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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冰 發表於 2008-7-13 04:48 PM

田中芳樹 -【創龍傳第八卷】仙境之龍《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蝶柔 於 2011-4-13 08:52 PM 編輯

田中芳樹 -【創龍傳第八卷】仙境之龍

龍堂四兄弟終於到達龍泉鄉了。
可是,就在16小時後,龍泉鄉居然與上萬卷古書一起陷落到地底!
在千鈞一髮之際,一名自稱「瑤姬」的女子
將他們引領至「仙界」,拜會「西王母」…。
四海龍王的身世之謎終於解開!




  第一章《再會吧!夏之光》

  
  Ⅰ
  
  十月一日的英格蘭北部灑滿了秋天金黃色的光芒。氣體化的水晶無聲無息地落到地上,草和樹葉上跳躍著黃色和紅色、暗褐色的音符,靜靜地開始滑下冬天灰色的音階。這裡的氣溫比日本的東京低個六度C左右,夜裡九點時,太陽仍然未西下。漫長的下午,在干爽的涼氣當中,慢慢地游移著。雲在空中湧動,每一瞬間都在變化著顏色和形狀。和風嬉戲著。在一到冬天,一天之中太陽只露臉六小時的北方島國上,先前的季節想必是一個和春天大異其趣而充滿精彩氣氛的時節吧?在這個國家沒有所謂「漫長的酷暑」這種說法。從緯度上來說,倫敦位於比日本的札幌偏北九百裡的地方。
  
  從倫敦往北北西四○○公裡在湖水地和克羅斯威爾山的中間有一座德連佛德莊園。一個大約三公裡見方的山丘都是莊園的建地,十八世紀前半建築的舊領主和二十世紀中葉建築的新館依著榆木林併列著。南面的草坪連著緩緩的斜坡,到達幾乎有二百公尺見方的池塘。
  
  名叫藍伯.克拉克.繆龍,簡稱L.C.M的青年在草坪上走著。他的穿著雖然整齊,但是頭髮卻散亂著,嘴巴充滿了酒精的味道。他才在這一天和新娘互換永遠相愛的誓言。
  
  「真是和平的景象啊!當整個地球毀滅的時候,這裡大概也會帶著維持著和平的景象咽下最後一口氣吧?」
  
  話中滿含著毒意,卻一點熱力都沒有。藍伯.克拉克用不健康的語氣喃喃說著,然後歪了歪嘴角。
  
  「我就像那些距離結婚還很遙遠的人一樣地羨慕結婚。啊,權力和財富、名聲都是同樣的東西。」
  
  他停下了腳步環視著四周。從草坪到沉床式的庭園中擺放了約八十張像白色積木一般的桌子,椅子和攤位併列在一起,園游會熱鬧地展開。被散放在綠色棋盤上的棋子們談笑風生,聲音乘著風流向各處。
  
  一群顯貴的淑女。或許該這麼形容的吧?參加藍伯.克拉克婚禮的名士淑女多達四十國二六六○人,為了安頓他們住宿,主人方面包下了湖水地方的十八家旅館。賓客包括有政治家、財界中人、外交官、法律專家、傳播業者、畫家、小說家、詩人、劇作家、舞台演員、歌手、作曲家等。他們無視於世界各地風起雲湧的動亂,趕到這裡來參加慶祝大會。甚至有人從洛杉磯坐著自家用噴射機越過大西洋來到曼徹斯特的。主持儀式的聖職者也是從倫敦叫來的。在倫敦,主張排外主義的極右派團體和來自亞非各國的移民之間產生激烈的衝突,內務大臣要求首相發出非常狀態宣言。可是,事件的餘波並沒有波及德連佛德莊園。藍伯一手拿著威士忌酒杯,走在桌子之間。幾個像是財界中人的中年男性毫不客氣地拉開了聲量交談著。
  
  「日本遭到痛擊固然好,可是,讓那個國家的經濟完全破滅也不見得聰明。」
  
  「當然。殺了生金蛋的鳥會發生什麼事,這是大家都知道的。日本的銀行和汽車公司還有電機公司都被我們以底價收買了。在今年的聖誕節之前。」
  
  藍伯.克拉克舉起了酒杯,擺出了宣誓的姿勢大聲地說道。
  
  「即使在毀滅之日,我們也可以數著金幣,計算著利息。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就救救我們的靈魂吧!」
  
  客人們聞言都蹙起了眉頭,私底下竊竊私語。
  
  「他是誰啊?喝得醉成那個樣子。」
  
  「是今天的新郎啊!繆龍大財閥的當家。我也只在相片上看過一次。」
  
  「他放著新娘不管在幹什麼?」
  
  總歸一句話,有很多的客人還沒有見過新郎。這在一般市民的婚禮中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更何況,今天的婚禮不是個人之間的結合,而是為了使四姊妹這個特權家族血統更濃所進行的儀式。大概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因為敬愛藍伯而出席的吧?他們只是自覺到自己面對「四姊妹」時的劣等感。就因為如此,他們對這種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高位的人總是忍不住要反彈。
  
  可是,突然之間,他們的表情都嚴肅了起來。因為他們看到一個拄著胡木桃材質拐杖的白髮老人走向藍伯。
  
  「那不是老丹尼爾嗎?真讓人吃驚啊!聽說在二十年前,他就辭去公職退休了。」
  
  「如果能得到獨家採訪的機會,一定可以獲得普立茲獎。」
  
  「如果可以公開的話。」
  
  人們交談的聲音經過壓抑,就提顯示二老人權威的事實。老人的名字叫丹尼爾.路易士.都彭,是藍伯祖父的弟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以都彭家的當家代理人身分揮灑他毒辣的手腕。據悅如果他怠工的話,聯合國的補給就會產生混亂,柏林的陷落就會遲個二年。他的哥哥是都彭家的主人,可是在三十幾歲的時候就精神失常,在豪奢如王宮般的精神病院中終其一生。
  
  老丹尼爾邁著穩健的步伐,走近哥哥的孫子。他挺直了背,嘴角如鐵鎖般牢固地緊閉著,儼然比藍伯更有存在感。
  
  「藍伯,你有什麼感想?」
  
  「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大叔公。」
  
  藍伯.克拉克的聲音中有著全然的敬意,卻欠缺誠意。老人根本就不去理會青年的虛禮。
  
  「你在香港似乎上演了一齣丟臉的鬧劇。」
  
  說完,他就轉過身子。這是他要藍伯跟他走的無言命令。藍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甩了甩頭,彷彿要甩掉全身的醉意,跟在老人的後面走了。老人走進舊領主館的玄關,一邊說道。
  
  「對我們而言,最理想的人民就是……」
  
  老丹尼爾的嘴巴就像機械一般正確地開合著。
  
  「沒有想像力的人,全面相信國家官方說法的人。說得難聽一點,就是像納粹的殘黨或國際禁藥組織之類的人。這種人把愛和正義掛在嘴邊,遵照絕對者的指導,焚書、打壓其他的宗派、迫害少數派。」
  
  強烈的光針從老人的太陽眼鏡中進射出來,藍伯像是被麻醉針射中似地動彈不得。
  
  「他們沒有從歷史中學到任何一件事。眼看著希特勒的例子,卻還追求絕對的獨裁者,等待超越世俗的救世主。」
  
  「現在全世界自稱為救世主的人大約有十萬人左右。其中有八成是騙子,剩下的兩成是狂信者。但是……」
  
  藍伯誇張地聳了聳肩,像是從咒語中解脫了一般。
  
  「我認為虔誠地信奉神明,積善行的人們是很好的。」
  
  「是很好。他們大概會被神明解救吧?不需要我們的救贖了。」
  
  他們兩人踏進了撞球室。如果看在日本人竜堂續的眼裡,他或許會評論道「天外有天」。以前竜堂續看過的船津忠巖宅邸裡的撞球室已經夠豪華的了。可是,和這個房間相較之下,那真是小巫見大巫。大理石的撞球台是國王喬治三世賞賜的,併列在牆邊的哥德式的椅子製造之後至今已經有三十名的王族和八十名的國賓坐過了。天花板的高度大約有竜堂始身高的三倍之多。
  
  老丹尼爾並無意和哥哥的孫子共享打撞球的樂趣。他只不過是把它當成一個通路罷了。老丹尼爾在撞球室的地上敲打出規則的拐杖聲,又開口說話。他的發音和腳步聲一樣正確,讓人不致有聽錯之虞。「給那些飄浮在蒙昧之海的愚民們適度的醜聞和雜談閒話未嘗不好。可是,支配者是必須知道事實,共享秘密的。」
  
  「這是很困難的事啊!」
  
  藍伯的回答激不起老人一絲絲的感動。老人的拐杖繼續敲響著地面,往前移動。藍伯的舌頭停止了輕薄的躍動,繆龍大財閥年輕的當家主人在陰郁的沉默當中跟著老人走著。如果他的腳步有稍微停頓的狀況時,老人的拐杖就會像法官的鐵槌一樣敲打著地面,用一道隱形的鎖鏈將藍伯往前拖。穿過撞球室,再通過吸煙室、圖書館,走過女性用談話室前面。每走一步藍伯就失去了一分生活的活力,彷彿走在無人的博物館中。事實上,這個館裡收藏的寶石、貴重金屬、繪畫、雕刻、古書等有著足以將中規模的博物館比下去的質和量。
  
  老丹尼爾在一道往兩邊打開的巨門前停下了腳步。蒼老的手搭上了門把,他轉過頭凝視著哥哥的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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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貓清 發表於 2008-7-13 08:14 PM

  Ⅱ
  
  「怎麼了?害怕了嗎?藍伯。」
  
  老人的聲音中充滿了冷嘲的波動。藍伯的嘴巴微微地開著,似乎不是那麼容易發出聲音。
  
  「在來到這裡之前,你應該有好幾次逃跑的機會的。可是你並沒有這麼做。」
  
  「……是沒辦法這麼做。」
  
  「是啊,就跟我哥哥六十年前一樣。這才是足堪延續聖血的行為。」
  
  老丹尼爾的兩邊嘴角往上拉了起來。
  
  「我曾聽過關於我祖父精神失常的各種原因,大叔公,您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
  
  老丹尼爾並沒有立刻回答藍伯的問題。在往前走了十步之後,他喃喃地說了一句「這個嘛」,可是,再也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把嘴角往上吊而已。那是一個半月形的微笑。每一次他浮出這種笑容,就有某一國的內閣倒塌、企業破產、社長自殺、發生武裝政變、締結講和條約。老丹尼爾是一個用血筆設計二十世紀的世界,不為人知的偉人。
  
  「我聽說為了達到完全的支配,祖父便成了犧牲品……」
  
  這一次老丹尼爾發出聲音笑了。拐杖在地面上鳴響。高聳的天花板反射著聲音當頭落下來。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完全的支配。是歷史上最長、最成功的支配,但是並不完全。就像人會老死一樣,權力也會有生老病死的。就算你再怎麼不成熟,應該也知道這種事吧?」
  
  老丹尼爾的拐杖圓順地畫著弧線,輕輕地壓在藍伯的左肩上。半月形的笑容慢慢地擴散開來。
  
  「也有人在年老之前就生病的,不過,如果還年輕的話,還可望恢復。你的祖父總而言之是缺少了年輕。」
  
  拐杖從藍伯的肩頭移去,老丹尼爾做出了出人意料之外的舉動。他竟然吟起詩來了。
  
  不久之後,我們將沉往深沉而陰暗的底部
  
  再會吧!瞬間熾烈閃耀的夏之光啊
  
  老丹尼爾吟唱的是法國詩人波特雷爾作品的一節。充滿光和生命的夏天結束了,季節開始邁向漫長而黑暗的冬季。吟唱秋天寂寥的有名詩作的一節聽在藍伯的耳裡卻有著一種異樣的不吉利感。是四姊妹的世界支配現狀將要結束,有其他的人要取而代之了嗎?或者有更嚴重的事態要發生了?猶如閃耀夏陽般的近代科技文明迎向黃昏,世界要罩上一層名叫野蠻的冬雲了嗎?
  
  藍伯因為心中想著這些事而停止了動作,老丹尼爾便用拐杖前頭戳了戳他的背。藍伯把手掌壓在木門上,回過頭來看著老丹尼爾。
  
  「我不能去。因為我只是大君的代理人,不是大君。我沒有資格拜見尊者。」
  
  「……」
  
  「我很羨慕年紀輕輕就獲得坐上大君寶座資格的你。至少你順利地確保了恩寵。」
  
  「不要講這種違背良心的話。」
  
  藍伯的聲音痙攣著。
  
  「你害怕和祖父面對面,所以一心要避開這種場面。你就是這樣掌握實權的。」
  
  老丹尼爾沒有發怒。他若無其事地冷冷回答。
  
  「我從來不想擁有世俗權勢之外的東西。這是我的生存方式。你和你的祖父所想要的並不是我要的,所以,我沒有理由受到責難。」
  
  「我不想要!」
  
  藍伯的聲音在化為哀號之前勉強踩了剎車。他帶著與其說是憎恨倒不如是說是遺憾的眼神看著大叔公。當他的聲音降下來之後,就形同在發牢騷一般。
  
  「所以我不要!我就是不想變成這樣才離家的,可是……」
  
  「如果是這樣,你就該表明自己的態度。以往也有人雖然擁有四姊妹的血緣,卻和家人斷絕關係,獨立自主走在貧窮的人生大道上。你有什麼看法?你不是擺出一副反抗的樣子,卻又緊抓著一族的財富和權勢不放嗎?」
  
  老丹尼爾的聲音中沒有彈劾的感情,就像在閱讀一篇新聞一樣。他一邊說著,一邊無視於呆立在原地的藍伯的存在,推開了門。時間的塵埃從灰色的陰暗中吹出來。藍伯被大叔公的手推進了室內。由於精神上的力量之差,藍伯在大叔公面前就像一個人偶般無力。
  
  「命運只是整備了舞台而已。在舞台上表演完全是個人的事。從來就沒有一個把演出失敗歸咎於舞台的演員可以成為一流角色的。」
  
  門被關上了。像魔鬼般的大叔公笑臉化成了殘像燒灼著藍伯的網膜。他不斷地打著噴嚏,在滿是塵埃的空氣中調整了自己的呼吸。藍伯整了整禮服的衣領,環視四周。
  
  自己到底在期望著什麼?期待發生什麼事?藍伯雖然這麼想著,卻也無意去追究。他不想得到最後的解答。這種事交給那些好事而好奇心過剩的人去擔心就好了。我是沒有這種必要的。不管是營養或知識,攝取得過量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不過,藍伯.克拉克還是往前走了。腳步沉重得就像鞋底抹上了松脂一般,或許更像是死刑犯的腳步吧?!原本他的腳步應該是更有力、更明快的。當他從這個地方出去之後,藍伯.克拉克就被世界公認為四姊妹的代表者了。
  
  「我並不特別希望有這種殊榮。」
  
  這種像幼兒般反抗的語氣也只持續了一瞬間。太過寬敞的房間窗戶都上了鎖,可是,在人工造成的黑暗中,藍伯看到了--像螢光燈般嬴弱的球形空間中有人存在著。藍伯知道不是自己先前沒發現,而是對方突然出現的。
  
  「祖父……」
  
  那是一個衰老的老人身影。在絹質的西式睡衣上披著長上衣,坐在輪椅上,膝蓋上蓋著毛毯。老人用浮著靜脈的削瘦手掌神經質似地抓著毛毯。老人有著散亂而半白的頭髮和削瘦的臉。薄薄的嘴唇在長長的鼻子下頭蠕動著。
  
  「我借用了你祖父的身體。這樣你也比較好說話。」
  
  粗嘎的聲音確實是祖父的沒錯。
  
  這是一種非機械性的假想現實。自己的視覺和聽覺被某人操縱著,一個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人物立體像被送進了藍伯的腦海中。藍伯.克拉克知道此事,可是,他不想提出抗議。他盡可能不去做出做了也是白做的事。
  
  「在下深感悲痛。」
  
  他試著表現出恭敬的臣下禮節。原來他打算擺出不遜的態度的,可是,承受住對方的壓迫感就已經讓他精疲力盡了。帶著祖父外形的影像沉默著。
  
  「我以為您在瑞士的蘇黎世,沒想到您卻在這座莊園裡。」
  
  對方沒有回答,但是卻有反應。冷漠而帶著霉味的空氣搖動了,吹向了藍伯。祖父的影像淡淡地笑著。藍伯辛苦地動著幾乎要凍結的舌頭。
  
  「拜您之賜。我得以有這次極名譽的謁見……」
  
  藍伯翻著眼珠確認對方的表情。
  
  「崑崙已經出動了,要注意!您曾這樣說過吧?」
  
  「或許吧!」
  
  對方刻意似地若無其事地說道。
  
  「這是沒有用的。就算我再怎麼要你們注意,你們也無計可施。那只不過是地上一個小小的據點……」
  
  藍伯就像撬開了被緊閉著的嘴巴似地發出了一連串的疑問。
  
  「地上的?那麼,總根據地是在天上嗎?或者是在地底下?」
  
  「知道了又怎麼樣?你是心中有了什麼盤算才這麼問的嗎?」
  
  對方的態度保持了一貫的樣子。那是一種冷嘲和揶揄。這是和老丹尼爾共同的地方,可是,如果老丹尼爾是針的話,這個人就像是毒針。
  
  「不,我只是問問看罷了。我們應該只知道地上的事情就夠了。」
  
  「沒錯。只要好好地把地上的事情辦好就行。不過,最近似乎也顯得很奇怪。」
  
  「啊……」
  
  「掃除雖然必要,但是如果拖得太久就會引起不快。漫長可不是一種美德啊,對下人來說。」
  
  假借祖父外形的人蠕動著薄薄的嘴唇。
  
  「地球的容量可不是大到可以隨時容納人道主義和民主政治這種偽善啊!已經達到界限了。低能的人們竟然把眼光挪移了事實……」
  
  「嗯,我知道。不,我是這麼想的。」
  
  藍伯謹慎地選擇自己的用詞。他覺得嘴巴裡面一片乾澀,聲音好像在蛀牙的洞裡回響著。不管是四姊妹的一族也好,大君也罷,都敵不過蛀蟲的。儘管如此,浪費無聊的時間進行無聊的問答也該有個限度的。藍伯提高了聲音。
  
  「可是,話是這麼說,我還是有些疑點。您為什麼要讓阿道夫.希特勒毀滅呢?如果讓他支配全世界的話,後續的工作應該很輕鬆的。」
  
  「他是自取滅亡的。」
  
  沒有任何熱力的回答。有著祖父外形的人似乎微微地改變了姿態。
  
  
  
  Ⅲ
  
  「您太冷酷了。希特勒不是您忠實的使徒嗎?」
  
  藍伯的問話只得到了一陣狠毒的冷笑。
  
  「選擇他的不是我,是比你早三代的一族。使徒必得是無私的信仰者才行,可是,希特勒卻是一個貪欲的小惡棍。」
  
  「是嗎?希特勒雖然頗有惡名,可是,卻不致於有金錢欲和物欲吧?」
  
  「到現在,把希特勒神格化的低能兒們似乎還深信這樣的迷信啊!可是,難道你不知道他在當了德國總統之後制定了什麼法令嗎?他制定了總統沒有繳納稅金的義務這種法令。會做這種事的人只會拼命地中飽私囊,不斷累積個人的資產。」
  
  「可是……」
  
  「不要管那個留小鬍子的男人了。」
  
  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的影像冷然地封住了藍伯的舌頭。
  
  「打從剛剛你就一直把話題岔開。你就那麼討厭進入本題,非要用這種方法來賺取時間嗎?」
  
  「……」
  
  「或者,你討厭的是自己被要求盡到的責任?追隨我們是那麼地勉強嗎?」
  
  被完全識破了。事情演變至此,一切戰術都沒有用了,藍伯只有重新開始了。
  
  「是的。因為我受不了像希特勒一樣被拋棄。我不想像他那樣死得那麼愚蠢。」
  
  藍伯的聲音變得很尖銳。如果老丹尼爾在場的話,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藍伯竟然跟神聖不可攀的上位者出言頂撞。對於身為四姊妹一族的人而言,這是非常不遜的行為。
  
  「藍伯啊,你犯了大不敬之罪啊!」
  
  對方沒有怒吼。懲罰性的一擊在藍伯的腦髓進裂開來。恐懼和痛苦的悲鳴從青年的口中發出,他用兩手壓頭,滾落在地上。臉和地面相衝突,一顆折斷的前齒畫著孤線飛在半空中。他的兩腳高高地吊在半空中,只有臉支撐著全身,呈倒立的姿態。他的身體被扭轉著、揮動著,撞擊在地上。輪椅上的老人在不動一根手指頭的情況下打倒了藍伯。
  
  「僭越也要有所節制,下賤的人!」
  
  嘲弄掀起了波動敲打著藍伯。成為繆龍財閥當家的青年在地上滾轉著呻吟。呻吟的聲音已經不成人聲了。他的臉已經漸漸變形,口水從變成了牛形的嘴角流了出來,濡濕了地板。藍伯的兩眼中溢滿了痛苦的淚水。
  
  「保持這個樣子不要變回人形也好啊!要曉得自己有幾兩重!」
  
  殘惡的叱責波動化成了鞭子抽打著藍伯.克拉克。他在地上演出發一段苦悶的游泳。假借他祖父身體的某人對著藍伯半像是唱歌似地丟出了一段話。
  
  「不要有疑問,不要思考任何事情。奴隸和家畜是不需要這些的。相信!相信!只要相信!追隨我!依照我的意思行動,頌贊我的榮耀!」
  
  波動爆發,藍伯發出了慘叫聲,在地上彈跳。他的慘叫聲也已經不是人類的叫聲了,而是被宰割之前的牛的悲鳴。胃液跟在口水之後從他的嘴裡吐出來。所有的內臟在他的體內造反,彷彿蓄意折磨著它們的主人似的。老人停止了責罰,興味盎然地俯視著牛人。
  
  「我很佩服你竟然不求饒。可是,現在我無意饒恕你。」
  
  「你們不是全能的……」
  
  藍伯的意識片斷這樣喃喃說著。
  
  「你們用恐懼支配著人類,強制人們信仰你們。打一開始就是這樣。如果有人違抗,即便是嬰兒,你們也照樣屠殺。你們最喜歡警告人……」
  
  「沒錯,你分析得很好。」
  
  輪椅上的老人滿含著惡意點點頭。
  
  「神沒有辦法讓索多瑪城的居民改變心意,也無能讓埃及的國王改信其他宗教。可是卻可以讓索多瑪城燒毀。殺死埃及的嬰兒們。這樣就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只要看過舊約聖經的約書亞記就知道了。信奉唯一真神的古代以色列的領導人約書亞毀滅了幾個都市國家,殺死所了有的男女居民。馬凱達、利普納、拉金、耶古龍、哈索魯。舊約聖經明白記載著「所有的東西都毀滅了,凡是有氣息的生物都不留活口。這是以色列神的命令」。
  
  「沒有強者被選為神的戰士這種事。」
  
  輪椅上的老人好像很愉快似地繼續說道。
  
  「雖然一味地主張自己的正確性,卻也懦弱得不得不借助神之名。而一旦借助神名之後,就可以將那些立場和價值觀稍為不同的異己殘忍地屠殺,這是企圖使自己正當化的妄執。而這就是成為神之戰士的資格。你的祖先們都有這種資格。而你……」
  
  藍伯再也無法掙扎了,他只是痙攣著身體而已。而其痙攣的樣子也一直在變化中。體毛越變越短,縮進皮膚底下,凸出的鼻面也縮了進去,下巴往後退了。耳朵變了形,嘴巴也縮小了。牛頭人身的怪物似乎要恢復原來的人樣了。這不是一種偶然,而是有人在控制著。老人又發出了不知是第幾次的冷笑。
  
  「看來我也沒有選擇的餘地,我只有直接地支配你了。偶爾棲息在人的身體上也不錯吧?」
  
  藍伯連回答的力量都沒有了。沉入黑暗中的意識片斷微弱地發著光。那不代表著拒絕,只不過是厭惡的閃光而已。而在兩三秒鐘之後,這個閃光也消失了,從此沒有再發光。
  
  當藍伯.克拉克.繆龍再度出現在客人面前時,他那落在草坪上的影子細長地延伸著。他帶著奇妙的微笑回應客人們的招呼,並且在眾人的起哄之下吻了新娘。新娘年紀約在二十歲中間,美則美矣,卻給人一種奇怪的褪色感。在她迎接新郎親吻時的褐色瞳孔中欠缺光芒,證明了這個婚姻並不是她所希望的。
  
  老丹尼爾把探詢的眼光投向藍伯,可是,他沒有達到他的目的。繆龍家的年輕新主人用他那掉了前齒的臉微笑著。掉落的牙齒在他臉上形成了奇怪的空洞,而好像有什麼兇猛的東西形成了冷風從空洞中吹出來一樣。看到這個景象的人反射性地想要笑出來,卻為了壓抑住這個反應而僵硬著臉上的肌肉。因為他們懷疑會不會因為一個笑而喪失許多寶貴的東西?他們毫無理由地有這樣的預感,所以拼了命讓自己不致失禮。
  
  「最好去看看牙醫……啊,對不起,我太多嘴了。」
  
  勉強說出這句話的是美國總統的助理道格拉斯.W.文生。他代表佛勒斯特總統從大西洋的西側趕過來。他和東半球的華爾特.S.湯生都是四姊妹組織中能幹的下人。他不是四姊妹的族人,所以不能坐上大君的寶座,不過,由於他的努力加上好運,很可能可以坐上老丹尼爾的寶座。
  
  以前文生一直很輕視藍伯。他和競爭對手湯生一樣,擔心藍伯的奇特和不安定感,企圖從背後操縱無能的藍伯。可是,現在文生知道那是他的癡心妄想了。在五分鐘之前,這是他無法想像的事,可是現在他卻被藍伯的氣勢壓倒,就要面臨萎縮的境地。文生求援似地回過頭看著老丹尼爾,可是,老人也只是沉默著不說話。過了一陣子,三人轉移地點到了以維多利亞樣式統一布置的書房。藍伯命令文生。
  
  「把炭疽病菌散播到巴西。就選聖保羅的貧民街吧!在十月底以前要造成一百萬人死亡。」
  
  「是……」
  
  「印度方面的狀況也應該加快腳步了。把細菌散播到加爾各答、孟買、德裡。今年內要有兩億人死亡!對了,中國的情況怎麼樣了?」
  
  文生無能抗拒對方尊大的語氣,只得卑屈地回答。
  
  「在北京和天津,解放軍之間發生了衝突。死者已經超過一千人,所使用的武器已經升級了。最近,其中一方可能會使用戰術核子武器。」
  
  「唯有紫禁城的美術品不得遭到破壞!」
  
  「是的。」
  
  「再來是日本方面……」
  
  藍伯的兩眼中散發出危險的光芒。
  
  「讓總統撤回不履行債務的宣言吧!再這樣下去,日本的經濟力會遭無益地破壞。只要陷住這個國家的食糧和能源,讓它吐出財富就可以了。」
  
  「遵命,可是現在撤回宣言的話,總統的威信就完全掃地了。」
  
  「那就讓他負起責任自殺吧!他將會因為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個自殺的總統而名留千古吧?或者就按照慣例將他暗殺?」
  
  惡意化成了語言從口中飛散而出。藍伯.克拉克的語氣正可以這樣形容。每一句話都摻了毒,讓聽者的皮膚上起了雞皮疙瘩。文生助理勉強地提出發慎重論。
  
  「反正他不想出馬競選下一任的總統,早已形同廢人。依在下淺見,是不是有必要讓他死呢……」
  
  「你這麼想?」
  
  藍伯張開了沒了前齒的嘴巴嘲笑著。表情原是顯得很滑稽的,可是卻讓文生打從心底寒毛直豎。
  
  「在、在下多嘴了。在下立刻依照您的指示行事。」
  
  文生彷彿被恐懼的感覺狠狠地踢了一下屁股,退了出去,藍伯遂把視線投向老丹尼爾。他帶著似嘲諷又似玩笑的表情說道。
  
  「老丹尼爾喲,你工作得太辛苦了。是不是該退休,保住晚節了?」
  
  「我正有此意。現在已輪不到我這把老骨頭出面了。」
  
  藍伯沒有稱呼他為「大叔公」,老丹尼爾心中就有數了。他知道,眼前坐在椅子上的人已經不是藍伯了。他並沒有特別感到悲哀。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可是,他想確認一件事。
  
  「或許我問得太過分,不過,如果能得到您的回答,那將是我的莫大榮幸。在新世界中,四姊妹的存在還能獲得認可嗎?」
  
  超越者只是動了動他一邊的眉毛,睨視著老丹尼爾。
  
  「老丹尼爾啊!你的族人在世界各地都有土地吧?」
  
  「是……」
  
  「你們都是自己管理、清掃這些別墅的嗎?想必是委托給可以信任的人吧?道理是一樣的。」
  
  「我明白了,多謝指點。」
  
  老丹尼爾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超越者仍然要把新世界秩序的管理權交給四姊妹。今後,洛克福德、瑪麗關、繆龍、都彭四個家族仍然支配著世界,在背後操縱各國的政府。老丹尼爾相信他獲得了保證。超越者在行了一個禮,轉過身退出的老人背後露出了笑容。那是一個彷彿將惡意結晶化的笑容。他沒有將最重要的一點告訴老丹尼爾--當一個家在重建的時候,往往會更換管理人,而且看門狗也是有壽命限制的。然而,又有哪個飼主在毒殺看門狗時會將事情告知看門狗的?
  
  借用藍伯.克拉克身體的存在將兩條腿放在土耳其椅子上,輕鬆地放鬆了全身。擺出了一副享受著這為時不長的休息時間的姿態。他閉上了兩眼,喃喃說道。
  
  「現在就直擊阿馬列克,將所有的東西都毀滅。不能原諒他們。不管男女老幼,牛羊駱駝、驢,一切都要毀滅……」
  
  這是記載於舊約聖經上新的命令。在話聲結束之後,他的表情變了,露出了強烈的憎惡感情。
  
  「剩下的就是那些充滿活力的龍王嗎?哼,不過,近日內也要有個結束了。這是花了三千年所布下的陷阱。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了,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充滿敵意的視線刺穿了掛在壁上世界地圖的一點。那是中國大陸的西南部,連接西藏和青海省、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邊境的不毛之地。該地應該有一個被稱為龍泉鄉的村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貓清 發表於 2008-7-13 08:16 PM

第二章《身在龍泉鄉》



  Ⅰ

  船團化成了無數的流星,接近了水晶宮的上空。

  在彷彿鋪了黑色天鵝絨的天空中央,綠色的行星就像一顆巨大的寶石一般君臨宇宙。現在,這個被稱為「地球」或「人間界」的行星前方散布著數千萬個光點。那都是天船的燈火。

  南海紅龍王姓敖名紹,字仲卿。其優美秀麗在天界也是首屈一指。站在水晶宮高樓上的他在聽到一個武將報告天軍接近中的消息時也沒有一絲懼色。他沉穩地問道。

  「指揮官是誰?」

  「還不清楚,不過,好像是稱為討逆都元帥。」

  所謂「討逆都元帥」就是「討伐逆賊部隊總司令官」的意思。紅龍王端麗的嘴巴閃過一絲冷笑。逆賊到底是誰?認同玉帝在天界和人間界的權威,一直竭盡忠誠和禮節,為玉帝立下難以勝數的武動的龍王一族為什麼得被稱為逆賊?違反天理的不是玉帝和其一黨嗎?

  「假借主上之名,為所欲為,橫行霸道,將不順從之人視為逆賊加以討伐。這種行為上的醜惡不遜於人界的蠻族。如果牛種支配了人類,一定會假借絕對者之名,極盡邪惡之能事吧?」

  這時屬下前來報告的聲音和紅龍王的心聲重疊了起來。原來敵將傳進了通訊。掛在壁面上,長大的橢圓形鏡子搖晃著鈍重的光澤。當光澤彷彿被擦拭掉似地消失之後,一個穿著燦爛甲胄的天將出現在眼前。胸甲的部分描繪著徽章--一隻白頭上有著紅嘴,翅膀前端有著像老虎般爪子的怪鳥。紅龍王知道,這個天將的名字叫欽鴀。

(原文為左『丕』右『鳥』,音「ㄆㄟˊ」或「ㄆㄧ」,這個字電腦打不來,只有以最接近的『鴀』(ㄈㄡˇ)字替之。)

  「喲,所謂的討逆都元帥閣下就是你啊?我由衷地祝賀你的出人頭地。」

  欽鴀的兩眼閃著紅光。因為他知道,紅龍王表面上的禮儀蘊含著比叱罵聲更痛烈的侮辱。但是,或許不了解還好一點吧?他帶著猜疑的視線搜尋著紅龍王的左右。龍族之長青龍王不在場令他覺得不可思議。

  可是,他說出口的不是質問,而是一種威嚇。

  「大半數的天軍都在這裡。敖家的軍隊再怎麼強悍,只要我一聲令下,都會在一夕之間徹底毀滅。」

  「如果你認為你辦得到,那不妨試試看吧!」

  紅龍王再度冷笑著。他的冷笑仍然像蘭花一般地艷麗。

  「假借玉帝陛下皇威的豪言壯語實在損人聽覺。我是不知道你是如何耍詐欺騙天軍的,不過,虛張聲勢也該有所節制。」

  「違逆者一律處死,這是玉帝的旨意。龍王們如果再違逆皇威的話,就會在一戰之後直落地獄深淵的。還是早點棄械投降吧!」

  「棄械投降有什麼好處?」

  紅龍王反問道,這當然只是一種揶揄。欽鴀的太陽穴劇烈地鼓動著。

  「如果你們為自己的罪過懺悔,將封爵和宮殿一並奉還以致歉的話,或許還可以保住性命。」

  「如果這是玉帝本身的御意,我理當恭敬地接受。可是,我卻沒有理由聽從你這種無禮的要求。如果你有話要說,是不是該盡了禮數之後再提出會談的要求?」

  「我是奉了玉帝的敕命而來。你以為我是按照自己的意思當討逆都元帥嗎?」

  「這不是你做得出來的。」

  言語化成了冰碎片,從紅龍王的口中飛迸而出。

  「說是你,倒不如說是你的飼主。你們濫用權威,主張單方面的正義,助紂為虐。被你們利用,玉帝一定也感到難為吧?你不妨就老實說吧,說你們是因為私欲和私怨而出兵的。」

  欽鴀咆哮了。他忍耐的極限已經到最後關頭了。

  「我不跟你談了!叫青龍王出來!」

  「青龍王是龍族之長。和你這種小輩沒什麼好談的。就以我而言,在這裡和你交談就已經是很勉強的事了。因為對龍族來說,和你們這些牛種的走狗們說話是一件愧對祖先的事。」

  欽鴀在鏡面中憤怒地跳了起來,由於太過憤怒,泡沫由他的嘴角噴了出來。當他拼命地壓抑住自己的怒氣,想要再說些什麼時,他的影像卻在一瞬間消失了。原來是紅龍王輕輕地翻過袖子,關掉了通訊裝置。

  「二哥!」

  紅龍王聞聲回過頭一看,是麼弟北海黑龍王敖炎。他那小小的身體上穿著一件甲胄。那是一件像黑夜中的深潭一般漆黑的黑色甲胄。他急促地喘著氣,跑到二哥面前來。紅龍王迎接著麼弟,臉上的表情和面對欽鴀時有著截然不同的溫和感。他用兩手抱著麼弟小小的肩膀。「二哥,沒事吧?」

  「不要擔心,季卿。從欽鴀的態度看來,大哥和叔卿似乎還沒有被他們發現。」

  紅龍王輕輕地拍了拍麼弟的肩膀,溫和地說道。

  「像欽鴀那種人是破不了水晶宮的。我們就盡可能地瞞住他們,賺取時間吧!如果大哥可以見到玉帝,或許就可以打開商量之路了。」

  為了不讓溫順的麼弟擔心,紅龍王裝出了柔和的表情。可是,在他的內心卻早已下定了決心。如果玉帝和他的臣下們打算訴諸武力,那麼,龍王一族必定要起而一戰。

  當紅龍王和欽鴀在水晶宮展開一場唇舌之戰時,天宮中卻起了一陣騷動。一個少年強迫性地突破了警戒線,從著陸的天船上下來。

  「是白龍王!」

  「龍王一族的老三來了!」

  白龍王無視天兵們的怒吼和制止聲,走在回廊上。銀白色的甲胄凜凜地包住了少年的身軀。他背上背著的劍是眾人皆知的愛劍七星寶劍。幾天前,他將在眾神當中最猛悍的蚩尤斷為兩截的傳言已經傳到天宮中了。據說,從此蚩尤就沒有出現在天宮中,在遙遠的地方療傷……

  白龍王環視著摒住聲音和氣息的天兵天將們,朗聲說道。

  「我姓敖名閏,字叔卿,封爵西海白龍王。若重視你們一族的性命,就別擋我的路!」

  天兵們因他那充滿挑戰氣息的態度而起了一陣騷動。白龍王的態度是早就被計算在內,可是,天兵們是不可能知道這種事的。白龍王不把這些騷動的天兵們放在眼裡。

  「我要直接上奏!」

  白龍王再度大叫。他是要直接面見玉帝。以他的身份而言,這絕對不是一個過分的要求。可是,以前他從不想和玉帝面對面,而現在龍王一族都已成了逆賊之身了。儘管如此,他竟然還提出這種不遜的要求。

  「我把劍卸下來,脫下甲胄。如果這樣還令你們不安,那就綁住我叔卿的身體吧!」

  白龍王的手搭上右肩上的七星寶劍劍柄。

  「不要擔心,我會乖乖就縛的。在空手又被縛住的情況下,你們仍然這麼怕龍王一族嗎?」

  「不用多說!」

  一個天將大吼。他拔起劍一揮,天兵們見到這個信號便架起了光槍,朝著白龍王殺過來。

  白龍王往地上一踢,跳了起來。當他在天兵們的頭上一轉身時,手上已經拔出了七星寶劍,銀光在半空中一閃。超過十枝以上的光槍同時斷為兩半,受到重大衝擊的天兵們都昏了過去,旋轉著身子倒在地上。以半瞬之差著地的白龍王不要說發出任何聲音了,甚至連一點的搖晃都沒有。他把七星寶劍立在臉的前面,看著呆然地站在原地的天將天兵們,愉快似地笑了一笑。當他一轉過身,便以如飛舞的燕子般輕快的步伐跑了出去。

  一個恢復了自我意識的天將大叫「追!」超過一百人的天兵們揮著光槍,尾追在白龍王之後。他們因為被白龍王擺了一道而憤怒不已,所以連去考慮白龍王跑走方向的餘裕都沒有。

  在追逐著白龍王的天兵們最後面,有一個留著頗具威嚴鬍鬚的天將。而他的部下們是在很久以後才發現到他不見了。從背後被扼住了咽喉,右手腕被扣住的天將被拉到了陰暗處,制伏在地上。儘管再怎麼出其不意,太輕易就被制服的天將好不容易才轉過脖子看到了襲擊者的臉,這時候,他了解到自己敗北的理由了。制服他的正是龍族之長,東海青龍王。

  「不用怕,我無意殺你。只是有事想問問你。」

  青龍王的聲音沉靜卻也充滿了力感。

  「主上在哪裡?」

  「那也是我想知道的事。你這無法無天的逆賊!到底把主上綁架到哪裡去了?」

  天將僵硬的聲音已足以讓青龍王皺起眉頭。天界的主權者不見了,近臣們正在探尋其行蹤,這個事態對青龍王而言,實在是一大意外。

  「你是說我們龍王一族目無法紀地綁架了玉帝陛下?」

  「是的!你應該知道!」

  「不!」

  在斷然地否認之後,青龍王提出了尖銳的質問。

  「是誰說龍王一族做出這種惡事的?你們是根據什麼證據相信這件事?」

  「證據……?」

  「難道你們是在沒有證據之下,就一口咬定我們是逆賊而派出討伐大軍的嗎?」

  「……」

  「那麼,是誰決定派兵的?統帥天軍的大權唯有玉帝方能行之。而現在你說陛下不在,那麼,又是誰為所欲為專斷獨行?」

  天將的表情出現了動搖。或許在青龍王的質問之下,他注意到了這個事件的幾個疑點吧?在一陣囁嚅之後,天將掙扎著回答。

  「我們是這樣被告知而服從命令行事的。我並沒有參加天宮中最高決議的會議。身為臣下擔心主上的安全是理所當然的。」

  天將轉而為反擊。

  「如果龍王一族沒有叛心的話,是不是該放下武器,把命運交給天宮來公平制裁?可是,你們竟然加強了水晶宮的防禦,動員九十四萬的士兵,這不是太過份了嗎?」

  「公平的制裁只不過是騙人的美麗謊言罷了!」

  青龍王恨恨地說道。

  「如果天宮方面有意做公平的制裁,為什麼就先行調動天軍?原本可以先派遣使者說明整個事情,可是,卻一下子就決定訴諸武力……」

  「青龍王大人!」

  背後傳來了女人的聲音,青龍王大吃一驚,鬆了手。就在這一瞬間,天將在地上轉了一轉,逃出了青龍王的手中。青龍王也無意去追捕,他站了起來,凝視著走近來的少女。

  那是西王母的小女兒,太真王夫人……。

  ……余睜開了眼睛。他花了兩秒半的時間去確認自己所處的場所。

  這裡是被稱為龍泉鄉的地方,余醒來的地方是賓館中的一個房間。



  Ⅱ

  「喔,醒來啦?懶人!」

  一個爽快而有精神的聲音迎面落下,排行在余上頭的哥哥終的臉正瞧著余看。只見他頂著一頭睡覺時壓亂的頭髮和一身練功夫時穿用的衣服。他一隻手上拿著青磁制的盤子,上面放著葡萄、無花果、花梨、杏子等幾種水果。每一種水果都那麼鮮艷而新鮮,散發了誘人的芳香,刺激著人的食欲。

  看到弟弟懷疑的眼神,終回答道。

  「我想是果樹園,生了好幾種果實。等園主回來的時候勢必得跟人道個歉,不過,目前就用來做緊急救難吧!看來是沒有毒的。」

  看來終在讓弟弟吃這些水果之前,已經讓自己親身做過實驗了。儘管他的胃是不是適合做實驗材料還是個問題……。

  余的腦海裡浮起了記憶。是的,昨天傍晚,竜堂家的四兄弟到達了龍泉鄉了。是這樣沒錯。因為,當他們從山地來到平地之後,看到了一扇石製的半圓形門,門上從右至左雕刻著「龍泉鄉」三個字。

  「好像有被人開了個玩笑的感覺。」

  終歪了歪頭說道。續回答道。

  「乾脆就寫個大歡迎好了。」

  「總而言之,待會兒不管遇到什麼人,都不可失禮!」

  長兄始仍然那麼多禮。終對著帶著滿腹好奇心環視四周的余低聲說道。

  「喂,余,我們來打個賭吧!我們最先遇到的是男人還是女人?賭注是明年壓歲錢的一成,怎麼樣?」

  「如果是狗或貓,那怎麼辦?」

  「不是用兩只腳走路的不算在內。啊,在天空飛的也不行。哪,你選哪一個?」

  「這個嘛……」

  「那麼我選女人。你就選男的吧!」

  隨自己的意思決定之後,終就開始精神奕奕地轉動著視線。可是,他們的打賭在天亮之後也還沒有成立。沒有任何一個人出現在竜堂兄弟的面前。他們在人家之間走著,高聲呼叫著人,可是,得到的回答只有深不見底的沉默。

  房子的建築樣式是中國和中亞細亞的混合模式。在隋唐帝國的最盛期,有許多的人和文物經由絲路從西方流入中國內地。長安和洛陽城裡到處可見紅髮藍眼的西方人走著,噴泉和橋、宮殿的建造也摻入了西洋的模式,當時的種種氣氛彌漫在這個山谷裡,讓人覺得就算有個穿著唐代服裝的胡人從街角走出來也不是不可思議的事。可是,不要說胡人了,他們連個鬼影子也沒遇到。

  「這就像瑪麗.塞列斯特號事件哪!」

  續聳了聳肩。

  那是發生在大西洋上,所有的人都從船上消失不見,只有一艘空船在海上漂流的有名事件。船內完全沒有災害或犯罪的痕跡,桌上還整然有序地擺著餐具,堆積如山的食物動都沒動,救生艇也完好如初,只有搭乘該船的人不見了。人們提到世界各地的怪事時,一定會提到這個事件。

  「或許是聚集在某個地方開會。不要這麼輕易地就將它歸為怪事件。」

  始如此告誡大家。他是一個常識家--他自己是這麼深信著的。沒有必要驚慌,他們已經到達了目的地,就應該慢慢地、正確地將事情查個清楚。

  然而,四周卻急速地暗下來了。原本就已是傍晚時分,再加上空氣中彌漫著不知是霧還是雲的水氣。而每戶人家的燈都沒有點起。發現余的頭髮和衣服都被水氣冷冷地濡濕時,始再也顧不得什麼尊重禮儀的原則了。當他們正尋找一個可以暫避夜露的地方時,看到在微暗的天色中有一個刻著「賓館」兩個字的二樓建築。門上沒有上鎖,四個人進到裡面,適當地分配了床鋪之後便睡著了。

  一開始,空腹妨礙了他們的睡眠,可是,不久之後,疲勞就獲得了勝利,四個人相繼地沉睡了。始最後入睡,那是因為他身為長兄,要負責警戒周圍,可是,終肚子裡的蟲子發出叫聲,還有接下來的夢話也是讓他不得安眠的原因之一。終在夢境中似乎為了大量的食物和兄弟們大吵特吵。

  竜堂始曾經想過,或許他們兄弟很適合做旅行導遊。他們從來不會因為枕頭不一樣而睡不著覺。老麼余原本就可以不墊枕頭睡覺的。在第一次到達的土地上,他們也不會為食物或水而感到煩惱。而和當地的居民,他們也都能在不知不覺中與之和睦相處。是的,只要有人的話,就沒什麼好煩惱的。

  然而,這樣的狀況對竜堂兄弟而言卻是第一次的經驗。天一亮,終就立外出尋找食物,在吃過一頓水果早餐之後,人家就開始討論今後該怎麼辦。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他們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只得在四處來回走著,尋找當地的居民。四個人於是邁開步伐往前走。

  天空還沒有放晴,覆蓋著一層灰白色的雲。層層疊疊的雲層下端包住了周圍山嶺頭部,形成了氣體圓頂覆蓋著整個山谷。或許雲層對山谷的氣候和植物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更對來自高空的監視形成了障壁吧?這可不是自然的東西啊!始這樣想著。

  山谷似於是呈東西長南北短的態勢。中國內地西方的大山脈,不論是天山、崑崙、阿爾金、祁連等都是東西走向的,所以,地形形成這樣的主要形態是理所當然的吧?四周的山嶺都是標高五千~六千公尺級的。谷底大概是一千五百到二千公尺。

  當長兄一邊觀察一邊思索的時候,老二和老三也將視線左右移動著。在他們四周,會動的東西只有被風吹動搖擺著的樹枝罷了。樹似乎以松、柏、楓占大多數,不過,他們在植物學方面並不是那麼清楚。

  「終,找出一些有用的東西嘛!不要光在那裡發呆。」

  「不要忘了今天早上找到水果的是我耶!真是的,怎麼講這種話?!」

  「聽好,終,我和你不同,打我一生下來……」

  「我知道,當我一生下來就是負責教育他人的人,對吧?」

  「有些不對。」

  「哪裡不對?」

  「是養育他人的人。」

  「啊,是嗎?不管怎麼說,我會變成這樣,都是續哥的責任。」

  「不不不!這是本人的資質和努力的結果呀!中國有一句諺語--五根手指頭的長度之所以不一樣並不是因為其他的手的緣故。」

  聽著哥哥無聊的會話,余在心中思索著--什麼時候把昨晚夢見天界的事情說出來好呢?余一向都是有話就說的,可是,這次卻因為夢中有讓他感到猶豫的場面出現。該怎麼說好呢?而且,他認為現在現實的情況比夢境更重要。

  續突然停下了腳步,一邊走一邊想事情的余遂撞上了二哥的背。續之所以停住是因為始停下來的緣故。追隨著哥哥們的視線,余也注意到了一座寫著「書閣」的建築物。停住腳的始朝著規模相當大的二樓建築物走去。弟弟們相對而視。

  「看來書的女神已經對大哥拋出媚眼了。」

  「那麼,這裡是圖書館囉?」

  「大概吧!」

  「啊,這可糟糕了。無異是丟金幣給貓(不起任何作用)。」

  「是丟木魚吧(立竿見影)?」

  「我覺得是丟木天蓼。」

  不管怎麼說,他們不能丟下長兄不管,於是,三人便從後面追了上去,地上鋪了被稱為磚的中國自古相傳的煉瓦,卻幾乎沒有什麼塵埃。果然最近還是有人使用的。越往內部深入,走廊越發地陰暗,可是還不致於需要燈火來照明。人們似乎從天花板上巧妙地採了光。轉過三個彎,眼前立著一扇兩開的門。推開了用竹子和籐編成的門,一股古書特有的味道迎面撲來。

  「太棒了!都是一些原本應該已經失蹤不見的名著。」

  踏進室內的始發出了感嘆聲。

  始會這麼興奮也是無可厚非的。原本應該不存在於這個世上的書竟然像山一般堆積在他眼前。《華夷帝王世紀》三十卷、《魏氏春秋》二十卷、《後魏起居注》三三六卷、《京師寺塔記》十卷、《黃帝蚩尤風後行軍秘術》兩卷、《天宮星占》十卷、《妖星流星形名占》一卷、《雜漏刻法》十一卷、《萬年歷二十八宿人神》一卷、《後漢左中郎將蔡邕集》十二卷、《後魏散騎常侍溫子升集》三十九卷、《災祥集》七十六卷、《陰陽遁甲》十四卷……大凡對中國歷史和文化有興趣的人都無法漠視的文獻真的是堆積如山。即便是倫敦的大英圖書館在東洋學的質量方面恐怕也遠不及此了。這裡可以說是散失的知識寶庫。

  「大哥、大哥,請不要太沉迷了。」

  續輕輕地拍了拍始的背部,始這才回到現實中來。他不得不露出了苦笑。有醉心於酒的人、醉心於血的人、醉心於戀情的人,也有醉心於書的人。人是有各式各樣的沒錯,不過,十九年來的朝夕相處,續卻很明白哥哥的弱點所在。

  「啊,對不起,時候不對。」

  「什麼時候都對,不過,事情總有個先後順序的。祖父在幾十年前應該也進了這棟建築物。我們是不是該找找證據?」

  這是一個非常有建設性的意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貓清 發表於 2008-7-13 08:17 PM

  Ⅲ
  
  竜堂家的長男和老二便開始慌張地翻起書架和抽屜。貴重的古書是不容許隨便丟置踐踏的,作業因此安靜地進行著。然而,長兄突然發現人數減少了。
  
  「那兩個頑童怎麼了?」
  
  「看來似乎不想幫忙而溜走了。」
  
  「是嗎?算了,反正這裡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事情發生吧?肚子餓了,他們就會回來的。」
  
  「唉,他們不造成別人的困擾就要謝天謝地了。而且這裡又沒什麼人。」
  
  「如果有人因為他們而遭受困擾,我還得對他道歉呢!」
  
  笑著的始停下了手邊的動作。本來,他們進行的作業應該要花相當長的時間的,可是,萬卷多的書幾乎都按照時代順序被好好地保管著。從新時代開始找出的方式是押對寶了。始注意到了一個黑底用金銀描繪著鳳凰的硯台盒,盒子的側面刻著,T.R的羅馬字,在這個地方、這個建築物裡,這些字格外顯得格格不入。始的手再度動了起來,他打開了盒蓋,古書的牛皮帳冊便出現在眼前。
  
  雖然經過了兩千年之久,水墨卻沒有消失,而且五、六十年來也沒有變色的癥兆。就保存這一點來說,墨是世界上最好的筆記材料。在手冊的第二頁中有很鮮明的墨痕。「竜堂司」。
  
  「是祖父的筆跡。」
  
  始深有所感似地再度看著手冊。祖父司沒有刻意地學過書法,可是,筆觸卻悠然有勁,曾獲得來自中國的書法大家贊賞。儘管有三成之多是一種社交辭令。
  
  始正要翻過書頁的時候,突然變了臉色。
  
  「剛剛有什麼在搖晃……」
  
  「是啊!好像有一點搖晃……」
  
  兩個年長組抬頭看著天花板,接著又相對而視,這時候,年少組正走在路上。終帶著乖乖跟著的余繼續走在距離書閣一百步遠的地方,並且越走越遠。
  
  「說起來,我們的老哥們真是清高啊!如果我們沒有認真去找食物,他們一定會被書山圍著餓死了。」
  
  老三強力地說服。
  
  「唉,儘管他們再怎麼頑固、壞心眼、愛說教,就這樣餓死未免太可憐了。第一,如果餓死了,一定會變成妖怪跑出來。這裡就跟西寧的街道一樣……」
  
  「哥哥,你看!」
  
  余突然指著天空。演說被中途打斷固然有損終的心情,可是,他看到弟弟的表情不尋常,便循著弟弟的指尖轉動白己的視線。一看之下,連向來大膽勇敢的老三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
  
  「喂,余!」
  
  終說著,抬頭看著天空,將右手手掌擋在余的面前。
  
  「終哥哥,你幹什麼?」
  
  「打賭的事我贏了。我說最先遇到的是女人吧?」
  
  「在天空飛的不算吧?」
  
  是嗎?在點了點頭之後,終又搖了搖頭。
  
  「不,她不是飛,而是浮著的。打賭仍然有效。」
  
  「可是……」
  
  制止他們兄弟這一場完全沒有危機感的爭論的是來自空中的聲音。
  
  「你們好啊,西海白龍王、北海黑龍王!」
  
  女人從無聲地飄浮在半空中的大型帶角的壺中說道。這個壺有三只腳。探出上半身的女人大概有二十歲左右,頭部纏著淡綠色的布,衣服也是綠色的。終無法做很好的形容,不過,對方確實是一個有著黝黑長髮、黑眼珠、雪白肌膚的美人,很明顯的,他們是第一次見面,可是,很奇妙的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請坐到寶鼎裡面來。已經沒有什麼時間了,趕快!」
  
  地板在始和續的腳邊跳躍著、牆壁震動著,書架倒了,門像雪崩一般覆蓋在地上。根本沒有必要刻意去叫一聲「地震」,事態之明已經不容分辯了。
  
  始和續在走廊上奔跑。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走廊像大蛇的背部一樣彎曲著,打著波浪一般。異樣的鳴動就像是大地和空氣的悲鳴互相撞擊而產生的一樣。從天花板上剝落的磚塊和塵埃一起落下,撞擊在地上,飛舞起來。
  
  他們兩人以撞門的姿態滾到屋外去。在地上滾了一圈之後隨即跳起,可是,強烈的搖晃使得他們差一點就彎了膝蓋。
  
  「終和余呢?」
  
  始環視著四周,續制止了始沒有目的的奔走。
  
  「太危險了,大哥。在搖晃停止之前還是停留在寬廣的地方比較安全。終他們也會回到這裡來的。」
  
  強烈的上下晃動來臨了。大地劇烈躍動,發出了異樣的聲音。地表裂成閃電的形狀,龜裂在一瞬間裂開了數百步遠的距離,將在裂線上的房子和樹木都弄倒了。連根滾倒的樹木的悲鳴、噴起煙灰,崩壞的房子的叫聲再加上大地的咆哮,形成了一首淒厲的交響曲。始按著功夫裝的口袋,裡面放著祖父的手冊。土仍然在他的腳邊彈跳著,裂痕像奔流一般一瀉千裡。大量的土煙形成了褐色的濃霧,向四方擴展開來。
  
  「老哥!喂!在這裡!在這裡!」
  
  聲音從頭上降下來,讓竜堂家的兩個年長組吃了一驚。他們的驚嚇從聽覺一轉而進為視覺。浮在半空中的是一個出現在童話中的壺。不,始知道那是一種稱為鼎的古代中國的容器。終和余,還有一個年輕女子從邊緣探出上半身俯視著始和續。
  
  「來吧,你們兩個也坐上來!」
  
  年輕女子這樣指示。終和余朝著哥哥們伸出手。始和續跑著靠近飛壺。目前他們沒有讓疑問和警戒的心活動的餘地。他們往因脈動而裂開的地表一踢,飛上了奇妙的飛行物體,把手搭上壺緣。終快速地拉起始,而余則拉起續。就在這個時候,地表猛烈地陷沒了,揚起了漫天的轟隆聲和土煙。
  
  寶鼎升高了高度。但是也只不過在距離地表十公尺高的低空。無聲無息地飛著,不,應該說是在空中滑行來得貼切。始把手掌貼在邊緣,思索起被封在奇妙形狀中的科技尖端性。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沒有聲音、沒有噴射孔是因為控制了重力嗎?不過,還是得先謝過對方才是。奇妙的飛行物體中沒有坐位,有著可容五個人站在裡面還不會嫌太窄的空間。始對著女子低下頭。
  
  「多謝相助。」
  
  「不用客氣,東海青龍王、南海紅龍王。」
  
  年輕女子的表情和語氣是那麼地自然而平常,這使得始在一瞬間並沒有聽出自己是怎麼地被稱呼的。
  
  「我叫瑤姬。我已經對這兩位報過名了。」
  
  「那麼,你幫助我們兄弟的理由呢?」
  
  「因為你們一向很照顧我妹妹。」
  
  「妹妹……?」
  
  「就是鳥羽茉理啊!在人間界她是這麼稱呼的。」
  
  以若無其事的態度丟下炸彈好像是她的特技似的。始和續一時之間發不出聲音來了。女子的衣服是以綠色為基調,配上銀色的中國風上衣和褲子。背上背著劍,讓人不由得想起在京劇中出現,女扮男裝的女主角。話說回來,茉理是她妹妹?這是怎麼回事?
  
  「太真王夫人!」
  
  這樣人叫出來的是余。哥哥們的視線集中在老麼余的身上。這時候,余好不容易才得以把昨天晚上夢到的事情說出來。夢裡,青龍王看到背後出聲的少女的臉時吃了一驚,而夢到這個景象的余也掩不住驚愕。因為,那個女子的臉就是他們的表姊妹茉理的臉。就因為在震驚的剎那醒了過來,余才沒能繼續夢下去。余簡短地把夢的內容說了一遍,最後還加注。
  
  「茉理姊姊就像出現在京劇中的公主一樣呢!」
  
  「我說余啊,凡是你覺得裝扮奇怪的,你不是都說像京劇嗎?」
  
  被終這麼一說,余似乎感到疑惑似地閉了嘴。始則完全陷入了沉思當中,被間接地批評為樣子奇怪的瑤姬也毫不在意地問余關於攻擊水晶宮的天將名字。
  
  「應該是欽鴀吧……」
  
  「啊,是欽鴀。」
  
  「你認識他?」
  
  「甲胄上有鳥的徽章吧?頭部是白的,嘴是紅的,翅膀上有虎的爪……」
  
  「是啊!你認識?」
  
  「認識是認識,可是,我寧願不認識。怎麼說呢?是下人吧!」
  
  「下人是什麼?」
  
  「當然是牛種的一黨。一定是這樣的吧?」
  
  續瞇起了兩眼凝視著簡潔回答的瑤姬。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這種語氣讓人緊張--他的兄弟們不禁緊張了起來。瑤姬快活地笑了,可是,兩眼中卻閃著淘氣的光彩。好像擺明了她很清楚續的性格,所以故意要捉弄他的樣子。續倒不客氣地制敵機先。
  
  「我先把話說在前頭,我不喜歡被捉弄,請你注意這一點。」
  
  「續,小心你這種質問式的態度,再怎麼說,她是我們的恩人。」
  
  始在制止了續之後,轉過頭來對瑤姬說道。
  
  「不光是弟弟,我也有許多事情想知道的。而你好像都了解。」
  
  
  
  Ⅳ
  
  「所謂想知道的事應該是你們希望我告訴你們的事吧?」
  
  瑤姬問得並不單純。很明顯的,這個女子有著相當深奧的精神境界。原本她就自稱是茉理的姊姊,所以,應該不是平凡人。始帶著慎重和率直的語氣說道。
  
  「如果你願意告訴我們,我將不勝感激。」
  
  「如果我告訴你,你就真的相信?」
  
  「不能信嗎?」
  
  續的眼光非常銳利。與其說是挑戰,不如說是好戰吧?他不喜歡讓除了哥哥以外的人握有主導權。哥哥出聲制止弟弟。
  
  「我只是想據以做為思考的材料,到目前為止,我們經歷了不少事情,多多少少也積累了一些知識,不過,思考的材料還稍嫌不足。」
  
  瑤姬回答。從她的回答就可窺見其知識的一部分。
  
  「要據此以對抗四姊妹?」
  
  始沒有刻意問她是否了解四姊妹。
  
  「並不是刻意要對抗四姊妹。可是,如果他們真的想讓五十億人死於非命,我想讓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
  
  瑤姬輕輕地笑了出來。笑聲中沒有任何惡意。
  
  「你怎麼不說要斷然地阻止他們?正義的英雄都是揮著拳頭這樣叫的。」
  
  「我想這種事就交給那些適合擺出這種姿態的人去做吧!就因為你是茉理的姊姊,所以我認為可以相信你。何況現在你又救了我們的命,就算被騙了,那也是我們自己不夠成熟。」
  
  瑤姬凝視著始的臉,四秒半後移開了視線。她俯視著不斷崩壞中的龍泉鄉說道。
  
  「這個地震是牛種引起的。」
  
  「引起地震?怎麼辦到的?」
  
  終睜大了眼睛。
  
  「他們讓極低周波炸彈在地上爆炸。」
  
  有著京劇女演員裝扮的瑤姬說出的話卻與她的外表極不相稱。
  
  「一來可以不釋放出放射能,二來可以藉著控制極低周波的波長正確地限定破壞範圍。而且,以現在人類的調查能力是不可能查出原因的。」大概是吧?始點點頭。即便是真正的地震引發的機械學謎團也沒有完全被解開。
  
  「他們有著極驚人的科技哪!」
  
  「他們把你們來此的事情計算在內,在遠古時代就準備好了的。」
  
  「……三千年前?」
  
  「三千多年前。」
  
  瑤姬微妙地加以訂正。終驚訝地聳了聳肩。
  
  「真是辛苦。如果有這樣的科技,應該有更有效的方法才是啊!」
  
  「十六世紀的西班牙人以槍的威力征服了印加帝國,可是,他們在道德方面並沒有優於他人。技術的優越培養了對他人的優越感和攻擊性,這是一種可悲的歷史實例。」
  
  「可是,牛種的看法跟你不同。」
  
  「是啊!而且在三千年前和你們的意見也不相同。」
  
  瑤姬的話讓始和續陷入了沉思。或者事情正漸漸地逼近核心了。
  
  大地仍然鳴動著,房子躍動著崩壞了。飛揚的土煙覆蓋住了這個光景,彷彿和上空的雲化為一體。然而,不久之後,鳴動漸漸降低了,煙也沉靜下來了。
  
  龍泉鄉從地上消失了。千辛萬苦地到達了這裡,竜堂兄弟卻只在這塊土地上停留了十六個小時,而且沒能和這裡的居民們見面,只拿到了祖父的手冊,此後永遠與此地訣別了。
  
  「萬卷的書冊也都被掩埋了。」
  
  「很遺憾,不過,被掩埋掉的東西只要再挖出來就可以。大概沒有造成人員的傷亡吧……」
  
  突然間想起了一件事,始重新審視著瑤姬。自昨天夜裡以來的疑問似乎也迎刃而解了。
  
  「讓龍泉鄉的人去避難的也是你嗎?」
  
  「是我們。」
  
  又是一次微妙的訂正。
  
  「也就是說,崑崙是實際存在的囉?為什麼這件事沒有讓他人知道?」
  
  「這是必然的。讓他人知道實情,會有什麼利益可言?說得清楚一點,那只會造成更多的困擾。」
  
  瑤姬的手指頭敲著寶鼎的邊緣。
  
  「讓歐洲人知道印加和阿茲特克的存在是一個悲劇的開始。崑崙雖然沒有被征服,可是,卻被不知節制的人們踐踏得不成樣子。就是基於這個原因啊!」
  
  續無法完全理解。
  
  「可是,我還是認為這其中有問題。打一開始始就帶我們到崑崙就好了。為什麼還要讓我們經過龍泉鄉?」
  
  「有幾個理由在。」
  
  「第一,為了讓牛種疏忽,賺取時間。他們按照計劃把你們誘到龍泉鄉,再利用人工地震將你們深深埋葬在地上。三千年來的大計劃一旦獲得成功,他們一定會舉杯慶祝的。」
  
  續提出了異論。
  
  「他們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人嗎?我想他們會懷疑我們是不是化身成龍而逃出去了。」
  
  「他們是會這麼懷疑的。可是,一來沒有確切的證據,二來不曉得你們到底在哪裡,所以,目前他們也沒有對策可言。再說,在崑崙裡也有反對派。」
  
  「反對派?」
  
  「是的。就是反對你們到崑崙來的神仙們。如果不讓龍泉鄉如此地遭破壞,是無法以說服他們的。」
  
  寶鼎升高了高度,始的頭髮接觸到了雲層的下端。飛行速度非常緩慢,如果是在地上,大概就等於和汽車並駕齊驅吧?
  
  「這麼說來,在崑崙的人們並沒有完全相同的意見囉?」
  
  「崑崙不是以前的社會主義國家呀!有反對的意見,將之公然地表達出來都隨個人自由。」
  
  始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是一件好事。那麼,那些人為什麼反對我們前來訪問?」
  
  「持反對論的人當然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他們不想干涉地上的治亂興亡。這本來就是崑崙的方針,也是天界的規定。一直都是這樣的。」
  
  「不管地上變成什麼樣子都一樣?即使出現了像希特勒和史達林那樣的獨裁者也一樣?」
  
  「就算再怎麼嚴重的狀態都一樣。」
  
  瑤姬毫不猶豫地斷言。始沉默不說話了。他無意指責崑崙的方針有誤,但是,他的表情或許已經罩上了一道不願茍同的色彩了。
  
  「因人力而引起的災厄是必須靠著人力去收拾的。如果做不到這一點,人類就不是一種值得存續下去的種族了。人類毀滅或許對其他的動植物有利些。」
  
  瑤姬緩和了一下嚴厲的語氣,對著竜堂兄弟笑了笑。
  
  「啊,此事以後再談吧!總之,就讓我來帶路!帶領你們前往仙界中心崑崙的中心處吧!」
  
  「那是什麼地方?」
  
  始一邊問著,一邊預測著對方的答覆。
  
  「到西王母的宮殿去,到我們母親的家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貓清 發表於 2008-7-13 08:18 PM

  第三章《前往崑崙》
  


  Ⅰ
  
  透明的壁面從寶鼎的邊緣往上緊貼,在搭乘者們的頭上接合了起來。透明的圓頂將寶鼎密封了起來,外氣完全被阻斷了。
  
  「這是用腦波起動的。氧氣供應很充足,不用擔心。一切都交給寶鼎就沒事了。」
  
  瑤姬說明道。
  
  「從現在開始的飛行,就請你們把地理知識拋在腦後。因為地上的地圖是沒有什麼意義的。」
  
  「這個雲海是前往另一個世界的通路,同時也是一個障壁,是嗎?」
  
  「是的。所以,監視衛星和火箭都沒有用。牛種也得從地下才能攻擊。」
  
  寶鼎繼續安靜地飛行著,越過了雲海。偶爾可遠遠地看見雷光的閃耀,可是,從白到灰一直到黑,沒有盡頭的雲群卻占領了整個視界。很快就感到無聊的終發現弟弟陷入沉思,便問理由。
  
  「嗯,從剛剛我就一直在想,可是,還是不懂。」
  
  余歪著頭說。
  
  「我們剛剛是用什麼話在交談的?我認為瑤姬小姐是說日本話,不過是不是因為我們只聽得懂日本話?或是瑤姬小姐是用其他的語言在講話,而我們是透過腦波在溝通的?」
  
  「大致如此。」
  
  瑤姬點點頭。事實上她說的是天界的共同語言,透過一種相互感應而翻譯過來。
  
  「率直而聰明的孩子最先發現事實。黑龍王好厲害。你跟你的哥哥們不同,他們只會在口頭上逞能,鼓吹自己的議論,卻甚至沒有發現到自己到底在講哪一種語言。」
  
  被瑤姬這麼貶低,始也不感到生氣。事實上,他一直深信麼弟是個大器之人,而且瑤姬的語氣又是那麼闊達而爽快。不愧是茉理的姊姊,從性格上來說倒是無庸置疑。
  
  可是,沒想到茉理竟然不是個普通人。身為龍種的始會感到驚訝固然是一件奇妙的事,不過,現在一聽茉理是西王母的女兒,本名叫太真王夫人,這實在叫他難以置信。他們的家譜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始曾對瑤姬說「多多少少累積了一些知識」,可是,始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只不過是一些片斷罷了。在質方面沒有什麼系統可言,而光從量方面來說,他們不知道的事情遠比知道的多得多。他們雖然來到了龍泉鄉,卻撲了個空,現在也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崑崙了。前往崑崙是不是就可以把一切事情搞懂了?雖然沒有百分之百的確信,不過,他們也只有期待了。至少,認識了瑤姬這個不可思議的女性就應該是一項收獲了。
  
  「有什麼東西從旁邊經過!」
  
  終報告道。危險比無聊更能吸引終的好奇心。與其在浩瀚無涯的雲海中無聊地飛行,不如出現一些怪物或妖魔要來得有趣些。而現在,真的有什麼東西出現在雲海的正中央了。令人想像不到的是那是一條蛇。身體有一個人那麼粗的大蛇扭曲著有著花紋的身體,慢慢地,鼓著像蝙蝠翼一般的翅膀飛著。
  
  「是騰蛇。不要擔心,它的形狀雖然怪異,卻很乖順。」
  
  巨蛇彷彿聽到了瑤姬的聲音似的,蜷曲著身體,鼓動著翅膀。始和終無言地交換了視線,輕輕地搖了搖頭。有翅膀的飛行巨蛇。不應該有這種東西存在的。可是,就像地理知識一樣,他們現在最好也把生物學常識束之高閣的好。原本竜堂兄弟的存在、被稱為寶鼎的飛行物體、龍泉鄉和其崩壞等都是超乎常識之外的事情。
  
  「等一等,那不是出現在墨西哥神話中有翅膀的蛇嗎?」
  
  始想著,不由得再度看著那條被稱為騰蛇的生物。騰蛇悠然地拍動著翅膀,在雲海中游著泳,帶著好奇心在寶鼎的四周繞行著。看來就像在船的四周盤繞的海豚一般。終和余不斷地揮著手。這時候,騰蛇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滿足了好奇心,它慢慢地扭轉過身子,消失在雲海的深處。
  
  終和余感到有些遺憾,不過,過了不久,雲海中再度出現了飛影。那不像是騰蛇般細長的形體,而是豎著厚角的身影,看來像是另一種飛行生物。只見影子似乎朝著寶鼎直飛而來,體形越來越大,輪廓也因其逼近而越發地明顯了。
  
  余的聲音中滿含著期待。
  
  「這一次又是什麼?瑤姬小姐?」
  
  「那是……鵔(讀音:ㄐㄩㄣˋ)。」
  
  ※【天水教學篇】鵔:ㄐㄩㄣˋ,古寫是左『夋』右『鳥』,但現在只能打出『鵔』。
  
  瑤姬的表情閃過微微的緊張。竜堂兄弟把目光轉向那個飛行生物。雲流走了,對方的身影顯現出來。那是一隻有熊那麼大的鳥。位在頭部左右方的羽毛豎立著,看來像是耳朵。兩眼中閃著金黃色的光芒。像是木菟,可是,體形卻差太多了。翅膀前端有彎曲的爪,彷彿被血染紅了似地泛著紅光。當它拍著翅膀露出背部時,那鮮艷的黃色斑便顯現在眾人的視線當中。
  
  「鵔怎麼會出現在這個空域?」
  
  從瑤姬的反應看來,鵔似乎不像是騰蛇那般無害的生物。「小心!」瑤姬的聲音被巨大的衝擊給掩蓋了。鵔展開了翅膀,朝著寶鼎撞了過來。寶鼎在空中搖晃、傾斜,坐在上面的五個人也隨著晃動了起來,身體撞在寶鼎邊緣。
  
  覆蓋在寶鼎上部的透明障壁出現了白色的龜裂。是鵔用它那鉤狀的嘴啄出來的。鵔再舉起了腳,用力一踢,寶鼎歪歪斜斜地轉了起來。怪鳥發出了像是誇稱勝利的叫聲,拍打著翅膀,離開了寶鼎。
  
  「喂,別逃!回來!你這個卑鄙小人!」
  
  終的呼叫聲好像沒有獲得什麼反應,可是,鵔卻在雲層中畫了個大大的弧線,再度襲擊過來。寶鼎被它的一邊巨翅給撞得劇烈地搖晃,嘴的一擊更讓障壁的龜裂擴展開來了。
  
  「被貓頭鷹啄死還真不是味道哪!」
  
  余發表了身為一個龍王憾恨的感想。終憤憤地回答。
  
  「別開玩笑了。在被它吃掉之前,我就把它給吃了。」
  
  「你又以自己為基準考量事情了!它不見得就想吃我們。」
  
  續說道,不過,這隻叫鵔的怪鳥帶著敵意來攻卻是不爭的事實。一直處於被動的不抵抗主義是有違竜堂家的家訓的。他們需要的是一個「不要多管閒事」的家訓。
  
  「好,就這麼決定了!交給我來辦。我有一個法子。」
  
  終大喜。他已經經歷了從傳奇動作的世界到怪獸電影的世界、政治業界內部的世界,而現在,漸漸有進入英雄幻想世界的氣氛了。終的內心沒有一絲絲的恐懼感,只有一股急躁。
  
  
  
  Ⅱ
  
  終伸出手,敲了敲頭上的透明障壁。原來是想將之打破,瞬間,他似乎想起了這是別人的東西。他問瑤姬是不是可以打開障壁?
  
  「嗯,既然是騰蛇出沒的空域,打開也無妨。」
  
  「就交給終去辦好了。他會找出不會比現在更壞的解決方法。」
  
  續提出不吉利的保證,終刻意不去理會哥哥話中揶揄的部分,對瑤姬提出要求。
  
  「那麼,請你打開吧!」
  
  老三的要求如願的時候,一陣帶著濕氣的強風便發出了聲音吹拂了過來。終讓在長途的旅程中長長了的頭髮隨風飛舞著,探出了身子。
  
  鵔展開了黑黝黝的翅膀襲擊了過來。兇暴的兩眼睨視著終,鉤型的爪撕扯著風。
  
  換做是一般人,一定會發出尖叫聲,用兩手覆著頭部躲避,可是無敵而勇敢的老三卻睜大了眼睛,備好了架勢。就在兇惡的爪撲上他的臉部的那一瞬間,終沉下了頭。幾根散亂的頭髮飛舞在半空中。然後,終的兩手巧妙地避過了鳥爪,緊緊地抓住了鵔的兩腳。
  
  「鵔的爪可以將老虎和熊一擊斃命的!」
  
  瑤姬大叫。這是她出於好意的警告,可是,終現在已經不能改變戰法了。鵔企圖甩掉終,粗暴地搖動著身子,終隔著寶鼎被甩著。
  
  寶鼎劇烈地搖晃、旋轉著,就像陀螺一樣在空中舞著。身體被撞擊在寶鼎邊緣的續感慨地說道。
  
  「我不是說過了嗎?不要讓情況比剛剛更壞的呀!」
  
  「再好好努力一次吧!」
  
  終不管兄弟們的指責,仍然緊緊地抓著鵔的兩腳。危險的鳥爪一邊閃著光一邊朝著終的手腕和臉抓過去。終以一張紙厚度之差避開了攻擊,看似在等待時機,可是,突然之間卻發動了反擊。他彎曲著如彈簧般柔軟的身體,以鐵棒倒插的要領,兩腳一跳。沉痛的一踢踢中了鵔的背部。被人從背後這麼重力地一踢,想必是鵔這一生中以來的第一次經驗吧?
  
  痛苦和憤怒的叫聲從鵔的嘴裡進發出來。只見其巨體在空中翻轉,翅膀激烈地拍打著。終一點都不在乎。他抓著鵔的兩隻腳,再次奮力將兩腳一躍,踢向鵔的身體。鵔在空中狂亂地飛舞著,彷彿發狂般地往上攀升。終的鞋子離開了寶鼎浮在空中。鵔再急速地往上升,於是,終的整個身體就飛到寶鼎外面來了。始急忙伸出手去拉,可是,以數寸之差撲了個空。
  
  鵔在空中猛然一回轉,揮動著腳。終的手一滑,瞬間,終的身體失去了支撐,朝著雲海往下墮落。始的心臟在體內劇烈地鼓動著。
  
  「終!終!」
  
  續和余拼命地拉住將身體探出寶鼎邊緣的長兄。
  
  「大哥,你看那個!」
  
  「哪,是終哥哥耶!他坐在蛇身上!」
  
  以建築物的高度來講,大概有七、八層樓的差距吧!只見在寶鼎的下方,有翅膀的蛇影在翻騰著。在它身體長翅的部位有個人影。這個人影跨坐在蛇的身體上,朝著寶鼎揮著手。他的兄弟們見狀不禁都打從肺裡鬆了一口氣。
  
  「是剛剛那條騰蛇哩!白龍王,你運氣真好。」
  
  「不對。」
  
  「啊?」
  
  「不是運氣好,以他的情況來說,應該是說惡運太強了。」
  
  瑤姬觀察著始的表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的笑容,和茉理像得令人驚訝。
  
  「啊,各位,你們擠在那麼狹窄的觀眾席實在太可憐了。」
  
  終在騰蛇的背上胡亂地動著。始大聲罵道。
  
  「笨蛋!小心點!」
  
  「是啊,你的惡運也只有到這裡了!」
  
  雖然沒有人對終丟出這句話,可是,鵔確實又帶著猛烈的惡意朝著騰蛇飛過來了。騰蛇在空中扭轉著身體,避開強烈的一踢。終根本無能反擊。他只能兩手兩腳拼命抓住騰蛇的身體。
  
  騰蛇很明顯地處於不利的境地。鶴有嘴、爪、翅膀三種強力的武器,可是,騰蛇只有翅膀和身體,再加上它的背上又坐著像終這樣的麻煩人物,也無法把身體捲上對方的身體。騰蛇只能拍著翅膀,拼命地不讓鵔接近。
  
  「青龍王,借你的肩膀一用。」
  
  始還來不及回答,瑤姬就跳了起來。一瞬間之後,她就站在始的肩頭上了。她拔出了劍,巧妙地取得了身體的平衡,測好了自己的呼吸頻率。寶鼎切進了鵔和騰蛇之間。
  
  鵔黑色的影子挾著驚人之勢逼近。
  
  劍光一閃,鵔要扭斷終頸子的右腳被斷為兩截,拖著黑色的血尾飛在空中。同時,瑤姬的劍也斷成兩半,在風和雲捲起的漩渦中飛舞著。鵔咆哮著,強烈地拍打著翅膀。瑤姬的姿勢也失去了平衡。被鵔所捲起的強風拍打著,頭下腳上地就要落到寶鼎外頭去了。續以飛躍的姿勢抓住了穿著長靴的瑤姬的腳踝。
  
  瑤姬倒吊在寶鼎的邊緣,不過,總是避免滾落的命運了。如果她穿的是裙子的話,一定會出現一副不該有的景象。余也伸出手幫忙,三個人合力把瑤姬拉回了寶鼎內。倚在寶鼎邊緣,瑤姬用一隻手的手背拭去了額頭上的汗水。
  
  「落下去的話就沒救了。不過,還真多虧你們相救。」
  
  「彼此彼此,我們還要謝謝你幫了終的忙。」
  
  始鄭重其事地回答。
  
  另一方面,失去了一隻腳的鵔發出了咀咒和憎恨的聲音,流著血飛離了寶鼎。由於失去了一隻腳,平衡感大受影響,鵔只得左右搖晃著巨體漸飛漸遠。
  
  「還好只有一隻。如果它帶來了同伴,那可就不好玩了。」
  
  「我們是太大意了些,不過,我們也無意招惹這種事。這個寶鼎是沒有攻擊的兵器,可是以後可不一樣了。」
  
  寶鼎微微地,但仍然繼續地搖晃著。看來好像是控制姿勢的系統有些損毀了。
  
  「沒關係,以我們目前的距離,來自崑崙的誘導波可以傳達,就交給誘導波控制吧!」
  
  於是,寶鼎繼續在雲海上端飛行著。終似乎很喜歡待在騰蛇的背上,並無意回到寶鼎內來。他仍然跨坐在騰蛇背上。飛行在雲海上頭。他的兩腳深入雲海中,被濕氣給濡濕了,可是,他一點都不在乎。
  
  「現在神仙們都因為要召開會議而被召集到崑崙來了。」
  
  瑤姬說明事情的狀況。這一次,瑤姬奉西王母的旨意前來迎接竜堂兄弟是非正式性的。縱然是西王母,也不能憑一己之意就決定公然地舉全崑崙之力支持龍王一族。這個行動是必須透過正式會議來決定的。
  
  「這麼說來,神仙們集會之後,在不久的將來就會針對我們和地球做出結論來囉?」
  
  「這個嘛,大概是吧。」
  
  瑤姬似乎無意藉著樂觀的預測來激勵始他們。
  
  「結果是這三千年來沒有討論出個結論。那麼,現在再召開會議,我不認為馬上就會決定出方針。」
  
  「慎重固然好,可是事有緩急啊!這個時候又該怎麼辦呢?難道只有束手以待嗎?」
  
  「我的妹妹,也就是你們所說的鳥羽茉理是不能等到會議出現結論的。她自己立刻就下了決定。她跟你們一樣,是經過了三千年時間的轉世。」
  
  始正想說什麼,瑤姬卻輕輕地舉起了一隻手制止了他。
  
  「有話等到了崑崙以後再說吧!我想母親會告訴你們一些事情的。」
  
  寶鼎降低了高度。雲層也隨之變薄,視線頓時大開。沒有色彩的畫布相繼塗上了天然的顏料。寶鼎掠過散飛著的雲彩碎片,地上的風景終於映人眼簾了。
  
  「那就是崑崙山!」
  
  瑤姬用她柔軟的指頭指著。看來不像一般的山,倒更像廣大的台地。四周是像大理石柱般的白色斷崖,幾道瀑布長長地直瀉谷底。峽谷沉落於深深的黑暗中,很難以想像有多深。
  
  「山的高度以周朝的裡程來算是一萬一千裡。四周的峽谷是無底的深淵,被稱為弱水。」
  
  弱水中的水不是一般的水。比重非常地輕,即使在普通的水裡可以浮起的東西,在弱水裡一樣浮不起來。就因為支撐物體的力量很弱,所以才叫弱水。
  
  台地遙遠的北方可以看到黑壓壓的高山。尖銳的山峰就像劍一般直刺天際,仔細一看,各處都有銀色的光點散布著,好像是冰河。將視線往右移到東方,擁有流線形線條優美稜線的大山重重疊疊有四層之多,閃著溫潤的紫色。再往西一看,在弱水的彼方有閃著銀色波濤的湖,四周是蒼鬱的巨木林。南方則是一片緩和的丘陵地,綻放著花朵,彷彿鋪著虹彩般的絨毯一般。
  
  「很不簡單吧?」
  
  「好棒的視野。欠缺表現力實在是一件很遺憾的事……」
  
  「北邊的山是諸毗山,南邊的山是恆山,而西邊的湖是稷澤…」
  
  瑤姬一邊指著,一邊為大家說明。南邊廣大的自然花園稱為「元圃」,是鳥兒們的天國。
  
  「太真常在那邊玩。彈琴吹笛給鳥兒們聽。」
  
  在詳盡地說明之後,瑤姬提到了茉理的名字。續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我們竟然要女神為我們做飯、洗衣,真是大不敬啊!」
  
  「續哥該受罰的行為太多了啊!」
  
  「只差沒你多!自己反省反省吧!」
  
  儘管分別坐在寶鼎和騰蛇背上,老二和老三的舌戰仍然沒有終止的時候。
  
  寶鼎繼續降下高度,接近台地,載著終的騰蛇跟在後面。台地的模樣隨著每一個瞬間變得愈發清楚了。可以看到森林、寬廣得足以稱為湖的池子、花園。池子的名稱就叫瑤池,瑤姬的名字就是從那裡取來的。
  
  「這塊台地有多寬?」
  
  「這個嘛,比東京二十三區合起來還大。」
  
  或許是希望讓余也比較容易了解吧?瑤姬的說明有些散文式。
  
  始想起了宮殿的宏偉壯麗。城壁連綿不斷,門和高樓的數目多得讓人數不勝數。光是被城壁圍起來的庭園就有數百座之多。每一座都有名字,都有負責管理的神獸。裡面茂密地長著人間界所有沒有的樹木。有瑯玩樹、沙棠樹、文玉樹、仟琪樹等。
  
  瑤姬每一個說明的名詞似乎都強調著異世界的不同存在,讓竜堂兄弟有一種暈醉的感覺。不知不覺間,寶鼎又降低了高度,相對的,建築物的比例也越來越大,最後,寶鼎終於落地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熊貓清 發表於 2008-7-13 08:19 PM

  Ⅲ
  
  寶鼎是降落在宮殿廣大的屋頂上。看來像是大理石製的直升機降落場,可是,四周種滿了樹木和花朵,還放著終和余不知其名的神獸和妖怪的像。終所乘坐的騰蛇也慢慢地舞落,躺在寶鼎的旁邊。
  
  警備士兵們跑了過來。全都是女性,服裝和瑤姬的沒什麼不同,都很適合活動。顏色是黃的,沒有瑤姬的衣服那麼華麗,這是理所當然的吧?看到寶鼎受到損傷,她們都嚇了一跳。瑤姬簡短地說明。
  
  「鵔出現了。」
  
  「鵔?」
  
  「禁地的某個地方一定是開了。你們立刻去查清楚!」
  
  「遵命,四姑娘。」
  
  土兵們於是忙著收起寶鼎和調查禁地破洞之事。儘管如此,她們還是偶爾把視線掃向竜堂兄弟身上,一方面是她們知道來者是非常重要的客人,而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是男的。對她們而言,這是很難得有的情形。余問終。
  
  「這裡真的都只有女人嗎?」
  
  「跟大內差不多嘛!」
  
  終自信滿滿地說出了這個誤解極深的認知。瑤姬中途插了嘴,訂正他的嘴誤。
  
  「所謂大內和後宮是那些遵從一個男人命令的女子們住的地方。這裡可不是喲!希望你不要光從表面來判斷。」
  
  從瑤姬的表情和語氣可以明顯地知道她並沒有像話中的意思那麼憤怒,可是,終還是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因為,他覺得對鳥羽茉理已經抬不起頭來了。應該是說對照顧他生活起居的恩人的一種尊敬,他曾說「如果我的老哥們是北風的話,那麼,茉理姊姊就是太陽了」。當余第十次看《西游記》的時候,他的感想是「孫悟空和觀音菩薩就像是終哥哥和茉理姊姊的關係」。既然瑤姬是茉理的姊姊,那終也只有更加敬畏三分了。終低下頭,放下兩手,合起雙手。
  
  「啊,對了,我忘了。我應該對飛磨表達謝意。」
  
  「飛磨?那是誰?」
  
  「啊,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終指著載他回來的騰蛇。它雖然悠閒地躺在地上,不過,還是微微地扭動著三角頭凝視著終。那溫和而安祥的眼神不像蛇,倒讓人聯想起象。
  
  「飛磨,是你幫它取的名字?」
  
  「全名是蛇小路飛磨,一看就知道是騰蛇的名字了吧?」
  
  「……」
  
  「原本也想過雲隱飛藏這個名字的,不過蛇小路飛磨感覺比較好。」
  
  「我先聲明,終,所謂感覺並不是扇子的別名喲!不過,你想到要感謝它卻也令人佩服。你打算怎麼謝它?」
  
  「食物不是很好嗎?」
  
  於是,瑤姬便告訴終給騰蛇果實和蜂蜜、酪乳最好。
  
  「可是,騰蛇的性子和貓很像,太照顧它可就麻煩了。你可不要有把它帶回家養的想法哦!」
  
  「我知道。謝過它之後就讓它回去了。」
  
  終自己也不想被帶回家養,所以,他很了解騰蛇的心情。瑤姬對侍女下了指示。大盤子裡放了桃、梨、杏子,大碗的蜂蜜也被送上來了。「好好吃的樣子啊」終不停地舔著舌頭,可是,那是送給恩人的謝禮,再怎麼樣他也不能偷吃。看著騰蛇把東西吃完飛去之後,終問瑤姬。
  
  「這裡有多少種類的怪物啊?」
  
  「這個嘛,根據『軒轅本紀』的記載,大概有一萬一千五百二十種……」
  
  「啊?好多哦!」
  
  「不過,我親眼看過的充其量只有五分之一吧?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過是原因之一。總之,這個世界可是寬得很呢!」
  
  「那麼,我們一起去吧!」
  
  「好啊!」
  
  一伙人便從屋頂上往建築物內部走去。門上也畫著神獸的形體。有九個頭、老虎的身體,叫開明獸。進到建築物內,就來到大廳。一個穿著禮服的女性帶著大群的侍女等在那邊。始原以為是西王母,可是,又覺得容貌太過年輕了。好像還是個少女。眉目的輪廓安詳而又美麗。跟瑤姬很像,她顯得比較文靜,看來比較被動。怎麼看都像是瑤姬的妹妹,可是,她們到底有幾個姊妹啊?剛剛她們稱瑤姬是「四姑娘」,意思就是排行第四的小姐吧?
  
  「她是我妹妹,是太真、也就是茉理的姊姊。是西王母的第五個女兒,名叫玉扈。趕快跟龍王們打聲招呼。」
  
  「是,各位龍王好。」
  
  她的表情和語氣緩和了始他們的緊張情緒。黑而亮的頭髮就像,最高級的緞子一般。翡翠和珍珠等裝飾品也不會顯得太炫麗。打招呼的動作也那麼流暢而優美,而且更是悠然,讓人想起春天裡的蔚藍海洋。而始的回禮卻是那麼平凡。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哇!是真的公主哩!」
  
  終不禁感嘆道,瑤姬聞言丟過來一個若有所怨的視線。
  
  「你看到我的時候可沒有這麼說哪!」
  
  「啊?因為你坐在壺裡浮在半空中嘛!那哪像是公主。」
  
  「哎,算了!玉扈跟我不一樣,她是一個害羞而賢淑的女孩子。你可不能欺負她。」
  
  「怎麼會呢?」
  
  終這麼回答,心中卻想著自己不要被瑤姬欺負就不錯了。
  
  玉扈將他們帶往更衣室。四個人脫下了濡濕的髒功夫裝,換上了稱為袍子的舒適中國服。每一件都用銀線刺繡而成,始的衣服是青色的,續是紅色的,終是白色的,而余則是黑色的。因為知道在這個宮殿裡神話的象徵都被用在各種裝飾上,所以始並沒有感到驚訝。刺銹的設計當然也是和五行說相對應的。始的衣服是圓規,續的衣服是天秤,終的是曲尺,而余的則是分銅。這是守護東、南、西、北各個方位的神明象徵。
  
  在另外一間房間裡,瑤姬和玉扈已經準備好了筵席。在中國的古典文學裡,對宴席的序列有冗長的記述,不過,今天在大圓桌旁安排了六個席位,也就免除讓位的麻煩了。西王母並沒有列席,看來像是非常私人性的宴席子房間面對著廣大的桃園,綻開的桃花香彌漫四周。
  
  在中國的文化裡,桃是生命的象徵。這個思想傳到了日本,衍生出了從桃子裡出生嬰兒的故事。光講桃花就不知道有多少種類了。
  
  終對花的種類並沒有多大興趣,對料理的種類倒是興味盎然。倒不如說在聽了玉扈的說明之後,食物的美味似乎更增一層了。
  
  「這是將豬肉和粉線、蔬菜切細之後用火炒,將蛋像帽子一樣覆蓋在上面。請用這邊的薄餅包好之後吃下去。」
  
  「嗯,好香!這個像柔軟的雪泡一樣的東西是什麼?」
  
  「那是富貴金絲盞。除了蛋白之外,加上中國火腿切絲,捏出形狀蒸熟。請配著蘆筍一起吃。」
  
  「好棒啊!中國料理真是一種藝術哪!那,這個漂亮的東西又是什麼?」
  
  「這是將淡水石頭魚燒烤之後澆上水果醬做成的。果汁用了十種以上的水果混合製成,以熱帶水果為重點。」
  
  看到終的吃相,不禁讓人莞爾:想必連料理本身也希望被終吃吧?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離開西寧應該是昨天的事……」
  
  想到這裡,始有些茫然。在今年的春天之前,竜堂兄弟的生活是很平穩的。而自從余被綁架之後,他們被卷入了多少事件中?又掀起了多少事件呢?如果他們是普通人的話,早就死個二三十次了。雙親都已亡故,可以不用為他們感到擔心,至少這是令竜堂兄弟們感到欣慰的一點。
  
  突然,始想起來了。想起了祖父留在龍泉鄉書閣中的牛皮筆記本。在換穿長袍時,他先將筆記本放在左袖的內部。儘管現在正在吃飯,但是始卻抵不過欲求,遂將筆記本從袖子裡拿了出來。翻開書頁,祖父那令人懷念的字跡便跳進了視線當中。續和余發現此事,便放下筷子,等著始將字念出來。
  
  「給我的子孫們。」
  
  始開始念了,瞬間輕輕地皺起眉頭,然後一口氣念到最後一個字。
  
  「想知道的事就自己去查清楚!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始閉上嘴巴,沉默了五秒鐘之後,余不可思議似地說道。
  
  「只有這樣?」
  
  「只有這樣。哪,後面寫有日期和名字。」
  
  「就算不寫名字,我們也知道是祖父的筆跡啊!還有誰會寫下這種文章?」
  
  續帶著苦笑斷言。終和余同時點了點頭。始也沒有表示異議。這很像標榜「自由、自律、自主、自尊」的祖父的風格,太像是祖父的文筆了。除此之外,始還想到了一點。或許祖父是考慮到會受到他人監視和檢查,所以才寫下這樣的文章。總而言之,孫子們已經確定了祖父確實到過龍泉鄉,所以這些文字也就夠了。
  
  「看來像是一個有趣的祖父哪!」
  
  瑤姬下了評語。不只是有趣哪!始一邊想著,一邊點點頭,將筆記本又揣入袖子裡面。
  
  
  
  Ⅳ
  
  拿著筷子的續把難逃終的征服行動的石頭魚挾到小盤子裡送到哥哥面前。
  
  「大哥請用。」
  
  「啊,謝謝。」
  
  「崑崙似乎是一個很有趣的地方,可是,我們要一直待在這裡嗎?」
  
  「老實說我是很想待在這裡,可是,這不可能的吧?我們要考慮到那些置身於危險場所的人哪!」
  
  始並不想像那些高叫著「拯救全人類」卻蓄意欺騙大眾的宗教教祖一樣。他也不想否定崑崙的神仙們避免干涉外界事情的態度。首先,始本身認為能跟弟弟們和茉理一起過日子就好了,所以,他不認為羨慕龍泉鄉或崑崙是一件荒謬的事。身邊圍著百萬本的古書,研究歷史和考古學、人類學過日子,這對他而言是一大享受。
  
  可是,始所面對的現實生活並不能讓他一頭就栽進理想生活中。這個世界上多得是囉嗦得令人難以相信的人,這些人在不請自來的情況下擅闖別人的家,將睡著的人挖起來,抵上刀子叫囂著「我要好好調整你的本性!」
  
  這種狂人在權力圈內外都有。當他們沒有權力的時候,就寄威脅信函給想法和自己不同的人,或者打騷擾人的電話。一旦有了權力,就打壓言論、焚燒書籍、以莫須有的罪名將反對派處以刑責、廢止報紙和雜誌的發行。
  
  「如果說這種作法就是牛種文明之毒的話,染上這些毒素的人可不在少數哪……」
  
  想起來,這件事實在叫人不愉快。
  
  地球上有六十億的人。想像這麼多的人都帶著同一張臉孔,那種景象任誰都無法接受的。況且,應該也沒有人企圖「讓所有的人都帶同一張面具」吧?可是,說到思想和信仰、價值觀,那麼,企圖「讓所有的人都一致」的人一定很多。這種人是不允許有著和他們不同想法的人存在這個世界上的。
  
  這種「牛種的尾巴」族群就像在看一本書。一般而言,一本書的內容如果不合我們的意,頂多就是不看而已,可是這種人就不這麼做。他們會企圖讓作者停止寫書,或者不讓出版社發行書籍。他們不是守護自己「不看書的自由」,而是去侵害他人「寫書的自由」。而當事人往往都相信那是一種正義。他們是「正義病」的患者,狂信的、反社會的宗教團體信徒中常常有這種人。當然,盜取他人的作品或侵害他人版權都不能說是言論的自由。
  
  始對身旁的續說道。
  
  「我們小時候被逼著看世界偉人傳記吧?」
  
  「嗯,是有這麼一回事。愛迪生、福特、愛因斯坦、萊特兄弟……」
  
  續屈指數著。
  
  「看了那麼多書,可是內容都只寫好的一面,這樣反而讓讀者有虛假的感覺。」
  
  「偉人傳記就是這麼一回事啊!不過,總而言之,他們都是人類的楷模。」
  
  福特和萊特兄弟都抱著使人類進步的崇高目標,不斷地努力、辛勤地下工夫,在流了那麼多血汗之後,終於製造出了汽車,完成了飛機。成就了偉大的工作。
  
  而結果又怎麼樣呢?因汽車而產生的事故,光是在日本一年內就造成了一萬名以上的死者。而飛機則被轉用到軍事上,以「戰略轟炸」為名殺死非武裝的市民,而這種事還被正當化了。很多科學家先將追求無限能源夢想的核能用在兵器上,奪走了許多人的生命。而在和平用途上也因為事故的發生污染了大氣和大地,製造出了放射能廢料,而至今人們都沒有找出可以將之完全處理乾淨的方法。
  
  這個時候,始不禁想到:或許一開始,機械技術文明就被設下了陷阱了。努力、創造、向上心、求知欲、勤勉等,這些優點現在似乎都威脅到人類本身的生存了。而即使人們發現到了這一點,卻也沒有辦法停手了。人們沒有辦法回到那種沒有汽車、沒有電氣的生活。那麼,該怎麼辦好呢……?
  
  一聲像貓一般「喵」的聲音中斷了始的思緒。終把右臉貼在桌面上。臉頰呈現櫻桃色,眼神渙散。再仔細一看,余也一樣。
  
  「啊,你們喝了酒?!」
  
  「嗯,喝了。」
  
  「怎麼有人喝酒?!」
  
  「可是,酒本來就是用喝--的,哪有人用咬、咬--的?」
  
  這句話雖然加了逗號了,可是,聽起來已經夠怪了。瑤姬的臉頰染得艷麗無比,不斷地笑著,看來她是跟終他們混在一起了。
  
  「傷腦筋啊!怎麼讓未成年的人喝酒呢?」
  
  續睨了瑤姬一眼,用指尖挑起了浮在銀杯冷水上的冰片,然後把它放在終的頸子上。終發出了奇怪的叫聲跳了起來。余也因為這個聲音瞪大了眼睛,睡意頓時全消了。
  
  「或許讓余做做夢會比較好些。」
  
  續微微地怒道,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接著就是余在龍泉鄉夢到的情境。
  
  在余的夢中,玉帝不在天宮中。如果說夢就是將事實正確地再現的話,那這又代表什麼意義呢?
  
  「玉帝不在?這是想都沒想過的事。」
  
  「如果事實像終想得那麼單純就好了。那麼,為什麼玉帝會不在那裡呢?」
  
  「我知道了!是被牛種綁架了。」
  
  終明快地下了決斷。始和續交換了一下視線。這個說法可不能一笑置之。
  
  「那麼,終認為今後該怎麼做好呢?」
  
  「這個嘛,當然是把玉帝什麼的從牛種手中救回來呀!不過,姑且不說救可愛的公主啦,要去救那種長了鬍子的歐吉桑實在叫人挺不愉快的。」
  
  「玉帝什麼的」是一種非常失禮的表達方式,而且竟然斬釘截鐵地就把還沒有見過面的玉帝形容成「長了鬍子的歐吉桑」。始原本應該要加以叱責的,可是,最後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不過,他很快地就壓抑住了笑。玉帝不在所代表的意義一定很重大。
  
  女官出現了,站在瑤姬和玉扈中間低聲地說了一些話。兩人都點了點頭,瑤姬對始說道。
  
  「母親要見你們。請準備一下。」
  
  始等人有些微的緊張。不過,那種緊張感毋寧說是一種喜悅,或許該說是一種期待的心情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貓清 發表於 2008-7-13 08:20 PM

  第四章《香港狂想曲》
  


  I
  
  歐亞大陸的最內部,西藏高原以北,崑崙山脈以南發生了7.5級的垂直型地震。這個情報也傳進了在香港等待竜堂兄弟回來的鳥羽茉理耳裡。
  
  發生地震的地方是連正確地圖都沒有的未開發邊境之地,是一塊不毛的山丘地帶。損害的詳細狀況根本不得而知。能接到地震的消息已經是很稀奇的事了。
  
  「或許龍泉鄉發生了什麼事。」
  
  茉理這麼懷疑,不過,她馬上就把擔心從腦海裡揮出去了。擔心也沒有用。如果竜堂兄弟面臨瀕死的事態,她一定會感覺到的。她是這麼深信的。這是一種理性之外的感覺,很難讓他人了解。若要勉強說明,那就只能說,以前那麼巨大的危機都沒能將竜堂兄弟置於死地,所以地震根本不可以要了他們的命。儘管這是非常不科學的說法。
  
  這一天,茉理面對了重大的場面。從中國內地出來的黃老黃世建和居住在舊金山的華僑巨頭黃大人黃泰明兩兄弟在闊別了幾十年之後,終於再見面了。而茉理投宿的旅館「亞南飯店」就成了這場戲的舞台。
  
  黃大人已經離開了舊金山,取道空路前來,預定不久之後就會到達香港。為了瞞過敵對者四姊妹的眼線,他經由墨西哥、檀香山、雪梨、曼谷,進行了五天的旅程。另一方面,黃老由弟弟的部下王伯仁、李伷先陪伴著,越過了中國內地,已經進入了廣東省。在到達香港之前,和以前的同志廣東省政府主席進行秘密的會商。
  
  廣東省反中央政府的風氣一向都很強。在十世紀的時候,阿拉伯後裔的海上商人劉隱開啟了一個被稱為「南漢」的王朝。省會廣州自古以來就因為是通往中國內地海洋的門戶而繁榮異常,唐朝時候,居住在這裡的阿拉伯人、波斯人、印度人就多達數十萬人。明清時代,中國幾乎全面海禁。所謂海禁就是禁止對外的海上交通、海上貿易,以日本來說,就等於是鎖國。在那種時代裡,廣州就成了向世界開放的中國小窗,聚集了秘密進行貿易的商人和海盜們。另一方面,廣州也成了討伐這些人的官軍艦隊基地,也是移民海外華僑們的出航地。十九世紀的鴉片戰爭和亞羅號事件也都發生在這塊土地上。
  
  而自中國革命後,廣東省也脫離了北京的中央政府,呈半獨立的狀態,開始積極地對外開放,經濟資本主義化。
  
  香港和廣東幾乎等於沒有國境了。人力、資金、物資也都依照人們的需求,越過深刻在大地上的界線流進流出。在這個平凡的農村地帶,相繼誕生了以深圳為首的新興產業都市,高樓大廈林立。華僑和日本人大力興建旅館,開百貨公司,進出工廠。有了商店和工廠就有了工作場所,於是,找工作的勞動者蜂湧而至,緊接著勞動者的家人也來了。人口大幅地增加,家一個一個落地生根,於是又形成了新的都市。
  
  風紀和治安雖然也相對地惡化,可是,總而言之,漢民族原本就具有的能量和威力在這個地方爆發開來了,茉理不禁這麼想著。其一是,國家主席的死亡使北京政府陷入了混亂當中,蝗害和洪水相繼而至,中國的其他地方陷入了異常狀態,所以人們為了尋求安定和繁榮,便來到廣東香港。照這種情況看來,事情不完全是可喜的,因為國境也因此消失了。
  
  利用個人電腦檢索情報的蜃海三郎大叫「這是什麼?」吸引了同伴的注意。
  
  「呀,真是無聊。」
  
  蜃海一邊苦笑著,一邊對大家說明事情。
  
  「穿著西洋甲胄,身份不明的人物揮著鐵鍊突破了國境,侵入香港了。這個城市是發生了許多事,可是卻很少有事情像這個這樣離譜的。」
  
  「那是什麼?是在拍功夫電影嗎?」
  
  虹川耕平立刻做出了非常識性的反應。如果他乖乖地留在警察組織的話,在他退休之前,應該可以當上某縣的警察本部長的,可是他卻走偏了,流落到香港來。不過,這個喧鬧而充滿活力的城市似乎很合他的個性。
  
  「我不想說什麼,可是,這好像是玩笑嘛!香港的大眾傳播充滿活力固然好,可是,他們似乎有種癖好,只要事情有趣,真偽就不是那麼急著追究了。」
  
  「是啊!現在再發生什麼都不值得驚訝了--在看過那種景象之後。因為已經有過在十秒鐘之內體驗過常識崩壞和感受性凍死的事了。」
  
  記憶一復甦,一種冰冷的酥麻感便貫穿虹川健壯的身軀。那個穿著襯衫的人類身體和架在身體上的牛頭。如果能夠讓人相信那是特殊攝影和化妝技巧所造成的效果,那將會使人多麼安心哪。
  
  小狗松永良彥打了一個小小的噴嚏。它就是目擊藍伯.克拉克怪異變身的證「犬」。蜃海看著松永,然後又把視線移回虹川身上,露出了苦笑。他對同伴們的證言半信半疑。
  
  「那是因為你沒有親眼看到。不管你怎麼想像都不夠去形容你自己有多幸運。」
  
  「是啊,就讓你慢慢地去想像吧!倒是今天的事比較重要,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度過?」
  
  蜃海指的當然就是黃氏兄弟再會的事情。身為大報社的記者,蜃海當然有挫折感,可是,大眾傳播人員的心志卻是很強的。如果今天黃氏兄弟可以見面的話,蜃海就可以看到傳說中的革命家黃世建了。
  
  黃世建在中國革命和抗日戰爭中所獲得的武功多不勝數,他那神出鬼沒的戰術和破壞工作受到中國民眾的尊敬,被稱為「宋景詩再世」。宋景詩是十九世紀有名的游擊戰士。他抵抗清王朝的腐敗和暴政,掀起叛亂,使得清軍的騎兵指揮官將軍僧格林沁戰死沙場。僧格林沁出身蒙古貴族,擊破太平天國軍隊和英法聯軍,是一個名聲遠揚外國的猛將,因此,他的死讓清王朝感到戰栗不已。在獲得大勝利之後,宋景詩就行蹤不明,一說他被清軍處刑,一說他躲進了山中成仙了。而黃老就被譽為其再世。
  
  黃世建和黃泰明兄弟分別為中國內部的改革派和華僑勢力的代表人物。如果在加上廣東省政府,就可以完成一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中國人網路了。對北京的中央政府而言,這將形成以經濟力為背景的改革勢力,對外國而言,這股力量就成了抵抗四姊妹支配力的一道清流了。
  
  「總之,這對兄弟是中國的希望之星。如果失去了他們,世界的立始恐怕就會往不好的方向推演了。大概有不少人有這種企圖吧?」
  
  「這個奇怪的老爺爺是希望之星啊!」
  
  虹川手上拿著相片喃喃自語著。那是他從舊金山的黃大人那兒拿來的。相片上的人不像是歷史上的偉人,只是一個穿著人民服,充滿活力,帶著笑容的老人。虹川知道光憑長相來判斷一個人是極其愚蠢的事,可是,相片上的人確實讓人感受不到一點偉大感。
  
  至於茉理,姑且不論對方是不是歷史上的偉人,她就是打定主意要從那個老人口中打聽到竜堂兄弟的事。她相信始他們還活得好好的,她想知道他們是怎麼碰面的?又是怎麼心靈相通的?
  
  原為陸上自衛軍隊官的水池真彥已於一個小時前前往啟德國際機場了。本來似乎沒有先行前往的必要性,可是,這個男人就是這種個性,他總是希望單獨行動。蜃海看著手錶。
  
  「放水池一個人去撒野,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現在雖然早了點,不過,我們是不是該到機場去了?」
  
  「是啊,早點到至少不會失禮。」
  
  雖然比預定的時間早了將近一個小時,可是,三個人還是依計離開了亞南飯店前往機場。他們不坐計程車,而是使用旅館的專用車,駕駛工作交由黃大人的直屬部下負責,這是理所當然的小心行事。他們是平安地過了香港島,可是,到有機場的九龍不到十分鐘的距離卻遇上了出入意料之外的大塞車。駕駛員打開了收音機,車內開始播放著關於機場的情報。
  
  
  
  Ⅱ
  
  塞車時間超過了十分鐘,當在車內的日本人們再也沒有辦法悠然地坐在位子上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了異樣的聲音。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
  
  虹川坐在駕駛座旁,巨大的身軀不快地動了動。
  
  「是不是有奇怪的笑聲?」
  
  「是誰按響了自己設計出來的喇叭吧?」
  
  蜃海毫無根據地回答。由於塞車塞得心浮氣躁,他也無意去深思事情。蜃海打開後門下了車。前後方有無數大小新舊的車海把路面給掩埋住了。
  
  「啐!乾脆用跑的去吧!這種速度走下去,明天也到不了機場。」
  
  「少來!你會落得心臟麻痺的下場哦!最近你的生活太不健康了--」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
  
  虹川的聲音和奇怪的笑聲重疊在一起,這一次連蜃海也注意到了。喇叭的響聲、怒吼聲和慘叫聲,再加上彷彿撞到什麼東西的異樣聲音。蜃海的視線一轉。他是在將視線固定於距離他們的車子一百公尺之後時看到了那個景象。
  
  好像有一個發著光的巨大東西飛在半空中。仔細一看,那個東西是在阻塞著的車頂上跳動著。每跳上一輛車的車頂,就發出了「咚」的怪異聲音,車頂也隨即陷落下去。蜃海啞然失聲,再次定睛一看。當他確認了那個正在移動的怪異物體的真面目時,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滋味。
  
  那是一副像是在歐洲古城或是陳列在博物館內的中世紀甲胄。不,正確地來說,那應該是穿著甲胄的人吧?可是,那究竟是不是人呢?
  
  「香港什麼時候成了異次元魔境了?」
  
  蜃海想起了先前電腦中傳進來的情報。看來那個情報既不是誤報也不是開玩笑的。甲胄人每一秒鐘都在前進,朝著蜃海他們逼近。隨著蜃海下車的茉理和虹川在知道事態之後,不禁都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朝著這邊來了。是不是該擋住他?」
  
  「我有同感,可是,怎麼擋他?」
  
  駕駛人一個一個從阻塞中的車子裡跳出來。原本是想對著踩踏車子的暴亂者大吼一陣的,可是,看到那前所未有的景象,每個人都只發出了「哎呀!」的嘆息聲,根本沒想到要去加以制止。就在車子動彈不得,還沒來得及下判斷逃命的時候,甲胄人來到了他們三人面前。看來一開始他的目標就是這三個人。他的手上握著巨大的電鋸。
  
  「乖乖就範吧!小姑娘。」
  
  聲音聽來像是中年女性的。
  
  「哦呵呵呵!放心吧,我不會殺你的。我要拿你當人質,好把那些邪惡的人類公敵竜堂兄弟引來。」
  
  茉理不禁又吃了一驚。這個怪異不堪的甲胄女似乎和竜堂兄弟有什麼關係。是渡海前往中國內地之後認識的吧?
  
  「哪,你有話就問吧!否則我怎麼繼續我們之間的交談呢?小姑娘。」
  
  「有話就問?」
  
  「就是我和竜堂兄弟之間的關係啊!」
  
  「嗯,哦,你和竜堂兄弟是什麼關係?」
  
  「問得好。」
  
  怪女人撞起了罩著甲胄的胸膛。
  
  「那幾個兄弟是背叛神明的惡魔手下。而我,我是要將他們打下地獄的愛和正義的使徒!正義和邪惡的最後戰爭就要以香港為舞台展開了!勝的一方,當然就是我!」
  
  甲胄女高聲地笑了。趁這個機會逃走也是個辦法,可是,茉理儘管再怎麼大膽,總有嚇破膽的時候,所以這個時候,她是一步也動不了了。
  
  「要殺你也要等抓到那些人類公敵之後再一起動手。現在,為了防你逃走,我只先砍斷你兩腳的阿基裡斯腱就好了,你就原諒一下,並且感謝我的慈悲吧!」
  
  電鋸發出了尖銳的聲音開始旋轉起來。松永那微小的叫聲也被旋轉聲給蓋過去了。唇海吞了口口水,往後退了一步。
  
  「哦呵呵呵!心懷感激地接受這個安排吧!接受正義使者愛的一擊吧!我將帶著誠意砍斷你們的腿!」
  
  怪女人把電鋸舉到頭上揮著。可是,一個在半空中旋轉著飛來的東西命中了她的手腕。原來虹川從車子的行李箱拿出了螺絲鉗丟了過來。換作是一般人,或許手腕骨早就斷了。電鋸發出了猛烈的聲音落在怪女人右腳的腳背上。就在同時,松永往地上一踢,跳上怪女人的臉。它原本想咬住她的鼻子,可是,卻因為有甲胄擋著而無法得逞。
  
  「記住做一隻狗該有的舉止!」
  
  松永避過怪女人揮過來的手,落到地上。
  
  「呵!撒旦退下!鬼畜美英!月月火水木金金!」
  
  怪女人用力地踏著路面,松永犧牲了兩根尾巴上的毛避開了她的猛擊。茉理抄起了松永那小小的身體,跳了開來!
  
  「報……報上你的名字來!」
  
  茉理好不容易才想到這一點,怪女人高聲地笑著。
  
  「哦呵呵呵!美麗的女神維納斯轉世,小早川奈津子就是我!」
  
  茉理知道怪女人的名字,可是,她卻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下毒手。而她的疑問在怪女人接下來的一句話中冰釋了。
  
  「我的父親就是戰後日本的帝王船津忠巖!他就是被極道者竜堂兄弟所殺的正義殉死者。我要為我所敬佩的父親報仇!」
  
  「不要把事情顛倒了!」
  
  茉理尖銳地反駁。在了解事情梗概之後,憤怒便壓過了驚異,她的舌頭也就恢復了活動的機能。
  
  「綁架余、綁架我們一家,你以為你的父親披著權力的外衣在做什麼?什麼戰後日本的帝王?說穿了只是讓政界和財界無止境地墮落、腐敗的始作俑者罷了!有什麼好逞威風的!」
  
  「住、住口!」
  
  小早川奈津子咆哮著,用力跺著路面。
  
  「原打算請你原諒我砍你的阿基裡斯腱,可是,我改變主意了。我要扯下你那逞口舌之勇的舌頭!正義的鐵槌就要懲罰侮辱尊皇愛國聖者的非國民了!」
  
  小早川奈津子攤開了兩手,抓向茉理。不,當她正要出手抓人的時候,鈍重而又強勁的聲音微微地搖撼著地面。小早川奈津子和茉理都不由得將視線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她們看到了機場的方位冒起了黑煙。
  
  「不得了了!啟德機場好像發生了爆炸的恐怖行動。聽說從曼谷來的班次被炸掉了。」
  
  旅館專用車司機大吼,茉理和虹川、蜃海都倒吸了一口氣。從曼谷來的班次,那不就是黃大人,也就是黃泰明所搭乘的班次嗎?那絕非是偶發事件,一定是某人在幕後下的手。
  
  「走了!」
  
  蜃海催促著茉理等人。「等等!」小早川奈津子大叫,跳上半空中。她想跳向茉理的背部。可是,那足以讓大猩猩也骨折的一踢卻被茉理沉下身子給閃了開來。小早川奈津子的巨體以兩公分半之差飛過茉理的頭,腳整個踹進行李車箱中。「碰」的一聲,行李車蓋發出了可憐的聲音被踹破了。小早川奈津子整個人形同踹穿了行李車蓋,身體動彈不得了。她兩手在半空中猛抓,不斷地掙扎著。
  
  三個人和一隻狗沒有多餘的時間發笑,開始在人行道上跑了起來。在半路上,運氣好像來了。就在蜃海的心臟要宣告罷工之前,他們跑到了車陣的前面,攔下了計程車。機場前道路被封鎖了,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們只好下了車。虹川對著呼吸還沒有調整過來的蜃海說道。
  
  「你不適合從事太激烈的工作,就待在車子裡吧!」
  
  「哪有這種事!黃氏兄弟世紀性的會面,再加上意圖阻撓的人,如果不將這些大事報導出來,那豈是一個大眾傳播人員的作為?我拒絕!」
  
  蜃海斷然地拒絕了。朝著機場跑去。茉理和虹川跟在後面,然而,有一個聲音在他們耳後響起。是「哦呵呵呵」的笑聲。
  
  「虹川先生!」
  
  「不要回頭,繼續跑!」
  
  虹川下了一個明智的決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貓清 發表於 2008-7-13 08:21 PM

  Ⅲ
  
  幾道帶著冷冷的惡意的視線追逐著往機場奔去的三個人和一隻狗。視線的數目不少,可以用打為單位來計算了。大部分都是隔著太陽眼鏡直射出去的。
  
  「目標抵達了。」
  
  一個手上拿著行動電話的黑衣男子做了連絡之後,一個中年紳士即從停在停車場一角的克萊斯勒轎車中下來。修長的身材裹著一襲無可挑剔的服裝,男人用洗練的手法摘下太陽眼鏡。
  
  華爾特.S.湯生。四姊妹遠東地區的負責人。昨天晚上,他才從英國回來,如果因此就露出時差的疲態,那又怎能擔當橫跨世界的集團中精英份子之類極度繁忙的工作呢?他在德連佛德莊園接受了藍伯.克拉克.繆龍和老丹尼爾的命令。
  
  「在香港殺掉黃氏兄弟!至於方法就不用有任何考慮了。」
  
  老丹尼爾還這樣告訴他--如果湯生沒有達成這個任務,四姊妹的組織內就沒有他的位子了。一次的失敗就可以將湯生過去的所有成績都一筆抹殺掉。他感到一種雙重的屈辱感。藍伯命令他做任何事時,他都不能反駁。他知道自己懼怕藍伯。
  
  爆炸再度產生,黑煙彌漫向天空,機場內外的混亂狀況更加厲害。
  
  在機場大樓內,爆炸聲的殘響拍打著人們的耳膜,茉理處在一種異樣的靜寂當中。虹川和蜃海都張合著他們的嘴巴,可是,她判斷不出他們在說些什麼。她看到他們的嘴形。是母音A、U、A、I--危險。突然之間,茉理單膝跪地。蹲在地上。
  
  往前一看,虹川和蜃海反而站了起來。他們把手高舉過肩頭,臉上露出了緊張的表情。茉理看著他們的表情,倏地回頭一看。好幾支槍口正從極近的距離瞄準著她。茉理制止了松永的咆哮,站了起來。她和湯生再度碰面了。儘管不是她所希望的。
  
  湯生的臉色不能說很健康。疲勞和懊惱的表情穿透意志的波動若隱若現。打一開始,茉理對他就沒有什麼好感,不過,她還真想慰問他一聲「你累了吧?」湯生慢慢地,以茉理也可以了解的正確發音開了口。
  
  「我以一個紳士的身份並不想選擇從背後殺人的行動。可是,很遺憾的,遊戲的時間和青春的日子一定有結束的時候。」
  
  「那麼,現在要開始做什麼遊戲?」
  
  「你們的末日。」
  
  這個不好笑的笑話正足以說明了湯生的失常。這個出色的精英份子成了二流的壞人,他本身也感覺到了這一點。湯生帶著不甚愉快的表情命令部下綁架茉理一行人。可是,除了茉理等人之外,他們還有同行者。把槍頂著茉理側腹的男人突然發出了慘叫聲。右腳踝被小狗狠狠咬住,銳利的牙齒刺了進去。
  
  幾乎就在同時,虹川強烈的一擊決定揮在對方的下巴上,男人吭都沒吭一聲,倒在地上。這個時候,松永已經襲向第二個人的腳踝,它躲過了敵人的怒吼和猛踢,讓第三個的手背受了傷,以自由變換的速度不斷地立下戰果。
  
  槍聲回響。
  
  倒下的不是虹川,而是工作人員。只見他抱著被射穿的右膝,滾倒在地上。其他的工作人員無視於鮮血淋漓,痛苦呻吟的同伴,一個個飛退開來,藏身在隱密處。他們抬頭看著樓上,把火線集中在隱約可見的人影上。如雨般的子彈射中了柱子,打碎了欄桿,四周漫起硝煙的味道。
  
  三個日本人在勇敢的小狗帶領下,低著頭企圖逃離現場。他們知道樓上的人影就是先行到達機場的水池。看到日本人們想逃跑,一個工作人員對準了槍口。就在同時,一條準確的火線從樓上突刺而下,鮮血從工作人員的右手腕竄出。
  
  「接下來才是大問題。二十對一是有點不利哪!」
  
  在樓上重新握緊槍的水池耳邊傳來了像損壞的喇叭般的笑聲。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水池的心臟加裝了厚重的裝甲--他的朋友這樣深信著。可是就算裝甲沒有破,也難免感受到了震動。一個令人難以相信的景象就在水池的眼前展開了。一個穿著中世紀甲胄的怪人跳進了恐怖份子的正中央,用甲胄彈回了槍彈,像暴風一樣襲捲而來。
  
  「在這個世界上確實是有眼不見為淨的事情啊!」
  
  水池感嘆不已,隨即動了起來。他避開了煙霧,壓低身子跑下了階梯。前方出現了人影。瞬間的緊張一下子就鬆懈了,水池終於和三個同伴會合了。虹川的說明化解了水池的疑問。
  
  「那個怪物是船津忠巖的女兒?!」
  
  連水池都不禁為之大吃一驚。
  
  「那如果一開始就讓這個女兒當貼身保鏢的話,日本的黑幕或許還會健在呢!為什麼不這樣安排呢?」
  
  「我不懂黑暗帝王的心情。大概是不太願意在人前出現吧?」
  
  「嗯,原來是藏在深閨的千金哪?看在她和四姊妹同類相殘的分上,管她是魔女或聖女,我們都應該表示歡迎的……」
  
  水池心有所感地喃喃說道。
  
  「不管怎麼說,被她擺平的四姊妹嘍囉實在挺可憐的。」
  
  要讓水池感到同情,大概就是四姊妹陷入絕境的時候吧?而事實上,他們也正慢慢步上絕望之路。被小早川奈津子打到的人吐著胃液飛向半空中,被踢到的人則斷了肋骨趴在地上。被踐踏的人嘴角冒著泡沫,手腳無助地揮舞著,被狠揍的人從嘴裡吐出了血水和牙齒,狼狽不堪。在湯生的人生歷程當中只怕還沒有過這麼滑稽而淒慘的敗北。
  
  「哦呵呵呵呵呵!擋我路者絕不寬貸!」
  
  怪女大叫,她似乎沒有搞清楚擋路的是她自己。
  
  「想辦法解決掉那個怪物啊!!」
  
  「想辦法」不是一種命令,只能說是一種責任轉嫁。大聲地吼出這種話就證明了湯生的精神正滑向頹廢當中。身為四姊妹最優秀技術官員的他現在對自己的過去和現在有著深度的疑問。他一向以精英的地位追隨人類的支配者。他看到了支配者的真面目,同時他也受到了非同小可的衝擊。哪裡有人在知道自己的支配者是一個牛頭人身的怪物時能夠不受到任何衝擊的?
  
  更嚴重的問題的是,衝擊性雖然慢慢地削減了,但厭惡感卻與日俱增。湯生試著說服自己。
  
  「管他皮膚是黑的,眼睛是藍的,頭髮是紅的,或者臉是牛臉,那又怎樣?外表是沒什麼意義的。不管是什麼外形,他就是支配者,是我的主君。」
  
  然而,湯生卻沒有辦法真正說服自己。事態並不在他理性的支配下。
  
  秀才官僚是體制的祭司。只有在現在的社會秩序和體制當中才能發揮能力。人們在目前的考試制度下獲得優秀的成績,進了「好大學」,在最大的強者手底下做事,這就是人生的意義。受到具壓倒性的權威保護,發動組織,監視民眾並指導他們。獲得位居自己上位的人的「認可」就是最大的幸福。
  
  「現在的體制是正確的嗎?現在的社會狀況難道沒有不合理的地方嗎?權力者們的想法沒有錯嗎?」
  
  如果開始想到這種事,有這種疑問的話,就當不成官僚了。官僚的身份就是「對體制和權威、秩序的信仰強度」。「體制是正確的,權威是絕對的。秩序是神,批判體制、懷疑權威、搗亂秩序的人才是邪惡的」。
  
  湯生有他的信仰,那就是--四姊妹支配世界才是正義。如果這個信仰產生動搖,他的能力當然就沒有辦法充分發揮了。而當他的部下發現這個情況時,他同時就失去了部下對他的信賴。
  
  
  
  Ⅳ
  
  飛機場大樓的地上散亂著人體。超過二十名湯生的部下們帶著渾身的血和痛苦、屈辱滾倒在地上。有四、五名就這樣躺著動也不動。直屬湯生的破壞工作小組可以說全滅了。而湯生本身在沒有任何護衛的情況下面臨了最大的危機。小早川奈津子跳向湯生,用小指指尖就把他的手槍踢掉,兩手就要捏碎他的咽喉了。
  
  湯生的氣管眼看著就要被捏碎了。他發不出聲音,兩手兩腳在半空中猛烈拍打著。
  
  一個工作人員額頭上流著血,卻仍然勉強地站起來。手上拿著噴霧容器,從側面逼近小早川奈津子。戴上甲胄之後視野就變窄了,所以小早川奈津子沒有發現到他。當無力化噴劑噴進甲胄的隙縫時,小早川奈津子發出了憤怒的咆哮轉過身來。
  
  湯生被拋到地上。他張大了嘴巴好像要裂開了似的,發出聲音拼命地吸著空氣。身體各處的毛細孔都破裂了,咽喉出現了瘀血,兩眼布滿了血絲。不要說下指示了,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小早川奈津子雖然搖搖晃晃地,卻一點也沒有要倒下來的樣子。她左右搖晃著穿著甲胄的巨體,離湯生而去。湯生一行人沒有迫殺她的力氣。在一片黑煙和警笛聲中,他們得想辦法讓自己逃走才是。
  
  來迎接的有四個人,被迎接的也有四個人。他們終於碰面了。茉理和三個惡人迎接的是黃老、黃大人以及王伯仁、李伷先。黃大人沒有在曼谷搭乘往香港的直飛班機,因而躲過了四姊妹的恐怖活動矛頭。
  
  「離開台北之後,我們就包了一架小飛機。被捲進這次恐怖行動中的人我會想辦法補償他們的。」
  
  「對。以後都要連本帶利向四姊妹要回來,現在就先由你負責吧!」
  
  黃老對弟弟說道,然後轉動著他的眼睛。
  
  「啊,好個美人哪!」
  
  黃老用了早已不為人使用的日語用法稱讚茉理。他伸出了手跟茉理握手,卻久久都不放手。
  
  「唔,是竜堂家長男的愛人啊?配那種不成熟的人太可惜了。」
  
  他好不容易才放了手,把手交抱在胸前。
  
  「我呀,總是被人稱為革命英雄或游擊戰的天才,真是傷腦筋哪!如果這是客氣話的話我當然會加以否認,可是這是不折不扣的事實啊!害羞的我只有紅著臉接受了。唉,這是名人的痛苦啊!」
  
  好個跟謙遜無緣的人哪!蜃海心中想著,可是卻沒有一絲絲的反感。黃老這個人有把自己當成笑話來源的雅量。
  
  「大哥還是一點都沒有改變嘛!我還以為在拘留所的生活應該會將你洗洗腦,改變你的性格的,看樣子是徒勞無功。」
  
  黃大人苦笑道。蜃海從旁插嘴要求採訪黃老,黃老帶著戲謔的表情答應了,他看著茉理。
  
  「要採訪只要有美人就成了。從國家機密到歷史秘聞,我都會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這樣好嗎?」
  
  「美人比國家機密更稀奇,是人類的至寶哪!國家機密被知道只對那些寄生於權力機構的害蟲有損,可是如果沒有美人,男人們就都沒有鬥志了。」
  
  「大概吧!」
  
  「女人們如果沒有美男子的話也會覺得無聊吧?」
  
  「那是當然的。」
  
  黃大人很有禮貌地插進了哥哥和茉理的談話。儘管恍如隔世的再見讓他們有說不完的話,但是,先找個安全的地方才是當務之急。
  
  「總之,我們先離開這裡吧!」黃大人說道,對著茉理用緊張語氣說道。
  
  「有極機秘情報進來了。四姊妹的中樞部門統合了北美和西歐,建立了大西洋帝國。」
  
  「大西洋帝國?」
  
  「是的,而皇帝就是那個藍伯.克拉克.繆龍。」
  
  「藍伯……那個藍伯!」
  
  與其說是感到驚異,不如說愕然來得貼切些。自從在密西西比河上見過面之後,茉理對藍伯從來沒有過多高的評價。雖然不是極惡之人,卻是個奇怪的變態之流。尤其是茉理一點都感覺不出藍伯有那種征服世界、支配人類的霸王資質。
  
  「那個人哪能當皇帝?打生下來之後就一直生活在那種幽暗環境當中。」
  
  「我也這麼想,可是,看來我們好像得對他重新評估了。」
  
  一行人快速地離開機場,搭上亞南飯店的關係人準備好的小型巴士,隨即飛奔而去。不管是走路或坐車,總有制止的聲音傳過來。可是,他們總算在煙霧和混亂當中離開了現場。
  
  「也有人說藍伯變成另外一個人了。總之他好像變得很不尋常。」
  
  「變得很不尋常」這句話讓茉理打從心底感到一陣寒意。她不禁打了一個寒噤。因為有過那件令人厭惡得在無意識中想將之忘記的事情。「變貌」--容貌改變。這件事確確實實發生在茉理眼前。坐在小型巴士的座位上,茉理僵硬著身體。
  
  「小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麼線索?」
  
  黃老的聲音那麼若無其事,表情是那麼堅毅,讓所有坐在巴士上的人都像被電流電到一樣。茉理重整了自己的呼吸,開始說起幾天前她所目擊到的景象。
  
  另一方面,敗陣者們繼續逃亡。從機場大樓逃出來的只有一半的工作人員。丟下同伴自己逃出來,渾身青紫的工作人員坐在駕駛座上對著同事說道。
  
  「看來湯生先生是不行了。」
  
  「行事遲鈍了嗎?」
  
  「而且運勢也開始滑落了。今天的醜態已不是我們的能力所能挽救的了。那是天災啊!你不認為嗎?」
  
  「是、是啊!」
  
  坐在駕駛座旁的工作人員用力地點點頭。
  
  「那是天災沒錯。是東洋的魔術,人力是無法與之匹敵的。說到她的笑聲……」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
  
  工作人員的脊背滑過了冰塊千般冰冷。後面的座位突然轉了過來,原本只要透過後視鏡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可是,一種迷信的恐懼讓他們全身僵硬地動不了。平常殺人不眨眼的他們現在連抓住手槍皮套都覺得非常辛苦。像永遠那麼漫長的幾秒鐘之後。正想回過頭看的工作人員之一被抓住了頸子,然後被推向前方。
  
  工作人員的身體撞破了前車窗,一邊散落著光粉,一邊彈跳在車蓋上。他發出了慘叫想抓住車體,可是失敗了。手掌徒勞地在噴漆上滑過,人也就滑落在地上。就在他彎下身時,另一輛車駛了過來。劇烈的緊急剎車聲淹沒了慘叫聲。
  
  另一個工作人員想要抓住方向盤,一個包著鐵手甲的拳頭迎面給了他一擊。頓時下巴骨碎裂,頭撞上了天花板,人立刻就昏厥過去了。抓住方向盤的是從後面座位伸過來的巨手。
  
  「哦呵呵呵呵呵呵!正義的戰士是不死之身哪!英雌的生命重於地球,惡徒的生命輕於衛生紙!這是故事中的黃金模式啊!哦呵呵呵呵呵!」
  
  車子以突進中的非洲犀牛之勢改變了方向,突破了連續的緊急剎車聲和怒吼、衝撞聲急駛而去。目標是亞南飯店,小早川奈津子要殺的極惡之人的人數現在應該成倍數增加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貓清 發表於 2008-7-13 08:21 PM

  第五章《會面》
  


  I
  
  ……看到太真王夫人,青龍王敖廣不知道該有什麼表情才對。想想她現在到這裡來的意義,他就不能因為可以和她相見而感到高興了。
  
  「啊,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你不是在崑崙嗎?」
  
  「母親說過,青龍王為了避免天軍相殘所以一個人潛進天宮和玉帝見面。」
  
  「在下實在遠不及你的母親啊!」
  
  想起西王母的溫雅美貌,青龍王不禁搖了搖頭。這時,弟弟滿臉疑惑的臉映在他視線中。白龍王回來了。他為了幫哥哥達到面見玉帝的目的,自已志願當釣餌。他把天兵們引到別的地方去之後回來和哥哥會合。他很想問哥哥在這裡磨菇什麼?可是在聽了太真王夫人的說明之後,他也勸哥哥照太真王夫人說的話做比較好。照他的意見,姑且不論和牛種作戰,如果要講和的話西王母出面遠比大哥要來得恰當。
  
  「母親是站在龍王這邊的,可是如果立場太鮮明的話,就沒有辦法扮演調停的角色了。母親先保持中立的態度,盡量避免流血事件發生,青龍王是不是可以先交由母親來負責?」
  
  「這樣固然好,可是你自己呢?」
  
  「我當然無意妨礙母親,也不想欺騙自己。我是青龍王的同志。或許會增加你們的麻煩,不過我還是要求讓我加入你們的陣營。」
  
  「無上歡迎!」
  
  白龍王高興地拍著手,可是青龍王卻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不,我們不能讓西王母感到為難。我怎樣都無所謂。」
  
  唉!好個頑固的人哪!太真王夫人欲言又止地看著青龍王,可是眼光中卻沒有絲毫的厭煩,有的只是無限的好感。
  
  「不要放在心上,因為母親都知道。目前她正積極地和玉帝取得協調。」
  
  突然青龍王注意到一件重要的事。他受到的衝擊之大幾乎要讓他停下了腳步。青龍王是聽過玉帝的聲音,可是卻從來沒見過玉帝。
  
  從殷周革命之前不就是這樣嗎?他從來沒有被允許過抬頭看著高高階梯上的人,只是低著頭聽著上頭傳來的聲音。
  
  儘管只是個臣民,但龍王一族一向被視為天界的皇族。「王」的稱號是皇族男子被賜與的。光是這個稱號就受到了天界眾人的尊敬。同時也讓人對他們敬畏三分。他們雖然謹守著避免無謂糾紛的禮儀,但也不用刻意地卑屈自己。如果這樣的態度還要被批評為傲慢的話,那他們還能採取什麼的態度?
  
  在事情演變到這種節骨眼之前,青龍王從來沒有想過要求和玉帝面對面談話。可是或許他應該盡早有這樣的行動吧……?
  
  包圍著水晶宮的防護罩發出了彩虹的光輝,承受著驚人的熱量。在頭上炸裂的光球閃光下,紅龍王秀麗的臉忽而顯得白皙,忽而又沉進黑影當中。
  
  乍見之下紅龍王是一副很淡然的樣子,可是那全然是為了將怒氣和鬥志一股腦宣洩出來。越是壓抑,怒氣和鬥志越是往內高漲,爆發力越是驚人。
  
  「那些假借天軍之名的可惡牛種私兵!你們就盡情地橫行吧!堆積出夠你們一千年之後仍然要後悔不已的屍山血河吧!」
  
  當淒絕的笑容浮上紅龍王的嘴角時,彩虹般的光芒消失了。天軍的攻擊中斷了。完完全全中斷了。一個影像出現在通訊鏡上。是號稱「討逆都元帥」的欽鴀。
  
  「再抵抗下去就沒什麼意義了。你們就乾乾脆脆地投降,乖乖地照天界的秩序走吧!」
  
  「什麼是天界的秩序?對忠良的臣下發動不義無道的戰爭就是天界的秩序嗎?天界的秩序就是再怎麼沒有法紀,也得對僭稱天軍的叛逆者卑躬屈膝嗎?」
  
  紅龍王的毒言毒語簡直可以用「舌端噴火」來形容了。對方的反駁大概就像被用冰刀斬碎一般不成形了。欽鴀雖然沒有因為紅龍王的話而退縮,但是臉上的微笑卻顫動著。再怎麼驕矜的人看到紅龍王的微笑也不能不感到恐懼。
  
  挽救欽鴀的顏面,使其得以不致丟人現眼的是來自天宮的通訊。西王母的小女兒太真王夫人以母親代理人的身份要求雙方停戰。於是,欽鴀得以透過通訊鏡和青龍王敖廣面對面。打一開始,欽鴀就無意認真交涉,只是為了賺取時間,目的是要讓龍王的陣營鬆懈。
  
  「青龍王,我覺得現在再說什麼都已經太遲了,不過,你還是值得人欽佩的。即使天兵只流了一滴血,即使我想饒了你,玉帝陛下也不可能放過龍王一族了。」
  
  「沒有必要要求赦罪,我們根本就沒有什麼罪責。」
  
  青龍王實在很想這樣吼回去,可是,他壓抑住了自己的憤怒,冷冷地看著欽鴀。青龍王這種和紅龍王大異其趣的冷寒之氣重重地擊垮了欽鴀,他很辛苦地維持住自己虛張的聲勢。
  
  「玉帝陛下的耳根子也未免太軟了,竟然會聽信你們這種人的讒言。」
  
  「是我們的忠誠受到嘉獎吧?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譽。」
  
  一瞬間,半空中彷彿散起了火花一般。太真王夫人睨視著欽鴀。
  
  「那麼,我以西王母代理人的身份告訴討逆都元帥。這裡就交由西王母負責,你們馬上退兵。」
  
  「可是這種要求太突然了,要知道士兵的一鼓作氣是最重要的。」
  
  「那麼你是打算對西王母一族開啟戰端了?牛種不但對上龍王一族,甚至不惜和崑崙為敵嗎?」
  
  「唔……」
  
  欽鴀不禁瑟縮著身體。太真王夫人兩手插腰放言道。
  
  「如果以你個人的意見就可以決定大局的話,我也不在乎。怎麼樣?」
  
  以欽鴀的立場來說,他原認為崑崙會擺低姿態求和的吧?到時候他就擺出高壓的姿態,激怒青龍王,由龍王一族扛起破壞和議的罪責。自己的好意被輕視,崑崙的怒氣應該會對著青龍王發作吧?
  
  可是,太真王夫人的態度卻充滿了連紅龍王和白龍王都要為之臣服的挑戰意味。欽鴀是失算了。崑崙是西王母統治的仙女根據地,其武力遠不及龍王一族。假如開戰當可輕而易舉地將之擊垮吧?可是,和崑崙作戰,與西王母刀鋒相向卻與原來的目的背道而馳。孤立龍王一族的策略也將隨之付諸流水了。不但如此,原先採取不干涉態度袖手旁觀的天界各勢力或許就會因而加入龍王和西王母的聯合勢力中了。把西王母逼入龍王的陣營是愚不可及的事情。
  
  「事情若演變至此,我是擔不起責任的。」
  
  欽鴀的表情說出了他的態度。
  
  「西王母可以保證龍王一族不和天軍抵抗,在不流血的情況下解除武裝嗎?」
  
  欽鷂說出口的卻是這些話。
  
  「你這麼不相信西王母?」
  
  太真王夫人帶著嘲諷的語氣回道。
  
  「那麼借問一下,你能保證你們不會破壞解除武裝的水晶宮、不加害龍王一族嗎?」
  
  欽鴀骨碌碌地轉動著兩隻眼球,用力地清了清喉嚨。
  
  「一切聽憑玉帝陛下的旨意。」
  
  好個狡猾的回答。青龍王不禁怒火中燒。
  
  「既然如此,我認為你們和我們龍王一族打一開始就沒有爭鬥的理由。原本應當在陛下御前公開審問,然後才頒下敕令,動員天軍,這是天界的法令,可是天軍竟然無視於法令的存在,擅自攻擊水晶宮,理由何在?」
  
  「我只是天軍的一名小將,只是奉命調兵遣將罷了。這種高階層的判斷不是末將所能知悉的。」
  
  欽鴀看著遠處,佯裝不知情地這樣回答。看來到這個時候他仍然想回避責任。
  
  青龍王也無意去追問欽鴀。使主幹枯絕比折斷小樹枝重要。青龍王得把躲在這傢伙背後的罪魁禍首揪出來才行。
  
  青龍王回過頭命令白龍王。
  
  「傳達虹、蜃、蛟三位將軍,反擊天軍是無益之舉,當然,你也一樣。」
  
  青龍王舉出的三名將軍是敖家軍的重臣。虹、蛟兩位將軍各指揮統率十萬名左右的部隊,而蜃將軍則在青龍王的本營中擔任長史之務。所謂長史就是輔佐官,幫助總帥管理營運本營之事。雖然有將軍的稱號,卻是不折不扣的文官之職。
  
  白龍王那充滿生氣的年少臉龐掠過了失望的陰影。這個太過年輕的驍將原有意將事情交給西王母來辦。可是看到欽鴀無禮的態度,他不禁火冒三丈,不但想打垮部將們,還想打頭陣將天軍殺個片甲不留。他向哥哥抗議。
  
  「大哥的意思是不戰倒戟,降伏在牛種的軍門下?」
  
  「不是降伏牛種的軍門下,而是與天軍講和。講和首要避免無謂的流血,這是理所當然的道理吧?」
  
  「大哥要我們去接受您自己都沒有辦法接受的事情,這未免太無理了。敖家九十四萬軍沒有一個人可以接受這種事!」
  
  這個反駁讓青龍王感到痛心。他一向把白龍王當孩子般對待,常常對他說教要他修習學問。可是他很清楚,白龍王的智慧是鮮明而銳利的。現在自己的痛處被白龍王戳到,青龍王有一種苦不堪言的感覺。
  
  「喲!」
  
  欽鴀在通訊鏡中歪著嘴角嘲諷道。
  
  「看來白龍王是無意對天軍表現出恭順的態度了。這樣一來,和約……」
  
  「住口!畜生!」
  
  「什、什麼……」
  
  「閉上你的臭嘴巴!」
  
  白龍王大吼一聲,欽鴀簡直就要氣炸了。這時候半空中出現了什麼東西。好像是有人用透明的手揮著透明的筆畫著畫一樣。那是一個生物的頭顱。
  
  「蚩尤……!」
  
  一瞬間,青龍王以為是幻覺。可是不然。現場並沒有實體出現,但卻是不折不扣的事實。只見頭顱張著那足以咬碎鐵石的血盆大口,流著口水帶著嘲笑睨視著現場的人。那是一個浮在半空中的鐵公牛的頭。
  
  欽鴀發出了慘叫似的聲音,匐伏在地上。兩個龍王和西王母的麼女兒側眼看著欽鴀的醜態,呆立在當場……。
  
  
  
  Ⅱ
  
  四周充滿了桃花香,舒適地刺激著人們的嗅覺。大理石製的欄桿外頭一片蒼綠,在萬綠叢中滿滿地綴滿了白色和淡紅的花朵,鳥鳴聲逗弄著人們的耳朵。涼風吹拂著紗質的窗簾,不知何處響起了剔透的銀鈴聲。
  
  這種典雅的氣氛最讓竜堂終感到束手無策,可是卻不會讓他有無聊感。同行的西王母的女兒們對著難掩緊張心情的竜堂家兄弟們嫣然一笑。
  
  「請放輕鬆點,又不是要開始審判。」
  
  瑤姬的聲音和玉扈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母親!」
  
  於是,竜堂家的兄弟和西王母就這樣會面了。優雅地坐在翡翠製的椅子上的女性穿著絹緞子的衣服,從優美地綁著的頭髮下凝視著四個稀客。兩個女兒跑到母親身旁,合著兩手行了一個禮,然後就坐在女人腳邊的地上。玉扈謙恭地坐在右邊,瑤姬則單膝跪地坐在左邊。
  
  「好個美人哪!」終對弟弟這樣低聲說道,這是終對一個女性的容貌所能做出的最極致形容,因為他的表現力實在不怎麼豐富。終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具體地形容對方的美。接著余對哥哥低聲說道。
  
  「好像媽媽。」
  
  余出生之後不久就失去了雙親。他只能從相片上知道媽媽的長相。他所說好像媽媽並不是指媽媽相片上的臉孔跟西王母很像,他指的是感覺,是形成基因的本質。西王母是天界眾仙女們之長,是孕育生命的根源--是象徵母性的女人。
  
  始一邊謹慎地提醒自己不得失禮,一邊暗自猜測西王母的年齡。既然瑤姬是四女兒的話,年紀應當是中年人了,可是再怎麼看也看不出來。當然,對神仙而言,年齡是沒什麼意義的。西王母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秀麗,而且是那麼地溫柔。她那淡紅色的嘴唇輕輕地張開。
  
  「好久不見了,青龍王。大概有三千年了吧?」
  
  西王母講這些話就好像才三天不見一樣若無其事。始低下了頭,三個弟弟也跟著做。
  
  「我實在也很想說好久不見,可是,在我的記憶中,我這是第一次見您的面。前世的記憶也好,天界的知識也罷,我都還沒有想起來。」
  
  始很辛苦地選擇遣詞用語。
  
  「可是您讓我覺得很溫馨。這絕對不是客套話,是我衷心的感覺。」
  
  「始哥怯場了呢!」
  
  終對余小聲說道。余只是形式上地點點頭,兀自出神地看著西王母的臉。西王母讓年輕的客人們落了座。女官們送上仙茶。當客人們喝茶的時候,西王母說道。
  
  「你們四個兄弟是天界的龍王一族經過三千年轉世投胎的。你們本姓敖,是天界的王候神仙中最有力的一族。」
  
  西王母閉上了嘴巴,沉默便彌漫整個室內。真實就像滲進土裡的水一般滲入竜堂兄弟的心底。「果然如此」終喃喃說著,一口氣喝光了仙茶。一種不知是薄荷或蜜的清爽香甜感頓時擴散開來。
  
  「我只用了十五秒的時間就把三千年的事情說完了,我想這樣你們大概沒有辦法完全了解吧?」
  
  「能聽到西王母這樣跟我們說就已經足夠了。」
  
  「我知道你們相信我,可是了解和信賴是不一樣的。是的,是有些不同。這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希望不會讓你們產生誤解才好。」
  
  「母親一向很喜歡出課題哪!」
  
  瑤姬對著客人眨了眨一隻眼睛。西王母的手撫摸著淘氣女兒的頭髮。
  
  「因為總是有把忘了課題當成一種樂趣的孩子呀!可不能老是裝出這種耍賴的表情。而且,在明天的會議有過多的先入觀是不好的。」
  
  西王母一個一個端詳眼前的四個人。始心裡想著,所謂「慈母般」就是這樣的表情吧?余也一樣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你們被封印為人身,歷經了一一七代出生在凡間。你們在遺傳子的記憶當中生活著。總有一天你們會想起一一七代之間所有的事情,而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你們只有靠著線索來一件一件尋回記憶了。明天的會議上你們應該也會知道一些事情的。」
  
  明天的會議就是在崑崙統轄下的神仙們聚集在一起召開的會議。議題當然與竜堂兄弟們有關。西王母不提此事,反倒希望始談談以前經歷過的事。
  
  「最先說出我,不,說出我們真正身份是龍王的人是船津忠巖老人。」
  
  始說起這半年來他們所經歷的事故:余和終被想要獨占龍種秘密的人們所綁架,學校被燒毀,逼得他們不得不離家出走。如果他們是一般人的話,早就不知道被殺了幾次了。這是一段相當悲慘的故事,在終偶爾插嘴的情況下,始說完了他們的經歷。西王母帶著好感和同感凝視著龍王們。
  
  「你們可真是辛苦了。」
  
  「請不用擔心。因為他們的下場比我們慘得多。」
  
  終得意洋洋地做了結論,竜堂家「以十倍之痛還諸於人」的家訓是不是就是他們引以為傲的根源,這是一件很微妙的事。
  
  「那些仗著權力迫害他人的人從來沒有想過遭到對手反擊會是怎麼一回事。因為他們深信欺凌弱者就是戰爭。可是……」
  
  續改變了話題。前幾天余曾做過夢。他想知道的是如果玉帝不在天宮的話,那代表什麼意義?
  
  「不會有玉帝不在這種事發生的。在這三千年間,天宮非常地平和。說起三千年,這段日子在天界也不算短啊!」
  
  始和終交換了一下視線。西王母的話應該是事實吧?可是他們覺得在事實當中有著深不可測的未知。事情不是那麼單純的。
  
  「那是真的玉帝嗎?」
  
  瑤姬和玉扈換了姿勢,抬頭看著母親。這個問題一定也是她們想解開的。對天界的仙女們以及其他的神仙們而言,似乎也有他們所不能理解的事情。西王母沒有責怪續這個可以說是相當不敬的疑問。
  
  「是的,那是最大的問題。」
  
  西王母的慎重正足以說明了事態的嚴重性。她不能隨便就下定論。續繼續問道。
  
  「如果玉帝是假的,那麼到底這三千年來是誰號稱為天界的支配者?」
  
  續追尋著自己思考的軌跡喃喃自語。
  
  「而且在這段期間,難道天界的神仙們都沒有發覺嗎?假如是這樣……」
  
  「續,你的假設太多了。」
  
  始制止了老二的急性子。他不想到這裡來匆匆忙忙地就下結論。西王母好像要落實記憶似地說道。
  
  「至少玉帝經歷了六千年的歲月。而且,至少在前半段他將天界統治得很好。」
  
  「西王母您不知道玉帝的真面目嗎?」
  
  始提出了屬於他個人風格的補充問題。他表示,如果真面目這個用詞欠缺敬意的話,還請西王母見諒。西王母輕輕地笑了出來。這又讓始想起了母親。
  
  「青龍王真的一點都沒變哪!認真而拘泥於形式,頑固而厭惡盲從權威卻又多禮。」
  
  「始哥被學生批評為會走路的化石哩!」
  
  終做了多餘的證言。
  
  「化石可是很貴重的東西哪!越舊的東西越有價值。」
  
  續有意為哥哥辯護,又說了這些多餘的話,始不禁面紅耳赤。
  
  「你們在西王母面前節制一點。」
  
  「沒關係的,青龍王。」
  
  西王母顯得很愉快,可是始覺得有必要改變一下話題。他問西王母,天界不干涉人間界是規定,難道沒有例外的情形嗎?
  
  「嗯,我也曾數次想過,旁觀人間界是不是對的。在十五世紀末,來歷不明的克裡斯多夫.哥倫布號稱發現新大陸航行出海的時候,我就在想是不是該阻止他。」
  
  一四九二年到達新大陸的哥倫布在日記上這樣寫著。「這裡的原住民很聰明,一定可以成為很好的奴隸」。有著不屈不撓意志和勇氣的航海者對奴隸制度也堅信不疑。於是,新大陸的原住民相繼成為奴隸,因為來自歐洲的疾病和人為的虐待而大量死亡。
  
  「可是就算讓哥倫布失敗了,也一定會有其他人到達新大陸的。歷史的洪流就是這樣子的。成功者的固有名詞雖然變了,事情卻一樣會發生。」
  
  這一點始也很清楚。任教歷史之後,他就確實明白歷史就像一條大河。時間本身固然是存在的,而歷史卻可能是人類有了認識之後才存在的。
  
  歷史是只有人類才有的,了解歷史是人類的特權。可是了解歷史和學習歷史並加以活用好像是兩碼子事。這個世上,沒有學到任何歷史的人還大有人在。
  
  「可是最讓我後悔沒有插手的是鄭和的航海日記被燒毀時。」
  
  西王母的聲音中摻雜著悲哀的微粒子。
  
  鄭和是一三七二年出生的中國人,是明朝的武將,也是前所未有的大航海者。是一個身兼宦官和回教徒身份的不凡人物。
  
  鄭和的大航海壯舉遠超過哥倫布、麥哲倫、達伽馬等人。參加的人數約有三萬七千名。船只有三百七十艘。最小的船只也長達五十四公尺,寬達二十公尺。有名的西班牙「無敵艦隊」比這個晚了一世紀才誕生,可是其船身的大小和鄭和船團的最小艘船比起來還不及一半。
  
  鄭和的航海行動多達七次,船團遠及非洲東岸。有一說認為發現澳洲大陸的就是鄭和。
  
  後世歐洲的歷史學者感到驚訝的不只是其規模而已。鄭和的大艦隊所到之處莫不搶奪殖民地、掠奪、追捕奴隸,行為猶如海盜,這一點也是歐洲人的常識所不能理解的。美國議會圖書館館長D.巴斯汀說過「真正擁有基督教精神的是身為異教徒的他們。」
  
  鄭和在航海記錄和造船技術書方面都留下了質量並重的遺產。如果這些東西獲得妥善保管的話,一定會是全人類的至寶。可是,很遺憾的,所有的東西都在鄭和去世之後被燒毀了。而進行這項蠻行的是明朝的兵部尚書(國防大臣)劉大夏。他絕對不是一個壞人。他只是正義感強烈,憎恨宦官的橫暴,對宦官之一的鄭和也深惡痛絕。
  
  操控像劉大夏這種視野狹窄的正義鬥士對歷史上的陰謀家而言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有一次劉大夏下定決心。
  
  「一定要將鄭和的航海記錄都燒毀,破壞造船和航海的技術書,以防今後再出現研究這些資料的人。否則宦官將專橫跋扈、財政破敗,明朝亦將亡矣。為了正義,我必須完成這項使命。就算犧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於是,劉大夏便實行了正義的信念。距離鄭和死後大約四十年。鄭和所留下的航海、地理、造船、海外事情、貿易等資料是何其地寶貴啊?而這些記錄全都付之一炬,化成火灰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貓清 發表於 2008-7-13 08:22 PM

  Ⅲ
  
  劉大夏是明朝的忠臣,為國盡忠。在宮廷的改革和黃河的治水方面建立了不少功勳。當時的人和後世之人都稱讚劉大夏是一個無私無欲的人。可是,他也被批評為粉碎了歷史巨大的可能性,破壞應該留給後世文化遺產的大罪人。人經常因為一件事情的結果而不論其動機或目的就受到批評。這件事就充分說明了主觀的正義感這種東西的危險性。
  
  「燒過書之後接著就是燒人了。」
  
  提出這個警告的是「羅蕾萊」的作者海利希.海涅。當偏狂的正義橫行而成為一種瘋狂行徑時是很可怕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日本陸軍從各個家庭中掠奪了將近一萬三千個的美製「藍眼娃娃」,將之焚毀殆盡。這種狂氣不是來自正義而是源自愚劣,可是卻證明了破壞文化的人在歷史上就是敗者。
  
  說完了這段話,西王母這次用一隻手撫摸著玉扈的頭髮。
  
  「自工業革命之後,人類這二百年來不停地在污染著地球。如果人類現在滅亡了,地球大概也要花上兩百年的時間自我淨化吧?對地球的生命而言,那只是一瞬間。」
  
  西王母的語氣非常淡然。
  
  「面臨危險的是人類不是地球。對人類而言,地球是不可或缺的,可是對地球而言,人類卻不是絕對必要的。」
  
  西王母黑色的瞳孔閃著光芒。始想起了西王母不僅是母性的象徵,同時也是大地的象徵。西王母輕輕地嘆了口氣,重新調整了自己的表情。然後她用著平穩的語氣告訴龍王們一件重大的事情。
  
  「牛種成功地支配了三千年的理由是不容忽視的。那是因為牛種的支配法和人類的天性非常吻合之故。他們絕對不是光靠恐懼和騙術來支配的。」
  
  續對西王母的話有些意見。
  
  「果真如此,那麼我們就不需要多做任何努力了。支配者和被支配者都希望持續目前的狀態,那麼我們也只有任其自由了。」
  
  續的語氣充滿了挑戰性,可是,對方既然是西王母,再怎麼銳利的劍尖也就被溫和地接納了。始代替西王母回答。
  
  「續說的有道理,可是採取各種行動的是對方。我們沒有出過手,連一次都沒有。」
  
  這就是問題所在。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執著地出手、追究不可呢?為什麼他們不能放手呢?
  
  「那也是牛種的本性,可是我現在說的是另一件事。我說的是,人類到底要什麼?」
  
  什麼意思?始和弟弟們用表情問道,西王母則用明確的話來回答他們。
  
  「人類要的就是被選擇。」
  
  「被選擇……?」
  
  「是的,被選擇。那可不是在選舉中當選之類的事。人們因為被絕對的權威所選擇,被偉大的存在所選擇而得以立於高於他人的位置上。而行使選擇權的人則是神、是天使、是宇宙人。」
  
  彎著膝蓋坐在母親腳邊的瑤姬發出聲音笑著。
  
  「這就是選民思想啊!其中也有著非常自我的因素在。神怪雜誌的投稿欄裡常有這樣的文章--表明自己是被選出來的戰士,是特別的存在,是和別人不一樣的。然後人們就等待著,等待著某個人來告訴他們打仗的對象,等待著有人來告訴他們為何而戰?」
  
  瑤姬有些生氣似地帶著激動的表情用手掌輕輕拍打著地面。
  
  「就是這樣!人們希望有人來告訴他們、指示他們。如果沒有偉大的人給與指示,那些優秀的人類似乎就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因為人們認為照著指南正確地行動就是優秀的人。對他們而言,給與指南的人就是神。他們深信機器人是一種比人類進化的存在。」
  
  這樣回答姊姊的是玉扈,語氣雖然溫和,內容卻相當嚴厲。真不愧是瑤姬的妹妹茉理的姊姊。話又說回來,從打扮得像京劇人物的公主口中說出指南或機器人之類的話實在蠻奇怪的。
  
  西王母再度開了口。
  
  「支配者想獨占的不只是權力或財富,他們也要情報和知識。在非民主國家中,報導沒有自由,國家機密非常多,此事青龍王應該也知道吧?」
  
  西王母說的沒錯。不過這是自從祖父去世之後,始第一次被問到人類和歷史方面的問題。姑且不說續,終和余都覺得有些無聊,可是卻仍然乖乖地站在原地,這實在叫人欽佩不已。
  
  「這一點也可以證明牛種是如何巧妙地支配著人界。他們知道一般市民不知道的事情。他們自認為是知道秘密的、被選擇的人。這種優越感連帶地讓這些人對牛種忠誠。少數的特權為了表現自己的優越感總是要支配其他人。」
  
  始覺得呼吸困難。他夾帶著嘆息問西王母。
  
  「牛種比龍王一族更了解人類的本質吧?」
  
  「他們了解人類的某一方面,這一點是不容置疑的。」
  
  西王母溫和地回答。她彷彿知道始的辛苦,有意為他在心靈上打出一個通風口。
  
  「可是人類還有其他的面。有人喜歡支配、虐待他人,也有人窮畢生之力想減輕他人的不幸。青龍王認為所有的人類都是愚不可及的嗎?」
  
  「不,我不這麼認為。」
  
  始搖了搖頭。
  
  「目前還沒有看到言論自由的國家滅亡的例子。進入二十世紀之後滅亡的納粹.德國、軍國主義日本、蘇聯、東德……這些國家都打壓言論、將唯一的思想宗教化強迫人民接受、不承認在野黨的存在、獎勵密告等。看到這些實例,實在讓人想相信歷史的洪流和人類的聰明才智。」
  
  一九九一年底,蘇聯在法治上來說已完全消失了。人們一方面感到震驚,另一方面卻又頗能理解。
  
  「沒有錯,國家這種東西是會消失的,不是永遠的、不滅的。」
  
  這是全世界的人們都知道的。地球上多得是不值得存在的國家。這種國家消失只會造成那些將權力私有化的獨裁者及把國家財政當獵物的國家公務員的不便。這一點是大家都曉得的。
  
  但是,各國的外交部仍然半感困惑半感欣喜。因為國家的數目增加的話,駐外的大使人數就會增加,官僚的席次也就跟著上升。
  
  美國有名的未來預言者曾做了如下的預言。
  
  「蘇聯會崩圯,分裂為四十四個國家。」
  
  聽到這個消息的高中生不禁嘆著氣。
  
  「如果得記四十四個新國家的名字,那我寧願選擇承受蘇聯的威脅。」
  
  始最後講了這個笑話,西王母和她的女兒們都愉快地笑了起來。而這些笑聲也像是結束會見的信號一樣。
  
  退出大廳之後在走廊上走著時,續聳了聳肩。
  
  「都講一些多餘的話,重要的事情都還沒有告訴我們哪!」
  
  「沒辦法。」
  
  始乾脆地這樣回答弟弟。今天他們毋寧是站在被審查、被觀察的立場。西王母之所以提出各種問題不就是想親眼親耳看看、聽聽始他們有什麼樣的想法嗎?能見到西王母就已經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了。一切事情都將從此而延續下去。
  
  「該怎麼說呢?這種情形……」
  
  續用纖細的手指頭戳戳左耳的上方。
  
  「這不就像大量的記憶一下子都流了出來,一下子,將所有的事情都想起來了嗎?可是又好像不對。每一件事都要我們去問、去想、去聽、去推測。」
  
  「看來只能將祖父的話銘記在心裡了--不要靠別人,自己去調查。」
  
  竜堂兄弟今天的工作就是等待明天的會議。西王母並沒有傳授他們面對會議時如何作戰。不管會議怎麼進行,也不管竜堂兄弟是否有發言的機會,他們都得靠自己的能力去推動會議。
  
  如果這件事都做不好,龍王一族一定就被看扁了嗎?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怨不得任何人。
  
  「可是真叫人生氣。」
  
  終說道,續回答他。
  
  「終是肚子餓還是生氣啊?這件事有必要確認嗎?」
  
  「隨你怎麼說,我跟續哥不同,我可不是那種滿肚子黑水卻有一張白皙臉孔的人。」
  
  「那比終用巨大的音量來騙人要好得多了!」
  
  「你們能不能為明天的事操一點心哪?太不正經不但得不到幫助,搞不好還會惹火眾神仙們哪!」
  
  竜堂家的老大把手搭在麼弟的肩上,對著老二和老三說教,他的內心不禁有一種安定感。照這麼看來應該會沒事的。就算會議在多麼的緊張氣氛下召開,應該不會完全沒有回響吧?至少應該會有最完美的結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熊貓清 發表於 2008-7-13 08:28 PM

  第六章《會議即景》
  


  Ⅰ
  
  神仙們的會議場所定在丹霞宮。丹霞宮位於西王母廣大宮殿的西北角。面對著弱水,彷彿水墨畫一般的奇峰重重疊疊,蒼鬱古木的影子是那麼深濃。形成瀑布落入弱水的溪流環繞著建築物,在各處形成了水池。以桃花為代表的花木環繞著的建築物不像北京的紫禁城那麼壯大,卻有高中的體育館規模,彷彿用銅蓋起的屋頂散發出沉穩的光芒,美麗動人。
  
  無數的寶鼎朝著這個屋頂飛落下來。也有一些看起來像小片的雲一樣。噴射出一種電導性磁性氣體,氣體改變了密度和光的折射率,使得寶鼎本身看起來朦朦朧朧的。這是在人間界飛行時絕對不能欠缺的系統。這種大規模的氣體籠罩著整個龍泉鄉上空。
  
  瑤姬來到母親的寢室時,西王母正要結束早上簡單的化妝。西王母微笑著問前來問安的女兒。
  
  「找到昨天你說的禁區破洞了嗎?」
  
  「已經修復好了,母親,可是……」
  
  瑤姬露出了認真的表情。
  
  「那隻鵔不一定就是最後一隻。誰也不能保證什麼時候還會跑出其他的來。」
  
  「最後的一隻?什麼意思?」
  
  「開玩笑的啦!懂的人就是懂啊,母親。」
  
  淘氣地揮了揮手,瑤姬離開了母親。她通曉人間界的次文化,像特殊攝影電影之類的東西一事在西王母宮殿中是公開的秘密。
  
  連接著丹霞宮的漫長通道入口是一個大廳,椅子併列在牆邊。和昨天一樣穿著青、紅、白、黑袍的四個年輕龍王就在這裡等著瑤姬。交換了形式上的招呼之後,瑤姬問道。
  
  「昨晚睡得好嗎?」
  
  「承蒙關心。」
  
  這不是客套話。他們四個人都各自在被分配到的客房裡睡了深沉的一覺。連余都沒有做什麼夢,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了。
  
  今天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到底有多少神仙會聚集在一起呢?很明顯的不會只有十人或一百人的。在仙界,西王母的宮殿本來是男賓止步的地方。龍王兄弟,也就是竜堂家的四個人會成為此地的客人是因為西王母視他們為一家人。
  
  總歸一句話,神仙確實存在。他們存在的世界確實存在,而他們自己又身在其中,這些事讓他們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個非常識的處境啊!--始的內心這樣想著。然而,竜堂兄弟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非常識了。看來目前事實是重於常識的。
  
  「對了,九天玄女說要招待你們吃飯。你們最好先有個心理準備。」
  
  九天玄女是西王母的女官長,掌理宮殿的一切事務。擁有堪稱女王國宰相的地位和權限,同時也是瑤姬她們的家庭教師。
  
  「她是一個頭腦聰明而認真的女人。母親很信賴她,她也從來沒有背棄過母親對她的信賴。」
  
  從瑤姬的語氣聽來,九天玄女似乎是一個可以信賴,但卻不易親近的女性。始決定避免馬上和這個女人見面。他不想再增加讓他們抬不起頭來的對手。這是他老實的地方。
  
  儘管不見這個女人,今天他們也得接受許多神仙們的面談。神仙們對西王母固然懷有敬意,但龍王兄弟在他們眼中只不過是沾了俗世塵煙的黃毛小子罷了。原本神仙們就把人間界的帝王們視為俗不可耐的人,對權威和權力總是嗤之以鼻。穿著寬鬆道袍的他們走過竜堂兄弟前,品頭論足似地一個一個打量著,始對著他們低頭致敬,他們也只是輕輕地點點頭回應一下而已。
  
  其中一人把手上拿著的仙杖伸向終。
  
  「哦?這是龍王嗎?」
  
  「不要雞蛋裡挑骨頭?」
  
  終大吼。在一旁的余被要求「笑一個看看!」遂勉強地裝出了笑容。「啊,笑了!笑了!」簡直就被當成珍禽異獸看待一樣。
  
  「我以為仙人是比一般人類偉大的人哪!」
  
  「什麼話?偉大的人就不會想當仙人了。他們在好奇心這方面就像小孩子一樣。」
  
  瑤姬毫不避諱地斷言,可是續對她的話頗有異議。
  
  「因此他們應該修行過,應該有一點素質吧?」
  
  「這是價值觀的問題。」
  
  瑤姬說道。愛好權力和財富,喜歡支配他人的人是成不了神仙的。這種人總是欠缺精神上的適應性。
  
  「漢武帝就是這樣。他要求我母親讓他成仙,可是卻不得願。因為他太過於追求地上的榮耀了。」
  
  始微微歪著頭。
  
  「在歷史上,武帝是千個不可漠視的存在。」
  
  「是的。說起來,成為歷史巨人的資質一定和成為神仙的資質背道而馳。」
  
  大概是吧?始心裡想著。不光是漢武帝,亞歷山大大帝、凱撒、成吉思汗、拿破侖,這些人都是古今東西的英雄好漢,可是他們絕成不了仙人。因為對現世有著野心和執著,所以他們在歷史上留下了不可抹滅的盛名。
  
  會議場所的座位呈階梯狀,神仙們各自落了座。這應該是一個神聖會議,有著崇高的氣氛,可是,茶、水果、糖果,甚至酒都帶進會場來了,簡直就像一場宴會一般。中央較低的方形地板上設著座位,西王母以優雅的動作坐在上頭。瑤姬和玉扈則坐在附近的階梯上。竜堂兄弟也得體地跟著坐在旁邊,可是西王母對著兩個年紀較輕的龍王示意,要他們坐到她的腳邊去。
  
  「白龍王、黑龍王,到這邊來。」
  
  在西王母的呼喚下,終和余微微地猶豫了一下便往前走去。神仙們的視線都集中在這兩個太過年輕的龍王身上。有溫和而充滿好感的視線,也有冷靜地觀察他們的視線。而更多的是充滿好奇心的視線。有人和鄰座的人交談了幾句話,發出了笑聲之後,又盯著竜堂兄弟看。終環視著會場,余每走動一步,會場就掀起一串笑聲。仙人們的樣子好像是來動物園參觀一樣。或許不該說人數而該說仙數,反正到場的神仙大概超過一千人了。終忿忿地喃喃說道。
  
  「我們好像貓熊哦!」
  
  「應該是海驢或海豹吧?」
  
  「他們是不是打算讓我們鑽火圈?」
  
  「那就是龍鑽火圈了,或許我們可以接受哪!」
  
  「或許可以接受,可是我不喜歡。你去做吧!我就當經紀人。所得利益就平分吧!」
  
  事實上沒有緊張感這一點,終和余跟仙人們是一樣的,可是他們自己好像都沒有自覺到。
  
  「那麼會議就開始了吧?」
  
  西王母開了口,會議於是開始。話是這麼說,可是既沒有司儀也沒有議長,鬆散的氣氛也絲毫沒有緊張感。有的仙人手上拿著酒杯,專心地賞著庭院裡的花。雖然不像日本國會一樣充滿了低級的殺伐之氣,可是不正經這一點卻極為相像。續嘲諷地這樣想著,可是始卻不想那麼快就下結論。
  
  有一件事卻是不爭的事實,那就是始他們是「龍王」。確定真偽的階段早就過了。也就是說,在今天以前,他們一直被長期地觀察著--始明白了這一點。
  
  不久有一個神仙要求發言。
  
  「不管哪個國家發生什麼樣的兇災,都和這塊土地無緣。我們就不要管了吧?」
  
  自古代的秦始皇到近代的毛澤東,不管多麼強大的獨裁者,都未曾越過次元空間侵攻到崑崙來。不管人間界流了多少血,那都是人類的愚昧和殘忍所造成的,責任在人類本身。他們自己播的種應該由他們自己收割吧?
  
  「看來西王母好像偏袒龍王一族,不過那也無所謂。事情如果已經決定那就不用說了,可是,現在一切都還沒有個定論,希望西王母能保持公正而中立的態度。」
  
  「我也想保持公正的立場。就因為這樣,我不能站在中立的位置。」
  
  西王母的聲音沉靜中潛藏著豐沛的力量。始滿懷著敬意凝視著西王母。
  
  「三千年前,我犯了錯誤,我沒能分辨清楚公正和中立的差別。儘管當時所謂的中立就等於是回避責任的意思。」
  
  西王母彷彿對著每一個神仙們表態一樣。
  
  「不過,那終歸是我個人的想法,我無意強迫眾神仙跟我有一樣的看法。我之所以把龍王叫到這裡來不是為了對神仙們施加壓力,只是想讓龍王們了解他們自己的立場。」
  
  
  
  Ⅱ
  
  西王母不是獨裁者,她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地命令神仙們做什麼事。如果,她這麼做的話,可以說處於一人一黨狀態的神仙們一定會反彈,而仙界也一定失去統一。
  
  神仙們相繼要求發言,開始彼此之間的議論。可是看來他們好像把龍王們當成話題,享受著議論的快感。
  
  「我認為尋求社會的公正和以正義為口實迫害他人是兩碼子事。」
  
  「這是非常初步的認識。」
  
  「龍王他們是在追求一種社會的公正吧?」
  
  「啊,那到底是什麼呢?」
  
  「人間界好像到處都有紛爭。」
  
  「反省之後再出發不是比較好嗎?」
  
  「可是,人間界的社會現狀讓人不敢茍同,所以有時候也真想好好打一場。」
  
  「所以才會有社會的公正這種話出現啊!」
  
  仔細聽起來,這好像是私立高中教師們開會討論是不是要接受被公立高中退學的學生一樣。
  
  「大哥,難道你不想大吼一聲嗎?」
  
  「你想怎麼吼?」
  
  「像這樣--當你們進行漫長的議論時,地球上就有數不清的人們被殺了。你們應該停止轉動你們的舌頭,毅然決然拯救人類,消滅罪惡!」
  
  「喂,你的眼神很危險哦!」
  
  「所謂的煽動不就是在這個時候進行的嗎?」
  
  「可是我覺得現在的氣氛不適合叫出這些話。」
  
  始說的沒錯。認真發言的神仙只有極少數,大部分的仙人還是像一開始一樣,彷彿沉浸在宴會的氣氛當中。有人傳遞著裝了仙酒的葫蘆,喝醉了之後高聲歌唱的,也有人熟睡得打鼾的。西王母沒有刻意叱責他們,只是尋求神仙們的意見,但是,經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仍然沒有人提出比較具有建設性的意見。
  
  「我們想聽聽龍王們的意見。」
  
  有人提出這樣的意見。於是龍王們再度籠罩在眾人視線的豪雨當中。
  
  「是啊,光是坐著聽大家說話一定很無聊吧?」
  
  「那是黑龍王吧?那麼好像要睡著了。真是好膽識啊!」
  
  這可不是膽識的問題啊!終在心裡反駁道。由於會議太過無趣,與原先的期望大相逕庭,因此余就拿出了「打盹兒」的自我防衛手段。終因為血氣過剩,睡意根本就不來幫他忙。他也只有坐在那裡干瞪眼的份。
  
  神仙之一直接就找上續。
  
  「總而言之,龍王們是要求我們協助囉?紅龍王?」
  
  「你說要求協助?」
  
  續蓄意反問回去,用挑戰的視線瞥了在座的人一眼。看來就算他本來有些許睡意,在這一瞬間也被吹得無影無蹤了。
  
  「如果各位有所誤解那也就算了,不過我要聲明一下。我們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協助。只要不要阻礙我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因為如果有人假勉強協助為名而行妨礙之實,那是我們所無法忍受的事。」
  
  說罷,一個神仙從席上探出了身子。他的一隻手上拿著一把大團扇,有著堂堂的體格,黑而豐盈的鬍鬚以及充滿魄力的眼神。看來不像是非常老練的仙人。
  
  「紅龍王啊!你們因為有著常人所沒有的能力,所以被人間界的權力者們所覬覦,那種能力並不是一件可喜的事吧?」
  
  「從某方面來說是如此。」
  
  「如果不喜歡這種能力,那就不要使用不就得了?可是你們好像用了相當多的不凡能力到處破壞嘛!」
  
  這句話很嚴重地觸怒了續,他皺起了眉頭。
  
  「請不要說這種太有利於牛種的話。因為這種能力而被迫害的人不可以使用那種力量保護自己--這不就是納粹不准猶太人拿出錢來亡命海外的論調嗎?」
  
  「我承認我們有些地方做得太過火。」
  
  始有意附和續過度激動的舌鋒,他並無意表現得像個乖孩子。
  
  「可是我們並不後悔。至少施加迫害的一方沒有理由要求我們採取不抵抗主義。縱容綁架小孩、放火燒學校的人並不是忍耐或寬容的表現,那只是一種受虐的表征。」
  
  剛剛說話的神仙故意打著呵欠。
  
  「我不需要你們來跟我說教什麼是忍耐和寬容。」
  
  「好個壞心腸的老爺爺。」
  
  終憤慨地睨著仙人。
  
  「再怎麼修練仙道,性格這麼惡劣實在叫人無法忍受。沒想到在這種地方竟然有性格比續哥還惡劣的人。」
  
  說罷,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的余用著惺忪的聲音說道。
  
  「我想他一定有什麼想法。」
  
  「喲?講這種話好像一個優等生嘛!想法?什麼想法?」
  
  「我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就不要裝出一副很懂的樣子。」
  
  「可是那個人對西王母打了個招呼哪!雖然只有一瞬間,可是他的確是笑了呀!不是那種討人厭的笑哩!」
  
  「是嗎?不是一個無聊的色鬼嗎?」
  
  終和余都不知道,那個仙人叫漢鍾離。他姓鍾離,名權,字雲房。據說他在後漢時代任職宮廷的高官,以武將之姿和北方的騎馬民族鏖戰過。在成為仙人之後也具備了叱吒大軍的勇將風格。
  
  「漢鍾離大人,你還真是熱心哪!」
  
  另一個神仙從旁插嘴。
  
  「你先前不是還發牢騷說西王母召開了這麼個無益的會議嗎?」
  
  「如果好玩的話倒無所謂。」
  
  「什麼話?一千年前引發宋遼大戰的是哪一位啊?」
  
  「那是農耕民族和騎馬民族不可避免的對決,是文明史上的大事。我所說的話哪算一回事?」
  
  漢鍾離撫著鬍鬚吹噓道,對他說話的那個神仙便飄然地站了起來。滿場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
  
  這個人在眾神仙中看起來非常年輕。如果以竜堂家的兄弟來說,他大概居於十九歲的續和十五歲的終之間吧?他一隻手上拿著翡翠杯子,臉頰染著醉意。身上穿著的雖然是男裝,但他那纖細的美貌卻讓人以為是女扮男裝的美少女。
  
  「我叫藍采和。龍王大人,久仰了。」
  
  他輕輕地舉起酒杯笑著。他是被稱為「八仙」的神仙之一,在仙界和人間界都相當有名氣。
  
  藍采和雖然有著一般少年的外形,卻也有人說他是個女的。或許他兼具有兩性也不一定。他特別喜愛花和酒,性喜音樂和舞蹈,更酷愛熱鬧的祭典。經常有人在喧鬧的祭典當中看到藍采和的身影。姑且不談他的服裝,甚至有人說他一隻腳穿著鞋子,一隻腳赤裸著。
  
  「今年夏天,就在你們離開日本之前,我們曾經管了一點閒事,你們好像沒有發現到。」
  
  「是八仙們嗎?」
  
  「是的,只是一個惡作劇,應該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藍采和的笑聲仍然叫人分辯不出是男是女。終和余私底下竊竊私語大概是在打賭藍采和的性別吧?
  
  「對龍王們而言,那是一種非常麻煩的災難。介入遊戲當中並非我們的本意,還請龍王們見諒。」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每一個動作都讓人想起舞蹈。
  
  始在內心感到驚訝。他一直認為他們是孤立無援的,沒想到所有的行動都被干涉了。照這麼看來,竜堂兄弟或許就成了神仙們好玩的玩具了。他原想問神仙們是以什麼方式干涉的,但藍采和立刻坐了下來把銀杯靠上嘴邊,因此始也無從問起了。神仙們好像很擅長岔開話題似的。再深入追究也是無益。
  
  「人類這種生物實在相當麻煩哪!」
  
  漢鍾離撫摸著鬍鬚。
  
  「就有那種無法抗拒權威和權力,只能在最低層表現自己的人存在。對那種人而言,你們實在是可憎的人哪!」
  
  「…………什麼意思?」
  
  「就當他們是有錢人豢養的狗吧!他們總以為飼主的財力和地位是他們的,所以盛氣凌人地咆哮著。如果有人無懼於他們的叫聲,他們就會憎恨對方而叫得更大聲。就是這麼一回事。」
  
  「這麼解釋的話就明白了……」
  
  始微微地蹙起了眉頭。漢鍾離話中帶著相當濃的毒意。難道神仙們是這樣想?這樣說的嗎?
  
  「我的意思是養了三天的狗都知道報恩,但有人生而為人卻不知知恩圖報。這真是個好比喻啊!」
  
  漢鍾離帶刺地笑著。
  
  「不管怎麼說,再也沒有比小人的嫉妒心更可怕的東西了。他們究竟是如何地嫉妒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的人?而在現在的人間界,這種人卻觸目可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貓清 發表於 2008-7-13 08:29 PM

  Ⅲ
  
  這是一個所謂的「東方」共產主義國家體制絲毫不見動搖的時代。在這些國家裡,密告被制度化了。按照法律廢止種族隔離政策之前的南非也是一樣。納粹德國也是,然而徹底地持續執行這種政策的應該是在「東方」吧?
  
  據說支撐這種陰慘制度的就是不允許反對派存在的共產主義獨善性。可是那不就說明了此種制度同時也根基於人性黑暗的一面嗎?對不能反對國家、違背權力者的人們而言,可以抗拒這些力量的反體制運動家實在太令人忌妒了。害怕官憲而告密朋友不如暗地裡沾沾自喜地把朋友賣給權力者吧?
  
  一想到這裡,始就覺得胸口一陣沉悶。漢鍾離繼續說道。
  
  「你們是受人嫉妒的,青龍王。在天界,你們不盲從玉帝的權威,在人間界,你們不怕支撐國家的權力者。看在沒有這種能力的人眼中,你們實在叫人嫉妒,叫人憎恨啊!不,實在是……」
  
  漢鍾離好像想說什麼,重新在整理自己的思緒。他巧妙地把話題變了個方向。
  
  「總之,人類是很麻煩的東西。像我這麼優秀的人有時候也會感到不耐。青龍王遠比我們優秀,你是不是從不感到麻煩?」
  
  這個人老是講這種話中帶刺的話。如果因為人家誇你一句「優秀的人」就沾沾自喜的話,那無異是自取其辱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我們的父母是人類。儘管他們只是保存遺傳子的保管箱,再怎麼說,孕育我們生命的還是父母啊!」
  
  聽到這個回答,漢鍾離再度看著始。
  
  「青龍王是喜歡人類吧?喜歡那個叫人束手無策的麻煩種族?」
  
  「我無意標榜自己酷愛全人類。可是,人類中有我喜歡的人,也有有恩於我的人。我不想看到他們遭到不幸。」
  
  「那麼,你是想救五十億的人類了?」
  
  「我只是想阻止一場有企圖的大量屠殺行為。」
  
  始從來不認為自己有拯救人類危機的力量。自稱為救世主的人光在日本這個國家就有好幾千人,所以他們應該會拯救人類吧?始是想阻止四姊妹的大殺戮,可是阻止了又怎麼樣?給五十億的人口糧食和醫藥品、職業,維持經濟的活力,不使地球的環境惡化--在實現了這些事情之後,才堪稱為救世主。而「人類愛」這個字眼也才得以實現吧?
  
  「愛是一個美麗的字眼,可是被那些亂用這個字眼的人給污染了。」
  
  目前敢厚顏無恥地說出「愛」這個字的只有騙子教祖或婚姻騙子了。
  
  很可怕的是,從效率來講,四姊妹的手法是正確的。人口減至十億的話,糧食、能源和土地、氧氣都會寬裕許多。這是一件好事。可是,誰該死?誰又該活呢?是誰選擇、決定這件事的?是四姊妹嗎?他們有做這種決定的權利嗎?
  
  有幾個宗教團體主張「世界要毀滅了。只有信神的信徒得以存活」。日本和美國都有這樣的團體。果真只有信徒可以存活嗎?這是選民思想的極致表現。如果只有深信「我是優秀的人物,低劣的人該死」的人可以存活的話,那一定可以創造一個優秀的新世界吧?
  
  續發出了厭煩的聲音。
  
  「可是這些人在這三千年間做了什麼事?只是一味地議論,事實上什麼也沒做。連一點創造都沒有,不是嗎?」
  
  始半沉思地回答。
  
  「不,續,我在想,不死的人類是不能創造出什麼東西的。創造是一種生命的替換行為,不死的人是做不到的。他們也只有靠著觀察、批評來過日子了。」
  
  續的視線帶著驚異看著哥哥。
  
  「我從來不知道大哥有這種想法。你一直有這種想法實在令人佩服。」
  
  「不要太高估我了,我只是突然想到才說出來的。可是擁有無限的時間對創造性活動而言,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嗎?我認為『隨時都可以做』的心態無法促進創造欲。」
  
  續笑開了端麗的嘴角。
  
  「這種說法好像在諷刺小說家和截稿的關係哪!」
  
  「聽起來是這樣嗎?或許是某人讓我有這種感覺吧?」
  
  始苦笑著說。
  
  「可是有一件事卻是不爭的事實。李白、杜甫、莎士比亞、達文西、梵谷、羅丹等偉大的創造者都死了。而不死的存在究竟創造出了什麼?就像續所說的,什麼都沒有。在有限的時間裡燃燒自己生命創造事物的人類,比那些在背地裡支配人類的不死者要偉大得多了。」
  
  這種說法以前就曾確認過,這是始的真正想法。他認為創造文化的人類才能和努力才是最貴重的東西。雖然也有些事情因為技術文明和政治的意識型態而包藏著危險。
  
  「社會主義不自然地壓抑著人類的慾望,扼殺了自主性和自發性的幼芽。資本主義則煽動人類的慾望,使慾望橫流,將強者的支配和掠奪正當化了。這都不是適度的做法。」
  
  在失去社會主義的桎梏之後,舊蘇聯和舊南斯拉夫變成什麼樣子了?各種民族和教派爆發了抗爭,引起內亂,人們毫無只靜的屠殺和報復。不管什麼政治型態、沒有政治形態的感情都用來做為迫害和殺人的理由,這樣的人類也難怪要被神先批評為「無可救藥的種族」。可是從始的立場來看,他寧願著眼於被迫害的人而不去看那些迫害的人。一思及此,老二說出了他帶著嘲諷的意見:「可是被迫害的人們一旦掌握了勝利,就立刻變成迫害者了」。伊朗的回教原理主義革命是這樣,羅馬尼亞革命中也有這麼一面。看到哥哥有些落寞,續慌忙安慰哥哥。
  
  「可是結果希特勒敗給盟軍,史達林也被心腹出賣而孤獨死亡了。姑且不說惡魔了,看來弟子們的支配是不可能久遠的。」
  
  「可是教師還健在啊!在徹底地利用弟子之後,教師就吐著舌頭凝視著弟子們的滅亡。真是令人厭惡啊……」
  
  突然有一種走到盡頭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好像觸到了這個時期牛種從支配人類社會中踏出一步,大量殺人的理由了。可是這種感覺並沒有立刻化成明確的形態浮現出來。
  
  
  
  Ⅳ
  
  會議進入午休時間,在玉扈的指示下,龍王們準備就餐。靠近面對弱水的走廊附近擺好了位子,桌上擺滿了加蛋的稀飯、加了蜂蜜的酥酪、稱為油條的炸麵包以及各式各樣的水果。終一邊撕著油條,一邊發出不平之鳴。
  
  「都是一些老年人議論個不停,而且老是沒有個結論出來。仙人們早就該取得協調了才對呀!」
  
  「看來白龍王似乎因為被當成貓熊看待而有所不滿哪!不過這種事情……」
  
  瑤姬住了嘴。因為有人叫了一聲「四姑娘!」那是從戴在她左耳上的青玉耳環裡傳來的聲音。她環視著四周,把左手背對著白壁的一角。一道隱形的光芒從中指的戒指上射出來,承受光線的壁面一角切出了方形,畫面上出現了女官的身影。
  
  「什麼事?」
  
  「四姑娘,大事不妙了!」
  
  「應該是吧?到底有多不妙?我的私生子露臉了嗎?」
  
  女官好像沒有應付她這種玩笑的餘裕。
  
  「禁區破裂了。鵔群朝著宮殿飛來了!有好幾千隻哪!」
  
  瑤姬無言地皺起了眉頭,轉過身跑出走廊。龍王們相對而視,然後跟在後面跑了。他們從欄桿探出身子仰望著天空。
  
  東方的天空有小小的雲塊搖曳著。每一瞬間都在擴大面積,影子也越發地深濃。異樣的鳴動乘著風傳了過來。是鵔的咆哮和振翅的聲音。大氣被吹卷著,彷彿發出慘叫聲一般。
  
  「這種妖怪竟然敢來侵犯西王母的宮殿。真是一種侮辱!」
  
  瑤姬咬著唇,睨視著罩著頭上的怪烏雲。她也有些對自己感到不滿。早上她對母親說的可不是無趣的玩笑。
  
  大群的鵔很明顯地在統一的意志下行動。約五十隻就形成一個集團,往同一個方向飛去。一隻鵔就有一頭熊那麼大。牠們鼓動著厚重的翅膀,撕扯著風在空中躍動。那種姿態在怪異中還夾帶著魄力。
  
  「看牠們的態度不像是來交朋友的。我們就好好招待牠們一番吧!」
  
  終大聲地說道,西王母的五女兒玉扈搖了搖頭。
  
  「這座宮殿並沒有攻擊的武器。你們所搭乘的寶鼎不就是了嗎?」
  
  禁區就等於維護安全,執行防衛的工作。這種想法固然好,可是一旦有敵人侵犯,就需要有對抗的策略吧?
  
  終再度叫出聲,指著空中。一個和鵔形體不同的飛影逼近了。是昨天載過終的騰蛇--有翅膀的蛇。
  
  「好,飛磨,你等等我。你的好朋友現在就來了!」
  
  終不禁興奮了起來。因為可以從無聊的會議中解放出來,怪鳥來襲毋寧是一件可喜的事。他立刻抓住欄桿一躍而過。
  
  神仙們大概也大吃一驚吧?欄桿底下是連續著弱水的萬丈大斷崖。而終卻朝著底下躍過去。
  
  終大大地張開雙臂,呈自由落下的狀態。他乘著風,大氣波從弱水黑暗的深淵逼上來。於是騰蛇扭轉著它長大的身軀,朝著終急速下降。
  
  經過十秒鐘,始窺視著弱水的深淵。他好像聽到老三的聲音。擦亮眼睛一看,終正緊抓著從斷崖上橫生出來的松枝上。看來他並沒有成功地跳上騰蛇的背上。
  
  「終,你在於什麼?」
  
  「呀!糟糕糟糕!飛磨這傢伙時機掌握得不對。既然是密友,就該為對方多想一點。」
  
  「只顧自己方便就利用人家還談什麼密友?靠自己的力量上來吧!」
  
  始正想插嘴叱責續,可是終並沒有靠他自己的力量爬上來。儘管旁人認為騰蛇不見得就中意飛磨這個名字,可是騰蛇還是把身體靠上了松樹,所以終就得以輕輕鬆鬆地跨上它的背。騰蛇在載好了少年之後就高高地飛起來。兄弟們不禁擔心著:飛起來固然好,待會兒怎麼辦?
  
  「不過,那騰蛇還真是重友情哪!」
  
  「怎麼一回事?我覺得終的身體好像發出了蜂蜜的香味。」
  
  「我也好想騎哪!終哥哥不知道會不會讓我騎騎看?」
  
  老麼很了解哥哥的想法。始一邊撫著老麼的頭,一邊抬頭看著天空。鵔群隨著風聲的呼嘯飛躍著,折斷了大樹枝,踢翻了屋瓦,用身體衝撞著窗戶,搗碎了玻璃。在一片混亂當中,響起了女性尖銳的慘叫聲。一個站在走廊上的女官被鵔襲擊,胸口遭到鵔兇爪重重的一擊。鵔正想撕裂倒下來的女官的臉,卻只聽到慘叫一聲。續撿起了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像短劍一般丟過來。左眼被玻璃刺穿的鵔激烈地振著翅膀,撒著血逃向空中去了。
  
  「竟然有人對崑崙發動這樣的攻擊。看來是不能當兒戲看了。」
  
  「兒戲?孩子們的遊戲也會造成傷亡的哩!」
  
  「真叫人難以靜下心來,就來打一場看看吧?」
  
  始聽著神仙們的會話,急急跑向倒下來的女官身旁,用兩手抱起了她,呼叫著醫生。神仙們一點都沒有採取緊急應對措施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不管俗事,悠然面對危機就是神仙們的態度。始認為不管別人怎樣,身為客人的他們理該幫西王母的忙才對。這時候有人站到他身邊來。是藍采和。
  
  「至少神仙們無意和龍王們為敵。這場騷動只讓神仙們覺得打架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藍采和微微一笑,再度從左手上的葫蘆裡往右手的銀杯裡倒進仙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貓清 發表於 2008-7-13 08:30 PM

  第七章《日本諸行無常》
  


  Ⅰ
  
  接近二十世紀末的那一年的秋天。在看似持續著無限繁榮景象的黃金王國日本也好像接近落葉的季節了。
  
  美國的不履行債務宣言對日本造成了相當大的打擊。從一九八三年到一九八八年,日本的股票總額從一百二十兆膨脹到四百六十兆元。地價的總額則從六百六十兆元跳升到一千三百兆元。在五年之間,沒有實體的泡沫資產增加了九百八十兆元,彷彿豪雨一般傾盆而下,日本不斷地收購外國的土地和旅館、名畫、大樓等。
  
  祭典結束了。就像老丹尼爾所說,也像湯生所說的,事情總有個結局。手頭應該握有超過一兆元以上資產的不動產業者相繼破產,被砍伐的森林在沒有建設成休閒勝地的情況下被荒廢了。在這期間,瀆職事件就像每月一事似地騷動著整個社會,對國民而言,政治成了嘲笑的種子。大家都知道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可是……。
  
  「沒有人可以來取代嗎?」
  
  就因為這樣,首相的政權也就一直維持著安泰的狀態。
  
  事實上,在某特定的範圍內,首相的政治能力是相當高超的。他不但給執政黨,也透過巧妙的管道給在野黨政治資金,對大報社的記者們也極盡諂媚之能事,偶爾還會撒一些小道消息的線索給他們。他會處理振閥首腦之間的爭端,有時候還會出手援助。除此之外,他還任命大報社的主要干部們當政府的審議會的委員,或者給他們勛章,非常地大方。
  
  首相事實上是一個優秀的「永田町町長」,儘管在外面人們批評他怎麼地無為無能,指責他怎麼地腐敗墮落,他的立場卻始終沒有動搖。而且,儘管不是他策動的,可是日本的假想敵國蘇聯卻滅亡了,美國的景氣也持續惡化當中。因此,如果再陷住日本的財政和經濟的話,失去生財之道的是美國自己。就在這種原因之下,美國總統撤回了不履行債務的宣言,自己則因勞心過度而住院了。至於那個無能卻空有名望的副總統則被束之高閣,由國務卿代行總統職務。日本首相真可以說是一個運勢強勁的人。
  
  這一天,首相參加了上午按照慣例舉行的內閣會議。「一臉大事不妙的表情哪。」
  
  首相嘲諷地想著。首相以下,組成內閣的閣僚有二十一名。其中除了官房長官和文部大臣之外,有十九人牽涉到瀆職事件,在大眾傳播媒體中大受批判。首相也不是刻意地選擇瀆職議員擔任大臣,可是結果看來卻像是這麼一回事。如果說「身邊安置廉潔的人當大臣」的話,內閣可能就成立不了了。至少這些閣員也該有一般市民的常識和羞恥心,可是這對他們來說好像也很難吧?若無其事地接受賄賂,若無其事地說謊,一有危機,就把罪責轉嫁給秘書或駕駛,逼他們自殺,然後還可以不怕幽靈地熟睡,保有健康的身體。如果不是這樣的人,哪可能在這個充滿腐臭的權力城市中當個勝利者呢?
  
  「首相,您看來精神奕奕呢!」
  
  運輸大臣裝出了笑容。據報導,他插手私立大學的非法入學事件,每一次就接受一千萬元當謝禮。除此之外,他還讓後援的公司為他支付七個秘書的薪水。他弟弟經營的不動產公司將用低價買進的原野以五十倍的價錢賣出去做為新幹線用地。也就是說,他被懷疑事前就經過計劃。
  
  坐在他旁邊,含著煙斗的郵政大臣從胡濫推銷高爾夫球場的會員權,被控以詐欺罪的公司那邊收受了五億元的獻金。他的辦公室也是該公司免費借來的。
  
  在現代的日本,A企業家要賄賂B議員的時候,首先A就要在自己的汽車裡堆好現金。金額在五千萬元以下的話就裝進手提皮包裡,如果高達一億元的話,就需要瓦楞紙箱了。A和B在餐廳見過面密談了之後,就由B開著A的車子回家,拿到現金。汽車就被用來做為收受賄賂的道具。最近在車站商店販賣的紙袋也被大肆採用。在日本的政界是只要不留下證據,什麼都可以做。
  
  在閣議結束之後首先被提出的話題就是夏末時節讓東京鬧翻天的那一個晚上的事。被破壞的道路和通訊設施的修復也大致結束了,首相的派閥從建設業界收取了幾十億元的回扣和活動費。連續發生在日本的外國人受到迫害、引發亂鬥的事件都不是首相關心的重點所在。
  
  接著便談到幾天前的審判問題。一個被控以瀆職罪的議員以沒有收受賄賂的證書和收據為由而無罪開釋。
  
  「沒有物證而獲判無罪固然是法律所規定,可是,法官這種人實在是不懂得人情世故哪!」
  
  「難道他以為收受了賄賂還會留下收據的笨傢伙能當上國會議員嗎?」
  
  「唉,算了。拜此之賜,我們也得以不用擔心一些小事,能夠專心於國事了。」
  
  首相鷹揚地笑了。最近他看了許多電視的新聞秀。只要在街頭採訪中出現回答「我不關心政治」的歐吉桑或縮著身子說「我不懂政治」的女大學生時,首相就會對著電視畫面合掌膜拜。議會制度導入日本已經有一百年以上了,可是竟然還有人有這樣的反應,不過也就是這些人讓首相鞏固了他的權力。首相覺得對恩人們合掌膜拜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談談富士山的事吧!」
  
  首相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這一天,首相和派閥的嘍囉建設大臣一起吃早飯。當陪客的是任職國民報社論說委員的名記者。
  
  他是一個和政府緊密相擊到甚至被稱為「保守黨機關報的分室長」的人物,和首相也有二○年的交情了。這個名記者不知從哪裡聽來富士山近日內將會爆發的消息。面對是否要將此事當成一個記事的疑問,首相回答。
  
  「身為日本人是不能談富士山爆發之事的。光是想到那座世界最美的山爆發的景象就讓人感到難過。」
  
  「可是在江戶時代以前不是爆發過幾次了嗎?沒什麼好難過的吧?」
  
  「啊、啊!,總之、總之……」
  
  首相說著意義不明的話,執起了名記者的手。
  
  「貴社的社長和前首相是非常親密的朋友。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貴社會告訴新進社員,貴社的使命就是幫助政府。這真是讓人感佩不已。」
  
  名記者嘴裡不知喃喃地說些什麼,不過他並沒有甩開首相的手。首相執著他的手,對著私人秘書使了個眼色。秘書會了意,消失在另一個房間裡,三分鐘之後,秘書拿著一個相當厚實的信封出現了。首相接過信封,塞到名記者手上。
  
  「前些日子,你不是為我們派閥的研修會做了演講嗎?這是謝禮。稅金就由我這邊處理了,就請你笑納吧!」
  
  「這、這真是不好意思了。」
  
  記者接過信封,把它塞進西裝的內口袋後便站了起來。首相也跟著站了起來。
  
  「我一直相信你是最值得信賴的優秀政治大眾傳播人員,現在我知道我沒有看錯。希望你不要被富士山爆發這種惡劣的謠言所惑,一本初衷為本黨效力。」
  
  「首相,您太見外了。我一直是貴派的同志啊!如果有我可以效力的地方,請隨時通知我一聲。」
  
  「嗯,同志愛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啊!下次選舉的時候,就請你做公平而有良心的報導。批評政府之類低次元的記事就交給其他報社去做吧!」
  
  「一切就交給我來辦。我們報社一向是政府的同志啊!」
  
  名記者頂著沉重的內襯口袋回去了之後,建設大臣興味盎然地問道。
  
  「對不起,可不可以問一下那信封裡有多少錢?」
  
  「兩百萬元。」
  
  「啊!得諾貝爾獎的人也拿不到那麼高的演講費。」
  
  「什麼?如果你想完全收買一家報社的話,那算很便宜了。兩百萬元就讓他們出賣了傳播媒體的節操。真是沒有用的東西。」
  
  「對了,首相,我有一事相求……」
  
  比剛剛那個名記者晚出道的記者負責建設省的路線,最近要結婚了。對象是都議會議員的女兒,希望請首相當他們的媒人。
  
  「哼哼,如果可以配合預定計劃的話倒無所謂,但是,新聞記者請政治家當媒人適當嗎?從政治報導的公正性一點來看,這不是有點離譜嗎?」
  
  「首相愛說笑了。」
  
  「好像有些刻意安排的嘛!」
  
  首相和建設大臣大聲地笑開來。讓在野黨議員或記者對自己低頭,對權力者而言就猶如蜂蜜一般甘甜。他們的想法是「嘴巴上說著一些表面話,骨子裡卻是這麼一回事,每個人都想吸甘甜的汁液」。存在著和自己不同價值觀的人令他們覺得不舒服。如果雙方都是把政治當成一種買賣的人,就可以親密地交往。
  
  可是如果人類滅亡或國家毀滅的話,就沒有買賣或利益了。所以首相恐懼富士山爆發的心情不是裝的。如果損害情形不嚴重的話,他還可以牽扯著張在建設業界的利益絲線,靠著修復事業大賺一筆。如果沒有賺頭,他就沒什麼興頭了,譬如九州的某座火山爆發造成死者,他也沒想過要想出什麼對策。
  
  ……由於一大早就出了這事,首相不禁對著負責災害對策的國土廳.長官發牢騷。
  
  「富士山的事情叫人傷腦筋啊!得想想辦法才行。」
  
  「想想辦法……這種事情不是政治力所能掌控的。」
  
  國土廳長官也皺起了眉頭。首相要他就火山爆發之事「想想辦法」令他大傷腦筋。不過首相的意思和國土廳長官的推測有些差距。首相考慮的是如果沒有辦法阻止富士山爆發的話,該怎麼逃避政治責任才是。如果內情洩漏太多的話,日後恐怕有大麻煩。剛剛那個記者算是暫時收買下來了,可是,日後他也可能為了守住自己的立場而翻臉不認人。
  
  「不會沒有預警就發生吧?」
  
  「應該是的。」
  
  不一句話就斷定一件事是政客保身的典範吧?首相露出了不滿的表情,可是他也不說出來。這時候,經濟企畫廳長官和大藏大臣站在他椅子後面低聲說道。
  
  「隨便就將事情公布出去並不是一件好事。一來不能動搖國民的信念,二來影響到經濟和金融也不是一件小事。」
  
  「美國好不容易才撤回不履行債務的宣言。銀行才得以喘一口氣。如果再發生破產或任何騷動的話……」
  
  大藏大臣刻意地壓低了聲音。
  
  「您可能會永遠留下『第二次大戰後第一個讓銀行破產的首相』的污名。」
  
  這傢伙盡講這些逆耳的話--首相在內心裡咋著舌。他掩飾自己的表情陷入沉默當中,這時運輸大臣提出了來自氣象廳長官的報告。
  
  「好像不是什麼好消息,山中湖、河口湖的水溫比上個月升高了五.六度。這可不是什麼尋常事。」
  
  首相注意到氣象廳長官就坐在末座,他對他招了招手。氣象廳長官走到首相身邊行了一個禮。首相問道。
  
  「這件事有沒有可能轉禍為福?」
  
  「啊?」
  
  「我是說,地震和爆發在地殼的能量活動這一點上是相同的吧?果真如此,那麼富士山爆發的話,地下的能量就被釋放出來,我們就不用擔心東京出現大地震了。是不是可以這樣盤算?」
  
  氣象廳長官沒有立刻回答。
  
  「……我不能說沒有這種可能性,可是也有可能發生地震和爆發的能量運動,造成一連串的破壞。」
  
  「喂喂,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對不起。可是就地震和爆發的機械論而言,未知的部分太大了,誰都沒有辦法說出個確實的情形來。」
  
  首相沒種地聳聳肩。
  
  「我覺得以前也聽過這種說詞哪!科學這種東西竟然在事有萬一的時候發揮不了作用。」
  
  「我認為不管什麼事情,平日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知道了。那就請你繼續注意觀測了。」
  
  氣象廳長官非出於本意地退下之後,首相打了個小小的呵欠對官房長官說道。
  
  「不過嘛……」
  
  「啊?」
  
  「如果事情演變至此,以前沒有在富土山的山麓蓋過別墅吧?到時候在泡沫經濟當中一定非常有價值的。嗯,只要有轉賣的時間就好了。」
  
  「……」
  
  就在官房長官沉默了二.七秒時,「它」就來了。
  
  
  
  Ⅱ
  
  幾個大臣認為自己聽到了遠雷的響聲。再怎麼說,目前這個國家還是處於和平狀況下的,不可能會有示威的砲聲。當轟隆聲停頓下來的時候,地板躍動了。牆壁震動著,窗玻璃發出了怒吼聲,吊燈在天花板上跳動著。花瓶從架子上落到地板上。總共和五百件的瀆職、冤獄、詐領、詐欺商法、選舉違規、違反政治資金規正法扯上關係的二十一個大臣發出了尖叫聲鑽進桌子底下,緊緊地抓住椅子,趴在地上抱著頭。
  
  玻璃破裂的聲音、畫和書落地的聲音、秘書官和警衛官的叫聲。也不知道是誰在驚慌之餘大叫「我什麼都招了,請原諒我」。可是大鳴動大約只持續了一分鐘就停了。當搖晃靜止、一切回歸安靜之後,大臣們帶著恐懼的表情相互對看。勉勉強強擠出了一絲聲音。
  
  「好……好厲害的地震啊!」
  
  「啊,真讓人驚訝呀!能這樣就收場實在太好了。」
  
  大臣們摸著額頭上的腫包,舔著手上的擦傷,撿起掉在地上破裂的眼鏡。然後重整了呼吸,梳著散亂的白髮,重新繫好領帶。恐懼正漸漸恢復成安心。
  
  原本日本就是在世界第一,地震危險最多的地區建立了世界最大的都市圈的。有三千五百萬個男女以東京、橫濱、川崎、千葉為中心生活著。人們已經習慣了地震,多多少少的搖晃並不會帶給人們太大的震驚。雖然有時候會有「大地震不知什麼時候會來」的恐懼掠過腦海,不過如果太在意這件事的話,就沒辦法在首都圈生活了。
  
  這次的地震算是相當大了。可是從搖晃的情形來看,頂多是造成幾個受傷罷了。地震的地區也僅限於東京。
  
  然而,那只不過是個開頭而已。
  
  首相官邸的內政審議室長是警察官僚出身,治安問題或災害的第一手消息就是傳到他手上的。這個人一邊整理著紊亂的服裝,一邊蒼白著臉零到首相身邊。這次輪到首相鐵青著臉了。因為東京指數為五的震度只不過是東海大地震的皮毛而已。
  
  這個地震以遠州灘為震源,震級高達八.四。從東邊的靜岡縣到西邊四國的整個太平洋沿岸被稱為東海.南海地方,這個地方以一百年到一百五十年為一周期,重覆發生過幾次同一震源的巨大地震。包括西元一七○七年(江戶時代第五代將軍綱吉)的寶永地震、西元一八五四年(第十三代將軍家定)的安政東海地震。每一次都是震度高達八.四級的大地震。再加上這次的大地震,眼看著一百五十年的周期就要近了。而在這個時期,歷史將要再現了。
  
  地上的損害情況遍及靜岡、愛知、三重、神奈川、岐阜、山梨、長野各縣,尤其從濱松市到達此數的五倍。這一個地區是日本汽車產業的中心,眾所周知,日裔巴西勞工非常多。對自一個幾乎沒有地震的國家渡海而來的人們而言,這無疑是一個意想不到的災厄。
  
  大樓倒塌、房子崩壞、堤防潰決、道路陷落、汽車沖撞、列車翻覆,架在濱名湖上的橋也陷落了,因交通關係而造成的損傷和犧牲尤其嚴重。
  
  而火災的事件得以控制在一百件以下是因為時間上的運氣所致。當時剛過上午九點,早餐後的整理也告一段落,中餐的準備工作則尚未開始。大部分的家庭都沒有在用火。在濱松市內,幾個加油站因為不幸的偶然而引發火災,可是白天的火災就沒有夜間的那麼可怕了。而每個學校都讓學生採取了避難的措施,這是讓事情往好的方向進行的重要因素。
  
  造成大損害的不是火而是水。和寶永大地震、安政東海大地震時一樣,這次地震也引發了海嘯。在御前崎,甚至引起了波高二十公尺的海嘯。東西一共延長了六百公裡,本州南岸全都遭到損害。從葉山的遊艇專用港口到紀伊半島的串本漁港一共有大小一千艘以上的船隻翻覆或者被沖上岸。
  
  由於這個海嘯,在遠州灘上進行共同演習的美國海軍第七艦隊和日本海上自衛隊遭受了極大的損害。尤其對第七艦隊而言,今年實在是一個厄運年。夏天的時候他們頗為自豪的巨大航空母艦「霸王」被異形的怪物破壞了,而到了秋天,卻又遇上了海嘯。水平線高高地漲起,當海浪發出了怒吼聲襲擊過來的時候,火箭和砲彈也都派不上用場了。
  
  自衛隊的掃海艇「橫島」和護衛艦「月波」乘著巨浪越過濱名湖大橋,縱貫了濱名湖撞上北岸的旅館,在嵌進三樓的結婚會場之後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共造成一百五十人受傷、昏迷,但很奇蹟的竟然沒有人死亡。
  
  「原先說富士山會爆發,看來爆發的倒是海嘛!你們這些專家也搞不清楚,太說不過去了吧!?」
  
  首相勃然大怒。首相很少大聲說話的,可是這次他還真是不得不說出這麼一大串無視於文法存在的冗長台詞「這種事豈能一笑置之,如果你們能夠了解我或許很想深思熟慮之後再說那實在是萬幸,如果我說我沒有這麼想或許就是謊言」。他必須盡早找到一個可以推卸責任的人。當然他是無法逃避身為一個首相所該承擔的責任,可是,如果這是一個無論如何都得背負起來的行李的話,輕的行李一定比沉重的行李輕鬆得多吧?
  
  隨著時間的飛逝,損害情形也就越加擴大。光是被從大樓上落下的窗玻璃打中而傷亡的人數就大幅地增加了。而政府所擔心的經濟損失更是巨大。
  
  由於許久不曾再經歷過那麼巨大的海浪侵襲,日本的陸上交通大動脈完全停止了機能。駿河灣的最內部和濱名湖這兩個地方的鐵路和道路都被阻斷了。只有這方面的損害比富士山爆發時更為嚴重。自古以來即為日本列島大動脈的東海道完全不能使用了。對今後的社會、經濟的影響是非同小可的。
  
  「和富土山爆發比起來修復工作應該會快多了。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法務大臣有意博取首相的歡心遂如此說道,當首相不悅地睨視著他時,電視的畫面切換過來了。新興宗教團體在代代木公園舉行集會,約有一萬名的群眾參加。壇上站著一個自稱為救世主的教祖,身上穿著鑲了金箔的俗氣衣服,歇斯底裡地大吼著。
  
  「世界就要毀滅了!審判之日近了!不信神的愚昧舊人類就要滅亡了,只有被真神、偉大的存在選擇的光榮戰士才能存活下來,建立一個地上的天國。我是救世主!相信我吧!在我的教義下,日本會成為神之國,帶領著其他民族,支配全世界!」
  
  遙控器切換,救世主的身影消失了。
  
  「什麼世界就要毀滅了?在世界毀滅之前,這些傢伙最好先消失!」
  
  首相感到憤然。他可不信神。因為他一向沒有獲得神的幫忙。幫他忙的是權力和金錢。
  
  可是,或許連權力和金錢的力量都接近極限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貓清 發表於 2008-7-13 08:31 PM

  Ⅲ
  
  從機場回到亞南飯店的鳥羽茉理一行人看到的是飯店大廳彷彿遭受台風襲擊過後的慘狀。柱子和牆壁滿目瘡痍,玻璃碎裂了,沙發翻了過來,花瓶摔個粉碎,加了框的畫落在地板上。有幾處還沾有血跡。頭上包著繃帶的經理慌慌張張地對黃大人說明。一個穿著西洋甲胄的怪人橫行四處,揚言要找四個日本人。
  
  原來叫小早川奈津子的那個怪女人是為了這個理由在路上抓茉理一行人的。一行人感到驚訝,同時又感到佩服。在拼了命從旅館的工作人員身上打聽到四個人的行蹤之後,怪女人就尾追而去了。
  
  「旅館可真是遭受了池魚之殃啊!」
  
  「可是就這樣放著不管行嗎?香港警察在做什麼?」
  
  「不要這麼說嘛!警官也是人家的孩子。如果是你,你也不想跟那種人對峙造成殉職吧?」
  
  「這麼看來,只有仰賴四姊妹的工作人員了。希望他們多多加油了。」
  
  一伙人照茉理、蜃海、虹川、水池這樣的順序發言之後便往旅館的大廳走去。這邊沒有人類風暴掃過的遺跡。就在一行人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小狗松永良彥豎起了左右耳和尾巴,發出了「嗚--汪」偽警告聲。幾乎就在同時。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
  
  窗玻璃震動著。沒有碎裂倒真是叫人感到不可思議。儘管實在不想看到,可是大家還是看到了。玻璃碎開來。發光的碎片在半空中飛舞。一輛汽車撞破了玻璃製的隔牆,從車道闖進了旅館內。在現場附近的人拼了命閃躲,而在稍遠處的人則啞然失聲地看著這驚人的一幕。逃得慢的門房被撞彈在引擎蓋上。這種再登場的方式實在也不是用非常識就可以形容的。
  
  「哦呵呵呵呵呵呵!你們這些與人類公敵為伍的邪惡龍種手下!我將要替天行道將你們解決掉!把你們的腦袋伸過來吧!」
  
  小早川奈津子所駕駛的汽車在大廳的中央發出猛烈的吼聲。輪胎咯吱咯吱地往後退。抓著引擎蓋的門房發出了纖弱的慘叫聲滾落在地上。小早川奈津子看也不看,用力往油門一踩,朝著黃老和黃大人衝了過來。
  
  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右前輪被擊破的車子發出了足以震破人耳膜的摩擦聲撞上了牆壁。引擎聲渾濁不清,漸漸動也不動了。射穿輪胎的是水池手上的槍。
  
  「啊,美國車真爛!看來底特律勢必成為幽靈城了。趕快開門,沒用的東西!」
  
  小早川奈津子無視於自己的橫行,用力一踢,駕駛的門就被踢飛開來,重擊在地上。穿著甲胄的巨體從車子中走下來,重重地踏響著地板。虹川、蜃海、水池三人合起來應該有十人份的膽識的,可是,一時之間他們卻動都不能動了。
  
  「啊,來到這裡只讓我想要見到爹娘哪!」
  
  蜃海感嘆地說道,一個太過豪爽的尖笑聲回應著他。
  
  「哦呵呵呵呵呵!我母親可是稱呼我為『天使小奈』哪!」
  
  「天使小奈……」
  
  虹川和蜃海、水池不由得都垮下了肩膀。他們很想喝些醒酒的水,鑽進被窩裡,可是很明顯的,只要沒有把這個怪女人趕出香港,他們就別想睡得安穩。
  
  小早川奈津子環視著四周,她是在尋找茉理。「小奈」的兩眼在甲胄深處發著光。茉理早就抱著松永跑上樓梯避難到二樓去了。松永也知道對方不是那種憑著勇氣就可以與之抗衡的人,所以也不敢向小早川奈津子挑戰。
  
  「可惡,逃跑的懦弱小妮子!下來決個勝負!」
  
  「不要!」
  
  「背向著敵人不是大和女子該有的行為。就算文部大臣饒了你這種戰後世代的態度,我也不會饒你!」
  
  小早川奈津子踩響著階梯想跑上樓去。
  
  「打倒亡國的戰後教育!復活、哀愁的教育敕語!啊……!」
  
  一個非常具壓倒性的轟然聲響起,小早川奈津子的巨體從樓梯上滾落。地上之所以沒有破個洞可能是負責工程的建設公司太有良心的緣故吧?因為一隻突然飛過來的鳥在小早川奈津子的眼前展開了翅膀,靠著腕力和魄力堪稱天下無敵的怪女人一時之間也失去了平衡。當她匐伏在樓梯下時,人們不禁充滿了期待,可是那也只有三秒鐘的時間而已。小早川奈津子的頸子絲毫沒有受損,再度奮勇地站了起來。水池問一個一直發著抖,一意尋求祖先們庇佑的門房。
  
  「有沒有快乾性的水泥?」
  
  知道地下倉庫有修復用的水泥之後,水池就想往倉庫走去。虹川提出了理所當然的疑問。
  
  「你要水泥幹什麼?」
  
  「你等著瞧,我要活埋那個怪物。」
  
  「可是這樣會弄死她的。」
  
  「那個怪物會死吧?如果她死了,我將會很高興地扛下責任。」
  
  小早川奈津子高聲笑著回應了水池的話。
  
  「哦呵呵呵呵呵!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了!你們這些該遭天譴的非國民!美麗的女英雄復仇成功,害蟲們將要死絕了!啊,我的大活躍將成為美麗的傳說,永遠留在少女們的心中!」
  
  大家都反對這樣的預測,可是沒有人敢隨便開口以免招來災厄。突然水池變了表情,看著虹川。
  
  「你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嗎?」
  
  「少來了,我不想再聽到那種笑聲了。」
  
  「不是的……那是……」
  
  水池大叫。
  
  「是直升機的螺旋漿聲!」
  
  水池的視線一動,虹川也跟著轉動視線。還沒有被打破的玻璃窗外紊亂地併列著許多新舊直升機。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隆聲,黑影進入了人們的視線當中。那是出現在愛倫波詩作中像大烏鴉一樣代表著不吉的金屬怪鳥。是武裝直升機。裝設在機體下方的巴爾幹砲正慢慢地改變砲口的方向。
  
  連唯我獨尊和自我陶醉在小早川奈津子都發現到事情不妙。她把視線轉向窗外。「臥倒!」就在這一瞬間,水池對著大家怒吼。
  
  巴爾幹砲吐出了轟隆聲和火箭。
  
  亞南飯店大樓的壁面上出現了彈列。窗玻璃發出了悲鳴碎裂了,水泥碎片化成了煙霧飛舞著。窗簾被撕裂化成布屑,吊燈和觀葉植物盆栽粉碎了。昂貴的家具被吹翻,在一瞬間化成了巨大的垃圾。
  
  陷入恐慌狀態,跳起來想逃離現場的人立刻成了彈雨的餌食,發出慘叫聲,噴灑出血水倒了下來。茉理盡可能地把身體躲在沙發的暗處,但是沙發的靠背部分也被彈雨摧毀了。
  
  「四姊妹的冒牌騎士好像拿下他的假面具了。」
  
  水池不禁咋著舌說道。巴爾幹砲的彈雨停頓了,在一片硝煙當中,三、四個穿著防彈背心的男人走了進來。四姊妹在香港的破壞工作小組幾乎在啟德機場全滅。這些人只是殘黨。華爾特.S.湯生也在其中。
  
  湯生的手上有特別訂購的半自動來福槍。那是一種專門發射達姆彈的特製品。達姆彈是大英帝國為打壓亞非殖民地獨立運動所發明的槍彈,尖端部分經過特殊加工。胸口一被擊中,背部就會開出一個直徑十公分以上的出口,絕對沒有活命的機會。由於太過殘虐,因此於一九○七年依國際法被禁止使用。而湯生現在企圖使用這種武器。
  
  湯生一向是擔任指揮官的,從來沒有當過士兵。他沒有直接殺過人,只是命令別人殺人。他換過幾次沾了鮮血的臟污手套,露給人家看的永遠是白皙的手。可是,在英國和香港,他的精神平衡不斷地遭到打擊。他在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終於爆發開來了。他企圖用從前自己不屑一顧的強攻策略來殺掉黃氏兄弟。他那緊繃著的表情上的眼神發現了黃大人。就在那一瞬間,李伷先飛跳到黃大人面前。火線筆直地飛出去,向他直擊。
  
  血煙從下巴下方噴出,李伷先劇烈地一翻身。黃大人想要護住部下,全身暴露在血雨當中。王伯仁拼命地把黃大人的身體拉進椅子後面。槍聲響起。湯生搖晃了一下,血從他的右小腿上冒出來。
  
  開槍的是虹川。他張開兩腳,兩手握緊手槍,露出了美國聯邦調查局式的射擊姿態。湯生發出了痛苦的叫聲滾倒在地上。可是手還握著自動來福槍不放。在憤怒和痛苦的汗水當中,由於腎上腺素的大量分泌,他仍然精力充沛。湯生支起了身體,架起了半自動來福槍。
  
  「哦呵呵呵呵呵呵!」
  
  可怕的笑聲在○.五秒內冷卻了湯生的狂熱。一陣愕然的湯生全身起著雞皮疙瘩,改變了來福槍的方向。一瞬間,小早川奈津子輕易地奪下了他的來福槍,踩住了倒下來的湯生的右手。
  
  湯生的右手背發出了令人不悅的聲音被踩碎了。手腕前的骨頭在一瞬間粉碎,劇痛和肉體的衝擊波吞噬了他。湯生沒有聽到自己的慘叫聲,頓時就失去意識了。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小早川奈津子發出了勝利的笑聲,扣了來福槍的扳機。隨著槍聲響起,湯生的部下們噴出血煙滾倒在地。這些職業殺手就像業余者一樣,在沒能做任何反應的情況下,無力地被宰殺。「夢魘般的景象」這種古老的形容詞正足以形容此時的狀況。
  
  然後破局來到。人類似乎沒有辦法永遠持續處於緊張的狀態下。李伷先犧牲自己擋住湯生的槍彈,救了黃大人的性命。當時大家都以為黃大人逃過死神的魔掌了。可是,事實不然。他被小早川奈津子看到了。
  
  半自動來福槍咆哮了。
  
  黃大人身中兩發達姆彈。看來就像鮮紅的火花炸裂開來一樣。滾燙的血雨落在他的肉體、內臟和四周。瞬間,沉靜但強力的知性和意志的光芒從黃大人的兩眼中消失了。華僑的巨頭化成了渾身是血的無機物倒在地上。
  
  看到這一切景象,茉理卻沒有辦法了解到是怎麼一回事。她籠罩在黃大人的鮮血飛沫中,呆呆地站在那裡。
  
  「哦呵呵呵呵呵!看吧!正義的鐵槌打下來了!沒什麼好悲傷的。因為你們就要追隨這個老爺爺而去了。哦呵呵呵呵!」
  
  小早川奈津子的哄笑聲響起,子彈射光了的來福槍被丟到地上。裹著甲胄的巨體踢開了幾個人影,消失在粉碎了的玻璃盡頭。
  
  在無言地站著的日本人所圍起來的圈子當中,黃老抱起了弟弟的遺體坐了下來。他的臉在短短的三分鐘之內彷彿老了十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貓清 發表於 2008-7-13 08:33 PM

  第八章《仙界》
  


  Ⅰ
  
  雲影以高速在地上掠過。那是飛過低空的鵔群。這個景象或許將之想像成一群長著翅膀的熊群掠地而飛要來得實際一點。
  
  始他們所看到的不是想像圖,而是事實。他們覺得自己來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可是不知何故,這個世界卻讓他們有著愉快的感覺。
  
  「因為時間沒有流動,所以一切都顯得那麼新鮮。」
  
  續這麼說道,可是事實好像不光是這樣。不管怎麼說,他們萬萬不能放任大鬧庭園,從天而降的入侵者不管。怎麼辦才好呢?四周的神仙們一邊喧鬧著,一邊偶爾將視線投向始他們看,或許是表示「哪,不想想辦法嗎?」的意思。他們本身沒有什麼舉動大概是看到龍王們有動作出現的緣故吧?
  
  一隻和鵔不同的長大飛行生物的影子靠了上來,行動比思緒快的少年從空中傳來了聲音。
  
  「喂!借我什麼武器吧!只要能上手的就可以了。」
  
  「這個得意忘形的小子……」
  
  始攏著頭髮。裝模作樣在空中飛翔固然好,可是兩手空空的終根本無能作戰,只得陷入被鵔群追擊的下場。再加上騰蛇的性情溫和,它可不喜歡飛進鵔群當中。它避開了無謂的戰鬥逃命了。看來騰蛇比終還具常識性。
  
  「不是到這邊來呀!噓!噓!」
  
  老二惡毒地揮了揮手。
  
  「既然大言不慚地出戰了,就該帶回相當的戰果才是呀!」
  
  「啊,你想袖手旁觀哪?太彆扭了!太彆扭了!」
  
  「現在還講這種話!」
  
  在這一段無意義的交談之後,終又飛上天空了。可是所到之處都和棘手的對手碰在一塊兒。一隻鵔展開翅膀擋在他的面前。只有一隻腳。原來是那隻前天被瑤姬砍斷一隻腳的鵔。
  
  「是你?!來報仇的嗎?」
  
  鵔是不是聽懂了終的話就不得而知了。失去一隻腳的鵔眼神帶著兇暴的殺意衝向終。一陣咆哮之後,鵔襲擊過來了。只剩一隻的腳,爪和小指發著凌厲的光芒逼近終。就在它的爪要抓向終的頭部的那一瞬間--
  
  終不見了。看在鵔眼裡像是失蹤了吧?凌厲的單腳一擊撕扯著天際,鵔的身體掠過騰蛇的背部,失去了目標。
  
  騰蛇長大的身影蜷曲著上升了。有一個人影緊緊附在它的腹部。是竜堂終。他坐在騰蛇的身體上,讓身體旋轉了半圈,避開了敵人的猛攻。鵔發現了他的詭計,在半空中畫了個大弧線,再次襲擊過來。騰蛇彷彿攀爬著一道隱形的瀑布一般繼續往上攀升。鵔緊迫著飛舞而上,這時好像有什麼東西離開了騰蛇的腹部,朝著鵔跳過去。
  
  鵔發出了驚嚇的叫聲。終竄上鵔的背部了。不過是上下倒過來的。他兩手緊抓住鵔的下腹部,兩腳纏上鵔的頸部。儘管鵔的爪和嘴再怎麼厲害,在這種情況下,它根本動不了終。
  
  鵔發出了憤怒和屈辱的叫聲。叫聲急速地變細,變成痛苦的呻吟,因為終用兩腳夾住了它的咽喉。
  
  鵔痛苦不已地拍著翅膀,在空中跳著不愉快的舞。急速下降、急速上升,在半空中翻騰著。它想甩落那令人害怕,性氣惡質的敵人,可是終緊緊抓著它,一點都無意鬆手。
  
  「喲,好可憐啊!」
  
  竜堂家的年長組在地上對鵔表示了深切的同情之意。這時其他的鵔對著在空中跳舞的鵔飛過去。看來像是要幫同伴的忙,事實上卻不盡然。和某種鮫魚一樣,鵔似乎對受傷的同伴有苛刻的本性。只見飛來的鵔用嘴和爪猛烈地攻擊同伴的身體。
  
  血和羽毛在空中飛舞著。鵔又尖叫著,扭動著身子。終現在更是無法離開鵔了。
  
  「停下來!這還算人嗎?」
  
  當終叫著這連自己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的話時,鵔的巨體劇烈地一傾,失去了揚力。
  
  鵔破風而落。不停地墮落。終感覺到迎面吹拂而上的強風。終不是不了解事態,但是在他猶豫著什麼的時候,激烈的水聲響起,他來到弱水的水面上了。
  
  鵔顯得狂亂不已。在飛沫和水泡當中亂成一團。如果這是普通的水的話應該可以成功飛躍過去吧?可是,比重異常輕的弱水卻沒能讓鵔的巨體飛揚。鵔沒有辦法踢著水做出反動,就無聲地沒入水中了。水面上只留下它最後充滿哀怨的叫聲和大量的水泡。
  
  終在水面上見到的最後一景就是這個。眼看著水面不斷地升上他的視線,嘴巴沉下去了,鼻子沒入水中了,眼睛接著消失在水面下了。終試著在水中活動著雙腳游泳,可是一點效果都沒有。他就像一把鐵槌一樣,往水中沉下去。
  
  終沒有經歷過的運動大概就是新體操和水中芭蕾。他甚至連冰上曲棍球也玩過。在五歲時,他就曾經做過把三歲的余高高地丟到空中,然後再將余接個正著的粗暴危險遊戲。余也玩得很高興,可是幼稚園的老師卻嚇得魂飛魄散,十三歲的長兄也跑來不斷向老師道歉,再加上九歲的二哥冷酷地停止了他的點心供應,因此終也不敢再嘗試第二次了。
  
  之後,終玩曲棍球時總可以把重量級的大學生撞翻,玩橄欖球時則可以在背後拖拉著一打以上的敵隊選手仍然帶球觸地得分。在最近遇上小早川奈津子這個強敵之前,竜堂終可以說是天下無敵的。遊戲對他來說是易如反掌的事,如果長兄下令的話,這個老三也會一邊發著不平之鳴,一邊橫越日本海的,可是這裡是弱水。在比重特別輕的水中,終的身體就像石頭一樣往下沉。
  
  「啊,不妙了!」
  
  毫無止境地沉下去了。落進一種像是粉雪般奇妙感觸的液體中。發現到這一點,終在內心盤算著。這大概就是「溺水」。因為是第一次經歷,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在水面遙遠的上方,有多張臉窺視著水中。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在呼叫了老三的名字幾次之後,始無言地脫下了青袍,瑤姬阻止了他。
  
  「不行,你只會跟著他一起沉下去。倒不如用這個。」
  
  她把手上的東西遞給始。
  
  那是一個像是新體操運動中所使用的圈圈。直徑約有一公尺寬。瑤姬告訴猶豫不決的始。
  
  「這是羽化圈。哪,把它丟到弱水上吧!它可以幫白龍王的忙。」
  
  始當然不會丟下老三不管。儘管老三的伙食費高得驚人,做家長的還是有資助的義務。
  
  始丟下圈圈。圈圈發出了像金環蝕的金黃色光芒,朝著深淵飛舞而下。在光線所無法到達的濃暗當中,圈圈仍然綻放著光芒,可是不久之後就消失了。大概是到達水面之後就沉下去了吧?
  
  圈圈彷彿有意識地朝著在水中的終急速下降。水中世界的顏色由青變黑。終抓住了圈圈,從頭上套到腰部,於是,人開始上升了。
  
  在圈圈中的終的身體慢慢地但確實地上升了。呼吸也確實順暢了許多。四周每秒鐘都在增加亮度,不久,終的頭上綻放出了光芒,臉露出水面了。所謂的鬆了一口氣就是指這種情況吧?終環視著四周,看到騰蛇低空在水面上滑翔。
  
  看到驚動眾人的老三跨坐在騰蛇背上飛舞在空中,續說道。
  
  「那個圈圈營造出了一種輕重力區吧?」
  
  「是的。」
  
  瑤姬點頭,可是她並無意多做說明。她對著在天空飛舞的騰蛇做出降落的手勢。
  
  「除了用這個圈圈外,落到弱水之後就無他法可救了。只要不變成龍……」
  
  瑤姬再度抬頭看著天空,微微地皺了皺眉頭。那些暴亂的怪鳥群是絕對不能這樣放任下去了。
  
  「有沒有什麼其他的武器?」
  
  余興味盎然地問。
  
  「譬如對空雷射砲啦、什麼粒子的,還有強化配備等,沒有這些東西嗎?」
  
  余的這些知識來源是電視的未來SF卡通。瑤姬笑開了她端麗的嘴角。
  
  「玉扈說過了吧?我們沒有攻擊性的武器,只有防禦性的武器。從某方面來說,比SF還更像童話世界。」
  
  「待會兒能不能給我看看。」
  
  「好啊,待會兒再慢慢看。」
  
  瑤姬笑了,可是馬上又收起了笑容,叫來了一個女官。叫太元夫人的這個女官穿著銅色的甲胄來到瑤姬面前。
  
  「用那個東西。」
  
  「是,四姑娘。可是您應該知道事後料理的工作要花一點時間。」
  
  「沒辦法。我們總不能一直任牠們在客人面前胡來。」
  
  太元夫人離去之後,瑤姬把年輕的龍王們招到欄桿旁。在她的催促下,龍王們往天空一瞧,只見低垂的雲開始變色了。因為鵔群的緣故而顯得黑壓壓的,但也夾雜著微微的金黃色。隨風而來的很明顯的是昆蟲的振翅聲。
  
  「那是……蜂?」
  
  「是的,叫金翅蜂。出動牠們就可以馬上結束這場混亂了。」
  
  蜜蜂的毒針具有足以使人類因衝擊而死亡的威力。金翅蜂,也就是有著金黃色翅膀的崑崙蜂是非常可以信賴的警衛。
  
  鵔群在空中高聲叫喚著。金黃色的雲包圍住每一隻鵔。金翅蜂群集在鵔身上。刺上牠們小小的尖針。鵔掙扎著、翻騰著,像發狂一般想逃開。不斷有鵔因為精疲力盡而像巖石一般落下來。只要一隻落下,金翅蜂就會放棄包圍,飛去支援包圍其他鵔的同伴。
  
  鵔的數量加速度地減少了。原有一千隻以上遮蔽了天空的鵔,在十分鐘之後有半數落到地上來,有半數則在金黃色雲團的包圍下極力逃命。又過了五分鐘,勉強有一百隻逃離了宮殿的上空,剩下的都相繼落地了。
  
  就鵔群而言,金翅蜂或許不只是一種防禦的武器。可是是牠們入侵別人的地區,錯在牠們,所以就算吃了再大的苦,鵔群也無話可說。
  
  完成防衛宮殿任務的金翅蜂們形成了巨大的金黃色雲團在上空盤旋了一圈之後,便回到它們位在南方花園裡的巢了。
  
  
  
  Ⅱ
  
  「呀,真不好意思。」
  
  換上新白袍的終對著瑤姬深深行了一個禮。他不但沒有幫上忙,最後還讓瑤姬救了一命,實在沒面子也沒有名譽。他感到很難為情。
  
  看著擺出低姿態的老三,老麼對二哥低聲說道。
  
  「我以為終哥哥只在茉理姊姊面前抬不起頭來,沒想到讓他抬不起頭的人增加了呢!」
  
  「余,隨便說出事實的人是會被怨恨的,要小心點。」
  
  續的語氣非常鄭重,讓余不禁眨著眼再度看了看二哥秀麗的臉,然後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忍不住笑。不僅對茉理,對瑤姬也感覺抬不起頭來的心情似乎連二哥也有哪!
  
  看來竜堂家與其說是龍王之家,不如說是對女性沒轍的家系要來得貼切一點。一邊想著,余一邊在瑤姬的陪伴下,再度和哥哥們被招待到西王母的書院去了。
  
  「雖然鵔來襲了,不過好像只像下毛毛雨一樣哪,西王母。」
  
  漢鍾離斷然地下了評語,然後啜飲著仙茶。他在龍王們之前接受了西王母仙茶酌招待。他盤坐在沒有靠背的紫檀椅上。
  
  「至於龍王們的為人,西王母有什麼看法?」
  
  「對天界的居民而言,年齡和歲月是沒什麼意義的,可是經過了三千年,他們的個性和想法好像都沒有改變……」
  
  「跟沒有進步沒什麼不同嗎?」
  
  漢鍾離又啜了一口仙茶,帶著惡意的視線往旁邊一轉。龍王們進來了。漢鍾離故意提高了聲音。
  
  「依我這種溫厚不喜爭鬥的君子來看,龍王兄弟好像有做無謂爭鬥的壞習慣。真是該好好修行,琢磨人格,清清自己的心靈了。」
  
  「誰是君子啊?」續露出了這樣的表情,可是並沒有說出口。他忌諱在場的哥哥和西王母。而始對老人的意見一向有先低頭致謝的習慣,他鄭重其事地行了一個禮。
  
  「多謝您的忠告。」
  
  始沒有再多說些什麼,那是因為這只是他形式上的禮貌表現。續也了解,可是他仍然感到不滿。他不希望哥哥對這些只不過是泛泛之輩的神仙低頭。漢鍾離看著他的表情改變了話題。
  
  「西王母一定很掛心您那前往人間界的女兒吧?」
  
  「沒錯。不過她好像做得還不錯,這一點我可以放心。」
  
  原本以為話題就要轉到在人間界的太真王夫人,也就是茉理的身上,其實並不然。
  
  「哪,龍王,我想施個恩給你們。」
  
  漢鍾離若無其事地捋著黑色的鬍鬚。
  
  「如果仙界干涉人間界,將五十億的人類從破滅的邊緣救回來,人類是不是會感謝我們,供奉我們呢?」
  
  「你希望人類供奉嗎?」
  
  「這個問題不是問得很幼稚嗎?我指的是,人類是不是懂得感激?」
  
  「我想應該會的。」
  
  「不是我故意刁難,仙界出面干涉難道不會引起人類的反感嗎?」
  
  「應該不會的,如果仙界的干涉是出於惡意就另當別論了。」
  
  漢鍾離質問始的回答。
  
  「你是說不希望受到惡意的干涉,但希望善意的干涉?」
  
  「是的。」
  
  「那不是很任性的說法嗎?為什麼仙界得對人間界仁至義盡到那種地步?深信自己有這種單向要求權利的人類究竟是什麼東西?」
  
  「……」
  
  「大概他們認為自己曾經讓幾百種動物滅絕吧?所以不喜歡自己滅絕。哼!難道旅行鴿和狼都希望被滅絕嗎?」
  
  始不想反駁。漢鍾離的辯舌如黃河般滔滔不絕。看似悠然而靜謐,其實卻夾棒帶棍地奔騰難抑。始他們就如波間的小船一般被翻弄著。
  
  人類已經自私到不需要漢鍾離的刻意指責了。而且在善意行動時更形表現出來。
  
  「善待地球。」
  
  這是出自善意的美麗語言。可是每次聽到這些話,始總有一種違和感。他覺得事實上可能要倒過來。善待地球,人類才能生存的,不是嗎?從「善待地球」這句話似乎感受到人類對地球有一種立於優勢的心態。
  
  「那麼,換句話說不要讓地球生氣,如何?」
  
  「嗯,可以是可以,不過就是有些卑屈的味道。」
  
  「那麼,就說尊重地球吧!」
  
  「對了,這樣還差不多。」
  
  聽著長兄和麼弟的對話,老二插嘴說道。
  
  「最近連政治家都提出保護地球環境的口號了。大概是從中找到他們的利益種子了吧?」
  
  漢鍾離插嘴。
  
  「政治家是讓人信不得的,其中不過也有真正為國民盡心盡力的政治家吧?」
  
  「其中?」
  
  續冷笑道。
  
  「政治家為國民盡心盡力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公僕。」
  
  續的語氣極為辛辣。
  
  「這種表現方式不就等於說有寫小說的作家,也有參加比賽的職業棒球選手嗎?這有什麼了不起?因為那是他們職業上理所當然的義務啊!政治家怎麼能例外地不盡到他們的義務?」
  
  「在野黨也不行嗎?」
  
  「日本的在野黨只是撿執政黨吃剩的一點東西,永遠安於在野黨的地位,不想盡其在政策上該有的責任。罪愆是一樣的。」
  
  「這樣說是不是太苛刻了些?」
  
  「沒有。我也想褒獎政治家,可是實在沒辦法。」
  
  續的毒舌更加地辛辣了。
  
  「所以我希望他們能做出一些能讓人褒獎的事情來。收受活動費的方式是越來越巧妙了,可是這種事能提出來向外國獻寶嗎?」
  
  續的態度充分表現出「你想反駁就提出來」的姿態。漢鍾離沒有立刻反應。倒是一個用兩手捧著仙碗,一邊捋著鬍鬚的神仙回答了。
  
  「這麼說來,我覺得仙界根本沒有理由採取行動來幫助這些人。」
  
  續的兩眼閃著就要爆炸前的表情。
  
  「總而言之,你們就是不想採取任何行動,而且也不想背起這三千年來什麼事都沒做的責任!」
  
  「喂,續!」
  
  「我知道這樣是很失禮的,大哥。可是為什麼我們非得在這裡聽這些老人說教?如果我們在這三千年間支配了人類,做錯了事而使人類受苦的話,理該低頭道歉的。可是事實上並不是這樣。況且,我們也並不喜歡被生成這個樣子,告退了!」
  
  始並沒有叱責拂袖而去的續。終和余看著長兄。
  
  「不管他了,讓他冷靜一下頭腦。」
  
  始把視線朝向漢鍾離。
  
  「我為弟弟的態度向您道歉。可是,老實說,有些地方我跟弟弟有一樣的感受。那就是漢鍾離先生在不表明自己的心態下一味地發表自己的議論。」
  
  「哦?你想知道我的心態?」
  
  「不,您錯了。我也不是不喜歡議論。只是希望您能多體諒一下弟弟的心情。」
  
  迫問對方「說出真相,表現出你的本意」,這種行為在仙界是不受歡迎的。神仙們性喜韜光養晦。從神仙們的會議當中,始了解到這一點。他了解到性急只會敗陣。
  
  當龍王們都退下去之後,西王母對漢鍾離開口了。用對老朋友的語氣。
  
  「漢鍾離先生,平常你不是一直強調不要插手人間界的事嗎?」
  
  「我不是不喜歡插手。只是要在特等席上參觀不同凡響的舞台是必須有相當的準備的。」
  
  「啊!」
  
  西王母愉快地看著漢鍾離。漢鍾離端起了放在眼前的茶杯,掩飾自己的表情。
  
  瑤姬站了起來,一邊在心裡喃喃自語。
  
  「可是對這些人而言,幫助別人真是一件無聊的事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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