刻鐘的時間,一行人打算繼續前進,爭取在申初瘴氣又開始籠罩整個迷縱山谷前趕到北邊。

  忽然間,裴孟元神色一凜,黑眸瞇起,沉聲喝道:「戒備!」

  暗衛立即將裴孟元和何靈圍在中間,同一時間,約莫三十名穿著白色俐落短打、手持尖刀的殺手出現在他們眼前,衝突一觸即發。

  楚綾眼尾用力一抽,「這是二打一的陣仗?這是什麼殺手集團?前幾天不是已經死了一批,怎麼又出現這麼多?」

  「本世子的人頭值錢,你這個不識貨的女人。」裴孟元調笑道。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她發現這些殺手身上都沒有除瘴香包或是預防工具,她湊到他耳邊,小聲交代,「告訴大家不要戀戰,要智取,打不過先隱藏,或是把他們引誘到黑蚊多的地方,他們沒有防護裝,很容易遭受攻擊,或者是瘴氣多迷霧最多的地方,你們有服藥,無須擔心。

  「還有,告訴所有弟兄,這片森林在申初時又會籠罩在瘴氣之中,一定要在申初之前趕到北邊,要是在此之前趕不到,末正時間一定要再服一顆藥。」

  她才交代完,所有暗衛便不約而同朝她點頭,這讓她不由得佩服他們的耳力,簡直媲美千里耳啊。

  裴孟元與手下使了個眼色,同一時間,數道閃著森寒冷光的尖刀銳劍襲來,雙方正式開打。

  裴孟元架起何靈,腳不點地的一路將輕功施展到極致,在他身旁保護的暗衛雖然是暗衛營中的菁英,可這次天煞閣的高手幾乎是傾巢而出,實力不亞於暗衛,加上人數比暗衛多了一倍,寡不敵眾,很快地他們這方略居於下風。

  裴孟元一面保護著何靈,一面往北方前進,就在這危急時刻,他突然氣息大亂,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單膝跪倒在地。

  「裴孟元(世子爺),你怎麼了?」楚綾與暗衛們同時驚呼。

  她趕緊用兩指按住他的脈門,心下大驚,小聲地對著一旁的墨青交代道:「之前在虞安縣他的內傷沒休養完全,現在又動用大量內力,引發他體內火毒復發,不能戀戰了,趕緊找地方讓他休養,否則對他不利!」

  墨青護在兩人身前,小聲地道:「世子爺,一會兒弟兄們會殺出缺口,屬下帶著您與何姑娘先往北邊走,這裡就交由弟兄們幾個斷後,您千萬不能使用內力。」

  墨青對著其他弟兄比了幾個手勢,他們點頭的同時,楚綾與裴孟元就被墨青跟另外一名暗衛架起飛離。

  那些殺手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墨青與另一名暗衛疲於應付,不只他們身上多處受傷,連楚綾跟裴孟元身上也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劍傷,不過還好傷勢都不嚴重。

  他們四人靠在一塊大石後方,喘著大氣,躲避那些追來的殺手。

  楚綾面色凝重地道:「墨青,我們不能再這樣,光應付這些車輪戰殺手就累死了,遲早會死在他們手中,要智取。」

  「何姑娘有辦法?」

  楚綾聞到一股濃郁的沼氣味道,她左右觀察了下附近的地形,看到一處上頭聚集了許多小黑蚊的沼澤,突然心生一計。

  「你們看到那片黑霧了嗎?那片黑霧全是小黑蚊,下方是個沼氣很濃的沼澤,你們把對方引到那裡,就算不能取他們的命,也能干擾他們的視線,趁這時候丟下火油瓶,火會瞬間引爆那些沼氣,直接將那些殺手炸死。」

  「好,就聽姑娘的,賭這一把。」墨青跟著另一名兄弟,就要上前引開那些追來的殺手。

  「等等,記住一點,這沼澤爆炸威力很大,你們要遠離或者是找好掩護再丟火油瓶,否則連你們也會被炸成焦屍,還有,耳朵一定要摀住,否則會把耳膜震破,最好是能跑多遠就跑多遠,那爆炸威力很恐怖的。」

  雖然墨青不明白她說的耳膜是什麼東西,不過她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就是躲得愈遠愈好,安全為上。

  他們兩人點頭,臨離去前,墨青慎重交代道:「何姑娘,世子爺就交給你,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世子爺這條命就交在你手中,你千萬不能有事!」

  「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你們也千萬不能有事,看到那塊尖石了嗎?我們在那裡會合!」楚綾吃力的扶著不斷吐著血,意識快要模糊的裴孟元往另一方走去。

  她扶著裴孟元走在凹凸不平的尖石上,這一路的逃命讓她的心臟劇烈跳動,幾乎要承受不住,她強忍著不適,扶著裴孟元拚命往前走,就怕被殺手追上。

  也不知道墨青他們有沒有辦法成功?

  就在她想著這件事時,突然傳來劇烈的爆炸聲響,瞬間一朵像香菇一樣的黑煙衝上天際,天搖地動,許多巨木、樹枝、昆蟲、野獸等陸地上的東西全被炸上天。

  楚綾也被震得整個人趴倒在地,再加上裴孟元壓下來的重量,她覺得地上的尖石都要刺穿她的身子了,椎心的疼痛讓她的眼淚當場噴出來。

  她身上的痛勁還未緩過,不遠處又接連著好幾個巨大連環爆,她想,應該是迷縱山谷裡充滿不少沼氣,才會牽連到其他地方也跟著爆炸。

  爆炸震得迷縱山谷跟著晃動變形,地面震出不少巨大裂縫,更有大大小小落石自山谷滾落。

  楚綾驚覺繼續待在這裡,她和裴孟元恐怕會被掉下來的落石砸傷,得趕緊離開找個安全避難所才成。

  她吃力的爬起身,將裴孟元架起,往約定的地點走去,可她才走沒兩步,後面又傳來劇烈爆炸聲。

  這一次的爆炸把地面炸出一個大洞,她反應不及,和裴孟元一起摔了進去。

  「啊,好痛啊!」楚綾揉著肩膀和屁股,痛得齜牙咧嘴的,又這麼一跌,她覺得全身骨頭都要移位了。

  「唔……」也摔得慘兮兮的裴孟元,自口中逸出痛苦呻吟。

  她這下子再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爬過去撐起他,「裴孟元!裴孟元!你要不要緊?」她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兩指搭到他手腕,屏氣凝神的為他把脈。

  須臾,她眉頭緊鎖,看著他臉色漲紅,甚至有些發紫,心下焦急不已,他的脈象愈來愈紊亂,身體愈來愈燙,這附近又沒有泉水可以讓他泡著降溫,她只能先用金針壓制他體內的火毒。

     上頭隱隱約約不斷傳來大大小小的爆炸聲響,她也不敢點火,免得把自己給炸死,只好拿出一直捨不得打開電源的手機充當照明,找尋可以讓他平躺的地方。

  當楚綾往地洞內照去時,發現角落有一處較為平整,剛好可以讓他平躺。

  這時,裴孟元的意識好像有些恢復,他用著乾啞的嗓音喊著,「靈兒……」

  她連忙衝過去握住他的手。「我在這裡,別說話,保存體力好好休息,等爆炸聲過了我背你出去。」

  「不……你趁著那些殺手還沒追到,趕緊走……我這身體我自己知道……這次火毒發作來勢洶洶毫無預警,我心裡清楚……你沒必要陪我一起喪命……」他吃力地抬起手摸著她的臉龐。

  看到他已經命懸一線了卻還擔心著她,甚至要她拋下他離去,只為了給她多一點活命機會,她聽了好難過。

  她用力握住他的手給他力量。「不,我不會丟下你的,我答應過你要醫好你,也答應過你所有弟兄要把你帶回去,還給他們一個健康的世子爺,你不能放棄希望,沒有到最後一刻,你都不能放棄,我們兩個一起度過這個難關,你聽到沒有!」

  看著她堅毅的神情,裴孟元啞然失笑,在陷入昏迷前向她許下承諾,「好……我答應你……」

  「裴孟元!」楚綾連忙將右手食指伸到他鼻前,確定他還有氣息,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火速將裴孟元扶到角落躺好,拿出金針在他幾個大穴上施針,同時替他身上幾處較為嚴重的劍傷做包紮,想等這波爆炸過去後,再將他拖出洞穴往約定地點前去。

  而後,她藉著手機的燈光環視這個洞穴,忽地,她的眸光被位在洞穴最深處的白色閃光給吸引住,那是什麼東西?

  她彎著身子走了過去,愈是靠近,她愈是難以置信,眼前居然是三株白色如雪、透明如冰的花朵,七葉雪!

  既然七葉雪在這裡,其他所需的藥材她早已經備好製成藥丸帶在身上,還有喝水的鐵杯也一直掛在腰帶上,現在只要將它們跟七葉雪的根,放在鐵杯裡一起熬煮就可以了。

  現在裴孟元情況危急,她也顧不得在這洞穴裡生火可能會引發爆炸,開始展開救人行動。

*             *             *

  歷經九死一生歸來的裴孟元,可以說是元氣大傷,經過近半個月的休養,這才能夠下床稍微走動。

  今天他覺得精神還不錯,加上天氣明媚,靠坐在窗邊看著窗外古雅幽靜的庭園,徐風緩緩,帶來一陣陣淡雅清香,像清茶般沁人心脾,讓人聞了心曠神怡。

  午後明媚的陽光穿透樹梢,粗粗細細的光柱落在他身上,一襲白袍閃耀著瑩瑩光澤,讓他整個人像極了不染俗世的論仙。

  「裴孟元,喝藥了。」

  楚綾端著剛熬好的湯藥走進他的房裡,看到的便是這幅美麗風景,讓她忍不住在心裡贊嘆,這裴孟元還是當一個安靜的美男好……唉,可惜了,他這副迷人的好皮囊下,住的是個惡魔。

  一聽到喝藥兩個字,裴孟元本來還算美好的心情瞬間不美麗了,他劍眉微蹙瞪著她手中的那碗湯藥。「早上不是才喝過?」

  「早上喝了現在就不用喝了嗎?你體內的火毒雖然解了,可是身體虧空得太厲害,必須好好調養。」她收回感嘆,將湯藥端到他面前,不容拒絕地命令道:「趕緊喝了。」

  裴孟元依舊瞪著那碗湯藥,死都不肯接過。

  這時傳來敲門聲,緊接著是墨青的聲音傳來,「世子爺,有線報。」

  楚綾立即奸詐地笑著,威脅道:「你不希望你的手下知道,他們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子竟然怕喝藥吧!」她發現了一個秘密,就是這家伙喝了一輩子的藥,卻還是這麼怕喝藥。

  裴孟元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拿過她手中的碗,一口氣將湯藥灌下,這才開口,「進來。」

  一隻手臂骨折正吊著三角巾的墨青一進來,便急著稟報,「世子爺,你遇害失蹤的消息傳回京城後,皇上大怒下令徹查,由天煞閣著手一路往上追查,發現這次買凶暗殺世子爺的,是靖康王府的管事,而幕後金主是金太妃,順著這條線索,還無意間查出二十三年前那場暗殺是金太妃所為。」

  裴孟元詫異的微挑起一邊濃眉。「怎麼會是她?」

  本已經要退出去的楚綾,一聽到這讓人震驚的消息,馬上停下腳步,站在一旁聽著。

  他們雖然順利的從迷縱山谷回來,但是有五名弟兄犧牲了,其他十人身上分別有著嚴重程度不一的傷。

  而那群殺手全部死在山谷裡,有的是被黑蚊叮死,有的是瘴氣中毒死亡,更多的是死於那場連環爆炸。

  為了不再引起江湖其他幫派的注意或追殺,他們隱瞞了生還的消息,也未將他們重傷歸來的消息傳回京城,全藏身在這座院子養傷。

  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是想引蛇出洞,他們離京這一路上都是保密的,而那些殺手卻十分了解他們的行蹤,裴孟元肯定他的身邊出了奸細,決定藉著假死的消息引出要殺他的幕後之人。

  只是沒有想到他們這邊的調查才剛有眉目,皇上那邊已經將所有事情都查清楚。

  墨青表情嚴肅的又道:「是的,據說不只皇上震驚,連王爺與王妃都非常驚駭。」

  「這是一定的,這金太妃跟靖康王藏得可真深,當年他們母子倆可是大力支持皇上登基的,沒想到那場宮變竟是他們策劃的。」

  墨青接著說道:「當年金太妃為了讓靖康王坐上皇位,表面上支持皇上,私下則暗中買通各路殺手,同時挑撥煽動其他幾位皇子跟將軍們造反,藉機讓所有對皇位有企圓的皇子全死於那場宮變,這樣靖康王便能順理成章坐上九五至尊的寶座,只是金太妃萬萬沒有想到,她精心布的局,會敗在王妃手中。」

  「現在那對母子呢?」

  「已經被關押在天牢。」

  聽他們兩人的對話,楚綾稍微了解了,裴孟元會一出生就帶著火毒,就是由那場宮變引起的。

  雖然晉親王妃與裴孟元後來被救了回來,他卻也從此落下病根,這二十三年來,身體日日被火毒摧殘,直到現在她才解了他體內的火毒。

  看來他們沒有必要再躲在這裡養傷了,而且依她對裴孟元的了解,等他們回京後,就有人要倒楣了,而且絕對生不如死。

  裴孟元站起身,勾起一抹陰邪冷笑,「墨青,傳令下去,準備秘密回京。」

  墨青領命後隨即退下,吩咐暗衛營兄弟們做回京準備。

  楚綾一聽到要回京,開心的拍手叫好,等回到京城,經過太醫診斷,確定裴孟元體內的火毒完全解了,他們就可以解除婚約……

  怎麼回事?她應該很興奮可以跟他解除婚約了,可是怎麼一想到解除婚約這四個字,她的心情突然變得陰鬱,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裴孟元見她開心叫好,陰惻惻地問道:「你在開心什麼?」

  「要回京了當然開心,你不開心嗎?」楚綾故意加大笑容,好掩飾方才一瞬間的低落情緒。

  「真的只是這樣?」傻子才不知道她開心的原因,不就是開心回到京城就可以跟他解除婚約,一想到這兒,他就非常不是滋味。

  「要回京城了,我要買一些土產、禮物回去給湛宇、奶娘跟喜竹他們,也不知道這沿路上有什麼好買的,我想你一定是一直趕路,不會停下來休息,我看我還是趁現在趕緊去買。」她一邊想著一邊念念有詞,抬腳就要走出去。

  裴孟元一把揪住她的後領,把人給拽了回來,「你給我回來,我有事情要你去辦。」聽到她給他們三人買禮物卻沒有一樣他的,他更是老大不爽了,卻忘記他自己現在跟她一起在外頭。

  「我能幫你辦什麼事?」

  「你會製毒吧?」

  「啊,你說什麼?毒?」

  「我要那種不會一下就致命,卻會讓人在未來日子痛苦萬分,沒有解藥的毒藥。」

  楚綾危險的盯著他,「你要做什麼?你該不會是想過河拆橋,用我自己做的毒藥來毒我吧?」

  他在她眼中人格竟然這般低落嗎?他憤怒地在她耳邊大吼,「我在你眼裡就這麼惡劣嗎?」

  「吼,對不起咩,那你老實告訴我,你要毒藥做什麼?」

        裴孟元的眸中閃過一絲厲光,嘴角扯出殘忍的笑意。「本世子一向記仇,本世子受了二十三年的苦,怎麼能夠就這樣放過他們?不讓他們也嚐嚐等待死亡的痛苦滋味,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

  「原來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早說嘛。」她拍了拍胸口,鬆了一口氣。

  「你會嗎?」

  「有些麻煩,這樣吧,你給我點時間,我問問。」

  這毒藥她又沒做過,怎麼可能會,不過應該可以請爹地或媽咪從二十一世紀送兩顆像是神經毒之類的藥丸來給她吧。

  他們是無國界醫師常常遊走於邊界跟法律邊緣……嗯……應該是有這門路的……如果沒有,那就到實驗室取兩瓶重金屬污染的水源應該也可以。

  「問問?」裴孟元聽出古怪,皺著眉頭睨著她。

  「呃……我是說給我一點時間,要找到製毒的藥材不容易。」楚綾連忙改口。

  「回京前做好給我。」

  因為裴孟元的傷勢尚未完全恢復,墨青特地找來一輛特別寬敞,可以臥躺,就算躺上三個人也沒問題的馬車,裴孟元每天在馬車裡不是處理各處傳來的情報,就是看書或是閉目養神。

  這一日,裴孟元看書看累了,便將書本蓋在臉上,打算睡一下。

  被迫跟他搭乘同一輛馬車的楚綾,瞄了他兩眼,確定他睡著後,拿出她藏在衣襟裡的手機,打開電源,開始滑著相簿,看著媽咪連同那些藥丸一起送來新的記憶卡裡頭的相片。

  這些相片全是媽咪跟爹地還有爺爺奶奶的全家福合照,每一個人都笑得很開心,並沒有因為她的離去而悲傷,這樣她就放心了。

  信中媽咪還要她拍幾張這裡的風景照,還有裴孟元的相片回去讓他們看,拍照當然是沒有問題,困難的是要怎麼拍才不會被他發現。

  現在除非她在屋內或是茅廁,他才沒有跟著保護她,她想要遠距離偷拍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她總不能大剌剌的拿出手機,搭著他的肩,一副哥倆好模樣說「我們來自拍吧」。

  裴孟元看到手機,不直接搶走才有鬼,要不然就是把她當成妖魔鬼怪,她可冒不起這個風險。

  那個被他順手接收的指南針已經引起他很高的興趣,他常拿著指南針到處對著方位,然後問她一些有關指南針的問題,還有何處可以購得,她已經很難自圓其說了,要是再被他看到手機,那她更是解釋不清了。

  她偷瞄了眼正在睡覺的他,看來只能趁他在睡覺時偷拍,她輕手輕腳的拿開他臉上蓋著的書,將手機鏡頭對著睡覺的他,快速偷拍了幾張,還不忘比個V,跟他一入鏡。

  「你在幹什麼?」裴孟元挑高一邊濃眉瞅著她。

  他突然出聲差點沒把她嚇死,手機也差點飛出去,她趕緊將手機藏到身後關掉電源,傻笑搖頭。「沒事!沒事!」

  「你身後藏著什麼?」

  「沒有,我能藏什麼,我手上拿的是我隨身的鏡子。」她將已經關機的手機拿出來在他面前快速晃過一眼,還好她的手機貼的是鏡面貼膜,一般沒有開機狀態就像面鏡子。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為什麼這與我印象中的銅鏡不同?」

  「欸,借你看可以,不過你可不能再把它占為己有,否則我跟你翻臉!」她打死不肯鬆手,非得先得到他的保證。

  裴孟元挑了挑眉,冷冷地道:「你當我什麼人。」

  「指南針不就是被你理所當然的接收,說好五千兩買我的指南針,到現在也沒看到銀子!」楚綾沒好氣地道。

  「我堂堂一個世子爺會賴你的帳?回到京城馬上就給你把銀票送去!」他撥開她的手指,「不過是面鏡子,你當我跟你們姑娘家一樣,把鏡子當成生命,隨時要照上一照。」可是當他拿過東西一看,整個人愣住了,這是什麼鏡子,竟然可以將人照得這麼清楚,甚至連幾根睫毛都一清二楚。

  看到裴孟元那驚詫的神情,楚綾心中大喊不妙,馬上將手機搶回來,火速藏到衣襟裡,她就不相信這樣他還敢搶。「行了,你已經看過了。」

  「你這東西哪裡買的?」

  「跟那個指南針一樣是海外來的,我哪裡知道賣我的那個船員現在人在哪個海上。」只要是這國家沒出現過的東西,她全都推給飄洋過海來的準沒錯。

  「可惜了,我也想買一個送給母妃。」

  「沒有,你也別想打我的主意。」她馬上嚴厲警告。

  「你倒是很了解我啊。」

  「廢話,都跟你同進同出兩個月了,再不了解就得去撞牆了。」

  「一萬兩買你那鏡子。」

  「有錢了不起啊,跟你說了別打我鏡子的主意,你要是不肯放棄,你就別想拿到那兩顆毒藥。」

  一聽到毒藥兩個字,本來還歪在椅子上的裴孟元馬上坐起身,方才那副紈褲公子哥的痞樣,瞬間變得嚴肅凜冽,伸出手,「東西。」

  「先發誓,不打我鏡子的主意。」

  「我答應,不打你那鏡子主意。」

  楚綾這才從荷包裡掏出一個小瓷瓶交給他。

  他把塞子拔起,將裡頭的東西倒出來,竟然是兩顆紅豆大小,顏色艷紅的藥丸,跟他說這是毒藥,騙他的吧?

  她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相信這兩顆是毒藥,拜託,這可是二十一世紀研發的最新型神經毒藥,還是爹地透過管道偷偷拿到的。

  「別不相信那是毒藥,只要將一顆泡進水中,那藥效強得可以讓五百頭牛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卻還死不了。」她表情嚴肅地提醒道,「這東西可是沒有解藥的,你最好自己收好,不要讓人拿了或誤食,你想知道有沒有效,直接將藥塞到那兩人嘴裡,不用一天,馬上能看到成效。」

  「很好!」裴孟元詭譎一笑,招來一名暗衛,將瓷瓶交給他,在對方耳邊交代了幾句,最後又道:「本世子要在回到京城時看到效果。」

  話落,那名暗衛便立即消失在眼前。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4 07: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13 03:16 PM 編輯

【第十一章】   世子求婚了

  約莫十天後,裴孟元一行人終於回到了京城。

  楚綾回到侯府,向何老夫人請安後,便回到自己的院子,泡了個熱水澡,用過簡單的晚膳,便趴在床榻上睡覺,這一睡就睡到翌日午後,太陽都有點西斜了才醒來。

  「小姐,您總算起來了。」一聽到床上有動靜,喜竹馬上上前。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喜竹,我餓了。」

  「小姐,早膳和午膳早就都準備好了,就等您起來用膳呢,老夫人還特別交代,要廚房給您做好吃的讓您好好補補。」喜竹端過銅盆,擰了條濕帕子讓她淨臉。

  楚綾換上一套鵝黃色羅裙,裙擺處繡著幾隻翩翩起舞的彩蝶,長髮梳成一個簡單的髮髻,上頭簪了一根雕著彩蝶戲花叢的瑪瑙簪子,雖然沒有過多的裝飾,卻讓骨架纖細的她更顯得精緻嬌貴。

  楚綾坐到餐桌前,餐桌上擺了一圈可口的小菜佳肴,接過喜竹已經放涼剛好入口的清粥,她夾了塊鹹蛋黃搭配清粥吃了一口,問道:「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府裡有發生什麼事嗎?抑或是那裡。」

  那裡指的是杜媚兒那裡,經裴孟元的提點,她便留了心眼,讓喜竹買通附近的乞丐,替她留意杜媚兒的動向,有任何動靜隨時向喜竹報告。

  一問到這事,喜竹的眼睛瞬間發亮,趕緊興奮的向她報告,「小姐,果然不出您所料啊,這杜媚兒不安於室,真的傍上了那位叫洪飛的將軍,那將軍常常趁著深夜無人時,從後門偷偷溜進杜媚兒那院子,直到早上才離開。

  「我就謹記著小姐離京前交代我的話,將那封告密信透過乞丐,交給那位將軍的夫人,那位夫人氣得半夜就帶著家丁前去逮人,最後不知怎麼談的,杜媚兒成了將軍的第十三位姨娘,不過洪家的家規規定姨娘不能有私產,所以杜媚兒手中一些從侯府帶走的財產,全被這位夫人給拿走了。

  「杜媚兒進將軍府後一個月,那位夫人又給將軍納了兩個如花似玉的美妾,將軍會和杜媚兒勾搭在一起,就只是圖個新鮮,現在有新人,當然立刻將人老珠黃的杜媚兒給拋到腦後,將軍夫人就藉機將犯錯的杜媚兒和邵如卿一起趕到後院洗衣幹粗活,下場很慘,不過最慘的還是邵如卿。」喜竹說得眉飛色舞的。

        楚綾將已經吃完的空碗交給喜竹,示意她再添一碗,「她怎麼了?」

  「聽說啊,她因為勾引將軍府的嫡長子,把將軍夫人氣得直接找了牙婆子,把她賣到邊界深山給人家做共妻。」

  楚綾的嘴角倏地抽了兩下,「不是吧,共妻,這位將軍夫人心腸也夠狠的,不過我不會同情邵如卿的。」

  「她們母女根本就不值得同情,想想她們以前對您跟少爺做的事情,那樣的下場懲罰都算是輕了。」

  楚綾夾了塊紅燒排骨放到碟子裡,又道:「除了這個,最近還有其他的事情嗎?不是侯府的事情,京城的大事也成,都說給我聽聽。」

  「最近侯府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侯爺回來了。」

  「我爹?」原主那個如空氣般存在的爹竟然回來了。

  喜竹用力點頭。「皇上召侯爺回京的,侯爺一回京,皇上就要侯爺先把家務事處理好,所以侯爺一回來就把府裡其他三位姑娘全許配了人家,這三戶人家都是遠離京城,跟權貴扯不上關係的殷實小康人家,都是正妻。」

  「那兩位姨娘沒鬧?她們可也是跟杜媚兒一樣,想藉著女兒榮耀發達,怎麼肯答應?」楚綾嘲諷道。

  「侯爺發話了,不答應就母女一起滾出侯府,她們只能乖乖聽從安排,不過侯爺倒是允諾嫁妝上不會虧待她們,每人最少都有十六抬嫁妝,她們才消停的。」

  楚綾點了點頭,繼續吃早膳。

  喜竹繼續說道:「對了,小姐,聽說靖康王逃出天牢了。」

  楚綾差點被嘴裡那口青菜噎到,她用力拍著胸口,又灌了杯茶,氣才緩了過來,她急忙催促道:「把你知道的全說給我聽。」

  「四天前靖康王從天牢裡被提出來,準備前往大理寺受審,聽說天牢裡只有一處看得到天空的天井,每個受刑人要押往刑場或是大理寺時,都會從那天井下經過,讓那些人最後可以看天空一眼,靖康王走到天井時,一大批黑衣人從天而降,與官兵發生了激戰,前來救他的那些黑衣人個個武功高強,死了一堆人才將靖康王救出去!」

  楚綾突然想起兩天前,裴孟元接到兩封從京城來的線報,看完後,那張臉是黑如墨汁,可是當他看完第二封線報時,又笑得宛如暴風雨過後的陽光那麼耀眼,當時她還在心裡罵他神經病,現在看來那兩封線報應該是與靖康王有關。

  依她揣測,應該是他接到靖康王被劫走的消息大怒,而後又收到暗衛的消息告知他任務完成,也就是那兩顆藥已經分別讓靖康王跟金太妃在不知不覺中吃下。

  這陣子的事情都說得差不多了,喜竹便閉上嘴,伺候著小姐用膳。

  看她放下碗筷,喜竹便將剛泡好的碧螺春端上來,「這碧螺春是晉親王妃讓人送來的,說是今年因為蟲害,只製成了二十斤,皇上知道晉親王妃喜歡品茶,給了晉親王妃五斤,晉親王妃又讓人送來了兩斤,小姐,晉親王妃對您可真好,想來她是真心喜歡小姐,小姐日後嫁進晉親王府,一定可以相處融洽的。」

  「果然是貢品啊,芳香甘醇入口回甘茶韻十足……」楚綾淺呷了一口,聽到喜竹說的婆媳問題四個字,差點又被嘴裡那口茶給噎到,沒好氣地給了她一記白眼。「喜竹,你在胡扯什麼,我跟裴世子很快就會解除婚約,根本就不會有什麼婆媳問題。」

  這話才說完,一名小丫鬟匆匆進入內廳,「大小姐,晉親王府世子親自來下聘,老爺讓小姐馬上去大廳。」

  這下子楚綾嘴裡那口金貴的碧螺春再也含不住了,噗的一聲全噴到一臉懵的小丫鬟臉上,她驚駭地問道:「你說什麼?」

  小丫鬟滿臉無辜的看著她,又說了一遍,「晉親王府世子爺親自來下聘,老爺讓小姐馬上去大廳。」

  「你說晉親王世子親自來下聘?!」楚綾的聲音又拔尖了幾分。

  小丫鬟點頭,「是的,送來了好多聘禮,大廳都擺不下,擺到院子去了,這會兒還在搬,還沒搬完,大門外擠滿了好多看熱鬧的人。」

  楚綾清雅的臉龐浮現一絲猙獰,一雙美眸都快噴出火來了。「裴孟元你這個大混蛋!」吼完,她便像一道龍卷風朝大廳狂卷而去。

*             *             *

  大廳裡。

  裴孟元正與何遠高興的聊天喝茶,侯府的新管事邱聰文站在門邊,唱禮唱得口乾舌燥,可抬進侯府的聘禮還沒唱完。

  楚綾衝到前方的院子時,映入眼簾的就是像一座紅色小山般的聘禮山,人家是十里紅妝,這裴孟元是十里紅聘是吧!

  看著滿院子的聘禮,她額頭瞬間布滿了青筋,她撩起裙擺,帶著滿滿的怒氣衝進大廳,看到裴孟元,她也顧不得問安,一股燃燒旺盛的怒火當場就發作了,「裴孟元,你這說話不算話的家伙!」

  十年沒見的女兒,竟然是這副扯著嗓門罵人的潑辣模樣,差點沒把何遠給駭得掉下巴,他的大女兒怎麼跟邊疆那些豪邁粗獷女子一樣大剌剌,虧她長得像她娘,有一張美麗精緻的臉蛋。

  「靈兒,不得無禮,還不見過世子爺。」

  楚綾的視線落在眼前這個有一把率性落腮鬍的中年酷勁大叔身上,有些疑惑的瞇起眼睛,小心求證,「你……是我爹?」

  何遠差點仰倒,怒喝,「我不是你爹,誰是你爹!」

  「唷,女兒拜見爹爹,不過爹爹,我們父女倆十年沒見了,不急於這一刻敘舊培養父女感情,我有筆帳要先跟世子爺算清楚!」

  何遠的眼尾劇烈的抖了幾下,瞧他這女兒什麼態度,一點姑娘家含蓄禮儀都沒有,這個該死的杜媚兒,竟然將他女兒教成這副樣子,這讓他怎麼好意思把女兒嫁進晉親王府。

  裴孟元見何遠的臉色變得愈來愈難看,起身抱拳請示,「侯爺,我與靈兒有些事情要談,能否讓我與靈兒單獨相處片刻?」

  看世子爺這樣子,應該是不介意女兒對他的態度,何遠心下鬆了一口氣,說道:「當然沒問題……」

  裴孟元一聽到沒問題三個字,不等何靈反應,也不顧她的反對,拉著她的手便往她住的芙蓉院走去。

  「裴孟元!你要拉我去哪裡?!你這說話不算話、不守信用的臭家伙!」

  楚綾一路掙扎,企圖甩開他的手,可是他依然將她抓得牢牢的,最後她只好自暴自棄的任由他拉著。

  裴孟元拉著她來到她現在所住的芙蓉院,裡頭的丫鬟們一看到小姐被世子爺拽進院子,全嚇愣了。

  他將她拉進屋裡才放開她,接著大手一揮,命令道:「所有人都出去!」

  他渾身散發的威嚴氣勢,讓芙蓉院裡所有下人心生畏怯,趕緊丟下手邊工作匆匆離開。

  「裴孟元,你究竟要做什麼?你有什麼事情不能在大廳說?!」

  她快被他氣死了,這樣一路拉拉扯扯的,家裡的下人都看到了,要是傳出去,她還能有好名聲嗎?

  裴孟元將門關上落閂,「靈兒,我們談談。」

  「談什麼?如果不是談解除婚約的事,我們之間就沒什麼好談的!」楚綾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涼茶大口喝著降火氣,否則她一定會氣爆。

  「恰巧相反,我想與你談談我們的婚事。」

  她重重放下茶盞,走到梳妝檯前,拉開其中一個抽屜,拿出一張被小心保存的文書,兩指夾著在他眼前晃動,讓他看清楚。

  「世子爺,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可別忘了你親手立的字據,只要醫好你體內的火毒,我們就解除婚約。」

  裴孟元抽過字據,連同自己今天特地帶在身上的那張字據,在她面前一起撕毀。「這樣當時的約定就不成立了。」

  「啊!裴孟元你有病啊,你這無賴,你怎麼可以把它撕掉!」楚綾氣急敗壞地撿起那些字據碎片。

  「不為什麼,因為我不打算履行我們之間的約定,我要娶你!」

  「裴孟元,你是不是有什麼隱藏性的遺傳性精神疾病?!」不然怎麼才一天時間,他就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說要娶她?她才不相他是真心的。

  他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是啊,你說的沒錯,本世子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習慣了有她的陪伴,才一晚沒有見到她,他便思念得緊,滿腦子浮現的都是她的臉龐,他這不是病,什麼才是病?!

  「你有病你去找御醫啊,到我這裡發瘋做什麼?」

        裴孟元突然彎下身子靠近她,將她困在自己與桌案之間,大手撫上她的臉頰。「你是本世子的專屬大夫,只有你才能治得好本世子的病。」

  他這親昵曖昧的舉動,逼得她整個人往後仰,他火熱的鼻息像羽毛般輕拂過她的臉,讓她不由自主地臉紅心跳,腦袋一陣暈眩。

  她直覺伸出雙手抵著他的胸膛,禁止他再靠近。「喂,說話就說話,別這麼靠近。」

  「不這樣你會聽我說嗎?」

  「好,你說,你得了什麼病,居然連御醫也無法醫治。」這家伙若真有病,她頭剁下來給他當椅子坐,昨天她還幫他診過脈,勇健得很。

  「聽好了,我得了……」裴孟元雙手捧著她的小臉,定定的凝視著她,「相思病。」

  楚綾的額角瞬間滑下三條黑線,世子爺啊,你這笑話好冷啊……

  「我愛上一個讓我又愛又氣的姑娘,我這輩子從未栽在同一個人的手裡兩次,偏偏這兩次都栽在同一個姑娘手裡,每次我在心裡對自己說一定要好好教訓她折磨她,可每次一看到她,我又會忍不住想對她好,把所有的東西都給她,命懸一線的那一刻,我只想要她好好活著,她能活著我就開心,我喜歡看她無拘無束的大笑,我也會偷偷跟著笑。

  「一直以來我都沒有仔細思考過我對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直到昨晚,我沒有看到她,竟然一整晚睡不著,想的全是她的一顰一笑,我百思不解,直到今天早上,母妃提醒了我一句話,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我愛上她了,我愛上那個讓我恨得牙癢癢的姑娘。」

  楚綾被他這麼長一篇的表白文給震撼了,一時間根本反應不過來。

  「靈兒,我愛上你了。」

  聞言,楚綾像是被驚雷打到,瞪大眼張大嘴,不敢置信地瞅著他,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俊臉已近在咫尺,緊接著,她感覺到自己的唇被薄涼柔軟的東西覆住,她的身子猛地一僵,腦袋瞬間一片空白。

  裴孟元趁機將滑溜的舌鑽入她口中,溫柔曖昧的舔纏吸吮她的小粉舌。

  楚綾被他突如其來又霸道的吻,吻得回不了神,只能瞪大眼看著過分放大的他。

  他啞著嗓子哄道:「把眼睛閉起來。」

  他醇厚的聲音像是有魔法一般,她竟然真的乖乖閉起眼睛,任由他吻著她。

  他專屬的陽剛氣息彌漫在她的口鼻之間,誘惑著她所有感官,隨著兩人的氣息彼此交纏,唇舌交織繾綣愈深,她感覺自己的意識愈來愈昏沉,下意識回應著他……

  屋內一片寂靜無聲,曖昧的氣息縈繞盤旋。

  裴孟元不知道什麼時候放開了她,兩人之間還勾纏著一絲曖味的銀絲,他揚著滿意的微笑,望著眸光瀲灘、臉蛋緋紅、微微嬌喘的她,又意猶未盡的親了她略微紅腫的唇一下。

  他緊摟著她的腰肢,額頭抵著她的,語帶委屈的抱怨,「靈兒,我這一輩子都栽在你手裡了,你不答應也得答應,你要是敢逃婚,天涯海角我都追著你跑!」

  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後,楚綾覺得自己突然跳電的大腦恢復了運作,她氣惱的瞪著他,這男人竟然招呼都不打的就吻她,他以為他這麼說,她就一定要答應嗎?

  「我拒絕。」

  「我也拒絕接受你拒絕的回答,你只能有一個答案,就是同意。」

  他這副逼婚模樣,簡直就是將他張揚的紈褲作風發揮得淋漓盡致,她氣結的瞋他一眼,「有你這麼霸道的嗎?」

  但因為她臉蛋上紅潮未褪,反而讓她看起來像是在撒嬌,惹得裴孟元心念一動,他將臉埋進她的頸窩,手摸著她嬌媚羞怯的臉龐,吮咬著她的耳垂,「靈兒不是早知道本世子一向霸道,尤其對自己喜歡的女人,是絕對不會放手。」

  溫熱的氣息在耳旁繚繞,讓她的心跳再度加快,差點又要被他獨特的氣息給勾了神。

  不想被他的美男計引誘,她用力推開他的臉。「你喜歡,那你有沒有問過我喜不喜歡?」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平心而論,她並不討厭他,而且就像他說的,沒有看到他,她也會想他,只是沒有他那麼誇張。

  「你不喜歡我?」裴孟元微瞇起眼,眸光多了幾分危險,「不許睜眼說瞎話。」

  楚綾也不是忸怩的古代人,便老實大方承認,「說真的,我也不討厭你,可這並不能讓我答應嫁給你。」

  彷彿早就料到她的回答,他並不是太失望,他眸光帶著寵溺的瞅著她,表情認真的問道:「你要如何才肯答應嫁給我?」

  「你應該知道,我拒絕一夫多妻,厭惡與別的女人共用一個男人,可是你的身分,根本不可能做到我的要求。」

  「你要一生一世一雙人,這點我很清楚。」

  「我寧願孤獨一生,也不願意屈就,所以世子爺,我們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寧願孤獨一生也不願意屈就,我很認同你的這句話。」

  「你也能認同,真是太好……」不知道為什麼當他說也認同她的看法時,她的心居然微微抽痛著。

  「所以婚後我只會有你一個女人,王府裡不會有其他女人來跟你一起分享我,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甚至要我發誓都可以。」

  「不是吧……」

  「自然是真的,其實我的想法跟你一樣,當時聽到你提出這樣的條件時,我感到極為震撼,我並不是認為你是在痴心妄想,而是你的想法居然跟我一樣。一直以來,女人都被教導要溫良賢淑、大肚,為丈夫挑選小妾更是賢妻的責任。

  「我父王跟母妃的感情很好,可父王也有兩名小妾,母妃不管是明面上還是私底下,對這兩名小妾都很好,從不虧待她們,可我知道母妃不開心,尤其是父王到小妾屋裡時,母妃常常暗自流淚,可她是當家主母,她要大肚,不能讓人說她善妒,明明就這麼難過,還要笑臉為丈夫安排女人,讓我覺得很虛偽。

  「說真的,我很不齒這種虛偽,不過這樣的想法我只能放在心裡,畢竟我是京城第一紈褲,要是讓人知道我有這種想法就……像你說的,掉渣。」

  楚綾皺緊眉頭瞅著他,要不是她知道他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他這一番說法言論,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也是穿越來的。

  瞧她一臉不相信,裴孟元屈指輕彈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否則你以為我為何至今屋裡沒有半個通房小妾,尤其我又身中火毒,可能活不過二十五,傳宗接代是很重要的,要不是我早發話只娶一人,你以為母妃會拖到現在才來商量親事嗎?」

  「你這話好像也沒錯,像你這種短命的富貴公子,又是金貴希罕的獨子,留下血脈是最為重要的,沒道理拖成了老男人還不娶妻。」

  「所以你現在沒有理由拒絕我了吧。」她噘唇思考的表情很可愛,讓他又想將她抱在懷中,吻個過癮。

  眼見他又要湊上來,怕他又會趁著她恍神不察吻她,她連忙推開他,一臉警惕的盯著他,「就算我們理念相同,我也不會答應,別靠我這麼近!」

  裴孟元有些生氣的擰起眉頭,「給我一個理由,不然我就進宮請皇上下旨,為我們賜婚。」

  「賜什麼婚,你不知道姑娘家最夢寐以求的不是一場熱鬧的婚禮,而是一個浪漫的求婚儀式嗎?」

  「求婚?這是什麼新鮮詞,你說的該不會是私訂終身吧?」自古以來哪個人的婚事不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打眼沒聽過她說的這種東西。

  「什麼私訂終身,是一對互相有愛意的男女經過了戀愛階段,彼此想要進入下一個人生階段,男方會向女方求婚,女方可以考慮嫁不嫁給男方。」

  他聽了還是一頭霧水,「舉例。」

  「例如,布置一個浪漫的求婚場地,用許多蠟燭擺成一顆心的圖案,兩人站在中間,男方拿著鮮花、戒指,單膝跪在地上,要求女方嫁給他。」

  「還要下跪?」他一臉猙獰。

  她認真點頭,「這是女人一生一次最浪漫的經歷,求婚當然要單膝下跪才能表示男方的心意啊!所以,你要本姑娘嫁給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必須在城門口當著所有百姓的面,大聲的說你愛我,並且下跪求婚,把我哄高興了,我再考慮要不要答應。」

        楚綾故意提出這樣的條件,是想讓他知難而退,雖然她不討厭他,甚至也有好感,可是總覺得兩人之間少了點什麼,要是就這樣嫁給他,她不太甘心。

  明知道她在打什麼壞主意,可是看著她那對閃亮狡黠的美眸,像小狐狸般計謀得逞的笑容,裴孟元竟然生不出一絲怒火,最後他勾起一抹邪笑,轉身大步流星離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她不免有些失落,其實不用想都知道,像他這種死要面子又傲嬌的男人,要他跟一個女人下跪求婚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怎麼一句話也沒表示,就這樣走了,這是什麼意思啊?

*             *             *

  御書房。

  「……靖康王叛國,將我國所有軍防布署圖全交給了世仇西蠻國,孟元,朕知道你的身體剛復原,需要休養,可這場與西蠻的戰役,沒有你們父子倆不行,後天你們一同率兵前往戰場。」皇上下朝後,便召了裴孟元進入御書房,跟他商討事情。

  「末將領命。」裴孟元抱拳領軍命,「不過,皇上,這次末將上戰場想帶上一人,還望皇上恩准。」

  「你想要帶何人上戰場?」

  「遠昌侯嫡長女何靈,她醫術精湛,尤其對於處理外傷很有一套,御醫們的醫術遠不及她,有她在,我方官兵可以減少傷亡。」

  軍營忌諱女子,傳說有女人在軍營容易打敗戰,因此自古以來,軍營裡幾乎清一色都是男人,這次帶著何靈一同前往,得經過皇上允許才成。

  「你那未過門的妻子,她的醫術與她過世的母親比起來,據說有過之而無不及,光她醫好你體內的火毒,朕就相信她的能力,只不過……她一個嬌滴滴的侯府千金,能與你一同上戰場吃苦嗎?」

  「這點皇上倒是可以放心,她自小吃苦長大,如若不是如此,她也不會有此精湛妙手回春的本事。」

  皇帝撫著修剪整齊好看的山羊鬍,應了。「好吧,朕就同意你帶她一同前往,你還想帶什麼人一道前往戰場就自己決定,不需再經朕的同意。」他同時示意一旁的公公將一個金牌交給裴孟元。

  「謝皇上恩准。」皇上雖未明說,但裴孟元自然知道這是何意,拿著這金牌,何靈就可以在軍營裡自由行走,他從公公手中接過金牌謝恩後,大步離開了。

*             *             *

  同一時間,喜竹慌慌張張地衝進芙蓉院,嘴裡大聲喊著,「小姐,小姐,要打仗了!」

  正坐在窗臺下看書的楚綾睞了她一眼,「打仗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這古國三天兩頭的打仗,她都習慣了。

  「不是,這次不一樣,街上都在傳靖康王叛國,將我們白澤國的軍事布署邊防圖,還有只有主帥手中才有的精細地形圖,洩漏給世仇西蠻國,因此西蠻國大兵來犯,已經攻陷六座城池,攻下三個州了,打得我們措手不及!」

  「想來這西蠻國定是許了天大的好處給靖康王,才會讓他交出這機密。」就算許了滔天的富貴,沒那個命享福又有什麼用,如今已沒有用處的靖康王,西蠻國也不會善待之。

  「今天早朝,皇上欽點晉親王父子要再次一起上戰場,兩日後出發。」

  「什麼,裴孟元也要上前線?」楚綾突然覺得心慌不已,這才知道要緊張。

  喜竹用力點頭,「是啊,小姐,您不知道世子爺可是戰神啊,是難得一見的軍事天才,調兵遣將、指揮作戰、戰略布署能力很強,沒有他打不贏的仗,皇上可是非常器重他。」

        「他?戰神?」

  喜竹猛點頭。「是啊,小姐,要不是世子爺有這功夫,您以為皇上會任由著世子爺在京城裡橫行霸道啊!」

  「我以為他只是個大紈褲,他那一身功夫是為了打架用的,是靠著祖蔭得到一個暗衛頭子的頭銜、得到軍功,沒想到他這麼厲害。」

  「小姐,世子爺也是您的未婚夫,您好歹也多關心他一些。」

  她像是沒聽到喜竹的嘮叨,抓著她的手,焦急的問道:「喜竹,你說大軍後天出發是嗎?」

  「是啊,現在威武營跟長林營都已經在點兵集結,後天就要從東城門出發。」

  楚綾看了下天色,算了下時間,雖然趕了點,但是應該來得及,要是來不及,便讓人追上替裴孟元送去。

  「喜竹,快,你來幫我!」楚綾拉著喜竹往後頭她專門闢出來製藥的廂房走去。

  「小姐,要幫你什麼啊?」

  「做藥,上戰場傷藥用量特別大,幫我製作一些傷藥、解毒丸,還有補元氣的藥丸,讓裴孟元帶走。」

  「小姐,您不是說不理裴世子,要等他來把聘禮抬回去嗎?」

  「囉唆,讓你來幫忙就來幫忙,哪裡來那麼多廢話。」

*             *             *

  楚綾不眠不休花了兩天時間好不容易製作出一堆的傷藥、元氣丹、解毒丸、跌打損傷藥膏,差點沒把她累壞。

  她也顧不得換身乾淨衣裳,匆匆洗了把臉,稍微整理好頭髮,便拿著這些藥丸藥膏,往東城門趕去。

  只是她遲了一步,當她趕到時,大軍已經出發了,她的心情頓時陷入谷底,鼻子酸酸的,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回到芙蓉院後,她整個人像是失了元氣一樣,懨懨的坐在窗邊,看著院子裡逐漸盛開的芙蓉花。

  「小姐,沒趕上沒有關係,我們可以請人送過去啊,您別難過。」喜竹安慰道。

  「我不是難過,我只是……很懊悔沒能見上他一面,這一別也許就此人事全非,要是我動作再快一些,也許就能見他一面……」喜竹就像是她的閨蜜,她不介意將自己的心事告訴她。

  「小姐,雖然您總是把解除婚約掛在嘴邊,可是其實您心裡是喜歡世子爺的吧?」喜竹小心地問著。

  「我喜歡他?」楚綾倒是把自己給愣住了。

  「是啊,小姐,要是您不喜歡世子爺,您就不會因為沒能在他出發前見他一面而難過,也不會不眠不休的替他製作那些藥了。」

  楚綾想了想,老實說道:「其實我也弄不清楚自己對他是什麼感覺。」

  「小姐,不如您去泡個澡,然後好好睡個覺,睡醒了就能弄明白了,然後就知道下一步要怎麼走。」喜竹將她推往浴間。

  楚綾在喜竹的半哄半勸下洗了個澡,又用了簡單的餐點後,便躺到床上去。

  也許是兩天沒睡了,加上體力消耗大,她一躺上床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直到天邊星斗閃耀,她才幽幽轉醒,只是她不是自己醒來的,而是被吵雜聲給吵醒的。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撩開紗幔,「喜竹、奶娘,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唉唷,我的小姐啊,大事不好了,外頭有一群蒙面黑衣人來了,說要抓人,把侯府團團圍住,他們說是世子爺的手下,奉世子爺之命前來的。」奶娘蒼白著臉,匆匆進入,慌張說道。

  「抓人?」

  「是啊,小姐,來人說,皇上有令,世子爺需要什麼人跟著一起上戰場,自己去抓,那些黑衣人個個眼神凶惡,快把侯府裡的人嚇死了,侯爺已經出去了,等著世子爺來,要跟他交渉。」

  「裴孟元不是已經跟著大軍一起上戰場去了?」一聽到裴孟元在外頭,楚綾趕緊下床更衣。

  「是啊,不過聽那些黑衣人說,世子爺中途折返,是奉皇令前來侯府帶人一起上戰場的。」奶娘心急不已。「至於帶誰,老奴不清楚,現在整個侯府人心惶惶。」

  「湛宇才十歲,總不至於帶他吧,難道是帶父親?」可是她也沒聽說父親要再上戰場啊。

  她披上薄氅,拿著她做好的那些藥,「我去前頭看看,問問世子爺的意思,說不定他不是要帶走我們侯府的人,只是剛好路過,跟父親閒聊兩句之類的。」

  聽她這麼說,奶娘就放心多了,「也許真如小姐說的,小姐跟世子爺的交情不一般,要是世子爺真的要抓侯府的人上戰場,小姐您去說說,世子爺說不定會看在您的面子上,就不抓了。」

  楚綾人還沒到大門口,遠遠的便看見巨大的火光將大門照亮得有如白晝,大門外更是傳來附近看熱鬧百姓的吵雜聲。

  她一出現在大門,耳邊便不停傳來「何姑娘出來了、何姑娘出來了」的喊聲。

  她擰著眉頭,看著大門外那穿著黑衣、舉著火把的兩排暗衛,這是什麼陣仗?要放火燒侯府?

  暗衛們看到她,瞬間變換隊形,將她圍在中間,將手中的火把放到地上,排成一個形狀。

     當楚綾看到用火把排成的大愛心時,一顆心猛地一跳,頓時倒抽了口氣,這……

  暗衛圍著火把,動作一致地抱拳行禮,聲音雄厚鏗鏘有力的大聲道:「何靈姑娘,我們暗衛營的暗衛代替世子爺來向您求親,請您答應嫁給他!」

  楚靈倍感震驚的摀著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還未回過神,暗衛們讓開一條路,一匹白馬衝進愛心火把裡,穿著一襲月牙色白袍的裴孟元俐落地從馬背上躍下,他手捧一個小錦盒,來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大聲說道:「靈兒,我愛你,當著眾人及你父親的面,我以我個人的名譽及整個晉親王府的名譽發誓,此生只愛你一人,你可願意嫁給我?」

  全白澤國從未看過有人這樣求親的,可把看熱鬧的百姓感動激動壞了,眾人興奮的高喊著,「答應他!嫁給他!」

  楚綾被他這霸氣張揚又誇張的求婚方式感動得直掉淚。

  裴孟元用指腹輕柔地揩去她的淚水,深情地凝視著她,「嫁給我,可好?」

  她點頭伸出手,「嗯,我答應。」

  一得到她的同意,裴孟元立即一把將人抱上馬背,揚長而去,未經人家父親同意,直接將她綁到戰場上當軍醫。

  這場與西蠻國的戰事,由於軍機洩漏,已經讓白澤國的軍隊打得十分吃力,加上時序進入冬天,西蠻國士兵擅長打雪地戰,更讓白澤國陷入苦戰,要是再不趕緊結束這場戰役,一旦進入寒冬,白澤國必會一敗塗地。

  前陣子被人從背後放冷箭,身受重傷,好不容易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的裴孟元,跟著父帥,在主帳裡與其他幾名將軍討論接下來的對策。

  端著剛熬好的湯藥進入主帥大帳的楚綾,無聲地將湯藥遞給裴孟元,等著他喝完,同時瞄了下桌上那張大地圖上頭的所有地形標示。

  回到自己的帳篷後,楚綾坐在床榻上,手裡握著手機陷入沉思,考慮著是否該將自己方才湧上的念頭跟想法告訴裴孟元。

  如果她交出那樣未來發明的東西,也許會打亂歷史,甚至害死很多人,可是如果不拿出來,他們很有可能全都要死在這裡了,這樣的兩難局面讓她不知該如何抉擇。

  她陷入漫長的沉思,直到裴孟元到來,喚了她一聲,她才回過神來。

  看著他早已沒了在京城時的痞氣,俊臉顯得淡漠嚴肅,她知道自己無法承受有可能失去他的痛苦,她瞬間做出了決定。

  戰爭是殘忍的,也一定會有傷亡,既然是這樣,她只能選擇保護自己所愛的人。

  「孟元,我有樣東西要給你。」楚綾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張火藥製作圖,交給他之前,表情凝重的要他做出承諾,「這東西給你,可是你必須答應我,只能用於防備守護自己的國家領土,而不會用於攻打掠奪他國。」

  「是什麼東西?」

  「你先答應我。因為這種東西做出來的威力,不會比我們遇上的沼氣爆炸威力小。」

  他毫不遲疑地承諾道:「好,我答應你,絕對不會將它用於攻掠殘害他國。」在迷縱山谷時,他雖然因為火毒發作,意識不是很清楚,可是那爆炸的威力他可沒忘。

  楚綾這才將圖紙交給他。

  他展開一看,上頭畫的是一份他從未看過的設計圖,「這是……」

  「炸藥,它的威力可以炸毀任何東西,甚至一座城池。」

  裴孟元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瞅著她。

  楚綾繼續說道:「等炸藥製作出來之後,你們將西蠻軍隊引到葫蘆峽谷,利用那裡的地形,將炸藥埋在各處,我軍只要駐守在葫蘆峽谷的出入口,不讓西蠻軍離開,炸藥一旦引爆,葫蘆峽谷上的積雪還有土石會因此坍塌,屆時這些西蠻士兵逃不出去,便會被落石雪崩給掩埋……」

  她一說,裴孟元馬上就懂了,他激動的緊緊抱住她,「靈兒,謝謝你,我答應你,絕不會讓這份圖紙的秘密外洩,更不會將它用於攻掠他國,禍害他國百姓。」

  只是當他仔細研究這份設計圖後,他心裡的疑惑愈來愈深,炸藥這東西根本不可能出現在白澤國或是其他國家,他甚至有種奇妙的感覺,好像她不是這裡的人,可她明明是遠昌侯的嫡女,在白澤國長大的人啊?!

  想到這裡,他實在忍不住了,問道:「靈兒,你這炸藥的製作方法是如何得知的?」

  「書上。」

  「從書上看來的?」

  「你知道我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書。」雖然楚綾早就想好了說詞,可是面對他銳利的眼神,她還是忍不住心虛,目光有些飄移。

  「靈兒,你每次對我說謊時,眼睛都不敢看著我,會飄向兩邊。」

  一聽,她馬上定定地盯著他。

  他擰了擰她的俏鼻,捧著她的臉蛋,擔憂地說:「露餡了,靈兒,你如果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我會問你的原因,是我不希望你因為這事遇到危險,我得知道由來才能護你周全。」

  楚綾的心裡頓時滑過一股暖流,她環抱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胸膛上,「孟元,你不知道當你渾身是血的被抬回來時我有多害怕,看到你幾乎沒了氣息的當下,我只想抱著你痛哭,可是我不能,我只能跟死神搶時間,盡力克制雙手不要顫抖,替你縫合傷口,我只是不想再承受一次有可能會失去你的痛苦,才會將這東西拿出來……」

  「我何嘗不知,如若不是因為我,你永遠不可能拿出這麼驚人的發明,我擔心的是,這東西會惹來眾人搶奪,我才會問你這東西哪裡來,好想出一個因應對策。」

  也許是到了該向他坦白的時候,楚綾突然話鋒一轉,「孟元,你怕鬼嗎?」

  裴孟元怔愣了一下,話題怎麼突然轉到鬼神上頭?「死我都不怕了,又怎麼會怕鬼。」

  「如果我說你現在抱的是個穿梭時空的鬼魂,你相信嗎?你會怕嗎?」

  他抬起她的下巴,輕柔吻著她。「我愛你,即使你是一抹幽魂,我也認了,只要是你。」

  楚綾輕輕推開他,表情慎重的道:「孟元,我是說真的,不是開玩笑。我是千年之後的一縷幽魂,因為一個荷包穿越到這裡,附身在同樣落水的何靈身上。」

  「幽魂?千年之後?」

  她點點頭。「我的本名叫楚綾,是名醫師,也就是大夫,端午節時為了救一名溺水的女子,結果反而害得自己溺水而亡,等我醒來後,我就成了遠昌侯府的嫡長女何靈。你可以選擇不要相信,認為我是在騙你或是跟你開玩笑,可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是我想要攜手一生的人,我想你應該知道真相。」

  裴孟元本就調查過何靈,知道她是個即使被下人欺負也不敢吭聲的膽小鬼,更不懂醫術,可他遇到的何靈個性卻完全不同,自主、樂觀、有仇必報、醫術精湛,當時他還一度懷疑暗衛調查錯人。

  不過如果真如她所說,原本的何靈被楚綾給附身取代,那她的一切轉變,就都說得通了。

  見他神情凝重,楚綾以為他不相信,有些失落地低喃,「你不相信我說的……」

  「不是不相信,只是很震撼。」

  「你不害怕?」

  「怕,我怕你拋棄我,我活了二十三年,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看得順眼、決定攜手一輩子的女人,要是她因為這個可笑的理由拋棄了我,那我會抱著炸藥去炸敵人,順便把自己炸死,因為沒有你,我繼續活著也沒什麼意思。」裴孟元將她圈進懷中,吊兒郎當的說著。

  楚綾緊緊回抱住他,被他的口吻給逗笑了,用力捶了他一下,「你真的不怕?」

  「長年在戰場上的我,早已看透生死,又怎麼會怕鬼附身這種事,我只是震撼。」

  「也許你看過這個就不會感到震撼了。」

  她拿出手機,點開照相功能,「這叫手機,是我們那裡的通訊工具,只要按下一組號碼,不需要見到人,就可以馬上跟對方通話,比這裡用飛鴿傳書、八百里加急都還要迅速。

  「甚至也可以透過視訊跟對方通話,視訊就是你人可能在千里之外,只要這個鏡頭對著自己,我們兩人就可以看到對方在做什麼,也可以同時通話,有點類似這樣。」

  她打開照相機自拍功能,還不忘替兩人拍幾張自拍。

        「你不管在哪裡,你只要有手機或是電腦等等的通訊工具,就可以看到我現在在做什麼。」她繼續滑著手機,點出相簿,「這是相片,我們那邊的相片就好比這裡的畫像,你看,這是我們剛剛的合照。」

  裴孟元的震撼程度比剛才多了好幾級,他瞪大眼睛,完全說不出話來,他拿過手機,學她的動作滑著,看見不少陌生人的照片。

  楚綾一一為他介紹,「這是我爹地,我媽咪,就是父母親,這兩位是我的祖父母,他們都是很厲害的大夫,這是我,原來的我,叫楚綾的那個我。」

  他瞪大眼,小心翼翼地描繪著相機裡有著各種表情、俏皮慧黠的她,這就是他所愛女人的原身,好漂亮好開朗的一個姑娘,一雙大眼骨碌碌的,像會說話似的,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愛上。

  「我們先看這裡。」她將畫面滑到資料庫,點開有關炸藥的資料夾。「這是我爹地為我找來所有有利於我在古代生活的資料,像炸藥的資料我就是從這裡叫出來的。」

  他一看,果然與她交給他的資料一模一樣,「除了炸藥還有什麼?」

  「還有冷兵器時代各種先進武器的製作方式,還有改良刀劍的方法等等,好多,你想要看什麼,我直接點出來給你看。」

  「這……」本就對刀械非常有研究的他,看到上頭記載各種刀械的演變過程與改良技術,更是驚喜不已。「太厲害了,這麼小的東西,竟然可以放進這麼多資料,還不用用到紙筆!」

  「這裡面存放的資料,比藏書閣還要豐富。」楚綾看了下電池容量,「快沒電了,我先收起來,這還要充電才能再使用。」她指著電池的圖示說道,「等我用太陽將電充飽,你想要看我再拿出來給你看。」

  裴孟元遲遲未能從震撼中回神。「沒想到千年之後的世界竟是如此豐富多彩,如此進步!」

  他簡直無法相信人只要搭上長得像大鳥的飛機就能飛上天,還有高聳入雲的房子,有可以不用看到人就可以通話的各種設備,這實在太驚奇了。

  「如果我說何靈的娘親雲沫,你的救命恩人,也是跟我來自同一個地方,你相信嗎?只是她是哪個年代、怎麼來的,我就不清楚了。」她將快沒電的手機收好。

  「雲姨也是?」裴孟元再一次受到震撼。

  「是的,在你們眼中認為不可思議的剖腹取子手術,在我們那裡是很普遍的,還有心臟手術、開腦等等很先進的手術,幾乎只要不是什麼重大疾病,每個人平均壽命都可以活到七、八十歲。」

  「我不管其他人。」他握住她的手,神情凝重地問道:「我只在乎你,你會再回到你原本的世界嗎?」

  她所生活過的那個世界太美好、太先進,這讓他感到很不安,他怕她會就此丟下他,回到她原來生活的世界去。

  楚綾有些遺憾的搖搖頭,「我已經跟何靈的軀體合而為一,可能沒辦法回去了。」

  裴孟元如釋重負的喘了一口大氣,「那就好,我不管你是楚綾還是何靈,我只知道你是我要的女人,答應我,不要離開我。」

  「我答應你,只要你不負我,我便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聽到她的承諾,他不安的心放下了,又想起她說的一事,他問道:「對了,你說你是被一個荷包帶過來這裡的,這是怎麼回事?」

  「就這個許願荷包,當時我跟一個阿婆買的,我救人……」她把當時的情況跟荷包的使用方法大概說了。

  他擰著眉頭,看著這平凡無奇的荷包,「……所以你這叫手機的東西,是靠這荷包送來的?」

  「是的,這荷包成了我與父母溝通的媒介,不過要做善事,像是救人,願望才會成真。」

  這又是一件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不過在歷經了手機的震撼後,對於這荷包的功能,他的驚訝程度就沒那麼大了。

  冷靜下來後,裴孟元神情嚴肅的告誡道:「靈兒,這些秘密除了我知道以外,千萬不可讓第三人知道,否則會為你帶來危險,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我不希望看到你發生任何意外,你要是敢害我成為孤家寡人,日後做了鬼,我就算翻了地府也不會放過你,所以你要是不想以後不得安寧,絕對不能出意外,知道嗎?」

  他霸道的命令讓她萬分感動,知道自己沒有愛錯人。「放心,我知道。」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4 07: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13 06:11 PM 編輯

【第十二章】   史上最美新娘子

  沒多久,裴孟元領軍將敵軍引進葫蘆峽谷後,點燃早已經埋在峽谷各處的炸藥,一舉將西蠻國的十萬大軍炸得只剩下三萬。

  西蠻國領兵作戰的將帥全死在葫蘆峽谷戰役之中,逼得西蠻國不得不舉白旗投降,西蠻國的皇帝派宰相送來投降書,除了割地賠款外,同時交出逃到西蠻的叛國賊靖康王。

  白澤國這邊除了部分士兵繼續留守,其餘的跟著晉親王父子倆,在除夕前三天回到了京城。

  皇帝在金鑾殿上給予有功將士賞賜,何靈則因為醫術精湛,這次戰役的死傷將士是所有戰役裡死傷人數最少的,替朝廷省了一大筆安家撫恤費用,被皇上破例封為三品女醫,除了可以替宮裡的嬪妃們診病,更可以自行開設醫館為人治病。

  除此之外,皇帝更當場為裴孟元與何靈這對未婚夫妻訂下婚期,日子就訂在除夕當天,這可把所有人忙得人仰馬翻。

  不過幸好,晉親王妃一人留在京城,平常沒什麼事情,就張羅著他們兩人婚禮所需的物品,例如男女雙方成親時穿的喜服,新房也是早早整理布置好,就連邀請賓客的喜帖也擬好了,讓管事按著名單將帖子都寫好,只差派人送去,甚至連女方該備妥的成親物品,她也一樣都沒落下,可以說是萬事倶備,只差新人。

  因此,當傳旨的公公才剛宣讀完賜婚聖旨,晉親王妃就讓人將所有女方成親該用的物品都送到遠昌侯府。

  考慮到現在遠昌侯府中沒有一個正經像樣的當家主母能夠打理這一切,而何老夫人因不識杜媚兒的壞心,被晉親王妃歸類為不靠譜的,何靈又剛回到京城,需要休息,因此她特地從宮裡借了三名有經驗的嬤嬤負責幫忙打理,並教導何靈。

  然後又調了一隊人馬,由她貼身的兩個嬤嬤帶領,前去幫忙佈置遠昌侯府,將侯府佈置得喜氣洋洋。

  這舉動讓整個京城的百姓羨慕死了,這何靈是有多麼受到未來婆婆的喜愛啊,幫她包辦了一切,什麼都無須她煩惱,只要放寬心等著嫁進晉親王府就可以了。

  這可把一些婦人、未出閣的姑娘們給嫉妒死了,感嘆自己遇不到像晉親王妃這樣的好婆婆。

  因為是除夕,家家戶戶晚上都需要圍爐,婚禮喜宴便在中午舉行。

  除夕這天一大清早,天才濛濛亮,遠昌侯府外三條大馬路就聽到劈哩啪啦熱鬧的鞭炮聲響個不停。

  天未亮,楚綾就被奶娘從床上挖起來,經由宮裡派來的嬤嬤一番折騰,將她全部打扮好時,迎親的轎子已經到了侯府大門外。

  楚綾看著鏡中一身大紅喜袍、珠翠環繞,打扮得嬌艷明媚的自己,感到有些陌生,這就是她當新娘子的模樣啊,她就要嫁人了?感覺好不真實。

  「小姐,你可真漂亮!」喜竹贊嘆道。

  奶娘滿臉驕傲的說:「小姐是我看過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楚綾粉唇微勾,「你們還沒看過更漂亮的新娘呢!」

  她又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慶幸自己的堅持,不讓喜娘幫她畫大白臉,而是自己動手,利用有限的資源給自己畫了一個新娘妝,否則她擔心到時裴孟元揭開喜帕,看到她那張恐怖大白臉,會被嚇得倒退三步,然後先抓著她去洗臉。

  「世子妃,這真是我們看過最漂亮的新娘妝了。」

  「就是,我還沒見過這麼美的新娘子呢。」

  一旁趕來添妝的各府女眷們也跟著讚嘆著。

  也因這新娘妝,日後白澤國的新娘子們不再畫個大白臉出嫁。

  就在屋內的姑娘們紛紛發出讚嘆,恨不得擠上前仔細看看她這新娘妝是怎麼畫的時,又紅又長的鞭炮在張燈結彩的遠昌侯府前響起,昭告眾人迎親的新郎已經到來。

  宮裡派來當喜婆的嬤嬤,趕緊將前來祝賀添妝的姑娘們請到外面花廳,一會兒新郎就要來將新娘接走了。

         趁著這個空檔,楚綾拿出手機自拍了幾張相片,到時她再將記憶卡一起放進許願荷包,爹地跟媽咪就能看到她當新娘的模樣了。

  喜婆踅了回來,扶著她坐到床緣,笑著將繡著富貴牡丹的喜帕蓋在她頭上時,也忍不住讚嘆,「世子妃是我見過的新娘子中最美的,連幾位公主出嫁的新娘妝都沒您這般精緻漂亮。」

  楚綾不由得失笑,「嬤嬤過獎了。」話落,她眼前一片紅。

  「世子妃,世子爺馬上就到了,您別緊張,您只要靜待,其餘一切跟著世子爺一起做便是。」喜婆安撫道。

  耳邊響著鞭炮聲、歡呼聲、說話聲、笑聲,楚綾聽不太清楚喜婆交代了什麼,透過喜帕下緣,她只看到一雙紅色鑲著金絲線的靴子,心頭莫名地多了幾分悸動與緊張,而後她看到一隻溫厚熟悉的大掌,聽見一記溫和熟悉卻抑制不住激動的聲音——

  「靈兒,我來娶你回家。」

  回家這兩個字,讓楚綾徬徨不安的心瞬間平靜下來,她伸出纖細柔嫩的小手,放到他厚實的掌心裡,她的小手隨即被他緊緊握住。

  喜婆隨即將紅綢的另一端交給她,然後她被喜婆扶著,牽著紅綢,被一大堆丫鬟賓客簇擁著走到門口,而後被人扶著,上了花轎。

  在歡欣喜慶的樂聲、鞭炮聲中,八人抬的鎏金大紅鸞轎來到了被擠得水洩不通的晉親王府大門前。

  新郎官裴孟元的臉上一直掛著濃濃笑意,他踢了轎門,在眾人的祝福聲中,將新娘從花轎扶出來。

  他牽著她的手,緩步跨過門檻,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與一聲高過一聲的道賀恭喜聲中,跨過火盆,走向佈置得富麗堂皇的喜堂。

  端坐在高位的皇帝與皇后,還有分坐在兩旁的晉親王夫妻,看著這對新人,開心得直點頭。

  今天最開心的,除了裴孟元與晉親王夫婦,就是皇帝了,裴孟元等於替他受了二十三年的苦,這份愧疚擱在皇帝心中二十三年,如今裴孟元體內的火毒盡數清除,又能娶得與他心靈契合的女子為妻,他能不開心嗎?

  新人走到大廳中央,在喜婆引領下,跪在繡著金色雙喜的紅色喜墊上,在禮官的吟唱聲中,完成了拜堂儀式。

  裴孟元領著楚綾進到龍鳳喜燭高燃的新房後,因為前頭來了太后懿旨,他得先去接旨,才能回新房替新娘揭蓋頭。

  今天的婚禮,皇帝跟皇后親自蒞臨,雖然太后並未出宮前來祝賀,不過也派了心腹嬤嬤來觀禮,又在婚禮後讓宮裡太監宣讀賞賜懿旨,就是皇子娶親,也沒有這種待遇。

  由此可見,太后也十分喜愛這個外孫媳婦,受邀的女性賓客沒有一個不羨慕何靈嫁得好,說她苦盡甘來,得到這麼多長輩的喜愛。

  端坐在喜床床沿的楚綾自然不知道自己成了眾女欽羨的對象,現在她只有一個感覺……累。

  儀式在進行時,加上緊張,當下都不覺得有什麼,可是現在可以放鬆了,她頓時覺得所有疲憊都湧了上來。

  而且她覺得脖子快被頭上這頂鳳冠跟滿頭的首飾頭面給壓斷了,可是進了洞房,這些東西還不能拿下來,得等她的新郎官來幫她揭了蓋頭才行,她哀怨的扭了扭脖子。

  一旁的喜竹低聲問道:「小姐,您累了吧,脖子不舒服嗎,要不要喜竹給您揉揉?」

  「別,要頭上的東西都拿下來,揉了才有效果,這頭上頂著一個一、二十斤的東西,揉了只是純折騰,給我杯水吧,渴。」一早到現在她可是滴水未進,雖是大冬天的,卻也渴了。

  喜竹連忙替她倒來杯溫水。

  楚綾小口喝著,才喝沒兩口,緊掩的新房門外就傳來下人喊著世子爺的聲音。

  喜竹趕緊上前,才將她手中的水杯收走,裴孟元已經進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堆跟他交情不錯的好友,要來鬧洞房的。

  只不過當一群人起哄要鬧洞房時,被裴孟元一瞪,全都龜縮了,最後派了個代表來商量,看一眼新娘子就好,聽去添妝的姑娘說,新娘子很漂亮,是全白澤國最美的新娘,所以他們想看看新娘子是如何的傾國傾城。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只要這一群好友不要太過分,不閙他洞房,這點小小要求他還是會同意的。

  在喜婆說著吉祥話時,裴孟元用喜秤揭開了新娘子的喜帕,隨即是一片讚嘆驚呼聲。

  裴孟元也被眼前這淡掃娥眉、面容清麗的新娘子給驚艷了,她漾著淺淺笑靨的臉蛋,肌膚如溫玉細膩粉嫩,一雙眼眸燦若星辰,不同於印象中的新娘子,讓他看得痴看得呆了,這是他的靈兒?!

  沒見過新娘子這妝扮的人,全被驚艷住了,尤其是這群跟著進來鬧洞房的男賓客,一個個掉下了下巴。

  見過洞房各種情況的喜婆趕忙輕咳了一聲,「咳,世子爺,該與世子妃共飲合巹酒了。」

  這才將裴孟元跟其他男賓客的神魂給喚回來,裴孟元用力吞咽了下口水,他本以為喜帕揭開,會看到一個大白臉,沒有想到他的新娘子會給他這麼大一個驚喜。

  他的靈兒本就天生麗質,有一張迷人麗顏,只是不愛打扮,他沒料到她裝扮起來竟如此勾人心魂,讓他只想就此醉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在喜婆的引導下,兩人並坐勾手,共飮合巹酒,禮成後,新房內所有前來祝賀賓客又丟出一大堆不要錢的祝賀詞,然後在喜婆的暗示下,紛紛識相的退出新房。

  最後喜婆還有新房裡服侍的丫鬟們,一起上前祝賀,「恭喜世子爺,賀喜世子爺,祝世子爺與世子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裴孟元心情大好,大手一揮,「墨青,喜婆賞十兩,屋裡所有丫鬟賞五兩,院子裡所有下人賞三兩。」

  「謝世子爺,祝世子爺與世子妃琴瑟和鳴,並蒂榮華,幸福美滿。」喜婆丫鬟們又說了一長串的恭賀詞後,才魚貫的退了出去。

  墨青當然也跟著離開了。

  喜氣洋洋的新房,頓時變得一片寂靜,楚綾被他帶著濃濃喜色的眼眸直直盯著,感到很不好意思,故意板起臉橫了他一眼,「看什麼呢?」

  裴孟元勾起唇角,「看我的新娘子,想著我的世子妃打扮起來怎麼可以這麼美,把我的魂都給勾走了。」

  她掩唇嗤笑了一聲,「貧嘴,什麼時候我們世子爺也變得這麼油嘴滑舌了?」

  「娘子,為夫說的可是大實話。」他修長的手指摩挲著她的臉,「揭開喜帕的那一瞬間,我的魂真的都被你勾走了。」說完,他吻上她嬌艷欲滴的紅唇。

  突然間,叩的一聲,楚綾皺眉,低呼一聲,「痛!」

  裴孟元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她誘人的唇畔,微蹙著眉頭問道:「怎麼了?」

  「鳳冠撞到床樑了。」她將手伸進鳳冠裡揉著。

  「鳳冠可以拿下了。」

  他正要幫她將鳳冠拿下,她突然想起一事,趕忙制止,「欸,別,等等。」

  「你肩膀都垂下去,還不肯把鳳冠拿掉?」

  「不是,我們還沒拍結婚照呢,我們先拍結婚照!」

  「結婚照?」

  「對,結婚照。」楚綾拿出手機,依偎在他懷中,舉高手,「來,笑一下!」

  「再一張,笑一個啊,對,換個姿勢,再來一張!」

  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好時光,就在這一張又一張的自拍照中慢慢浪費了……

*             *             *

  五年後,現代。

  「老婆,你慢點,我說我來搬,你別動,小心扭到腰。」楚嵐看到妻子不等他,一個人提著一大袋方才到大賣場採買的物品,趕緊出聲制止。

  「這哪有多重,我們可是曾經一人扛著四十公斤的藥品,走上十二小時的路,進到叢林醫治那些部落孩子。」

  「你可別忘了,你不年輕了。」楚嵐好笑地提醒道。

  自從五年前許願荷包將記憶卡送回到現代後,不管他們做了多少善事、救了多少人,許願荷包就再也沒有送回女兒的訊息。

  有時候他們總會忍不住想,會不會是因為他們長年不在台灣,許願荷包才會不再送來女兒的消息,因此他們在兩年前毅然決然辭去了無國界醫師的職務。

  兩人經過警衛室時,警衛將一盒快遞送來的油飯交給他們,他們看了下寄件者,是他們一位老友當爺爺了,今天是孫子滿月,所以送來油飯。

  進了電梯,看著那盒油飯,葛佩珊又想起了女兒,「老嵐啊,你說綾綾當娘了嗎?」

        「算算她都嫁給我們女婿五年了,應該也生了才是。」楚嵐按下樓層按鈕。

        「唉,要是能看到外孫一眼,不知道該有多好。」葛佩珊感嘆道。

  「我們只要知道女兒過得很好,她的夫婿很疼她,公婆對她好就好。」

  「你難道不想看看外孫嗎?」

  「我當然想啊,可是白澤國又不是飛機可以到的地方,要是飛機能到,我早飛過去了。」楚嵐也有些落寞的說著,哪個父母不想兒女的。

  樓層到了,兩人一起出了電梯,來到家門前,楚嵐按下密碼鎖,噹的一聲,家門自動打開。

  葛佩珊拉開門時,驚呼了一聲,「啊!」

  一個看起來四歲左右,穿著古裝,綁著髮髻的漂亮小男孩就站在客廳。

  隨後進來的楚嵐看到那個小男孩,手中的物品瞬間掉落一地。

  他很確定他們離開時家裡沒有其他人,這孩子是從哪裡來的?

  還有,這漂亮小男孩的長相、神情,尤其這對如同黑曜石一樣散發著光芒的眼睛,跟他們女婿簡直是如出一轍,難道他是……

  當下他們第一個直覺是許願荷包將這小男孩送了過來,可是許願荷包這麼小,塞不下人,而且他們也不是沒試著對荷包許願,想讓女兒回來,或是他們去古代找女兒,都沒有實現,所以他們馬上將這念頭否決掉。

  只是,如果不是許願荷包將這孩子送過來的,這孩子為何長得跟女婿活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楚嵐上前,搭著小男孩的肩膀,努力克制心頭的激動,輕聲問道:「小朋友……你是誰?是從哪裡來的?」

  「我是裴北辰。」小男孩歪著頭,好奇地看著他們夫妻,用奶聲奶氣的嗓音說著,「我看過你們,你們是我的外公外婆。」

  楚嵐夫妻倆激動顚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楚嵐又問:「小朋友,你爹娘呢?」

  裴北辰指著牆上掛的父母相片,說道:「我爹娘掛牆上了。」

  掛牆上……那是遺照……楚嵐夫妻的臉部肌肉劇烈地抽了幾下,可卻也確定這孩子就是他們的外孫,兩人開心得直掉淚。

  楚嵐和藹的向他解釋,「北辰,那是相片,外公外婆想念你爹娘,所以把他們的照片掛在牆上,睹物思人。」

  葛佩珊溫柔地問道:「北辰乖,外公外婆問的是你爹娘他們人在哪裡?」

  裴北辰搖搖頭,小臉蛋上也是濃濃的困惑,他將手中的許願荷包拿給外公外婆看。「不知道,我跟爹娘在房裡,娘指著手機裡的相片教我認人,還跟我講《西遊記》的故事,我一邊聽一邊玩著娘的荷包,說了我也想去找外公外婆……然後……就看到奇怪的光,我就來這裡了。」

  葛佩珊接過這許願荷包,也是一臉困惑不解,這五年來都沒有動靜,怎麼一有動靜就將他們的外孫送回來了?

  「北辰,你爹娘最近是不是做了什麼很偉大的事情,例如幫助很多人或是救了很多人?」楚嵐問道。

  「救了很多人?」裴北辰胖胖短短的手指抵在額邊,像小老頭,樣一臉糾結,「不知道,不過娘親前一陣子把我丟在王府裡,跟父王出了一趟遠門,他們去了好久,下人說他們去救災了……有瘟疫……他們過了好久才回來,我都快忘了他們了。」

  莫非是這次綾綾救了數以萬計的人,才又激活了許願荷包,把他們的小外孫送來了?「外公外婆,你們會不會跟爹娘一樣,把北辰丟下?」裴北辰有些不安的問著,「我娘常說,如果可以,要把我送來給外公外婆照顧,讓我跟你們學習這裡的知識,外公外婆,你們會收留北辰吧?」

  他們兩夫妻開心的將裴北辰抱在懷中,「北辰小寶貝,你可是外公外婆的小心肝,以後你就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我們不要回去了……」

*             *             *

  七年後,白澤,初夏。

  依舊英挺帥氣卻多了分成熟的裴孟元,陪著懷有九個月身孕,即將臨盆的楚綾在院子裡散步,「小心些,昨天下過雨,這地上還有些濕滑。」

  「放心啦,我很注意腳下的,你不要比我還緊張可以嗎?」

  「不緊張行嗎?」裴孟元沒好氣的橫了她一眼,她依舊還是十一年前那副青春嬌俏模樣,只是挺了個大肚子。「誰讓你一直不安分!」

  半個月前一次大地震,京城裡不少房屋倒塌,這個不安分的小女人,明知道自己已經快要臨盆,還挺著大肚子到急救站幫忙救治傷患,因為過於勞累,事後差點暈倒,要不是身旁有人趕緊扶住她,現在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他都不敢想。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願。」楚綾慈愛的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

  這是她跟裴孟元的第二、第三個孩子,是雙胞胎,生下裴北辰後,她的肚子便再也沒有動靜,直到她無意間懷上這對雙胞胎,整個親王府上下沒有一個人不緊張的。

  七年前許願荷包把長子裴北辰送到了現代的父母身邊,當時他們並不知道兒子被送到現代去,是一日發現桌上突然憑空出現一封父母給她的信,這才曉得。

  再來不管他們怎麼做善事祈求,兒子就是無法被送回來,從此就像是斷了音訊。

  裴北辰跟著她父母一起生活,他們夫妻當然放心,只是哪個父母不想孩子的,他們只想知道這孩子現在過得如何,多高了,是不是長得跟他父王一樣英挺,小正太一枚的。

  求了這麼多年都無法如願,楚綾也不再奢望能見到兒子,只希望許願荷包能捎來他平安的消息就好。

  「你別多想,兒孫自有兒孫福,也許北辰跟我們無緣,你就當作他替你對岳父岳母盡孝,這樣就好。」

  「也只能這樣了……唔……」楚綾突然緊皺眉頭。

  裴孟元嚇了一大跳,緊張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要生了?」

  肚子疼得她幾乎要站不著,她緊拽著裴孟元的衣袖。「可能是真的要生了……」

  「我抱你回去!」裴孟元馬上一把抱起她,便要趕往早已備妥的產房。

  「啊,讓開,讓開,父王,母妃,我回來了!」

  忽地,草地上出現一大圈圓圓的影子,抬頭一望,天空中出現一朵像傘的東西,以極快的速度朝他們這邊而來,那朵傘上似乎還吊著個人,對著底下的人招手,可嘴裡不知喊著什麼,聽不清楚。

  裴孟元眼一瞠,「那是什麼?」

  楚綾忍著疼痛順著他的眸光往上望去,驚呼,「降落傘!」她眼睛一亮,驚喜的扯著裴孟元,指著降落傘可能會降落的地點,催促道:「孟元,快,往那邊去,那方向應該是練武場,有可能是辰兒回來了!」

  「辰兒?」

  「是的,那降落傘是我們那裡才有的東西,快帶我過去看!」她撫著已經開始陣痛的肚子,在心裡對著兩個寶寶說,寶寶再忍忍,有可能是北辰哥哥回來迎接你們了。

  裴孟元剛抱著她來到練武場,剛好看到降落傘降落到地面,一個跟他年少時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穿著降落傘裝備的挺拔少年,解開降落傘後,張開雙手,扯著陽光般的笑容往他們的方向跑來,同時大喊著——

  「父王,母妃,我回來了!」裴北辰一把抱住他們夫妻倆。

  「辰兒!辰兒,真的是你,你終於回來了,母妃想死你了!」楚綾激動得圈著他的頸子又哭又笑。

  裴孟元擰著眉頭,看著他身後丟在地上的降落傘,「你是怎麼回來的?父王跟母妃試了無數次,總是無法將你從現代帶回來。」

  兒子突然消失時才四歲,正是最可愛好玩的年紀,現在回來竟變得這麼大,都到他肩膀的高度了,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他不自覺在心裡問著自己,當年那個喜歡坐在他肩膀上,要他帶著他去騎馬狩獵,圍著他轉的可愛小男孩上哪裡去了?

  看著眼前已經可以準備議親的兒子,衝擊雖然很大,不過他還是很高興兒子終於又回到他們身邊。

  「我參加了傘訓特戰營,要跳下飛機之前,每個人都要說出自己的心願,我也許了願,說我要回到父王母妃身邊,如果可以,最好是能夠親眼看到弟弟妹妹出生,然後就回來了。」

  「啊!」楚綾疼痛難耐,全身冒著冷汗。

  「父王,母妃怎麼了?」裴北辰還在狀況外。

  「你母妃要生了!」裴孟元抱著楚綾拔腿就跑。

  約莫一個時辰後,晉親王府裡傳出兩記宏亮的嬰兒哭聲,他們一家五口心想事成,終於一家團圓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4 07: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13 07:51 PM 編輯

【番外篇:讓世子爺洗腳的結果】

  一道閃電穿透烏雲劃破了夜空,把整個天空照亮,緊接著轟隆隆震耳欲聾的雷聲打破寂靜的夜,凶猛的雨勢跟著雷聲落下,瞬間天地籠罩在一片雨幕之中。

  剛沐浴完從沐浴間走出來,才要坐到梳妝檯前擦拭濕髮的楚綾,看到喜竹手上拿著一封信看著她。

  「給我的?誰送來的?」

  「世子爺,他約小姐明天午時在南風館外的廣場見面,還讓送信來的人囑咐一番,要小姐一定要按著信中吩咐行事。」喜竹將信交給她。

  她疑惑的打開信封,拿出裡頭的信看著,愈看眉頭愈皺,到後來那對好看的秀眉幾乎打了一個大結。

  「小姐,世子爺信上說了什麼嗎?瞧你臉色這般難看。」喜竹擔心的看著她家小姐。

  「這裴孟元又在發什麼神經啊?」她磨了磨牙怒喝一聲。

  「小姐,世子爺怎麼了?」喜竹覺得這個世子爺喜怒無常,肯定是中毒過深也把腦子毒壞了,否則怎麼老找她家小姐麻煩,卻忘了分明就是她家小姐坑殺世子爺在先,否則京城第一紈褲哪有時間會去找小姑娘麻煩。

  楚綾氣得將信揉成一團,往角落丟去,拿著布巾忿忿地擦拭著濕髮。

  「這個腦筋打結的裴孟元,約我明天午時在南風館外的廣場見面,人一定要到,要是敢不到,他會讓人到家裡來把我五花大綁的扛過去。

  「而且更過分的是,竟然要我穿著男裝去赴約,要是我敢穿著女裝去,他就要把我去鬥雞,又用迷幻藥丸作弊的事情公告全城,你說,他這不是腦筋打結是什麼?」

  他都已經知道她是女的,還約她在小倌館見面,是要幫她找面首嗎?身為一個腦筋清楚的正牌未婚夫是不會做這種事的,這裴孟元腦子肯定出了問題。

  她覺得為了自己未來的日子好,還是早點幫他把火毒給解了,然後解除婚約,這樣小命才安全。

  「肯定是世子爺的腦子已經整個泡在毒液裡,所以才會反覆無常的這麼嚴重,小姐,你還是趕緊出發前去尋找解藥吧,否則我擔心世子爺要是哪一天突然毒發身亡,你要跟著一起陪葬。」喜竹一臉憂心地看著她。

  「我也是這麼認為,明天赴約後,我就出發找解藥。」她慎重的點頭,突然間又想到,那信看到這裡她就火冒三丈把信揉成一團丟了,後頭好像還有一段她沒有看清楚,連忙又將信撿回來仔細看了一遍。

  「小姐,你怎麼又把信撿回來?」

  「我有一段漏了,沒看清楚的話,明天這裴孟元不知道要怎麼坑我!」她仔細看著最後一段話。

  「小姐,世子爺寫了什麼?」

  「要我想一下我的心願……我有什麼心願,我的心願就是解除婚約啊!可是我已經跟他講好解了火毒之後再談解除婚約的事,我現在一切都很美好,能有什麼心願。」她唯一的心願就是回到現代去,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啊,小姐小姐,你可以提那件事情啊!」喜竹想到什麼驚呼著。

  「哪件?」

  「就是……」喜竹摀著嘴巴在她耳邊小聲地說著。

  驀地,楚綾眼睛一亮,興奮地抱著喜竹,又叫又跳的。「喜竹你真不愧是我的好閨蜜啊,幫我想到了這點,這樣我就解套了!」

  在屋內又跳又叫興奮不已的兩人,殊不知她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被完整地一五一十傳到了裴孟元耳中……

*             *             *

  晉親王府書房。

  裴孟元歪坐在太師椅上,蹺著二郎腿,一手撐著下顎,一手屈指規律的敲著案桌。

  「好啊,這何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竟敢說我腦筋打結,明天我非讓她好看不可!」裴孟元表情猙獰,話自齒縫間擠出。「還有那丫鬟,真是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下人,竟敢說我腦子被毒液給浸透所以才會反覆無常!」

  「主子,依屬下猜測,這何姑娘可能忘了當時那份賭約,因此才會認為主子有問題……」墨青小聲的分析。

  「你才腦子有問題,本世子腦子好的很!」早已在胸口翻騰的怒火竄上,憤怒的對著墨青咆哮。「要不是何靈那臭丫頭作弊,我堂堂京城第一大紈褲會成為京城第一大笑柄?」

  現在不僅不能再鬥雞,還被元寶樓那些賭徒渲染成他是輸不起的紈褲、耍賴不肯履行賭約……他現在出門,看他的人眼神中多了幾分的鄙夷,一經查證原來問題是出在他跟何靈那臭丫頭當時所立下的賭約字據上。

  當時他承諾要是他輸了就要到南風館替楚綾洗腳,這事一直未實踐,也因此那份賭約就一直貼在元寶樓牆上,時間久了就被傳成他是故意耍賴,沒有信用等等。

  為了要證明他是個守信用的人,絕對不會賴帳,為了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名聲,因此才約她在南風館見面,明天他一定要扳回一城才行!

  翌日,午時。

  南風館外的廣場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因為早上雨停之後,裴孟元就讓家丁們在京城大街小巷發放傳單,說要履行賭約,要全城的人去見證。

  穿著男裝依約前來的楚綾差點就擠不進來,還是裴孟元的手下看到她,護送她到前頭的。

  她驚愕地看著前方搭建了一個誇張華麗、像是在選秀的舞臺,正中央還放了一張用鮮花佈置得像寶座的椅子。

  「這……」

  墨青前來,將她請到舞臺上。「『楚公子』來了,我們家世子爺已經等你許久,請坐到臺上那張椅子上吧。」

  她眼尾劇烈抽搐地看著那張椅子,「墨青,你家主子是在抽什麼風?今天找我來做什麼,還要坐到那用鮮花佈置而成的椅子上?」

  「『楚公子』,你難道忘了嗎?」

  「忘了什麼?」

  「你跟我們家世子爺的賭約。」他就知道這何姑娘根本忘了這回事。

  「賭約!」她眼珠子一轉,驚呼道:「難道你們家世子爺今天找我來,就是為了履行賭約?!」

  墨青點點頭。

  「那賭約不是隨著我喂雞吃藥一事被裴孟元揭穿就作廢了嗎?」她擰著眉頭小聲問道。

        「但是你們兩人的賭約,整個元寶樓的賭客都知道,一直沒有實踐這個賭約,外頭把世子爺的名聲傳得不能聽了。」

  「所以裴孟元今天是要來履行賭約的?!」那也不需要弄這麼大的陣仗吧。

  墨青點頭。

  「這事害裴孟元名聲一落千丈,他又是睚管必報的人,你說他會不會趁機掐死我?」她真心覺得讓裴孟元為她洗完腳後,他會順勢掐死她,畢竟她是靠作弊才贏的,而裴孟元卻因此背負眾人的嘲笑。

  「放心,世子爺不會掐死你的,因為掐死了,他便沒有第二個世子妃人選可以跟王妃交代,還有世子爺身上的火毒未解,所以會留你一命。不過我擔心世子爺要是萬一怒氣沒有克制好,幫你洗腳時……可能會扭斷小姐的腳,所以小姐還是自求多福。」墨青用只有他們兩人聽到的聲音說。

  聽完,楚綾一臉猙獰,想立刻跳下這舞臺,不過隨後出現的裴孟元沒給她這個機會,穿著一襲銀白色長袍,像個翩翩貴公子的他,已經親自端著洗腳水走上臺來。

        裴孟元對她一笑,露出陰森森的白牙,「『楚公子』,坐吧,本世子今天要履行我們那天的賭約。」

  楚綾額頭滴下一滴冷汗,心虛地說:「這事都過這麼久了,不用了,這賭約的事就此作罷吧……」

  「怎能就此作罷,願賭服輸,本世子一向是一言九鼎的,既然你我賭約如此,今日之事就算讓本世子成為全城笑柄,也要實踐我們當時的賭約,替你洗腳。」

  他臉上笑容如春風般和煦,可是在楚綾看來卻是森寒得可怕。

  她被他半推的坐到了那椅子上,她連忙伸手制止,「世子爺,洗腳這事不急、不急!你今天找我來不是還有另外一件事情嗎?」

  「也是,不急。那你先說吧,本世子承諾許你一個心願,你有什麼心願就當眾說出來吧!」他撫了撫好看的下顎,一派從容地道:「你說出來讓全城的人聽聽,也好讓城裡的人為本世子做個見證,不過你當時承諾過本世子的事情,可不能拿出來當成心願。」

  他一副溫良公子很好說話的模樣,但在楚綾眼中看起來就像是披著羊皮的野獸一樣,「當然,我不會的,我也是個言而有信之人,絕對不會出爾反爾。

  「是這樣的……世子爺,那個我最近認了一位義妹,她是個大夫,這陣子在替一位位高權重的貴人看病,這位貴人因為病情十分嚴重,發話說要是我義妹治療不好他,要義妹跟著一起陪葬……」

  「所以?」

  「所以想請世子爺出面,替我義妹向那位貴人求情,要是那位貴人真有什麼萬一,不要讓我義妹跟著陪葬,她很愛惜自己生命的,當然那位貴人更愛惜自己的生命,只是,世子爺,你知道的,凡事都有意外……」她扯著僵硬無比的假笑,滿頭冷汗的提出自己的心願。

  裴孟元冷沉著一張臉,冷冷看著滿臉心虛的何靈,「『楚公子』,這是你的心願?你浪費自己的心願替義妹求情,不可惜嗎?」

  「不可惜,不可惜,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好你個何靈,敢利用這心願算計本世子,以為這樣本世子就拿你沒轍了事嗎?大不了先掐死她,換他給她陪葬不就成了!她這麼跳脫活潑,黃泉路上有她作伴,也不孤單。

  想到這裡,裴孟元收斂起滿身的冷戾,勾起一抹如初陽般和煦的微笑。「成,我答應你這心願。」

  「真的?!」她頓時瞪大眼,滿眼不敢相信。

  「滿城的百姓替本世子作證,怎麼不是真的。」他指著舞臺下那些百姓。「你還擔心本世子說話不算話,日後那位貴人要是有什麼萬一,絕對不會要你義妹陪葬!」

  見他這麼爽快就答應,楚綾一顆心終於放下,這樣她就不用時時刻刻感覺到自己的小命不保。

  底下的群眾也異口同聲地替裴孟元做見證,「楚公子,你放心,我們都是見證人。」

  「有這麼多百姓做見證,你還不放心嗎?」他問道。

  「沒有,沒有。」

  「既然沒有,那趕緊坐下,把鞋脫了,本世子願賭服輸,要履行賭約了。」

  「世子爺,說真的,我覺得洗腳不用了。」楚綾連忙擺手拒絕。

  「你是想讓本世子成為一個失信之人?」

  「沒有,不是。」

  「既然沒有,那趕緊坐下把腳上的鞋子脫了……」見她遲遲不肯動作,他瞇起眼睛,嘴角微勾,一副花花公子模樣邪魅道:「或者是——要我親自幫你脫鞋……」

  「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她趕緊坐好,自個兒將腳上的靴子給脫了,飛快地將腳泡進水裡頭還飄著鮮花瓣的洗腳盆裡。

  開玩笑,讓他幫她脫鞋,那他洗完腳,她兩隻腳大概也廢了!

  看他手也要伸進洗腳盆裡,她連忙一雙小腳往後縮,小聲道:「裴孟元,你做做樣子就好,不必真的幫我洗腳。」她竹2悔了,自己當天幹麼說出那種賭約,根本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阿。

  臺下的百姓們見到堂堂的晉親王世子、京城第一紈褲、京城第一霸……真的在那公子面前蹲下,要幫他洗腳,大家全都驚呆了,這真是今年第一大奇事啊!

  眾人不禁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臺上的裴孟元沒理會周遭的騷動,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大手握住她不斷閃躲的小腳,「本世子是那種只會做表面功夫的人嗎?」他已想好趁機給她一點教訓。

  只是,當她的白嫩小腳被他給抓握在手掌裡時,赫然發現,她的腳好小,修剪整齊的腳指甲像花瓣一樣粉嫩嫩的,好可愛,竟然讓他有一種想把玩她小腳的衝動,根本忘了自己掙扎想了一夜的報復手段。

  腦中只想著,不知這雙小腳貼在他胸口上時會是個什麼樣的旖旎景象……

  「可是……我心虛啊……」

  她那軟軟充滿無辜的語調,讓一瞬間走神的裴孟元猛然回神,故意板著臉,拉回所有的專注力,放在幫她洗腳趾上頭。

  「你也會心虛,作弊坑殺本世子、將本世子搶劫一空時怎麼不心虛?」

  「這……看診收診金,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啊……唔……」

  天啊,好舒服啊,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裴孟元這麼會服侍人,按摩功夫真好,只是這樣稍微使著暗勁幫她搓揉按摩一下腳丫子,那竄上腦門的感覺讓她差點就舒服得叫出聲來。

        他抬頭瞪了她一眼,「注意你的舉止!」

  一個姑娘家大庭廣眾之下發出這種聲音像話嗎?要也只能在屋裡……

  他又猛然拉回心神,在心頭咒罵自己,他又怎麼了,思緒又飄到哪裡去,像話嗎?

  「是世子爺的按摩手法太舒服了,這也怪我嗎?」她一臉無辜。「世子爺你趕緊隨便洗一洗吧,做做樣子不必當真。」

  是的,該如她所願隨便幫她洗洗就好,再繼續洗下去他又不知道走神到哪裡去了,都是她這一雙可愛的小腳惹的禍,否則他也不會一再的恍神,想一些有的沒的。

  思及此,他暗吸了口大氣,壓下胸臆間所有亂七八糟不該出現的不合宜念頭,板起一張冰塊臉,沉聲提醒她。

  「放心吧,洗腳這事是不必當真,不過到時本世子給你陪葬這事一定得當真,而且要慎重才是。」

  她瞪大眼,「什麼,你方才不是在大家面前答應不讓我陪葬?!」她趕緊指著臺下那堆還沒散去的眾多證人。

  「是啊,我是答應不讓你陪葬!」他抬頭看了她一眼,「所以我決定我給你陪葬!」

  她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無比,差點失控驚聲尖叫。「你給我陪葬?!」

  「所以到時本世子要是英年早逝,在前往極樂世界之前,會先要了你的命讓你先到黃泉路等我,有沒有很感動?」

  「唔唔,感動個屁啦,我可不可以提前退婚啊!」她好想把前面這盆洗腳水往他頭頂淋下去,看他腦袋能不能恢復正常一點,竟然要給她陪葬!

  裴孟元眉開眼笑看著她那像是快氣死的表情,隨著她的怒火愈盛,他就笑得愈開心,不知怎麼的看著她多變的神情,莫名的,他原本鬱悶惱火的心情變得大好。

  突然有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也許他的未來有她陪伴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解除婚約?等他死吧!

【全書完】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4 07:19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13 08:33 PM 編輯

【後記】   你想許什麼願望呢 蒔蘿
 
  今天在臉書上看到一句話:我愛你不是因為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而是我喜歡跟你在一起的感覺。

  說真的,看到這句話我有一種心有戚戚焉的感覺,卻又明白通常也是這種感覺害死自己,而我就是其中一個。

  最近蒔蘿的生活遭受到很大的挫折巨變,任何形容詞都不足以形容我現在灰暗失落的心情。

  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就不贅述,只能說自己當初被愛情兩個字給蒙蔽,當自己幡然醒悟時卻是孑然一身,什麼都沒有,更失去了寶貴的青春時光。

  從前為了某個應該算已經是過去式的人,為了他的心情、他的喜好,我斷了自己的喜好,也跟自己的同學朋友斷了聯絡,他不喜歡我娘家的人,我也盡量減少回娘家等等,一切以他為中心,陪著他度過風風雨雨。

  這些年自己就像隻鴕鳥將頭埋進沙子裡,認為自己過得很好、家庭很幸福,可事實上所有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一點也不好,只是自己欺騙自己。

  當這事發生後,我想要找人抒發心裡的鬱悶難受時,卻赫然發現現實中的自己沒有好友可以聽我傾訴,更不能找家人傾訴,因為怕他們擔心難過。

  因此只能假裝自己很堅強,說自己沒事,沒有關係,我很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一切從零開始。

  雖然無法對親人訴苦,也找不到朋友可以傾訴,幸好老天對我還不壞,給了我一個很有人情味的公司,對員工很好的老闆,還有非常關心我的編輯。

  這些日子編輯總會不時的問我最近心情如何,有什麼問題困難要趕緊跟她說等等,說真的,我很感激這些日子以來公司和編輯對我的關心與鼓勵,因為他們的關心與鼓勵,現在我已經收拾好心情。

  只不過有時還是會覺得心空蕩蕩的,但時間是最好的治癒良藥,我想我應該可以很快的從低潮中走出來。

  有網友問我你自己是寫愛情故事的,可是卻遇上在小說裡才會出現的極品親戚,一起共患難後卻一腳將你踢開的渣男等等,難道你不覺得跟你的故事反差太大?

  我的回答是:愛情小說就像是夢想製造機,替每一個女人、女孩完成心中那無法達成的夢想,跟現實有什麼關係?雖然我的現實生活不美好,可是我還是相信愛情,因為好的男人真的很多。

  不過一定要睜大眼才是,別跟我一樣瞎了眼,哈哈哈。

  寫這本《許願荷包》時,也正是我面臨低潮挫折時,有時寫著寫著故事就跑偏了,然後就開始對人生產生懷疑——別緊張,我沒有那種想不開的念頭。

  民間有個說法,自殺的人死後的魂體會不斷重複自殺當天的過程,直到陽壽盡後,再入地府受審。

  我覺得,自殺已經夠痛苦,靈魂還得每天重複那痛苦的事情,太悲摧了,好死不如賴活著。

  所以我不會為了某個不值得的人或事而產生什麼傻念頭,我很愛惜生命的。

  而我說的故事跑偏了其實就是又開始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有時就會想著要是我也有這許願荷包就好了,如果我有這樣只要做好事就會心想事成的荷包,那我想許什麼願望?

  我可能會許願讓我重回二十歲。為什麼說重回幾年前就好呢,因為畢竟那幾年臺灣的景氣還是比較好的,看準下手,想賺大錢不是問題。

  如果各位讀者們也有一個許願荷包,不知道你們想許什麼願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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